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思念
——仅以此文献给天堂上的母亲
●作者/李平
八“文革”开始后,母亲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冲击。记得那年冬天,我回张探家,母亲每天晚上都很晚才回家。我问母亲怎么下班这么晚,母亲告诉我,每天下班后要加班搞运动。从那天起,我就每天晚上到学校接母亲回家。每次到学校时,“运动”还没结束,我就坐在传达室等着母亲出来。后来我才知道,母亲那时是“运动”的重点对象,她被怀疑的根据,就是前文所说的当年在“汉中青年远征军通讯处”当了两个月“书记”,抄录了两个月通讯录那件事。母亲当年本着对组织忠诚的原则,如实地在履历表上填写了这仅两个月的经历。这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运动”的目标。母亲后来给我讲了这件事情的详细过程。每天下班后,就有“专案组”的老师找母亲个别谈话,要求母亲如实交待那两个月“书记”的问题。母亲每次总是实事求是地进行说明:“当年的汉中青年远征军通讯处只是一个临时机构,主要任务就是编写参军新兵的姓名和通讯地址,我当时就是一个抄写通讯录的临时工,这个机构只存在了两个月,通讯录编写完成后就解散了。”“专案组”的负责老师不相信母亲的解释,连续个别谈话多次后,在一次参加人员较多的会议上,专案组的负责老师声色俱厉地对母亲说:“你态度不老实!你坦白交待,组织会知道,你不坦白交待,组织也掌握你的问题!”母亲很平静:“我要对组织负责,也要对我自己负责,客观不存在的事,我不能乱编。客观存在的事,我不说,组织可能会掌握,客观不存在的事,无论我说还是不说,组织永远不会掌握,因为它根本就不存在。”母亲说完这番话后,会场很安静,专案组的那位负责老师随即宣布,今天的会就到这儿,散会!这次会议后,专案组再没有找母亲谈话,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听母亲讲,后来有一位老师悄悄对母亲说:“白老师,我真佩服你,那么镇定,说话那么有条理。”
文革中,经常有外地或外单位的人员来学校外调。每次找到母亲时,母亲都会实事求是地予以配合,客观地介绍被调查人员的情况,对明显带有诱导性的提问,母亲总是明确地表示:“这事我不知道,不能乱说。”
一次,母亲在街上邂逅当年在咸阳北郊乡小学时教过的一个女学生,闲谈中得知女学生的丈夫当时是铁路地区的军代表,女学生知道母亲也在铁路后,热情地邀母亲到她家去做客,并表示母亲有什么事尽可提出来,她丈夫可以帮忙,母亲婉言谢绝了。
那年月,时常有人经受不住批斗的精神压力而轻生。父亲那时虽然已是死老虎,但也仍时常被作为靶子批斗,一度精神几近崩溃。母亲看出了苗头,对父亲说,你可要撑住,不能害人,你要是走上绝路,就更害了孩子们了。多年后,听父亲说,有一次上夜班的路上,想到自己的处境,前途一片黑暗,看不到出路,心灰意冷。不知不觉地沿着铁路向南走去,离上班的车站货场越走越远,心里想着反正也迟到了,回去也免不了一场批斗,干脆找个地方了结自己,也就算解脱了。思想激烈斗争中,突然想起母亲说的话:“你不要害了孩子们。”心中一凛,打消了轻生的念头,硬着头皮往回走,当然回去又免不了一场批斗。
父母晚年
现在想来,父亲那时生死就在一念之间,如果不是母亲的那番话起到了警示作用,很可能父亲那次就走上绝路了。
这就是我的母亲,她表面看似柔弱,内心实则刚强,在文革十年内乱中,她保持了一个正直的人的操守,不畏强势,坚守本真。母亲的为人,在我后来的成长过程中,起到了决定性的影响作用。
