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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拼图游戏第一百六十六章(转载消弥第二十一章)

末日拼图游戏第一百六十六章

文/刘宛照

子夜终于过去,太阳升起的地方,像着了一场大火,云彩被烤化了,下滴如石钟乳,天边成了遥远的史前遗迹。

“所以,”我在陈骆安身边坐下,“你真的是在保护我?”

“我不想狄安像我一样,后悔一辈子。”

“说白了,你是在还债。”我说,“你年轻的时候,为什么不爱英木黎?”

陈骆安愣了一下。

“你嫌她不够漂亮。”我想,愚蠢的男人。

“我配不上她,”陈骆安说,“‘阿拉丁计划’之后,我永远地失去了资格。”

还是够蠢的,这帮男人,他们要一个既配得上、又不能超过自己的伴侣,他们受不了笨女人,也受不了太聪明的。他们渴望女人的崇拜,却不了解这种崇拜,并不建立在社会评判的基础上。他们不相信我们会永远尊重他们,永远认为他们发着光,也许不是不相信,而是不需要,也许这种独具慧眼的尊重,会让他们感觉更卑微,我不知道。

但是我知道,如果陈狄安不倾尽所能地教我,就不会有现在的程真。如果陈骆安没有提出“阿拉丁计划”,英木黎也不会开创“文乐二重”。他们塑造了我们,所以也的确有理由,摧毁我们。

四月初,在转场到碑林湿地之前,我把杀青的男主角找回来,补拍麦芒去世时的长镜头。没那么可怕的,长镜头只要前期想清楚,操作起来反而省时。更何况,我总是替突然走进画面的人感到尴尬,我希望我的角色就呆在那,干自己的事,让我的镜头找到他,那才是最真实平滑的。

曾几何时,陈狄安也欣赏我的长镜头,他说过:“你的长镜头从不摇晃,你的主人公从不害怕,和你一样像个男孩子。”也许,如果我没有和他谈恋爱,如果我们一直维持师生关系,他会像李清风对他那样,善待我这个后来居上的后辈。

长镜头补拍完,我送男主角出去。片场门口,几十个女孩合唱团一样排好了阵型,就等男主角过去合影了。我想我真是走了狗屎运,年度大戏还没播,男主角先红了,他只是回组出一个半天的差,粉丝就拉来了应援车,车上的巨幅海报,用的是《昨日重现》里的镜头。

合完影,男主角拿了杯咖啡给我,推心置腹地说:“本来我不想接真人秀,太快餐了,现在想想真是好险,不然我根本没机会演您的戏。”

我想,他不知道我是陈狄安的徒弟,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知道,我是陈狄安的徒弟了。

第四部分“婚后生活”最后一场戏,是麦芒去世后,英木黎去给思芒剧院奠基,完了一路跑回山顶小屋。

我对摄影师说:“换长焦镜头。”

“长焦镜头拍跑步?”

“是啊,”我非常肯定,“看起来就像原地踏步,谁也别想跑过时光。”

当天拍摄结束后,一向把拍摄日看得比命还重要的统筹,竟然跟我建议放两天假,说把清明节躲过去再说。

我说:“大仙儿,清明又犯了您什么冲?”

统筹一本正经地搬出老黄历:“忌搬家、入宅、开工、动土。”

我说:“要是没法按时杀青,齐老头肯定觉得,每天都宜裁员。”

于是全组转场到最后一个拍摄地,碑林湿地。年初,麦芒去世两周年纪念活动中,他生前的工作室作为“麦芒纪念馆”,面向公众开放,日均客流量上万。实景没法拍摄,我就让置景组在“的”字屋的河对岸,搭了一座山顶小屋,全部原样复制,为了那间地下录音室,和二楼没有阳光的阳光房,我下了血本,前后耗时四个月。这里是我进入英木黎世界的入口,也是我拍摄《英木黎》的初衷。

转场第一天,我就接到萧觅的电话,说齐诺兰有消息了。我赶到思芒时,腿肚子直转筋,来开门的却不是萧觅,而是英木黎。我跟着她上四楼,进了那间黄金分割点的屋子,英木黎在我身后关上门。

我说:“萧觅呢?”

