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屯是北方一个偏远的小山村
那里安静而美丽
有成片的树林
扬着黄土的小路
望不到边的麦田
一个年轻老师来到了这里
村子里多了朗朗的读书声
一段动人的爱情故事也开始了
父亲突然逝世
收到消息的生子从城里赶了回来
父亲是村里唯一的小学老师
教了一辈子的书
生子是父母唯一的孩子
父亲去世
他震惊悲伤之余
挂念着独守空房的母亲
生子刚刚回到家
还没来得及坐下
村长便上门拜访了
他向生子详细地说明了父亲去世的情形
原来父亲一直希望翻修村里的小学
为了筹钱东奔西走
风雪里走得急便激起了病
送到医院一看才知道是犯了心脏病
没治疗多久
人就不行了
现在尸体还停在医院的太平间
村里本想派车拉回来
生子的母亲坚决不肯
一定要按老规矩抬回来
就是由人抬着
再走一走老路
别忘了老路
还能记得家的方向
可是村里年轻人都出去了
剩下的老的老小的小
没有足够的人手抬棺
村长想让生子劝劝母亲
别这么倔了
生子答应了下来
家里却不见母亲的身影
自从父亲去世后
母亲天天就到父亲从前教书的学堂
一个人坐在那发呆
谁都劝不动
生子赶忙跑到学堂接上母亲回家
母亲一见到生子
眼泪便止不住地流，失声痛苦哭
生子搀扶着母亲回了家
回到家里
母亲让生子搬出从前的织布机
一定要给父亲织一张挡棺布
生子怕母亲太劳累
想着买一块也就是了
母亲不肯
一定要自己亲手织布
母亲每天织布织到深夜
生子看着母亲操劳的背影
有些感触
转过身去，被架子上父母年轻时的合照吸引
拿下来仔细端详
回忆起父亲母亲的爱情故事
这故事曾经轰动一时
村里的人反复言说
倒也成了一段佳话
那年母亲十八岁
父亲也只有二十岁
故事就在那个时候开始了
父亲本不是三合屯的人
是来村子里教书的先生
那个年代
小村子里能有个教书先生是个了不得的事
父亲来村子的那天
很多人都来迎接父亲
想看看这个教书先生的样子
人群中
母亲远远地就看见了长相清秀的父亲
父亲也看见了穿着一身红衣的母亲
两人目光交汇
没有一句话
但有些东西已经在悄悄萌芽
母亲跑回家
换上了新衣裳
坐在织布机前织起了布
村里有先生来了
便要盖起新学堂
新房盖好的时候都要在梁上裹上一块红布
图个吉利
这块布就叫红
通常就由村里最漂亮的姑娘来织
这次织红的事落在了母亲身上
母亲心里有了父亲
织红织得格外仔细
爱情中的女孩子总有千千万万的小心思
村里有两口井
人们通常总去后井打水
但母亲为了见父亲
就去离学堂近的前井打水
总想着能远远地见上父亲一眼
村里要盖学校
女人们来给盖房的男人送饭
母亲总希望父亲能吃上自己做的饭
她每天变着花样做好吃的
用青花瓷碗装好送过去
就盼着父亲能从众多的做好的饭中
选中自己做的那一碗
红布织好了
母亲羞答答地想给正在盖房的父亲送去
半路上，同村的小伙看见红布
伸手便接了过去
还说幸亏母亲亲自送来了
也省得他们去取
母亲心里不情愿
也只能任由他把红布拿走
人们把盖了红布的房梁顶上
新学堂盖好了
孩子们开始上学
父亲带着孩子们念课文
村里人围在外面听着屋里书声朗朗
母亲不识字有些课文也听不懂
但她觉得父亲念书的声音特别好听
后来，村里人听读书声听惯了
也不再围在门外
只有母亲
一听就听了四十多年
母亲心里想着父亲
总想制造见面的机会
她听说每天放学
父亲都会护送路远的孩子回家
便天天在那条路上等着
找机会和父亲见见面
那个年代不像现在风气开化
青年男女接触太多会被说闲话
母亲只能借着擦肩而过这种偶遇的机会
和父亲多接触
这天，母亲远远地见父亲走来了
便在路上等着
和父亲见了面，两人也不说话
就是互相看着
母亲娇羞
一开始还眼眉低垂
掩饰自己的紧张
父亲大方地向母亲点了点头
母亲一瞬间就露出了笑容
像一朵刚刚盛开的花
高兴得没了边
一走一回头
害羞地跑走
还把手上拎着的篮子给落下了
父亲远远地叫住母亲
提醒她拿回篮子
母亲更羞了
迎着父亲的方向快步跑过去
羞答答地拿回了自己的篮子，走远了
父亲也动了心思
向旁边的孩子打听这是谁家的姑娘
第二天
母亲又去前井打水
父亲看见母亲来了
也拿起水桶要去打水
半路被热情的村民拦下
说啥都不让父亲亲自干重活
母亲巴巴地等着
父亲没了打水的由头
也不顾忌了
迎上去就要和母亲说话
母亲扛着水桶
提醒父亲记得明天来她家吃饭 便走了
父亲是单身汉，村里照顾他
让他轮流在村民家吃饭
这天便是轮到母亲家了
母亲一大早就起来
准备好热腾腾的饭食
在门口迎着父亲
父亲说过
那天母亲站在门口
扶着门框
等着他的样子
就像是一幅画
他很多年都忘不了这幅画
父亲进了门
也不拘束
端起碗吃得欢实
眼神止不住地看向在厨房里忙活的母亲
生子的姥姥坐在一旁
