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虐白月光千百遍

男主追妻火葬场短文虐文(全篇虐男主非追妻火葬场)(1)

简介:江宁在学生时代还不疯。虽然受到了其他人的排挤,但江宁的生命里有一道光,她的光就是宋景。

在铜山金穴长大的宋景桀骜不羁,他喜欢把玩江宁的辫子,浑身都是漫不经心:没告诉别人,你只能被我一个人欺负?直到,她的情愫被当众戳破。

宋景笑着看着她:喜欢我?

江宁红着脸点头宋景苦恼:啊,怎么当真了?

-所有人都觉得江宁是从这时开始疯的江宁不以为然,她在充满异样和畏惧的目光里活着直到她与宋景重逢,宋景家道中落。

在俱乐部飙车而江宁已经是富豪榜前十的风云人物七年前她和宋景有云泥之别,七年后她和宋景还是有云泥之别宋景飙车不要命,周遭的人打赌宋景会赢,又起哄江宁下注江宁在起哄声中与错愕的宋景对视,继而勾了勾唇:那就,赌他死。

---宋景就算深陷泥沼也不肯低头他这辈子唯一亏欠的只有江宁。

再见江宁,他低下头,说了迟来七年的‘对不起’他将用一生去弥补一个过错-----

排雷:1:女主有精神类疾病

2:男女主都抽烟非完美人设(吸烟有害健康,请勿模仿!)

3:全篇虐男主,所以不换男主

4:非追妻火葬场,男主不配

5:非复仇虐渣爽文,结局开放式。

男主追妻火葬场短文虐文(全篇虐男主非追妻火葬场)(2)

第1章 001 江宁又做梦了……

  江宁又做梦了。

  梦里是瓢泼大雨,江宁撑着伞怀里还抱了一把伞,她飞快地往国际班的教学楼走,足跟踩起地上的雨水,纤细白皙的小腿沾了大大小小的污点。

  她埋头往教学楼里跑,担心晚一步,宋景就淋了雨。

  好不容易到了宋景所在的教学楼,江宁还来不及喘气,一抬头便看见站在教学楼楼下的宋景,在宋景身边还围绕着几个男生,他们见到江宁顿时笑起来,有人拍了拍宋景的肩膀:“宋景大少爷,我就说吧,穷丫头喜欢你。”

  江宁心脏剧烈跳动着,不止是奔跑造成的,而是雨天里的这句窥见她内心的话。她是真的喜欢宋景,这场雨来的突然,校方规定车不能入校,担心宋景淋了雨,她几乎是想尽了一切办法才借到多余的伞,之后马不停蹄地给宋景送来了。

  江宁仰头,宋景抚掉了自己肩膀的手,尔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砰砰砰——

  砰砰砰——

  江宁的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快过,像是要爆炸了一般。她想赶紧把伞交给宋景,然后快速逃离这令人羞涩扭捏的地方。

  江宁递去伞,宋景伸手去接,手要挨到伞的时候却停了下来。大雨‘啪嗒啪嗒’摔在她和宋景二人的手臂上,江宁看到宋景勾了一下唇,在‘刷刷刷’的雨声中宋景出声问她:“阿宁,你喜欢我?”

  羞赧登时占据了江宁此时所有的情绪,她局促又拘谨地低下头。也因此错过了宋景的打量以及他打量后眼底交杂着的晦暗和复杂,江宁只听到头顶一声笑,宋景又说:“说实话。”

  江宁在宋景身边跟前跟后将近一年之久,知道宋景最讨厌别人骗他,于是再羞赧也还是轻轻点了下脑袋。

  “喔噢——”

  起哄声和拍掌声响了起来,除此之外江宁没听到关于宋景的任何答复,她鼓起勇气重新抬起头,雨幕之中宋景唇边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想当我女朋友?”

  江宁没看懂宋景的笑容,因此她不晓得该怎么回答。说想也是想的,宋景对她很好,在这所云集权贵子弟的高校里,因为有了宋景的保护她才不被其他人排挤。

  “说话。”宋景的声音沉了几分。

  宋景还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态度对待过江宁,江宁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可她被宋景吓到了。来不及思考宋景笑容的含义,她赶紧开口:“想的。”

  短短一句话,仅有的两个字打破了宋景一直以来的伪装,他笑意一点点放大。江宁终于明白这个笑是什么了,是看蝼蚁般的嘲笑和讥讽,果然,随之而来的宋景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想。

  宋景夺过江宁手中的雨伞。

  “第一步女朋友,第二步宋夫人?玩玩而已你还当真了?”

  江宁站在原地,刚刚还沸腾的血液偃旗息鼓,剧烈跳动的心脏也停止了。

  “啪”,雨伞被丢在她脚边,宋景走进雨幕,与她擦肩而过时,宋景在她耳畔低语:阿宁,别做嫁豪门的梦,容易碎。

  ……

  叮铃铃——

  手机铃声恰巧在江宁梦醒睁眼时响起,她捞过床头柜的手机,开了免提后丢在一边。

  “小江总。”手机话筒传出嘈杂的声音,因此这道男声并不清晰。

  江宁弯腰抽开床头柜第一层抽屉,取出里面放置的拳击绑带,面无表情地往手上缠,缠完左手缠右手。

  “我在CDIC看赛车。”嘈杂声中,男音继续自说自话:“你来一趟,有个人介绍给你认识。”

  “滚远点,别烦我。”

  江宁继续缠着绑带,左手不好使力,她便要用牙齿咬。

  手机里的人听出江宁的语气不对劲,估计这人是又犯病了。想到江宁犯病的场景,手机另一边的人便赶紧要挂电话:“好好好,那你休息,我……”

  在手机一片嘈杂声中,传来缥缈的其他声响。

  -“9号,这位是CDIC的老前辈,打个招呼?”