英木黎站在萧觅拼拼图的桌子前面,对我说:“我会疏通总局,把狄安的禁拍时间缩短,我会给他剧本,帮他找投资,让他拍电影。”

我说:“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正常发展你的事业,成为最优秀的电视剧导演。你也知道,狄安有才华,只要给他机会,他很快就会东山再起——”

“你是说,让我等着他,等他成为高我一等的电影导演,再跟我结婚?”

英木黎说:“狄安爱你,你知道这有多难得吗?”

“英木黎,别在我身上复兴你的爱情理想了,你有这个时间,不如直接去找陈骆安。”

“你听我说——”

我说:“你希望我和陈狄安结婚,无非是想让陈骆安相信,如果他年轻时选择你,你们会很幸福——可你也看到了,我和陈狄安长久不了,如果我总走这种狗屎运,我们就长久不了。”

“你不是我,”英木黎说,“程真,你是被爱的,别让自己后悔。”

这时候,里间的门突然开了,萧觅从里面走出来:“现在我可以说话了吧?”

英木黎坐下来,手慢慢拂过拼图的接缝,把拼图一块一块抠起,又一个一个按回去。

萧觅递给我一张照片,墨绿色的背景,噪点非常高,一截老粗的树桩上,涂着防冻防虫的石灰水——“这是什么?”

萧觅说:“齐诺兰的脖子。”

我冲到日光灯底下,这的确是人的脖子,缠着一圈一圈的绷带,我抬起头来看萧觅:“他——”

“他还活着。”

但这是一张毫无生命迹象的照片,我说:“他现在在哪?”

“在上海准备考研。”

我说:“不可能,我都查了,他没报名。”

“他没法报名,影子没收了他的手机和身份证。”

我说:“你知道吗,影子家一共12个插座,齐诺兰消失了5个月,手机一直没断电,只可能插在插座上,他的身份证我不知道,手机肯定不在影子家。”

“程真,”英木黎说,“你的目的,就是找到齐诺兰,其实你也不是找他,你是想确保影子没杀人,现在诺兰找到了,我们接下去要做的,就是治好影子。”

“但我得见到他,你不能给我这么一截树桩子就说是他。”

英木黎说:“萧觅明天陪你去上海,你争取把他带回来。”

第二天,从北京起飞时,天在下雨,落地到上海,雨还在下。清明时节雨纷纷,我想这个时候,齐老头肯定在莲清公墓抽完了一盒烟,齐诺兰,还好你活着。

虽然我提前在照片上,和齐诺兰的伤势打了个照面,可等看到他本人,我还是吓了一跳——一条一条疤痕,从他左耳一直到后脖颈,每条疤痕两侧,都有两溜缝针的孔,孔是红的,疤痕是白的,红白交叠,受伤和缝合间或,并不像一次造成的。

齐诺兰的脖子,像一只怪兽正张开血盆大口,我说:“还好你穿高领毛衣好看。”

齐诺兰把手伸到那张大嘴里:“说实话,我还挺喜欢的。”

我下意识想把他的手拽出来,我摸到他的疤痕,这种光滑的皮肤永远不会有皱纹,就像有些痛苦永远不会消弥。

“别哭啊。”齐诺兰说,“你不喜欢我,又不是因为这几道疤。”

“其实你不愿意拍戏,可以当演员的。”天知道我在胡说什么。

“除了你,没人说过我好看,有没有可能,是你吃我这个长相?”齐诺兰指指自己的疤痕,“所以我把你的嘴纹在这里了。”

我回头找萧觅,我想跟她说,我以为只有我对陈狄安,只有你对英木黎,只有这些感情才是恒定的。我想跟她说,齐诺兰脖子上的疤,看起来像英木黎放大的手心,可我不知道怎么握紧这些伤疤,怎么让他像英木黎一样,若无其事地回到人群中。

萧觅说:“司机来了,有话上车说吧。”

我说:“怎么不坐飞机?办个临时身份证不就行了?”

萧觅说:“你给诺兰一点时间,他还没决定回家。”

我问诺兰:“你爸还不知道?”

“我还有十几个小时思考,对吧?”齐诺兰拎起行李。

我跟在他身后往外走,鱼骨地板,旋转楼梯,楼梯立面竟然用古董瓷砖装饰,一楼半还有一间带卫生间的书房,刚才进来的时候太紧张,没注意一楼是下沉客厅,玄关由黑白马赛克铺就,非常的爱德华风,恐怕之前是英租界的老洋房——

上车后,我问齐诺兰:“你哪个朋友这么阔啊?”