和父亲有一搭没一搭地拉着家常
母亲拿出家里的青花碗
问父亲见没见过这个碗
有没有用这个碗吃过饭
父亲刚开始还说这碗看着眼生
一听母亲天天用心地为他做了饭送来
赶紧改口说用过这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
多少心思都已经明白了
母亲和父亲约好
下午还来吃饭
她要给父亲包蘑菇馅蒸饺
可到了下午
父亲急慌慌地赶来
说城里来了人
要紧急带他回去
腊月初八回来
连饭也顾不上吃了
但耐不住母亲的盛情
父亲答应去和来的人谈谈
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吃了饭再走
可父亲这一去，便被带走了
母亲听村里人说父亲已经坐上车离开
赶紧用青花瓷碗装上饺子去追父亲
可车子走得太快
奈何母亲熟悉山路抄了小道也追不上
着急忙慌地一个不留神
母亲便摔倒了
青花碗也碎成了几片
母亲看着地上的碎片
止不住地哭
少女的心事
似乎也随着碗
碎掉了
父亲这一去是被打成了右派
前途未卜
母亲天天都盼着父亲回来
碎了的碗姥姥让人补好了
母亲看着碗也有个念想
有时母亲甚至会听到学堂的读书声
可等她跑到学堂才发觉
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学堂没有父亲
只有破了洞的窗
母亲拿来窗纸把洞重新贴上
还装饰上了窗花
学堂又重新变得温暖明亮
母亲坐在学堂里
想念着父亲
这一幕被村长看到了
村长这才明白母亲的心
村长知道了
村里的人也都知道了
那时自由恋爱还是新鲜事
母亲给三合屯开了个头
腊月初八这天下起了大风雪
母亲在风雪中等了一天
因为父亲说过
腊月初八一定会回来给学生上课
可母亲并没有等到父亲
回到家便病倒了
醒来身子还没恢复
便挣扎着要去县城里找父亲
漫天风雪
母亲哪能撑得住
半路上就晕了过去
有人看见
给村里捎了信
村长赶紧派人连夜把母亲拉了回来
母亲的手冰凉凉
村长用皮袄暖了一路
都没暖过来
姥姥心疼母亲
托村里人给父亲捎个话
哪怕回来看母亲一眼也好这天，母亲醒了过来
一醒来便听到熟悉的读书声
父亲回来了
母亲赶忙跑去见他
二人相见
什么言语都是多余的了
但天还没黑
父亲又被城里来的人抓走
原来父亲是听了母亲病倒的消息
偷着跑回来的
这次逃跑
使得他和母亲最后相聚的日子又推迟了几年
他们相聚的那一天
母亲穿着父亲最喜欢的那件红棉袄
站在路边等他
从那天起
父亲再也没有离开母亲一步
回忆至此
生子明白了
这条村子通往县城的路对父母来说有多重要
他们相识相爱的过程都和这条路有关
母亲曾经那么炙热地在这条路上等待过父亲
她还要陪着父亲再从这条路走回来
生子找到村长
坚持要抬棺走着送父亲回来
村里没人
就从邻村雇人
该花多少钱就花多少钱
说完就给了村长一大笔钱置办
父亲葬礼这天
来了一百多人为父亲抬棺
这些人都是父亲的学生
他们从各个地方赶过来
有的因为风雪太大还堵在了路上
这些人一分钱都不收
只想为恩师尽一份心
办完父亲的后事
盖学校的事也定了下来
母亲和生子重新回到小学堂
母亲让冥冥之中的父亲放心
村里一定按父亲的心愿
盖一个高大漂亮的学校
母亲说着说着
又说回了父亲想让生子回来教书的事
父亲一直想让生子教书
然而生子最后还是做了别的工作
生子低头不语
又是一天早晨
母亲听到了响亮的读书声
她颤颤巍巍地走过去
生子在学堂里正给孩子们上课
原来，生子求着村长让他给孩子们上一节课
念的还是当年父亲开学第一天念的课文
母亲看着这一幕
往事重回心头
那些年少的暗恋、憧憬、坚持
都一一浮现在眼前
那是她最美的时候
《我的父亲母亲》是章子怡的成名作
那时还是羞涩少女的章子怡
准确地演出了农村姑娘娇羞的神态
一举一动自然而有余味
成功地塑造了“母亲”这个角色
不光是演员表现亮眼
这部电影的拍摄手法也是处处有玄机
回忆部分是彩色的
而生子出场的现实部分全部采用了黑白色调
这当然是考虑到了现实这一部分
讲述的是关于葬礼的故事
想用黑白色调与温暖的回忆做出区分
但深挖下去我们依然可以发现导演的用心
张艺谋的电影中
乡村一直是一个重要的叙事背景
从张导的农村叙事中
我们能看到他对乡村的喜爱
他镜头下的农村并不完美，
但那种质朴清新的氛围美感
实在是动人心弦
片中也多次流露出乡村凋零
人口流失
或许黑白的色调也是为了
将那时还丰富美丽的乡村
与如今人丁稀少的村落做出对比
这是一个发生在农村的爱情故事
也是一个年代久远的爱情故事
今天的人们
看到这简单、浓烈、纯粹而朴素的感情
不知道是否会在心里有一丝遗憾和慨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