九一九七零年四月,我在村里接到了父亲从我的老家河北省磁县城关镇寄来的信。父亲告诉我,因战备疏散,他已被车站(铁路)遣返回乡,工资已停发。因为母亲是在职工作人员,才没有一起回乡,否则连母亲带弟弟妺妹都得一起被遣返回乡。后来我才知道,当时的政策是,老家是大城市的不遣返,老家没有人的不遣返。我老家从爷爷辈就都离开老家在北京、天津搞教育,几十年就没人了,根本不符合遣返的条件。父亲多年来饱受磨难,年轻时的棱角早已磨光,只会唯唯诺诺。在这关健时刻,父亲听任摆布,不敢如实向车站说明自己老家已经几代无人的情况。在车站工作人员“晚走不如早走,以后打起仗来全家都得走,不如趁现在把家搬过去”的忽悠下,老老实实地同意了遣返,并把家中稍好的生活用品如皮箱、收音机,柜子等都打包带走,说是趁有车送,先去打个前站,在老家等着母亲带着弟弟妹妹回去。结果回去后非常被动,车站的人把父亲送到磁县,完成了任务,转身就走。大队安排父亲借住在别人家,人家不乐意,又不敢反对,弄得很尴尬。后来因为当年爷爷的那处院子由县供销社占用(土改时未没收,只是临时占用。),大队才给父亲另找了一间小房居住。唯一值钱的一台牡丹六灯收音机一回去就被大队收走了,说是父亲的身份不充许听收音机,防止收听敌台。其实是他们拿去听了。生活上,没有了工资,在队里干活儿连自己的嘴都糊不住。
我的一个知青朋友曾给我讲过一段往事,当年他的父母被他父亲任教的学校遣送回乡,接待的大队干部很有政策水平。大队干部对来人说,你们代表学校,我们和你们学校没有隶属关系。你们如果是公安部门,我们可以配合,现在你们学校直接把人送来,我们不能接收,你们把人带回去吧。学校负责遣送的人没有办法,当天把知青朋友的父母又带回了学校。
遗憾的是,我父亲没有碰到这样有政策水平的大队干部。
那时我还在农村,帮不上忙,母亲身体不好,自己带着十四岁的弟弟和十二岁的妹妹艰难度日。那时弟弟妹妹还小,母亲顾不过来,心里一急,添了个不自主地摇头的毛病。后来听说大境门外有一位叫籍富的中医,医道很好,母亲找到这位中医,万幸的是,只吃了三付药,摇头的毛病治好了。
我匆匆赶回家,看到家里一片狼藉,稍像样的生活用品都搬走了,有一种人去楼空的感觉。母亲给我讲了父亲被遣返的经过,她叹了口气说:“日子还得过,走一步算一步吧。有享不了的福,还有吃不了的苦吗?”我顿时觉得一股豪气涌上心头。我对母亲说,越是这样,咱们越要活出个样来,不能让别人看笑话。我忙着重新粉刷了屋子,又把仅剩的几件家俱重新摆放一遍。母亲书法好,我怂恿母亲写了两幅励志的诗词挂在墙上,家里又重新恢复了生机。
父亲遇到的困难首先就是吃饭问题,粮食不够吃,经常饿得头晕眼花。我在村里时卖了自己的几十斤口粮,换成粮票给父亲寄去,母亲则在家里炒炒面,烤馒头干,集中给父亲寄去。后来母亲告诉我,父亲被遣返回乡,我还没抽调返城的那一年多时间,母亲带着弟弟妹妹,春天的时候,每天买五分钱的一捆菠菜,这就是一天的菜了。每月到月底总是差五块钱,只好和同事借,开了支再还上,到月底再借,开支再还,如此循环。直到我一九七一年六月回城到建筑公司当合同工,有了收入,能帮上家里了,这种捉襟见肘的窘境才得到缓解。
1977年2月全家福,父亲探亲即将结束,分别在即,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凝重
父亲从第二年开始,每年可以请假探一次亲,但每次都会被百般刁难后才获准探亲,一般来回只有十天。每次父亲回来,母亲除了正常上班外,就是在家里变着样的给父亲改善伙食,把父亲带回来的被褥衣物拆洗缝补得整整齐齐。父亲在世时,我曾翻看过他的日记,父亲对母亲这种患难中的真情,感激之心,溢于言表。