萧觅马上回头瞪了我一眼:“思芒阁楼上还有一间空房,比这差不了多少。”

事情越来越怪了,我说:“诺兰先住我家也行。”

“我不去你家,”齐诺兰说,“不能让影子看到我。”

我说:“你不知道影子住院了?”

“她怎么了?”齐诺兰脸色煞白,脖子上的大嘴变得可怖起来。

“你不知道她进了精神病院?”我困惑极了,“那你干吗要自残?”

“谁说他自残了?他来上海是——”

我给萧觅搅得脑仁疼:“你闭嘴行不行?”

齐诺兰说:“我不该带她跑步,不该给她吃减肥餐,她之前根本不重视身材。”

我不敢相信齐诺兰对影子病情的认知,还停留在贪食症上:“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干吗躲着不出来?”

齐诺兰说:“影子现在在哪?”

“六院,”我说,“她最后一次提起你,是一个月前,她以为自己把你杀了。”

“我应该和她说清楚,”齐诺兰突然抬起头,“她真的喜欢我?”

“影子没说她喜欢你?”

齐诺兰说:“济南事件之后,我以为她跟我一样,只是想帮你解围。”

我说:“你一点都没感觉出来?”

萧觅说:“程真,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觉得还不够乱是吧?”

我盯着齐诺兰脖子上的疤:“要不我下车,你们俩编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一下子,萧觅和齐诺兰都不说话了,我说:“你知道我现在怀疑什么吗?应该是我疯了,是我拿刀划的。”

“阿真,”齐诺兰终于说,“你知道我一直想离开我爸,我一直没勇气,几道疤换一辈子自由,值的。”

“那这些疤——”

“我没自残,你这么爱往自己身上揽事,我不会那么对你的。”

回到北京后,齐诺兰直接住进了思芒,还真要考同济大学的建筑设计。他仍然没有补办身份证,我一问,他就说还来得及,看样子至少在考上之前,他不打算让齐老头知道他回来了。

我去医院看影子,带齐诺兰去过一次,没敢让他进病房。后来护士告诉我,齐诺兰每天都来,站在一楼的墙根底下,一旦影子往窗外看,他就躲到树丛里。我后来老是梦见,齐诺兰站在雨里,抱着一罐旧冬的白雪,梦里的雨一天比一天小,我知道,雨总会停的。

从上海回来后,距离杀青日只剩下14天,为了赶进度,我每天睡在片场里,没到一周就感冒了。可我不敢回家病休,这要是让统筹知道,他肯定得说我不听劝,被什么小鬼冲着了。

副导演看着我直着急:“后天还得去伦敦拍外景呢,你烧成这样,不让你过海关怎么办?”

我一想也是,就把后面几场戏扔给副导演,自己去医院打吊瓶。

我在长椅上昏昏欲睡,一个电话接起来,竟然是英木黎,我一直不知道她还用手机,毕竟萧觅就是她的自动应答器。

英木黎告诉我,陈狄安的五年禁拍虽然没缩短,但禁拍的起始时间,提前到了2010年,也就是说,过了今年10月份,陈狄安就可以拍片了。

我心里琢磨,2010年是《霍乱之乱》播出的年份,这漏洞钻得虽然巧妙,但2012年陈狄安还上过48集的《没有人要了解你》,英木黎的本事真是通了天了。

这还不算完,英木黎预备把自己获过鲁奖的短篇,拿给陈狄安当剧本,所以过审是绝对没问题。我听她那意思,如果齐老头说话不算数,不给陈狄安投资了,她还要自己出山接两个广告——

“英木黎,”我说,“你有瘾是不是?”

“对,我喜欢看有情人终成眷属。”

“你和陈骆安可真逗,你一心撮合我们,他一心拆散我们,你们拿我当游戏打呢?”

英木黎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为什么想离开狄安。”

我只感到疲累:“我不是你,也不是你笔下的人物,你放过我行不行?”

——“你知道我为什么和麦芒结婚吗?”

