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昌就家里放满了他淘来的宝贝。 |
黄昌就掏来的旧电视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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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武威 图/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陈忧子
68岁的黄昌就老伯,每天都和自己30多年来从天光墟淘得的几千件宝贝睡在一起。宝贝数量到底有多少,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早上一睁眼,他就会看到卧室的“吊顶”,上面缀满了他收藏的几百件搪瓷杯、搪瓷面盆和老闹钟;床头摆放着各种装裱起来的“粮票”“布票”“肉票”;床下还有好几个箱子放着他收藏的几十台老式照相机。此外,老留声机、老车牌、老摄像机、发报机、军用冲锋号、月琴、三弦、竖笛等等,摆满了一屋子。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他从天光墟淘回来的。
黄昌就很反感别人问他,哪个藏品最值钱,他说:“黄金有价、旧物无价,垃圾放对位置就是宝贝,就有它的意义。”
黄昌就很胖,讲完一段话,就爱放声大笑,笑起来像一尊弥勒佛。他家住在海珠区晓园新村,位于一栋老式房改建的二楼。听说记者要来家中探宝,还在一楼,记者就听到楼上黄伯爽朗的笑声。
淘了一次就上瘾了
黄昌就的房子是一间两居室。如今一间由他妻子住,另一间由他和天光墟的“宝贝”住。黄昌就的那间屋子里,只放着一张1米2宽的单人床。其余地方几乎都是他的藏品。
黄昌就老家在清远,1968年时,还没满18岁的他就到了珠江口的淇澳岛等岛屿当守岛军人。岛上的生活非常枯燥,每个月,他最期待的就是交通艇上岛的日子,这时他才能看到老家的来信;有时,文工团也会随着交通艇到岛上来,表演节目给他们看。
直到1977年,黄昌就才退伍,转业到广东省公安厅边防处工作。正是因为长年的军旅生涯,黄昌就的很多天光墟藏品都和那个年代的军队有关,他如今更是广东省收藏家协会军品专业委员会委员。在他屋子里,军队的袖章、电报发报机、防空警报机、军帽、军用水壶等等军用品占据了屋里很大的位置。
2001年淘天光墟的时候,黄昌就看到了一台二战时期的军用无线电发报机,当时卖家要价600元,但他只带了400元,为了得到这台发报机,生怕被别人买走的他先付了200元定金,后来又急忙骑摩托车回家,等拿够了钱才把这台宝贝买回来。
见记者好奇,黄昌就按下了发报机的按钮,这台机器果然发出了谍战片里“滴滴哒哒滴滴哒哒”的声响。
发报机旁边,还挂着一个军用水壶。这也是黄昌就的一件大宝贝,据他考证,这是二战期间美军用的东西。
水壶下面还有一个绿色的警报器,黄昌就说:“这是20世纪70年代我们部队用的东西,它到现在还能用呢。”果然,黄昌就给这个警报器一上发条,不久它就发出了尖锐而长久的警报声。
黄昌就已经记不清自己第一次淘天光墟是什么时候了,他只记得,那次大概是在泮溪酒家旁,他淘了一枚像章,“当天那个老板就对我说,‘你若看了喜欢就会买了,时间长了你就会上瘾’,果然被他说中了,我淘了一次就上瘾了。”
“不懂千万别乱买”
此后的年月,只要一有空,黄昌就便会带着钱,去天光墟溜达一圈。天光墟是广州民间自发形成的一种集市,通常每天凌晨3点钟开始摆摊,待到“天光”(天亮)之际收市,故而得名。摆摊老板或凑着路灯,或自己拉来一条灯泡,他们卖的东西主要是旧家具、陶器、古书、老家电、老物什等。
