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经常在书中、电视里看到“魏晋风度”“魏晋风流”这几个字眼,也经常回去脑补,魏晋是一个怎样的时代,那时候的风流是怎么样的潇洒恣意?今天我们就以点带面,讲讲1800年前那段风流的时代。
魏晋风流,其实狭义上说的是曹氏家族(曹操的后代)魏国的五十几年和司马家族西晋的五十年时光,总共也就100多年。这段时期,政治黑暗,司马懿到司马师、司马昭爷仨整天惦记着曹氏家族的江山,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说的是这个。
当然,曹魏短命,从别人手里窃取江山的西晋也出奇的短命,50年的时间就被干掉了,还不如人家康熙一位皇帝在位时间久。所以说,这段历史,政权是动荡的,官场是不好混的,当然想耍风流也是容易钻空子的。
政权动荡,朝廷便没太多时间管那些文人,文人意识便觉醒了,可是,觉醒的人都被干掉了;而没有被干掉的,只能选择沉默、装睡和装醉等“自甘堕落”的方式。
在这样的背景下,一个男子天团F7出道了,他们阵容很强大,成员分别是:阮籍、嵇康、山涛、刘伶、阮咸、向秀、王戎七个人。
他们之所以走在一起,有的是因为看不惯司马家族觊觎别曹家江山的行径,有的是喜欢庄老之学,有的是明明很有才华却不想当官,所以经常在河南云台山的竹林里喝酒、唱K、写文章。等到酒至“好嗨哟,赶脚人生已经到达了高潮”的时候,还要仰天长啸。据说,山中的鸟常集结“吐槽”:“大爷的,在我们的地盘叫得比我们都欢,连睡个安稳觉都不让!”
真是连鸟的路都走,鸟都无路可走!就这样,这队“竹林七贤”F7男团引领了当时的风潮,我们称之为“魏晋风流”。
所以看到这你就明白了,这种貌似超凡脱俗的“魏晋风度”,并不是一种自然状态,而是在很大程度上为现实所迫的结果。
东汉后,经历过党锢之祸、黄巾之乱、三国鼎立等战乱的人们满是不安与无助,至魏晋,文人在现实生活中找不到希望,话不能乱说,文章不能乱写,官也不能乱做,甚至一腔热血都不能乱洒。苦闷啊、憋屈啊,男子天团F7没事就到竹林中聚会,只有在远离城市喧嚣的山野之中,没事喝喝小酒,说说真心话。
仙风道骨的背后,是沉重的无奈。
“竹林七贤”中,向秀有《思旧赋》,刘伶有《酒德颂》,阮咸则以《三峡流泉》名世,山涛和王戎虽有道家之风,但倾心于追名逐利,文艺方面则逊色几分。七人中成就最高的,是阮籍和嵇康这一对好基友,两人常被后人相提并论。所谓“嵇诗清峻,阮旨遥深”。“遥深”,是指阮籍诗之意旨遥远而深微,不易读懂。
把这七位都说全,恐怕有点难度,今天我们主要说说“竹林七贤”中的成就最高的大佬—阮籍。
中学的时候,《滕王阁序》中有这样一句话:“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这个阮籍是什么来头?
