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夜晚是合家欢聚的时刻。可有一年我的春节夜晚却是一个人在大山里度过,唯一陪伴我的是朝鲜电影无名英雄插曲。令我终生难忘。
那一年我在团里参加新闻报道员培训班。一个营选一个战士参加,我们营选的我。培训期间吃住都在团里。
春节临近,我回连队看看。吃完午饭,同班一个战士对我说,后天阴历二十八他就要到连队养猪场去了。我问,你到那去干什么?他说,连长和指导员让饲养员春节期间回连队休息,他是去接替饲养员的。又说,他家是农村的,在家养过猪。所以才选中了他。
我一听,心想,这段时间都在团里,也没为连队作过什么贡献,接替饲养员的事应该由我來做。想到这里,事不宜迟,我立即找到连长和指导员说了我的想法。
开始连长和指导员不同意,说我没经验。我说我经验足够用,去年养猪场母猪下崽时,我去养猪场帮饲养员接生,前前后后忙了一个月。在我的一再恳求下,连队领导同意了我的想法。
说走就走。第二天我就收拾行装准备出发。连队领导让炊事班准备了一竹筐烹制年夜饭的食材,很丰盛。带着这些东西,连队用汽车送我送到养猪场,同时把饲养员接回连队休息。
我把养猪场里里外外地检查了一遍,又熬了一大锅猪食,布置妥当后,我把养猪场大门从里面拴好,然后坐在火炕上等待暗夜的来临。
周围都是崇山峻岭,猪场建在一个山坳里。夜晚大呼小嚎的山风在空中在大地上掠过,一个人独处不免有些寂寞。每逢佳节倍思亲。还有几天阴历新年就要到了,不免想起千里之外的家人。当兵想家不?想。要说不想那是假的。但由于部队是集体生活,又都是年轻人,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时间一长也就冲淡了想家的念头。再有部队有时训练紧张,每天累的腰酸腿疼,每晚倒在床上,不一会就呼呼大睡,也就没有时间想家了。当兵最想家的时候是生病的时候。当兵第一年训练挖反坦克壕,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挖,一直干到晚上看不见,唯一休息就是一天三顿饭吃饭时间,吃饭就是休息。挖土方是纯力气活,战士们比着干。我们城里兵哪是农村兵对手,但又不服气,不甘落后,咬牙坚持。最后累倒了,免疫力下降,身体发烧快四十度了。不下战场,吃药坚持。有一天望着家的方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想着过往,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连里通讯员又把连队唯一一台唱机给我送来了,又送来不少唱片。通讯员说,指导员怕我一个人过节想家,就把唱机给我送来了。我听了,心中滚过一阵暖流。
这台唱机是手摇的,上紧了弦,唱片放好,按动按钮就可以用了。
除夕那天,我把几十头猪喂得饱饱的,饲料里又特意加了不少苞米粒子,心想,今天除夕吃好的,也不能让猪亏着。猪哼哼叽叽的,好像看懂了我的心思。
喂完猪,我开始做年夜饭。经过一阵忙活,炖了一只小笨鸡,里面放的榛蘑。一红烧了一条大黄花鱼,炒了一个蒜苔,又拌了一小盆凉菜。够丰盛了。启开两瓶家乡产的黄牌雪花啤酒,年夜饭正式登场。
吃得性起,又把放在身旁的唱机上满了弦,在唱片堆里选了半天,看中了当时在中国热映的朝鲜电影无名英雄插曲。乐曲响起来了,虽听不懂歌中唱的啥,但随着那充满激情感人的旋律,能感受到歌中的含义。这首歌的背景画面是,一个朝鲜特工为获取一份重要情报,打入敌人内部与潜伏的一位地下特工接头。这两位特工是一对思念已久的恋人,但他们并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分,直到对上暗号,才瞬间明白了一切,但在敌营内部那种险恶环境中,又无法表白,只能用充满深情的眼神交流,把思念紧紧地压在心底。而这位潜伏的女特工,意识到这也许是与自己恋人的最后一次见面,也是诀别,因为为获取情报自己已经暴露了身分,生命危在旦夕。果然没多久,这位女特工就被敌人逮捕了。当男特工目送押着女特工的囚车疾驶而去时,画面响起了这首催人泪下的歌曲。男特工倚在一棵树旁,望着绝尘而去的囚车,眼里充满泪水。
我一边喝着酒,一边听着歌曲,渐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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