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到秦镇坐公交吃凉皮(我卖米皮的八年酸甜苦辣)(1)

走,到西安卖米皮走。那年盖好了房子,家里的积蓄基本也花光了,不是有句话,叫家有余粮心里不慌,没钱了就得想挣钱的法子。俗话说得好,生意做遍不如卖饭,到西安卖米皮是我们家花花做的决定。家里的事一般她听我的,这次我听了她的。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一是我们原有的生意收入少,她觉得没熬头,再就是已有好多的秦镇乡党通过卖米皮走上了致富之路,比如和我以前上过班的工友,还有我家邻居薛大哥,他在南稍门租了特别大的一个店专卖秦镇米皮和肉夹馍,一年赚的钱比他前几年赚的钱都多。

以前,薛大哥店里的生意也是不温不火的,有一天忽然想起在西安电视台工作的表妹,他主意来了,请电视台做个专题采访,扩大一下宣传如何?专题片画面感十足:传统的老作坊里,从石碾子碾米,锣面,制浆烫浆,进锅蒸,出锅,切,调制,每道工序纯手工制作……舌尖上的美味就这样制作出来了,自从这免费广告在电视台一播,慕名来店里吃米皮的人一波接一波,薛哥的分店也是一家接一家的开,这就是广告的效应。

西安到秦镇坐公交吃凉皮(我卖米皮的八年酸甜苦辣)(2)

这事对花花触动很大,她似乎在黑夜里突然看到了光明。开始我并不十分赞同她的想法,觉得咱是门外汉,而且这和书生气十足、戴副眼镜的我干的事也不搭呀!但还是给西安的亲戚打了电话,希望他帮我们找个卖米皮的摊位。原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春节刚过,就收到亲戚的电话,说摊位找到了。其实从有这个想法起,花花就多了个心眼,常到邻居的米皮店里去做功课,人家忙不过来的时候她就变成了店里的服务员,并叮咛我练好切皮子的刀工。事怕有心人,于是不久,十几斤重的米皮大刀很快听了我的指挥。这大铡刀的学名叫“摆刀”,十几斤重,只要你掌握了技巧也是蛮简单的,因为这种刀子,刀刃很长且稍微有点弧度,刀锋的两边低中央部分稍高,利用杠杆原理,在大刀的手柄上一用力,刀子就会动起来,你向内移动的尺寸越小,米皮就会切的越细。

来秦镇旅游,大家会看到好多家米皮店的门口都挂着“百年老店、xxx电视台采访”的广告招牌 ,这是得益于当年的启发。看到这么多秦镇人卖米皮你可能就会问,难道秦镇人都会做米皮,哪家最正宗?当地人会告诉你,家家都不错,因为说句心里话,唯一的区别就是一家和另一家的在口味上稍微有点差别。正宗的秦镇米皮讲究的是“筋薄细穰”,筋和穰说的是口感,薄是对米皮厚度的要求,细则描述的是刀工,达到这些标准并合你口味的就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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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源公众号「北帝的盐河」

说走就走,卖米皮的家什置办起来很快,那时候米皮生意所需的一切物件在秦镇已形成了一条龙服务:切皮子的案板、专用大刀、蒸皮子的木篦子等应有尽有,皮子担子则要定制。卖皮子的担子,其实就是用两张长条桌架起木盘,大木盘内支撑木质折叠玻璃橱窗,除了大木盘是黑色的,其余的比如桌子、长条凳都刷成天蓝色的,那是统一的“秦镇蓝”。看到这摆设,就知道十有八九是秦镇乡党开的铺子。这些物件置办齐,用了也就是一周左右的时间。

亲戚给我们找的米皮摊位在西安的德福巷。城内找不到合适蒸米皮的地方,兄弟媳妇告诉我说她父亲在振兴路上摆米皮摊,我可以去找他父亲帮忙。于是,在姨夫家住处的斜对面,我们找到了合适的房子,蒸米皮的锅头放在外面的房檐下。我兄弟的老丈人,我们叫他姨夫,幸亏遇到他,因为米皮制作这门技术外表看似简单,等你实际操做起来才知道这里面的学问大着呢,所谓的啥都明白其实是仅仅学了个皮毛而已。有亲戚这层关系,姨夫从调料的配方、辣椒油的制作、打浆烫浆、调料水熬制等,手把手的把他多年的经验和技术毫无保留的传授给我们。一张纸捅不破你在门外,捅破了走进门你就是内行,在这里感谢姨夫当年对我们无私的支持和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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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忙不过来,叫了大姐做帮手。大姐负责米皮制作,我负责切,花花负责卖。德福巷“福”字大照碑墙的前面那块地方,就是我们摆摊的位置,宽敞又干净。辣椒油是秦镇米皮的灵魂,细嫩的米皮调上红色的辣椒油再配以绿色的芹菜和黄豆芽,让人一看就有食欲。第一天就来了个开门红。

我们注重卫生,皮子味好量足,很快就收获了不少的熟客,记得日后换了几次地方,还有熟客找到我们说:“ 我就喜欢吃你家的米皮”。在经营中,食友建议,如果用手抓米皮最好戴上一次性手套,要收钱的人不调皮子或者用镊子收钱,这些好的建议都被我们一一采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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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节彰显品质,我们生意也越来越好。但是,那时候也被别人骗过,“师傅,我是小区3号楼的,忘了带钱包,待会儿钱给您送来”,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送钱,吃一堑长一智,上了几次当后我们也学灵性了,再碰着类似的,看他拿着包的就让他把包留下做抵押,可包放了一个月也不见人来取,这些人穿着整齐,说白了就是一些骗吃骗喝的家伙,好在钱不多。在经营中还收过百元假币,抽屉里的钱也被小偷偷走过。摆摊生意是没有保障的,遇到上面检查或者下雨天就出不了摊,索性趁着这机会回家看望老人和孩子,要么到城里四处转转……