黄昌就后来辞去了公安厅的工作,去了本地一家知名五星级酒店上班。但他已经收藏成瘾,虽然白天要上班,但每天凌晨三四点钟,他仍会骑着摩托车,跑去天光墟淘宝贝,“文昌北路那里陶瓷比较多,彩虹桥荔湾路附近,都是旧的电子产品、收音机,现在都统一转移到海珠桥那里了。”
混迹天光墟数十年,黄昌就对记者还是良言相劝,“不懂就千万不要乱买,我们这里有个老头,成天在天光墟买陶器,别人骗他说是明朝的、清朝的,结果我过去一看,基本全是假的,又不敢当面戳穿他,怕他受不了。”
但其实,黄昌就也经常在天光墟买到假东西。他所有的藏品中,最贵的是一台老式留声机,带着一个铜制的大喇叭。这个留声机当时花了1300多元,后来,他才发现这是台赝品。“我没有多少钱,所以也不敢买什么贵的东西。”
如今黄昌就对于真假已持超然之态度。比如他收藏的各类老警盔、红军装、八路军的袖章、志愿军的袖章,他自己一看都知道是假的,但只要价格合适,他还是乐意把这些玩意儿收藏起来。
为一块搓衣板三顾茅庐
“宝贝这种东西,也看眼缘,垃圾放对了位置就是宝贝,就是无价的。”黄昌就说。所有的宝贝里,他最珍惜的竟是一块搓衣板,而且是块搓到剩下一半的搓衣板。“它不是我从天光墟淘来的呢,这块搓衣板的主人是住在附近的一个阿婆,有一次我路过她的门口,看见她用这块只剩下一半的搓衣板在洗衣服,这得用多少个年头,才能把搓衣板搓成这个样子啊。”
一时收藏之瘾难以自制,黄昌就立刻和阿婆搭讪,说要买下这块搓衣板。但阿婆一开始表示,搓了半辈子的搓衣板她已用得顺手,遂拒绝了黄昌就。后来,他先后三次登门,见黄昌就如此诚心,最后阿婆将搓衣板以10元卖给了他。
多年以后,黄昌就路过这位阿婆的门口,却发现门再也不开了,他总见不着这个阿婆,想起当年阿婆的一头白发,他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预感,“所以现在对于这块搓衣板的价值,看得更加重了。”
黄昌就的天光墟收藏如今名气越来越大。不少人慕名而来,他都会邀请他们到自己的卧室,参观吊顶上种类繁多的搪瓷杯、搪瓷面盆。
这些搪瓷制品上,往往印着20世纪60至90年代广州各个工厂的纪念标语,它们往往会作为奖励赠送给努力工作的工人,只是如今,大多数曾经的工厂已经无处寻觅。比如,“为革命纺纱”的广州二棉厂;“学大庆先进集体”的广州雄鹰糖果社;在市运动会上荣获7项冠军的海珠区机械四厂……
“很多人过来看,就为了找自己原先的厂名,发现后就会告诉我,‘你看,当时我就在这个厂里工作的!’”黄昌就说,他的这些藏品虽不值钱,但无一不承载着一段过往的岁月。
物件未来任由儿子处理
然而如今,黄昌就的身体却越来越差了。痛风引起的骨痛,让他的膝盖至今行动不便。去年的一场严重肺炎,更是让黄昌就差点进了鬼门关:“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都已经在ICU的病房里了,医生对我儿子说,‘要是晚送来半分钟,你爸就已经走了’。”
后来,黄昌就还做了一次膝盖积液的抽取,这让他三个月都无法行走。也因此,黄昌就已经很久没去逛天光墟了。生病以前,历年所藏,他从来没有卖掉一件;但生病之后,黄昌就把一部分淘来的旧唱片卖掉了,“这些东西,未来就让我儿子处理吧。”
如今,黄昌就更乐于享受岁月静好。
老伴邓惠桃从一开始就赞成丈夫收藏这些老物件,从不干涉。充满文艺细胞的她是广东省和广州市作家协会的成员,现在在写一部科幻小说。同时,邓惠桃还是海珠区关工委的成员,黄昌就的收藏,时常会被她拿去展出,邓惠桃发现,不少问题青年看到这些收藏,往往会很有触动。
黄昌就闲暇时,会拿着从天光墟淘来的一支三弦琴,弹《学习雷锋好榜样》等革命歌曲。他还收藏了好几台“大哥大”和对讲机,以前孙女小的时候,他把一台对讲机放到4楼儿子的房子里,等饭做好了,就用对讲机叫孙女下来吃饭。听到记者夸奖他满屋子的宝贝,黄昌就“哈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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