我摇头,我忘了英木黎看不到,我以为这是个不用思考的问题,因为所有女人都想和麦芒结婚。

“当初,我以为有镜儿恨我,有公众骂我,以为付出的代价越大,我就越不会后悔。可这么多年,我看着陈骆安,我老是觉得,如果我再坚持一下,他就会爱上我。”

我愣住了,我以为多多少少,英木黎都爱过麦芒,哪怕一阵子——

“齐诺兰虽然回来了,”英木黎说,“如果你不能爱他,还是别祸害他。”

这种感觉太像打游戏,英木黎就是我的攻略,所有高山峡谷,她都去过,在哪里打怪兽,哪里捡武器,哪里是陷阱,哪个角色是炮灰,我要离他远一点。

挂了电话,闪电突然掠过窗棂,两个雷打得我心里直哆嗦。护士过来给我拔了针,我跑到车上,暴雨兜头而来。等我开回小区,家门口早已汪洋一片,我下车找伞,后备厢里没有伞,只有陈狄安的雨衣——那个晚上,片场外的雨,这一切的一切,都像夜里做过的梦,突然在白天闯到眼前,忽如远行客。

回到家,我吃了退烧药,睡得特别沉。凌晨三点,我被一个又一个电话吵醒,制片人在阵阵焦雷里朝我吼:“你他妈人在哪?片场起火了你知道吗?”

我披上陈狄安的雨衣,冲进雨里,闪电幽灵一般,在乌云间穿梭。上车之后,只能听到雷声,一个个二踢脚似的,炸在挡风玻璃前。我眼前一片模糊,油门一踩,就觉得车在飘。

等我赶到碑林湿地,消防员已经把火灭了,老远就看见山顶小屋那,一股浓烟直冲而上,连房顶都烧没了。我进小屋一看,四壁焦黑,一上二楼,就听见房梁呜呜直响。副导演比我先到,正在阳光房里抢救道具,暴雨和高压喷头里的水一起往下淌,很快没过他的膝盖。

我把他拽出来:“你不要命了?”

副导演一屁股坐到水坑里:“不是电起火,肯定不是,我走之前都看了。”

我仰头望天,暴雨没有一点要停的架势,这么下下去,小屋恐怕要塌。

我召集主创开紧急会议,商量烧毁的场景是否要重搭。搭,肯定不能按时杀青,不搭的话,前面四天的戏全得重拍。接下去的问题就是,上哪去重拍?麦芒纪念馆实景过小,机器推不开,要是实景能拍,我当初也不费这个事了。

“我早就说,清明不能搬家。”统筹小声嘟囔。

我抓起手机朝他砸过去:“照你这意思,下个雷就该劈我了!那还开什么会?都离我远点吧!”

统筹躲开了:“我建议明天转场,演员放假,后天进‘的’字屋拍摄,导演你说呢?”

“我说散会!没听见吗?”

副导演说:“都动起来吧,留给你们的时间还有26个小时,道具组长留一下。”

我想起来:“贯穿道具是不是也烧了?”

副导演说:“最麻烦的就是这个,两天肯定做不出来。”

“那还去什么伦敦,就地杀青得了,现有素材剪一剪,不拍了。”

——“导演,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发现我的不信邪遭到了报应。台里上半年的宣传资源,全都押在了《英木黎》上,这种宣传规模,比很多中等成本的电影都大,各方面早就虎视眈眈。齐老头为了我,不知道和董事会吵了多少架,现在我闯出这种祸,算是把齐老头拽坑里了。

这不,天刚亮,都不用我自己交代,早就有耳报神把事故捅回了台里。齐老头亲自带队来慰问:“有没有人员伤亡?”

“都是小伤,拍摄器材也没烧坏。”我避重就轻。

齐老头说:“报案了吗?”

我说:“报了,但应该没戏,也就保险多赔点,能覆盖上两个拍摄日就不错了。”

齐老头说:“是不是有人在故意搞你?”