好生意也就做了半年多,那年的下半年吧,西安取缔占道经营,摊儿是摆不了了。干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回秦镇怕乡党笑话,但是德福巷的门面房又租不起,无奈最后在四府街从别人手上接手转让的一间12平米左右的门面房,开起了“秦镇杨记米皮店”。

开始生意还说得过去,可等天一凉,米皮卖不动了,于是就带上了米线、麻辣粉,无奈生意还是很差,愁啊!但这仅仅才是厄运的开始,可能最多干了3个月吧,遇到了这片门面房拆迁,转让费打了水漂,唉,又干不了了。花花心态好,说我心小 ,因为她看见我鬓角开始出现白发,这时候我才真正相信伍子胥一夜白了头这故事是真的。后来又搬到桥梓口附近,门外就是西大街,这地儿看似人多,却留不住人,干了几个月生意不好,听说又要拆迁。这一来一去,弄了两次门面房都没赚钱。门面房不敢再租了,一个卖锅盔牙子夹馍的伙计告诉我联合大学校门口可以摆摊,于是从城里搬到了南郊。

这越搬离秦镇越近,“联合大学”就是现在的文理学院,在电子二路西口那块。我们的摊位紧临学校的东门,生意还行。干的时间久了结交了不少的学生和老师朋友。学生朋友有个特别义气的男孩叫王伟的,常给我们帮忙,等我们不在联大做生意就再也没见到过他,蛮想他的。学校卖吃的中午人集中,人手少了根本就顾不过了,米皮提前切好堆在大木盘里,上人了花花负责调、我负责收钱。请了钟点工收碗,中午就像打仗一样,忙一个小时左右,那时候一碗米皮卖一块五,学生给一块也卖,他们特会吃,人家是肉夹馍,她们是馍夹米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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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摊儿做生意是很苦的。起早贪黑不说,要是碰上下雨刮风,四把大红伞有时可能一半被吹成喇叭状……那些年沙尘暴多,记得一次风大,我怕把米皮担子吹倒,便把13斤重的皮子刀压在橱窗顶部的木质顶板上,但是,大刀竟被吹走,隔壁卖菜夹馍的主差点被风吹得毙了气 ;还有就是那年月,暂住证查得紧,办一个证一年下来需要300多,办齐了就是一笔不少的开支,我们那块协管员凶得很,他们一到就像鬼子进村似的,有证的在外面忙活,没证的他们便躲进上了锁的房子……

两个孩子放在老家才是我们最大的心病,也成了我们内心的痛。每次回去看老人和娃,几乎都是抹着眼泪偷偷的走,儿子给他妹妹说“爸妈不要咱们了”,听到这话花花和我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她说算了,不行咱把娃也带来?其实这是需要下很大决心的,俩娃的择校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咬咬牙还是决定把孩子接到西安来。女儿的一年级是在623子校上的,后来儿子考上了长安的兴国中学。看着女儿脸上慢慢有了笑容,花花也像变了个人,干劲十足。2003年非典那段时间 ,学校不让学生出校门,我就去水果市场进些水果卖,公交车上一路上就我一个人,过后心里有些怕,感染上SARS病毒怎么办?

内行人都知道,卖米皮最赚钱的时间段是夏季和春节期间。夏季是因为热,米皮吃起来爽口,春节期间生意火是因为油腻的吃多了,大家想换换口味。而在校门口做生意,两个最赚钱的时间段,没学生你卖给谁?最难熬的就是冬天,即便带上早点什么的,纯粹赚个房费。花花的手冻得到处都是包,但我们每次回家,父亲问及生意如何时,总是笑着说生意好着呢,我们不在家,父母帮我们照看孩子,不能让老人再替我们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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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也有开心的事儿。一次,给我们送米线的刘叔看我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就忍不住问我,“小杨,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我说,“叔,你猜”, “我看像老师 ” 我就逗他,“叔,佩服,猜对了” “那咋跑出来卖米皮了”,我……唉了一声,“还不是计划生育么,超生学校呆不成了 ” 米线叔自然信以为真了;还有一回,学校里演话剧,请来了大名鼎鼎的刘远老师,我拿着一位老师送的票带着女儿去了学校的大礼堂,走向座位时竟有两位女生站起来,恭恭敬敬给我打招呼:“老师好” !那一刻,眼镜成了一个身份的标志。记得那是我平生第一次看话剧,出了学校可开心了,好像自己真变成了一名老师。晚饭时,给我们家花花海吹,花花一撇嘴说:你摘了眼镜谁不认识你,不就是一个卖米皮的么……后来摊儿不让摆了,转了一间门面房,干了三年多吧,这块贴出了拆迁的公告 ,唉!全国各地都有卖米皮的秦镇乡党,大部分人都发了家,看来我和花花命苦只能赚个下苦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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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开始不想回秦镇,但一想到女儿马上要上初中了,娃这上学是个问题,最终决定还是回老家。一辆大货车,装上所有的家什还有我们多年的致富梦驶向秦镇。

秦镇还是以前的秦镇,看到这几年好多的乡党在自己的家门口开店卖米皮就挣了钱,就和花花开玩笑,咱家也是门面房还是黄金地段,当年要是不出去,不是照样赚钱,你看这折腾的……

作者 | 杨斌利 | 陕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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