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褂子,白前襟,站在枝头报喜讯。”这说的是喜鹊。喜鹊为祥瑞之鸟,谁不喜欢?回头想,当年人们拆鹊巢有多愚昧?如今,喜鹊在树上树下任逍遥,成了备受呵护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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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电脑旁那块酷似喜鹊的灵璧石,想写点什么东西,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鸟鸣。隔窗望去,那绿柳枝杈间,隐隐约约有一个鹊巢,蹦蹦跳跳着两只喜鹊。
爱鸟是我的天性。从牙牙学语到白发苍苍,看到鸟窝,总会让我眼前一亮。那年和老伴坐高铁去广州,一路上的景色不都比喜鹊窝美?可我却在车厢里,不断地关注着那些大树上一闪而过的鹊巢。我想写一篇散文“一路鹊巢”,至今还没顾得上写,但那喜鹊窝却一直是我心头的一道风景。
今年一开春,眼前的鸟窝透着多。楼房隔窗外,两只喜鹊在柳树上搭窝,让我见证了“万丈高楼平地起”的过程。农家院隔壁的银杏树上,喜鹊在筑巢。儿子发来视频,他单位的窗前,喜鹊正忙着搭窝。我与老伴去潮白河畔,眼见树上鹊巢多了起来。我在马路的一侧,用手机拍出的一张照片上,居然有七个喜鹊窝“同框”,简直形成了“鹊巢小区”。
大多数人对喜鹊窝是不陌生的。俗话说:“喜鹊叫,客人到”,可见人们喜欢听到喜鹊的叫声。说来,喜鹊还有恩于我。10岁时,我在一阵喜鹊的叫声中,捡到了一只被老鹰刚刚抓住而没叼走的野兔,让我们一家人吃到了一顿野兔肉;18岁时,我背着荆条行走在山涧里,正饿得迈不开步的时候,喜鹊从核桃树上碰落了一个核桃,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听爷爷说,从前家里还养过一只小喜鹊,即使把它送到山那边的那边,它还会再飞回来,蹲在爷爷家的屋檐上喳喳地叫。
喜鹊多好啊!可回想起来,当年有些人却不待见喜鹊窝。大人小孩们拆喜鹊窝、掏喜鹊蛋,是常有的事。
“远看像个球,近看像座楼。”远看,喜鹊窝黑乎乎的呈球状,但近距离看喜鹊窝,却像楼的格局。喜鹊窝是一层层的柴火搭建的,其结构错落有致又绵密,一根根柴火,有序地交织在一起。喜鹊窝的底部,铺了一层泥巴,上面又铺了一层毛发,多为兽毛、鸟毛,甚至有喜鹊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人的头发。喜鹊用泥巴和毛擀成“毡”,可见它们的心灵手巧。至于喜鹊窝的门,也很讲究,且有说辞。喜鹊窝门的朝向在哪边,据说就预示着要刮什么风,下什么雨。民间传说,喜鹊窝的门是朝天开的,那相当于是天窗。若如此,就是干旱少雨的年头,也不会下雹子。
喜鹊这么有灵性,为什么还有人要破坏喜鹊窝呢?原因有二。一是说喜鹊窝烧树。喜鹊窝是用好大的一堆树枝子、柴草堆积而成的,坐落在树杈上。人们认为这一大堆柴火烧树,影响树的生长,所以会把喜鹊窝拆掉。二是说喜鹊窝招长虫,也就是蛇。据说有人摸喜鹊蛋的时候,还被树上蹿出来的蛇吓晕过。
当年的我,也斗胆爬上过木兰树,就是为了得到几枚喜鹊蛋。有个伙伴,去掏喜鹊窝回回不落空。他或把喜鹊蛋放进帽壳里,或用嘴叼着,从树上下来。他掏喜鹊蛋,那是高手,而我去掏喜鹊蛋,喜鹊窝里多是空空如也。
