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鲨鱼为代表的海洋生物正以“惊人”的速度从地球上消失，一旦发展到“功能性灭绝”的地步，带给地球和人类的将是不可逆转的悲剧。
11日， 联合国《生物多样性公约》缔约方大会第十五次会议（COP15）在云南昆明正式开幕。国际社会对此次大会寄予厚望，希望通过大会推进建设2020年后全球生物多样性治理体系，尽快扭转全球生物多样性加速丧失的趋势。
在这其中，海洋生物多样性问题，已成为一个迫在眉睫的话题。
↑今年夏天，海洋生物学家克里斯托弗·哈雷在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海边拍摄的被热浪“煮熟”的贻贝。
近年来，不断有科学研究指出，气候变化已严重影响了全球范围内的海洋生物多样性，而生物灭绝是从海洋开始的；（点此阅读：5500万年前的神秘高温事件）
2021年诺贝尔物理学奖，首次历史性地颁给了大气与海洋科学领域……
近日，红星新闻对话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鲨鱼专家组的联合主席尼克·杜尔维等多位海洋生物学家，共同探讨海洋生物的现状，以及全球在保护海洋生物多样性上所需的努力。
过度捕捞和气候变化 让大量海洋生物走向灭绝
今年1月，杜尔维和加拿大西蒙弗雷泽大学海洋生物学家内森·帕库罗共同发布的一项研究显示，自1970年至今，鲨鱼和鳐鱼数量在过去半个世纪已骤减了71%。不仅如此，四分之三的鲨鱼物种正处于濒临灭绝的状态。这样的结果，令包括专业人士在内的所有人感到“十分惊愕”。
杜尔维向红星新闻表示，按照这个速度，海洋中的许多鲨鱼和鳐鱼物种可能会在10到20年内彻底消失。因此全球需要立即采取行动，确保这些动物“有一个更光明的未来”。
↑自1970年至今，鲨鱼和鳐鱼数量在过去半个世纪已骤减了71%。
帕库罗补充道，他们最近在《当代生物学》杂志上发表了一项最新的分析结果。根据IUCN“濒危物种红色名录”标准，全球37.5%以上的软骨鱼（鲨鱼、魟鱼、银鲛等）正面临灭绝的危险。
“在新的全球分析中，我们评估了1199种鲨鱼、鳐和嵌合体，发现391种（32%）符合脆弱、濒危或极度濒危的标准。这是我们对软骨鱼的第二次全球评估，结果发现，受威胁的物种是2014年第一次分析（181种）时的两倍。暖水、沿海地区鲨鱼和鳐鱼面临的风险最大，超过四分之三的热带和亚热带物种正受到威胁。”他解释道。
↑海洋馆中的鳐鱼。图据视觉中国
而这背后，人类的渔业生产是最为重要的原因之一。研究表明，全球海域几乎所有（99.6%）的软骨鱼都受到了捕捞的影响，而在391种正面临灭绝威胁的软骨鱼中，过度捕捞是所有种类面临的共同主要风险。帕库罗解释道，鲨鱼和鳐鱼特别容易受到过度捕捞的影响，是因为它们生长缓慢。
此外，约三分之一的受威胁软骨鱼物种都受到栖息地退化的威胁，主要是由发展（25.8%）和农业/水产养殖（9.5%）造成。
↑1960 - 2016年全球海洋变暖速率示意图。
另一个重要原因，则是全球变暖。根据两人的研究，全球变暖正影响着10.2%（40种）受威胁的软骨鱼物种。而在今年夏天热浪席卷全球之际，另一项研究也指出，热浪对海洋生物造成了巨大的影响，仅温哥华海岸估计就有10亿海洋生物死于高温。
帕库罗分析，气候变化对海洋生态的威胁主要通过以下两个途径。首先，由于白化和疾病风险造成的珊瑚覆盖面积减少导致海洋生物栖息地的丧失和退化，珊瑚礁相关海洋物种的灭绝风险上升。
其次，海水温度升高会导致海洋酸性的增强，海水中氧气含量也逐渐减少，使其不再宜居。一些温带物种，如多刺鳐（Amblyraja radiata）等在赤道边界处的数量正在减少，因为不断上升的水温使它们不得不离开原生栖息地甚至死亡。而此前的一项科学研究表明，如果未来这种情况得不到改善，海洋中的大部分生物会在2100年遭遇灭绝。
↑全球变暖使得珊瑚覆盖面积减少，导致海洋生物栖息地的丧失和退化。
