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南大地,来自东北方向的一阵风漫卷着飘零的雨从天而降。深秋时节,记忆在时间的长河里上下翻腾。

在季节的感召下,天空风起云涌,演绎着无限的繁华与无尽的寂寥。人的记忆便如同那神秘莫测的天空,它能拾掇起从前的无数个场景,令人深陷其中,难以转身。

从前,是在出生的小村庄,堂兄堂姐们拆了长短不一的树枝做签,最小的我抽到最长的一根,第一个荡上了秋千。那是我生命中第一次飞向天空,不靠脚力,不靠幻想,只凭借一条手工编织的草绳。那棵挂满果子的枣树呢,它茂密的树冠以蓝天为背景,融合着初夏的温热,在我童年的梦中参演了最主要的角色。兄姐们在身后用力一推,扶着草绳的我上下起伏在树与树之间,来回飘飞,自在地跟白云打招呼,跟鸟儿擦肩而过,跟树叶相视而笑。我天真地想,人身上可以留住风。当我不再是孩童,我发现,秋千是女人心中最美的风景。坐在秋千上的佳人,是世人眼里最美的风景。

放慢脚步的散文(文学天地散文从前不慢)(1)

从前,是穿梭在一条房屋低矮天色将晚的巷子里,手撑一把浅色格纹的雨伞,扎着高高的马尾,一甩一甩,脚上的球鞋沾着湿润的泥土,一路,画着歪歪斜斜的脚印走回家。瓦檐上嘀嗒落地的雨珠,调皮地在水洼里打滚。绿色的刚长成浑圆的橘子,被父亲从老家的树上摘下,堆成了一座小山丘。然后,你也跟着父亲数起这座山丘的果实,夜晚,一个酸酸甜甜的梦将你的心反复紧握。

放慢脚步的散文(文学天地散文从前不慢)(2)

从前,是一个小小的名唤多多的男孩,刚学会叫姐姐,他尾随在你身后,一不小心你们师徒相称了六年。他有一双黑葡萄般闪亮的眼睛,浓眉似剑,即使不笑也会引来花开。捏泥巴,做花生壳哨子,拿仙人掌练射击,我带着他玩各种新鲜的游戏。师父长师父短地叫,不容许任何人说我哪怕一句坏话,我们的师徒情谊坚如顽石。还记得桂姨端来的一碗热乎乎的蜂蜜鸡蛋汤,那滋味甜了我好多好多年。直到现在,舌尖还在因当年的味蕾被彻底地释放而拒绝后来的许多美味。那种甜停留得太久,又淡化得非常的慢。仍是过了六年,多多的龙凤胎弟弟妹妹出生,洋溢在他脸上多年的笑突然褪去。在他的婚礼上,你手举酒杯正要将祝福送达,他却匆匆留下高大厚实的背影不吭一声。桂姨,这个新上任的婆婆,她的面容依然停留在我与多多师徒相称的年头。十九岁,仿佛可以轮转复制,桂姨生下了多多,多多娶了自己的媳妇儿。从此以后,再不曾听见他唤你一声姐姐。

放慢脚步的散文(文学天地散文从前不慢)(3)

从前,是父老乡亲们笑意融融,纷纷围坐在圆桌边,在你出嫁的时候,真心实意为你唱着祝福的歌谣。歌谣里是大伯悠悠讲述的水井传说,是大婶在田地里精心浇灌的蔬菜,是哥嫂拽着你的衣袖执意挽留的盛情。

如果记忆是由时间雕琢的矮墙,时间便是嵌在斑驳之上的木门,厚重而沧桑。从前的种种,仿佛孩提时天真无邪的笑,在一扇扇门后,在人烟消失的村子寂寞地回放。捻不断的酒酣痴梦,数不尽的悲欢离愁,如歌行缓步,在人世间温柔流转。携手着从前,涌向记忆的两端。

红枫火热,寒冬不远,说不清是谁温暖了谁。你所期待的竹林绕屋,流水问安,桑梓情浓,姊妹相亲,无论在何时,都是生命里一份不可多得的缘。

如果从前慢如一头犁地的老牛,你会不会在记忆荒芜的那一天,缓缓的行走,深情款款地守候在落日楼头,天地辽阔,唯有你衰老的背影镌刻在历史的长河,在河床上一躺就是千年。即使千年之后化作了无形的烟云,依然缱绻难收。

【原载2019年11月28日《永州新报》(2019年第48期·总第1399期)】作者:李冬梅(永州市宁远人)

放慢脚步的散文(文学天地散文从前不慢)(4)

作者本人照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