一九七九年,父亲的问题终于得到解决(算平反还是算什么至今也不清楚。),北京铁路局的一位女同志和父亲谈话,语焉不详地说了些一切向前看之类的话,并说:“李先生,事情已经这样,打算从经济上给你些补偿,你看行吗?”父亲哪敢说个不字,就这样,父亲从磁县回张,按退休处理(当时才五十六岁)又补发了五千元钱,父亲这件事就算稀里糊涂地过去了。记得那天晚上,全家人都在,父亲红着眼圈对母亲说了一番很动感情的话,大意是这么多年因为他的身份给母亲和孩子们带来了太多的伤害。感谢母亲这些年含辛茹苦,不离不弃,把孩子们培养大,让他还能有这样一个完整的家。母亲还是那么平静,淡淡地说,你不在,我这个当妈的不管,谁管孩子?你别想那么多。
十这个家总算安定下来。母亲退休后和父亲享受着平静的晚年生活。
一九八八年,母亲和父亲利用当时铁路退休职工可以享受一次免票的机会,曾沿着当年走过的西安、咸阳、洋县、城固、汉中、成都、新都、双流,最后到乌鲁木齐看望了大舅,游览了天池,吐鲁番和南疆、北疆的很多景点。
母亲和作者女儿
母亲慢慢地老了。儿女们先后成了家,慢慢地,母亲有了隔代人。退休后,她又把精力放在了孩子们身上。每天总是这个来了,那个走了,母亲乐此不疲。我女儿现在还保留着奶奶给她亲手制做的识字卡片,还有在给小人书包的书皮上写的书名。有时,母亲自己带着三个孩子去公园玩儿,俨然一个幼儿园老师。
母亲和她的孙辈们
母亲很念旧,总是爱给我们讲她当年和那些同事们的往事。那年母亲已经八十二岁了,当年在学校时的一位同事何淑臻老师去位于上小站的养老院养老,母亲一个人竟徒步十几里去探望,那地方比较偏,母亲不认识路,一路走一路打听。探望完何老师后又徒步自己走回来。回来时天色已近黄昏,父亲一直担心地站在路边等着母亲。第二天听父亲告诉我后,心里真有点后怕。我和母亲说,以后千万不能这样自己出去了,多危险,要出去必须有我们跟着。母亲却不以为然地说:“这点路不算什么,年轻时走的路比这难走多了。”
后来听母亲说,何老师在养老院只住了一个月,不适应养老院的环境,又回家自己住了。母亲的最后几年,学校的几位年轻老师常来家里看望她,老师们走后的几天,母亲总是念叨着这几位老师的名字。
二零零七年秋天的一天上午,我接到父亲电话,说母亲在家摔倒了。我心急如焚,赶到家里,见母亲的腿已不能动了。一问才知道,上午母亲在客厅打太极拳,正打到“右蹬脚”这个式子时,父亲从卧室出来开了句玩笑:“这老太太打得真棒!”母亲一分神,就摔倒了。
我真后悔,这次母亲打太极拳,是我建议的。记得年轻时我打杨式太极拳,还是八十八式的,后来教母亲打,她很快就学会了。前些日子,母亲说心脏有时不舒服,我建议母亲除服药治疗外,打打太极拳,并教她学会了简化二十四式。我告诉母亲,您年纪大了,作动作有个意思就行,就别追求动作标准不标准了。谁知母亲干什么都那么认真。每天上午坚持打,而且还是那么追求完美,作一个“右蹬脚”腿还抬那么高,再加上一分神,就摔了。
我打了120,又通知正在上班的弟弟回来。到医院后,拍片检查,右腿股骨头已骨折。医生问了母亲的年纪,听说已经八十四岁了,轻轻地叹了口气,沉吟片刻,对我和弟弟说:“这么大年纪,手术有很大风险,但是如果不作手术,长期卧床,预后也不会好,估计也就几个月,顶多半年时间。你们家属考虑吧,确定后尽快告诉我。”我和弟弟惊呆了。父亲年纪大了,也不敢告诉他,怕他受不了这么大的压力。左右权衡,莫衷一是,实在拿不定主意。那边医生还在等家属拿意见。我想,我是长子,只有我下决心了,拼一把,或许还有希望。征求弟弟意见,他也同意拼一把(妹妹在秦皇岛,怕她担心,没告诉她。)我和弟弟到医生办公室告诉医生,我们决定选择手术。医生说,那就安排明天手术吧,手术方案是置换人造股骨头。我们选了一款两万多元的人造股骨头,我在手术通知单前沉吟良久,心一横,在家属栏上签了字。回到病房,我和弟弟告诉母亲,“明天给您做手术,时间不会太长。”母亲很平静地说,“做吧,早做早好。”