喜鹊蛋是个好东西,煮了吃很美味。当时的妇女们,怪罪自家母鸡下的鸡蛋小,说是喜鹊蛋似的,可见她们是见过喜鹊蛋的。
至于掏喜鹊窝,还有一层“烟火气”的用途。拆掉一个喜鹊窝,就等于得到了一大堆柴火。把那些散乱的树枝捡起来,能装满一篓子。把一大篓子柴火背回家去烧,贴饼子、煮饺子,够做几顿饭用的。
还有个喜鹊窝的传说,也颇有意思。老人们说:如果一棵树上有一摞9个喜鹊窝,那喜鹊窝里就会藏着一根隐身草。当年我们还真在一棵树上发现了一摞9个喜鹊窝,孩子们就真以为喜鹊窝里隐藏着神奇的隐身草。于是我们几个孩子就结伴去掏那喜鹊窝,想得到隐身草。可在那无数的柴草中,哪一根也不能“隐身”,但喜鹊窝却被我们化整为零,每个孩子分得了一篓子喜鹊窝的“建材”,回家当柴烧。
因为这个事儿,当时已经喜欢上写作的我,写了我的第一篇短篇小说《隐身草》。
少年是多么天真啊!为了得到几枚喜鹊蛋、几只小喜鹊,为了得到一堆柴火、一根“隐身草”,拆毁了多少喜鹊窝呀。记得那两只大喜鹊,在空中飞着,追赶着我们,因为那天我们把它们的小喜鹊从树上掏了下来。我也分得了一只。小喜鹊还没长出羽毛来,丑丑的像个肉球,光知道张着大嘴吃蚂蚱。我没能把它养大,它的羽毛还没长齐,就死了。那年我13岁。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掏过喜鹊窝。我从内心深处,更加喜欢枝头的喜鹊了。它们叫着、飞着、跳着、舞着……美妙而喜庆。当年我们为什么要祸害它们?
大自然离得开喜鹊吗?大树离得开喜鹊吗?人们的生活离得开喜鹊吗?此时此刻,望着案头上那块酷似喜鹊的灵璧石,我为当年的所作所为深深忏悔。
我爱喜鹊,也酷爱像喜鹊的奇石,可我与喜鹊形状的石头却好像没什么缘分,几次失之交臂。那次我在一家石馆,看到了图案为一对喜鹊的一大块灵璧石。磬石,击之极为动听。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喜鹊鸳鸯”呀,当时说好了价钱,我说我先去打车,回头把它拉走。可我回来的时候,那石头已经被搬到人家的车上了。女石农笑吟吟地对我说:高大哥,人家多给了500块钱哩,就先给他了。
后来,这位女石农又弄来了一对“连体”报喜鸟,活灵活现地依偎在一起,一唱一和的样子,神似,形也似。她知道我喜欢这对喜鹊,便狮子大开口。我囊中羞涩,只好割爱。那女石农又笑着说:高大哥,石头喜鹊不愁卖呢。
最后,我买到了一块黄褐色的喜鹊灵璧石,但它不太像喜鹊,有点像长尾巴鸽子。侄女名字中有个“鸽”字,我就把这石头送给她了。现在我还有一块像喜鹊的灵璧石,个头与真喜鹊相仿,我戏称它为喜鹊化石。就是面对着它,我写出了这篇喜鹊的散文。老伴嗔怪我,你写什么也离不开石头。我说我喜欢喜鹊,才喜欢像喜鹊一样的石头。老伴说,石头喜鹊不会飞也不会叫,你要喜欢喜鹊,咱们家窗外的柳树上,不就住着喜鹊吗?
那一刻,我望着窗外那个喜鹊窝。在浓荫的遮蔽下,那鹊巢里住着两只正在生儿育女的喜鹊。我对老伴说,现在的鸟儿真好命,不用担心有人掏它们的蛋、摸它们的孩子,它们可以自由自在地飞翔、歌唱……
窗外枝头上的喜鹊,似知我意,正喳喳叫个不停。
(原题:话说喜鹊今昔)
来源:北京日报 作者:高国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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