杜尔维表示，科学研究揭示了一个日益严峻的现实，即鲨鱼等软骨鱼物种已成为最受威胁的动物谱系之一，它们的灭绝率已经接近了陆生脊椎动物。海洋生物日益增加的灭绝可能性表明，海洋生态系统可能面临与陆地生物多样性相似的未来。在陆地上，人类的生产活动压力已经导致许多物种的消失，并可能使地球正面临着第六次大规模灭绝。
鲨鱼正走向“功能性灭绝” 将如何影响海洋生态？
与此同时，在过去4年多的时间里，美国海洋生物学家德米安·查普曼和麦克·黑萨斯在全球58个国家和地区，通过诱饵远程水下相机（BRUV），进行了一场大规模的全球鲨鱼调查。结果显示，全球各地近400个珊瑚礁中，有20%的地方没有发现一条鲨鱼的身影。
黑萨斯表示，这一数据本身就清楚地表明了问题的严重性。查普曼则认为，“这绝对是一场危机。”不仅如此，这场危机与以往不尽相同。两位海洋生物学家在调查中提出了一个术语——“功能性灭绝”。
↑德米安·查普曼和麦克·黑萨斯通过诱饵远程水下相机（BRUV），进行了一场大规模的全球鲨鱼调查。
所谓的“功能性灭绝”是指一旦鲨鱼数量不够多，就无法发挥控制其他海洋生物数量的重要作用。
杜尔维表示，鲨鱼作为顶级掠食者在海洋食物链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可以控制小型捕食者的数量，对海洋生态系统十分重要。此外，它们将周围海水的营养物质转移到珊瑚礁上，同时也将表层水的营养物质转移到深海中。
因此，鲨鱼数量的减少不仅有物种灭绝和海洋生态失衡的风险，还会浪费可持续渔业、旅游业和长期粮食安全的机会。许多海洋生物同时死亡不仅影响了海洋生物，也影响了陆地生物，从以海洋生物为食的鸟类到经营渔业和食用海鲜的人类。
帕库罗表示，鲨鱼数量的骤减无疑就像“海洋生态链中一个正在扩大的黑洞”。但由于海洋食物链巨大的规模及复杂性，鲨鱼数量减少究竟会给海洋生态系统带来怎样的后果，目前并没有明确的答案。
↑鲨鱼作为顶级掠食者在海洋食物链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
但“掠食性物种耗尽”的深远影响，正在海洋生态系统中变得越来越明显。例如，掠食性鲨鱼和金枪鱼数量的减少，与硬骨鱼、较小体型鲨鱼等中型掠食性动物数量的增加有关，这表明这些海洋食物链的基本功能正在发生变化。
杜尔维和帕库罗向红星新闻表示，鲨鱼和魟鱼的现状已经拉响了警报。在全球生物多样性和气候危机的共同作用下，最不可逆转的特征就是具有独特适应性的种群和物种的丧失。
保护全球海洋生物多样性迫在眉睫 但并非易事
杜尔维表示，这并非有关全球鲨鱼数量严重下降的第一次警告，2014年的第一次全球评估强调，四分之一的物种已受到威胁。但由于人类对海洋生态的认知不够，以及海洋生物保护的困难程度，想要“力挽狂澜”似乎并不是易事。
↑2021年4月22日，阿联酋迪拜，一群环保人士正在把在水族馆里繁殖的小鲨鱼等海洋物种放生到公海。
“在陆地上，我们可以用追踪器监控每一只鸟，并设下相机陷阱捕捉最稀有的陆地动物。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已经能够追踪鸟类、哺乳动物、青蛙和植物等物种的消失和恢复，并确定某个物种是否安全。还可以通过卫星定期监测由于开发、火灾和森林砍伐造成的栖息地丧失和退化。”他解释说，“然而在海平面之下，评估生物多样性状况的变化是极其困难的，我们还没有实现通过捕鱼死亡率地图来衡量种群和物种的耗竭。”
那么，面对如此严峻的形势，我们应该怎么做？
杜尔维表示，全球各国在听取科学建议、履行终止不可持续开发的条约义务、保护重要栖息地以及优先保护软骨鱼物种方面都远远不够。他认为，如今，全球各国迫切需要联合起来，立即在世界范围内实施健全的渔业管理措施，如限制捕捞濒危鲨鱼和鳐鱼以及相关的贸易活动，建立海洋保护区或在鲨鱼活动频繁的海域设立禁渔区等，以防止种群崩溃及对相关生态系统造成的“不可估量”的后果。
“这同样也是针对气候变化的应对措施，将确保改善生态系统功能和渔业产量。”杜尔维说。
红星新闻记者 徐缓
编辑 张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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