第二天上午九时,母亲被推进了手术室。我和弟弟在走廊里像热锅上的蚂蚁,踱来踱去。过了一会儿,出来一位护士,我和弟弟赶快过去询问手术情况。那护士告诉我们,手术还得一会儿,让我们别着急,“这老太太真行,心率和血压都特别正常”。我和弟弟长出了一口气,向那护士千恩万谢。术后第三天,按照医生尽早下地的要求,我和弟弟开始扶母亲下地锻炼,母亲很配合,尽管刚下地走路肯定很疼,可她还是坚持着走,而且还总想超额走几步。十五天后,医生通知可以出院了,并告知了出院后的注意事项,要求回家后仍继续坚持锻炼。他感慨地说:“我做了这么多手术,你们家老太太真是个奇迹,这么大岁数,一开始我还担心下不了手术台呢!”
母亲晚年
我们把母亲接回了家,每天练习走路,很快就不用拐杖了,继续坚持锻炼,最后竟恢复到了正常走路的水平。
十一二零一一年八月十一日,平静的生活再一次被打破。那天下午,父亲突然便血不止,以为是痔疮犯了。我和弟弟带父亲到二五一医院就诊,医生用手指融诊后,初步诊断为直肠癌,住院后进一步作了切片化验,确诊为直肠癌晚期。医生告诉我们,根据父亲的临床病情,已经没有进行手术治疗的价值。建议采取保守治疗的方式,减少痛苦,延长生命。抱着一线希望,我又拿着父亲的片子和报告单,到北京肿瘤医院挂了个专家号咨询,专家的说法和二五一医院医生完全一致。那以后,父亲几次住院治疗,中间又因为前列腺肥大造成排尿困难作了一次手术。卧床三年多,父亲于二零一四年一月二十一日去世,享年九十一岁。
父母晚年
父亲的去世,给母亲的打击很大。尽管老两口平时偶有口角,但毕竟相濡以沫过了一辈子,特别是最后的三十年,朝夕相处,相依为命,已经和另一半成为一体。一次父亲冠心病突发,是母亲给父亲及时服药,才缓解过来。后来父亲还说过:“两世为人,那天我已经动不了了,要不是你妈及时给我往嘴里塞药,那天我就过去了。”
父亲去世后,我就如何安葬父亲征求母亲意见,母亲说,和父亲早已商量好,身后一切从简,不通知亲友,不通知单位,不留骨灰,撒入大海。经向殡仪馆咨询,当时还没有开展海葬业务。工作人员介绍说,目前不留骨灰的有树葬,即在墓穴后栽一颗松树,墓穴前有一块平放的墓碑,装骨灰的容器是一个用可降解材料制做的骨灰罐,外观像陶罐,古香古色。埋入墓穴后,隨着骨灰罐的降解,两三年后骨灰就和土地溶为一体了。我向母亲介绍了这种安葬方式,母亲很满意。
料理完父亲的后事,我和弟弟妹妹商量,以后母亲不能离人了,我们三兄妹轮流陪伴照顾母亲。
晚年时母亲的的眼睛患了白内障,我带母亲去眼科医院检查,检查后医生告诉我,老人眼底坏了,即使手术效果也不会理想,只能维持现状,尽量减慢失明的发展进程。二零零六年,母亲的白内障比以前严重了,但还能看到人,只是很模糊。到了二零一二年,有一次我受邀在纪念《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七十周年的文艺演出中演唱京剧《八一风暴》选段,演出结束后电视台有转播。母亲早早就站在电视前等着,估计是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点,她高兴地说:“看见了,看见你了。”我不由得心里一阵酸楚。父亲去世时,母亲的眼睛已经彻底失明,在往殡仪馆送父亲的时候,母亲站在父亲的遗体前,用手抚摸父亲的脸颊良久,最后才说:“尚桂,你先走吧。”
母亲和她的曾外孙女,右为作者