“哎呦,您可别琢磨了,能烧的都烧没了,要是能查出来,人家也不这么干了。”我说,“冤有头债有主的事,我不走就完了,国外拍摄我不去了。”

齐老头说:“你这不胡闹吗?我还想让你出去躲两天呢。”

“不用躲,是我清明搬家冲撞了火神,我上两炷香就完了。”

副导演临危受命,第二天就得替我开到伦敦去,我一边帮他捋顺剧本,一边挑最得力的人给他带去。等我把他那一队人送走,才想起来给萧觅打电话,让她来给我改几场戏。

萧觅说:“我在昆明。”

“啊?镜儿又说自己病危了?”我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回是真的,”萧觅说,“看样子就这两天了。”

听起来就像那个狼来了的故事,英木黎去一次她没死,去两次她没死,去到第三次,怎么也差不多了。

我说:“曲谱也去了?媒体得看紧点,别再弄出新闻来。”

萧觅说:“这次没事,镜儿要和曲谱领证了。”

——“你不是说,镜儿要死了吗?”

“可不是,人要死了才发现,把阿黎搞臭对她没好处,她死了,‘光谱麦’还是得靠英木黎。”

我想,镜儿总算积了点德,等她和曲谱的消息一公布,英木黎就从第三者的位置上下来了,公众很快就知道,许如清这一年多都骂错了人。

萧觅说:“你可别把这段也拍进去。”

“知道,我又不拍偶像剧。”

事实上,连偶像剧都不敢这么拍,麦芒死了,英木黎还帮他照顾前女友,替他前女友背黑锅,给他前女友送终,这么虐的戏码,还是留给古装奇情剧吧。

挂了电话,剧本还是没着落。我站在小屋的废墟前,它看上去像被施了魔咒,红色的火扑灭了,黑色的焰心留在外墙上,永不熄灭。

我又给演员放了一天假,带着工作人员清点素材,场次调整太多,演员档期直到后半夜才敲定。我领着剩下的人转完场,在“的”字屋定完机位,天亮了才要躺下,一个电话又吓出我一身汗。

——“《英木黎》停拍了?”

“你谁啊?”我坐起来。

“许如清。”

我又躺了下来:“大小姐,停不了,下周就杀青了。”

许如清说:“我给你钱,不就7000万吗?”

我说:“不是钱的事,我还得在台里混呢。”

许如清:“你就说要多少吧。”

“明天,明天我给你算算——”

我迷糊地想着,明天再来折磨我,明天我就有心情了解你大小姐大半夜抽的什么风,现在我实在张不开嘴,我太困了。

我不知道,许如清没有明天了。

我和她的通话记录停滞在早上5点43分,三个小时后,许如清被仆人发现送医,她割腕自杀了,医院的抢救只让她多活了12个小时。

许如清咽气的时候,曲谱和英木黎都在昆明,英木黎又一次引发众怒。思芒剧院的外墙上,贴满了许如清的包子脸,人人都要为她讨个公道——她17岁就和曲谱在一起,恋爱5年,结婚7年,没想到最后是这个下场。

我也没有想到,镜儿几经抢救还活着,许如清倒先死了。英木黎的名声再度跌入谷底,年度大戏彻底停摆,我和齐老头被叫到高层会议上挨骂。

“为你们这个剧,董事会受了多少影响?我给你们擦了多少次屁股?齐台,我说你平时也是个明白人,怎么由着程真胡闹?现在上千万打了水漂,你们也闹够了吧?今天当着几位董事的面,你给我立个保证,人不死传记不拍,《英木黎》立即停拍,永不续拍,听明白了吗?”

我灰头土脸地出来,留在片场镇守的制片主任,给我发了张照片:“这个人你认识吗?”

我当然认识,虽然只是半张脸,说来也怪,这个人我只见过一次,上次见,也是从左下巴到右额头这半张脸。

我说:“是之前打我那个人?”

制片主任说:“警方在监控里发现的,你要去指认吗?”

“所以,片场是许如清派人烧的?”

现在事情都穿起来了,许如清前一天放火,后一天问我停拍没有,她甚至想给我7000万,让我别再拍了。我想不通,许如清为什么不买凶把我杀了?反正许家有钱,杀我还要不了7000万。

许如清死了,曲谱和镜儿领证的事就被摁下了,没有一个知情人出来爆料,其实许如清就死在曲谱领证的第二天。两天后,我看到的最新消息是:镜儿子宫癌离世,骨灰葬于麦芒墓旁。

镜儿也死了。

我去机场接萧觅,她说英木黎在昆明处理镜儿的身后事,暂时还不知道许如清死了。她提前回来,是为了调查许如清的死因。

我说:“你是说,许如清不是自杀?”

