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失荣枯命里该,皆因年月日时栽。胸中有志终须至,囊内无财莫论才。——《金瓶梅》
《西游记》中有很多隐形的bug,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唐僧的这四个徒弟: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小白龙,为什么偏偏是他们四个保护唐僧西天取经呢?这个问题看似愚蠢,实则大有写实意味。
我们不妨从如来佛祖开始说起,最先提出“西天取经”这个建议的人,正是佛祖。为此,他让观音菩萨去东土大唐寻找取经人,很有意思的是,临走之前,佛祖给了观音五件宝贝,分别是:锦襕袈裟、九环锡杖,以及金、紧、禁三个箍儿。
锦襕袈裟和九环锡杖自然不必多说,都是给唐僧的,但这三个箍儿却大有意味,因为如来佛祖说的很清楚,这三个箍儿是给唐僧的三个徒弟的,且看原文:
如来又取三个箍儿,递与菩萨道:“此宝唤做‘紧箍儿’虽是一样三个,但只是用各不同,我有‘金、紧、禁’的咒语三篇。假若路上撞见神通广大的妖魔,你须是劝他学好,跟那取经人做个徒弟,他若不伏使唤,可将此箍儿与他戴在头上,自然见肉生根,各依所用的咒语念一念,眼胀头痛,脑门皆裂,管教他入我门来。”——第8回
在如来的计划中,三个箍儿加上锦襕袈裟、九环锡杖,这五件宝贝都是给唐僧取经团队预备的,可细心的读者也发现了,三个箍儿中,只有紧箍咒被戴在了孙悟空头上,剩下的金箍、禁箍都被观音菩萨给昧下了。
按照正常逻辑,金箍、禁箍应该戴在后来的猪八戒、沙和尚头上,可观音菩萨却把这两个箍儿分别给了黑熊精、红孩儿,可这两个妖精都没能成为唐僧的徒弟,反而都成了观音的人——黑熊精成了守山大神,替观音看大门儿;红孩儿成了善财童子,给观音当秘书。
如果说红孩儿出现得太迟(第40回出场),取经团队已经建成,所以无法加入,那么黑熊精未能成为唐僧的徒弟,则太值得怀疑了——黑熊精出场时,唐僧只有孙悟空一个徒弟,他远远早于猪八戒、沙和尚,为何没能成为唐僧的第二个徒弟呢?
而且按照《西游记》原著的描述,黑熊精法力超群,绝对在猪八戒、沙和尚之上,毫不夸张地说:黑熊精是西游过程中,为数不多的能和孙悟空战个平手的妖精。这还是孙悟空本人官方承认的,且看原文:
行者却无计策奈何,只得也回观音院里,按落云头,道声“师父”。那三藏眼儿巴巴地正望着他哩,忽见到了面前,甚喜,又见他手里没有袈裟,又惧......三藏道:“你手段比他如何?”行者道:“我也硬不多儿,只战个平手。”——第17回
包括最后观音菩萨帮忙降服黑熊精,用的也是变化之法,背后算计了黑熊精,才勉强将其制服,其后又将三箍之一的“禁箍”戴在他头上,黑熊精不堪疼痛,选择皈依正果。
到此时,按照如来佛祖的指示,观音菩萨其实应该点化黑熊精,让其保护唐僧西天取经,修成正果才对,可观音菩萨转而一句“我那落伽山后,无人看管,我要带他去做个收山大神”,就轻松收纳下了黑熊精,将一个实力不输孙悟空的大妖,收为自己的门卫。
为何观音菩萨要这么做呢?以黑熊精的实力,他完全可以胜任保护唐僧的任务,为啥大材小用,将其带走看守落伽山大门?
站在《西游记》文本角度,观音菩萨在寻找到唐三藏之前,就已经把取经团队的成员给内定完了——黑熊精于第16回出场,可早在第8回“观音奉旨上长安”,观音在去长安的路上,就先后给沙悟净、猪八戒、小白龙、孙悟空许下承诺,让他们保护唐僧西天取经,修成正果。
这也是这个取经团队最有意思的地方:所有人都曾犯过错误,俨然是一个“干部回炉班”。
唐僧乃是金蝉子转世,因为不听说法,轻慢佛之大教,被如来一气之下贬其真灵,安排转生东土;
孙悟空五百年前大闹天宫,凭借一人之力跟天庭对着干,最终被佛祖一掌压在五行山下就是五百年;
猪八戒前世是天蓬元帅,因生活作风问题——酒后调戏仙娥,玉帝大怒,打了他两千锤,被贬下凡间,错投在母猪胎里;
沙悟净本是卷帘大将,因业务问题——打碎玻璃盏,惹得玉帝大怒,被贬下凡间,受飞剑穿胸之苦;
小白龙则因纵火烧了殿上明珠,被父亲西海龙王敖闰表奏天庭,以忤逆之罪处之,不日遭诛。
这个所谓的取经团队,说得直白一些,就是“洗白团队”,全都是曾经身为神仙,犯了各式各样的错误,被干部队伍清除,现在想要重新回来。
这也恰恰就解释了黑熊精为啥没资格西天取经——黑熊精并不是神仙编制,他就是一个实力强劲的山中妖怪,一没背景,二没资源,修成正果这样的好事还轮不到他,所以尽管他法力超群,不在孙悟空之下,到底只做了个看门的山神。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取经”只是一个幌子,因为取经成功几乎是必然。
读过原著的读者都知道,唐僧西天取经的路上,观音菩萨专门暗中安排了护法神祗、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之功曹、一十八位护教伽蓝保护唐僧,加上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这几个徒弟。
除此之外,不论是天庭玉帝,还是西天佛祖,都对取经事业予以了最大的帮助,拥有这样的资源,取经想不成功都难。包括孙悟空自己都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最后取经成功,再过通天河,孙悟空明明可以驾云过河,却笑着说过不去,心中知道八十一难未满,还要走个流程。
看看,貌似公平公正的西天取经,背后亦有各种蝇营狗苟,《西游记》哪里是写神魔,分明是写的人情世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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