父亲走后,母亲每天的生活很规律,早上洗漱后,吃早点,然后就在沙发上坐着,有时站起来在屋子里走走。我想用轮椅推母亲出去转转,她不出去。有时她会把过去的经历反复地讲给我,连细节都讲得那么清楚。我怕她烦闷,把女儿的一个电子琴搬来给她弹(母亲教过音乐,会弹琴),她摸着弹了几次,不想弹了。父亲走后四个月,我的外孙女出生。外孙女稍大的时候,我去母亲那儿,有时就让女儿带上外孙女。空旷的屋子里充满了小家伙的叫声、闹声、笑声,那时候,母亲的脸上会挂满慈祥的微笑。母亲的最后一张照片,就是和我一起扶着她胖乎乎的曾外孙女照的。
二零一六年十二月,母亲病了一场,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据医生说,母亲各脏器都几近衰竭了,没有什么好的医疗办法,只能保守治疗。输了一段液后,我们把母亲接回家里静养。母亲的最后三个月,是在床上度过的,只能喂流食。二零一七年四月二十四日,是弟弟来接替我陪伴母亲的日子。早晨八点,我扶母亲起床,正给她穿衣服的时候,她睁大双眼,努力地看了看我,脸上挂着一絲微笑,头往旁边一歪,就这样停止了呼吸。我悲痛欲绝,大声地喊:“妈!妈!妈!”
我没有妈了,我再也听不到妈和我说话了。
我给弟弟打了电话,又给妹妹打电话(妹妹家里有事刚回秦皇岛几天。)电话接通,我哽咽着半天说不出话来。妹妹在电话那边带着哭腔大声叫:“哥,哥!怎么了?妈怎么了?”
弟弟赶来了,妹妹也赶回来了。我们按照母亲的遗愿,从简料理了她老人家的后事,母亲的告别仪式,只有我们子女三家,没有通知亲友,也没有通知学校(丧事料理完才通知的。)在告别仪式上,我作为长子致了简短的悼词,几度哽咽。
母亲享年九十四岁,她的骨灰,和父亲葬在一起,溶入了大地。
今年清明扫墓,我们看到,父亲和母亲的墓碑后面,那棵安葬父亲时栽的小松树已高大挺拔,树径比碗口还粗,直插云霄。
母亲
想起了诗人许德明的那首散文诗《小草的心》。那诗是小草的内心独白,又何尝不是母亲一生的写照。母亲的一生,如小草般的质朴、低调,又有小草般坚韧的性格,她的一生,始终都在默默地无私奉献。我突然觉得,那诗就是专为母亲写的,就让我借来作为本文的结尾吧。
小草的心
在所有的生命中间,我,是再平常不过的了。
谁也无法计算出,我受过的磨难和委屈,
但我绝不想因此而赢得怜悯。
虽然在漫长的夜里,我的四肢挂满了泪滴。
但生命的繁衍不会因为季节的变化而终止。
生命的天平是公正的,
从诞生到死亡,
谁都属于这个规律。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还有什么值得叹息。
如果在你的心里只有自己,
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我宽恕过去的一切,
一切对我的不公,一切对我的蹂躏。
不是我的,我绝不奢求,
属于我的,我也绝不放弃。
与世无争不是埋没自己,谁也不能夺去我生存的权利。
虽然我在这个世界上,活得并不怎么鲜艳,
但既然活着,就得有自己的颜色。
我不爱打扮自己,我却打扮了大地。
每一颗心,都有自己的太阳,
每一颗太阳,都有照耀的领域。
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那双纤弱的双臂还能在晨风中掦起,
我就会有绿色的歌唱,
在向阳的山坡,在清冽的渠边,
绽放出我的生命!
2023.4.6动笔
2023.4.14改定
作者简介:李平,1949年生,1965年下乡插队,1971年回城后在建筑公司工作,1997年起从事律师和商事仲裁工作。热爱文学、声乐,偶有小文出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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