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
小年乘着腊八甜蜜快乐的小舟,悄悄地来了,什么也没说,又悄悄地走了。
站在岁月的烽火台上,坐在小年的船舱里,我看见了来来往往的行人,亲情,幸福和快乐。但也不乏困顿的无奈,伤痛和折磨。
乡村的小年,是童年幸福的驿站。蹦蹦跳跳,东奔西窜,家里家外,大街小巷,到处都有年的喜庆和吉祥。
土墙木栅门的小院。门前身长高大的梧桐树,空棱棱的枝条,错落优雅地舒展着胳臂,休闲地沐浴着,昼来夜往的日月星辰之光,仰望着多姿多彩的云朵,飘来飘去,听着偶尔忽强忽弱,南来北去的风声,经历着一场又一场的风霜雨雪。这树,在不知不觉中,一年比一年长高了,也一年比一年长大了。青瓦土墙的堂屋,似乎在树的遮掩中,变得越来越小了。我也一年比一年地长高了。只是期盼中的压岁线,并没有随着个头的长高而增加。几分钱的硬币,也是钱,可这些子小钱,也是大钱,父母也舍不得多给小孩一点儿。但是,小孩子们对这个,偏偏津津乐道。几个小孩凑在一块,常常私下类,比来比去,比谁钱的新?比谁钱的多?我的不多也不少,常常居中。想想那时的小孩,没有电灯,电视,更没有宽带,网络,手机和游戏。多单纯,多简单,多无知。简单的日子,似乎却也充满了原始本真的快乐。梧桐树,便是快乐大本营。
梧桐树,是家里的风景树,凤凰树,幸福树。春天,艳紫色的桐花,摇曳在碧波荡漾的树叶间,像满树的金喇叭,都鼓着劲儿向天吹,吹出一个热闹非凡,蝶飞蜂舞,朝气蓬勃的乐剧院。夏天,硕叶如伞,遮日蔽阴,挡风蔽雨,宛如天然凉亭。树是鸟的家园,大人的戏台子,小孩的游乐场。母亲,嫂子,邻居们,常常聚在树下,一边做着针线,一边谈天说地,也说着孩子的聪明,调皮,淘气和坏脾气。孩子们做游戏,下棋,摔哇喔,斗牛腿,自得其乐。秋色的格调,萧瑟亦繁华,抖落一洗青衣,凌风傲骨,把自己坚强完美的骨架,定格成一幅天然的壁画。
小年临近,父亲便在梧桐树下,把攒了一年的大块木柴,先一一搬来,然后,再抡起镢头,咔咔咔,嚓嚓嚓,咔咔咔地劈成一小块,一小块,白凉凉,肌理细密,年轮断裂,毛刺尖尖的碎木片。这活很是吃力,一干多是一两天。我便躲在远处,等着捡拾劈好的碎木块。看着父亲,那高大健壮,忠厚老实的面孔,一扬一落,铿锵有力的臂膀。我当时不觉得那是人生最幸福的好时光。父亲快乐幸福的笑容里,盛满庄户人家的希望,善良,快乐和吉祥。这柴禾,是用来过年做馍馍,和煮肉用的。仿佛一到过小年,村子里,家家户户,都要劈柴禾。此起彼伏的劈柴声,余音袅袅,在村庄的上空,迭宕起伏,回还往复,不绝于耳。
腊月二十三,俗称“小年”,家家都要祭灶。祭祀完毕要将灶王像焚烧,寓意“灶王上天"。这风俗习惯,在民间已流传了数千年,是一项关乎百姓民生,祈福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重大礼拜活动。有年小年,父亲一大早出门去,在家门口胡同里,刚好遇见一个派请灶王爷的中年妇女,其实并不认识的,迎面便对父亲一本正经地说:"您老仙寿九十“。或许这话,一语成谶。父亲那年病了,误以为自己已经九十,说自己要走了,也就真的去了。真不知,那是哪路飞来的神仙巫女?真的会相面算命吗?且又如此准确?乡下人没有什么信仰,但却深信不疑地信命。岂有此理?
自从中学离家,岁月的小船,越行越远。以致于离家乡,村里,老院子里的小年,也越来越远,越来越不可触摸了。命运将用她细细密密的光,把我紧紧地织进了HZ小城的繁华锦绣山河里。
今又小年。小区里,花园四周,挂起了几十个红红的,大圆灯笼,金黄色的流苏,在阳光下,格外耀眼,曼妙宜人。宽阔曲曲深深的小区路,来来回回,挂满无数条五彩张飞的横幅,小旗子。看!这仿佛西藏高原上飘来的迷人经幡,又像是春天里,无数只美丽的大蝴蝶,一起飞到院子里,风风火火,嫣然蝴蝶谷似的,扑闪着鲜花,酿造着甜蜜多彩的梦幻。小区内的树木,花花草草,经过园艺师的精心修剪,也愈发干净整齐。散落在玉栏,朱珊里的黄色腊梅,开着一树一树的花,偶尔一阵强弱的风来,空气里便氤氲着忽隐忽现的淡淡清香。狗和猫,鸠和雀鸟,时不时地,在路边草丛里,嬉戏,打闹,寻找着自己的乐子。来来往往的车辆,悠悠漫步的老人,活蹦乱跳,追逐飞奔的孩子,买菜归来的家人,天天都交织在这动人的图画里。牡丹芽红了,蔷薇枝绿了,辛荑的毛耳,银绒更白,更大,更亮了。高大女桢树叶有春意了。干枯的栾铃花,在风中不住地摇曳着那一束束铃铃作响的灰白银珠子,叮叮锵锵。小区的大门,向南北对开着。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向来往的路人,居民,诉说着自己的美丽和节日里的吉祥如意。
大街上,桥头边,公园里,随便空闲,行人多的地方,到处是卖灯笼春联的人,也有把自家种收的干芝麻杆拿来出售的。这喻意真鲜明,象征着人们的好日子,芝麻开花节节高吧,也一年更比一年漂亮吧。有人毫无犹豫地,卖几棵,高高兴兴地带回家去了。
我什么也没买,只是读着荡漾在人们脸上的笑意,看着河水里,野鸭惊飞,嬉戏,扑腾出来的一道道宽厚起伏的水花玉浪。东岸的白杨树,西岸的金柳丝,高空融融蓝白的天,都在小河里,沐浴着自己的影子,干干净净,利利落落。树上的叶子,依然在风里,地上,打着滚儿,撒着欢儿。在斜阳下,也落下自己真实的影子。
家乡的人,忙碌了一年,外出打工的青年人,上学的孩童,带着疫情的不安,或许都早早归来,各自忙着自家的小年了吧?老屋门前的梧桐树,早已没有了踪影。但是,父亲劈紫我拾柴的亲情画面,依然烙印在我记忆的画版上,永远隽刻在我童年幸福的画框里,千年不朽,永远亲情暖暖。
小年,是春节的门帘,揭开这薄幕的风景线,欢欢乐乐过个年。来年,来年,祈愿不再有疫情,人人都心安,家家都幸福健康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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