说起阮籍,就要说他的父亲阮瑀,那可是曹魏时期大名鼎鼎的“建安七子”之一,建安七子又是谁?好吧,曹丕、曹植总是知道的吧,阮籍的老爸就是整天跟曹植曹丕玩耍的人,是那种称兄道弟的玩耍,不是阿谀奉承的玩耍。
牛气哄哄的老爸,在40岁那年去了,那时候阮籍才三岁。 好在,阮籍的老爸生前人缘不错,所以当时曹丕政权非常照顾阮家这对孤儿寡母。阮籍长大了,像他的父亲一样,长得帅帅的不说,还一身才气。
史载阮籍“容貌瑰杰,志气宏放,傲然独得,任性不羁,而喜怒不形于色”。
形成这种矛盾的做派,当归于乱世求存的个人选择。一方面,阮籍生性豪放,有个人的操守坚持,不屑与司马昭等人为伍;另一方面,他不像嵇康那样和当权者“正面刚”,他不想惹祸上身,内心始终保持节制。因此,才会在“任性不羁”的同时,“喜怒不形于色”。这从一定程度上造成了“遥深”的必然。
阮籍不像山涛那样奉承谄媚,也不像嵇康那样不计后果,每每在矛盾和痛苦中挣扎。这种复杂的情绪流露在创作中,深邃而动情,读来格外耐人寻味。
阮籍是建安来全心投入创作五言诗的第一人,他的八十二首《咏怀诗》组诗开创了五言咏怀诗之开始,后世李白《古风》,陈子昂《感遇》,陶渊明《饮酒》等都模仿了他的诗风。
那阮籍身上到底有怎样的“魏晋风流”。其实“魏晋风流”有三要素,一个是不拘于礼教,遵从自己内心,豁达、真率;第二个就是不好儒学而好庄老之学,也就是玄学;第三个就是看颜值,要长得帅。这三个条件阮籍都符合了。
阮籍的事情主要记于《世说新语》,寥寥数条,统共不到千字。古书的毛病就在于太简,读国史之人不能不搜引旁证,再补充自己的想象。我们都觉得古人单纯,一条胡同走到黑,其实未必,单纯,或是因为文字记载是有选择的。萧华荣用大白话描叙了阮籍的三条事迹,都很有名,都跟女性有关:
一是阮籍嫂子回家,阮籍见她,与她作别,别人说他违礼,因为《礼记·曲礼》规定“嫂叔不通问”。阮籍回答:“礼岂为我辈设也?”礼法这种东西,跟我有甚关系?
二是阮籍有个美艳的邻家妇,夫妇二人主持一个酒馆,阮籍总是跟王戎一起来喝酒,醉后就躺着在那里打盹,“眠其妇侧”。男主人总是生疑,就偷着看,始终未见异常的举动。
第三件事与另一名邻家女有关。萧华荣这么写:“阮籍家穷,所以也多穷邻居,其中有一家主人曾当过大兵,人很粗壮,说话也粗声大气,却有一位非常文静的女儿,正是豆蔻年华。阮籍曾经偶然见到她一面。那是一天早晨他偶然路过她窗前,她正坐在那里纺织,也是偶然一抬头,,四只眼睛便偶然碰上了,她向这位比邻的长者谦恭而又纯真地嫣然一笑。他发现她是那样美丽……”后来阮籍淡忘了此事,直到两年后的一天听说她死了,还没出嫁。“他心头猛地一震,眼前一晃,仿佛看到露珠在初阳下消融,花瓣在风雨中飘零。为什么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是那么容易摧折?”他跑去芳邻家,在灵前大哭一场。
当然关于阮籍还有很多有趣的故事:比如“青白眼”“穷途之哭”“醉酒避亲”等等。其实对于他个人,当初何尝不想出仕治世,奈何司马昭之心,他只能如此明哲自保,他看似潇洒的大半生其实是痛苦的,是孤独的。
身不由己的时候他选择了“自甘堕落”却也引领了让后世为之倾杯向往的“魏晋风流”。
最后读阮籍的两首诗,一首是他的痛苦,一首是他的孤独。
咏怀八十二首 · 其一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
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
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
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咏怀八十二首 · 其二
独坐空堂上,谁可与欢者。
出门临永路,不见行车马。
登高望九州,悠悠分旷野。
孤鸟西北飞,离兽东南下。
日暮思亲友,晤言用自写。
历史上有两个人名字里带“籍”。一个是项籍,字羽。一个是阮籍,字嗣宗。
前者一腔傲骨,战败乌江自刎,铮铮不阿。死后名声如大鹏鸟展羽高飞,虽末路英雄亦不失帝王之贵。此“籍”表“登记”,记名于青史,千古传扬。而后者,字嗣宗。嗣宗嗣宗,保全子孙。“籍”该是“户籍”,格局也小很多。有儿孙,才有子嗣,保全子嗣才对得起列祖列宗。名者,命也。也许,爱喝酒,爱哭,爱翻白眼的阮籍,骨子里不过与你我一样,都是个普通人罢了!
人生漫漫,我们都在现实的打磨中,最终都变成了曾经讨厌的人,又有多少人,能坚守着内心笑对世事,做着我们少年时最想成为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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