“说她杀别人我还信,杀自己——阿黎肯定受不了。”

我说:“跟英木黎没关系,是我非要拍年度大戏,是我把她逼死的,要不是我挂了她电话,觉得她大小姐难伺候,她一定还活着。”

“别傻了,”萧觅说,“不是她死,就是你死,要不是那天我叫你来思芒看剧本,你已经死了一次了。”

“你说什么?”

萧觅说:“齐诺兰的伤,是许如清砍的,齐诺兰在上海住的地方,是许家昌的家。”

原来11月2号,就是齐诺兰失踪的前一天,《两个女人》收工后,齐诺兰送影子回家,一起点了外卖,后来两人发生争吵,影子跑了,到思芒找英木黎,要求给《倒春寒》更名。我到思芒的时候,是晚上八点多,影子已经在思芒了。许如清去我家找我,是在六点到八点之间,齐诺兰开了门,许如清上来就是一斧子,齐诺兰往阳台里跑,许如清追上去,又砍了三下,齐诺兰开窗呼救,许如清一使劲,斧子从窗口掉了下去。

当天要不是许如清的司机等在楼下,齐诺兰可能就没命了,司机冲进我家时,许如清正抄起剪刀,往齐诺兰皮肉翻飞的后脖颈上扎——原来齐诺兰不是失踪,他是死里逃生。我想,如果那天开门的是我,许如清比我高十几厘米,我肯定活不下来。

我说:“是英木黎让你瞒着我的,对吧?”

“我们也是去上海前一天才知道,”萧觅说,“你们齐台长才是好修养,年初齐诺兰一出院,许家昌就登门致歉了,你看他还跟人家演双簧呢。许家昌不想让我们抓到许如清的把柄,你们齐台长,当然是想让你把年度大戏拍完。”

我说:“从一开始,许如清找人打我,就是为了不让我拍《英木黎》?”

萧觅说:“也不知道怎么了,麦芒死后,许如清就不对了。”

我身上一阵接一阵地冷起来。英木黎的过去,像一幅5000块的拼图,出事了,才能从不同的嘴里掏出一两块,我想了解她,我想补全那些空白,可我真的受不了更多意外了。

许如清的尸体迟迟没有火化,除了我和萧觅,曲谱、许家、经纪公司、心理咨询室,以及她砍伤齐诺兰后,紧急收治她的私人医院,都在调查她的死因。没有人相信她会自杀,没有人相信,她会为了阻止《英木黎》杀青而自杀。

我们联系了过去半年里,每一个和许如清见过面的人,查阅了她每一封邮件,回拨了她每一通电话,她的外出轨迹非常少,砍伤齐诺兰后,她一直被严格看管,或者说是囚禁在医院里,直到今年四月份才出院。回家后,四个护工、两个保镖两班倒,她根本没有独处的机会,见朋友,都是在自家的房产里,没有去过公共场所。唯一有点蹊跷的地方,是曲谱发现的,因为许如清有好几次,都把朋友约在他们婚后第一个住所里,那房子四五年没人住了,离婚后归曲谱所有,但许如清也有钥匙。

后来,曲谱在那所老房子的衣帽间里,找到了一本日记。那是个活页本,塞得鼓鼓囊囊,有500多页。在这500多页里,许如清只写了两件事:她如何在陈骆安的咨询室遇见英木黎,如何在英木黎家里遇见麦芒。只写了两个人:初见英木黎的她,和麦芒眼里的英木黎。但她反反复复,写了几十遍,重重叠叠,写了十几年。

原来许如清心里,有一个谁也不知道的英木黎,在16岁的她眼里,英木黎比她还要痛苦,比她还需要心理治疗,她亲眼看到英木黎自残,看到萧觅逼着英木黎爱上她,看到麦芒为了拯救英木黎,如何割断对镜儿的依恋——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忘记那个痛苦的英木黎,麦芒去世后,她一直在提醒这个失散的旧友:你唯一可以相信的人死了,你不要相信萧觅,不要相信镜儿,不要相信曲谱,不要相信石光,不要相信程真,也不要相信我。

日记的最后一页,许如清写:

只要你相信,自己和某人存在某种关系,你就会受到伤害。

本文转载:《消弥》

作者:刘宛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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