  -“9号?”

  -“9号!说你呢,宋景!”

  江宁的动作顿了一刻,通话被对方挂断,静谧的卧房里响彻‘嘟嘟嘟’——

  她面不改色地把缠好的绑带解开,继而起身走向衣柜随便取了一件衣服出来。

  ……

  夏季蓉城的夜晚还带着白日里残留的燥热,一辆银灰色的保时捷Carrera GT穿梭在城市夜景之中,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最终稳稳地横停在CDIC赛车俱乐部门前。

  俱乐部的安保立即弯腰上前,想劝这位保时捷车主规范停车,于是小心翼翼地敲了敲车窗,车窗下降,江宁看着手中无法接通的电话,偏头看向安保:“让路言滚出来。”

  安保微微怔愣,路言是CDIC的常客,也是俱乐部经理都要亲自接待的人物,他们这些领着微乎其微岗位的工资的人也常常闲聊,他们这些人挣一辈子钱,不及路言一晚上的花销。

  现在江宁的语气不善,再加上这辆价值7位数的豪车,让安保嗅到一股砸场子的味道。

  安保背在身后的手悄悄勾了勾,示意同事去请经理来解决,而他留在原地和这位不速之客周旋:“您是路公子的?”

  “江宁。”语气已经十分不耐了,其中裹着压抑的怒意。

  安保念着这个名字,三秒后如遭雷击。

  “江……江小姐,您稍等,我这就去递话。”安保被这个名字吓得屁滚尿流,他跑到同事身边,同事还拿着对讲机,安保说:“对讲机个屁,你知道车里的人是谁吗?还不快进去找路言。”

  恰巧这时,俱乐部经理走了出来。安保立即小跑上前:“哥,是江宁。”

  经理本一副‘我看看是哪个牛鬼蛇神来找麻烦’的脸色,在听到这个名字后,脸色顿变成‘哎哟我的妈呀,是阎王爷’。

  经理恭恭敬敬走到保时捷驾驶位旁,弯着腰冲车里的‘女阎王’笑:“小江总是来找路公子的?我带您进去找他。”

  话音落下,一把车钥匙从里抛了出来,经理手忙脚乱去接。等他接住,车门已经打开了,江宁从车里钻出来,离开车内冷气感受到天地间的热浪,烦躁地皱了皱眉。

  她这一皱眉,让周边的人压力倍增。经理赶紧招手唤来安保,把江宁丢出来的车钥匙交给了安保,随后做了一个‘里面请’的手势:“小江总,请。”

  江宁走进俱乐部。

  CDIC俱乐部建在蓉城三环边上,占地很广有合法的专业赛车道。有时候蓉城的赛车赛事会在这举行,没有赛事时这家俱乐部就对外开放,而到了凌晨,俱乐部就会请赛车手来飙一场车,然后邀请俱乐部的会员观看,算是回馈。

  经理领着江宁到了路言所在的位置,这是个八人座,座位上的本有说有笑的聊天,见到江宁后都噤声了。

  路言也在其中,他愣了一下:“你不是让我滚吗?”

  江宁看着路言身旁人一眼,那人自觉地让出了位置。路言反应过来后,在江宁落座之前,用手拍了拍真皮椅子,兴致高昂地说:“来来来。”

  江宁坐下,路言递了一根烟过去,又捧着火机,是要替江宁点烟的意思。

  江宁夺过烟和火机,自顾自点烟时听到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看个车,怎么把这个疯子叫来了。”

  拇指从火机点火键弹起,刚升起的火苗熄灭。江宁顺声而望,目光准确地落在对座某个人身上:“疯子?指的是我?”

  那人哪敢答,江宁皮笑肉不笑:“疯子?好听。以后就这么叫我吧,我喜欢。”

  江宁是蓉城上流社会里出了名的疯批,众人一时不知道江宁这句话是真话还是反话,只得摆出尴尬的神色。

  路言凑到江宁耳畔:“有个人你一定感兴趣。”

  “哪?”

  “看赛道。”

  江宁目光右斜,意兴阑珊地打量楼下的赛道。赛道不时传来犹如野兽嚎啸的引擎声,路言下巴一抬:“9号。”

  江宁没什么反应,路言有点着急:“9号啊!看见没!”说着,他还伸手特意指了一下:“瞧见那辆黑色的雪佛兰没,人就靠着车门呢,别说你还没看见……”

  毕竟只是俱乐部举办的表演赛,赛车手的装备没有专业赛事那么齐备,江宁看着赛道里的车手们,他们连头盔都没戴。她淡然看着,始终情绪平平,路言皇帝不急太监急:“宋景啊!别说你没认出来!”

  其实江宁一眼就看见宋景了,七年后的宋景褪去了少年时期的青涩,浑身上下的线条少了稚气后硬朗了不少,特别是身上的狠劲少了杂七杂八的遮挡后全都透了出来。

  路言在她耳畔说:“宋景家里破产了,他爸进去了,欠的债都落到了他头上。昔日公子哥,现在沦落到这幅田地,爽不爽?”

  江宁目光一直跟随着宋景,语气淡淡:“一般。”

  路言显然不信:“真的假的?当年他这么耍你……”

  骤然间,江宁的目光落到了路言的身上。路言怔愣片刻,像是联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脸上的表情惊骇不已:“你不会还喜欢他吧?”

  江宁手指夹着烟,眉眼都是淡淡的像一潭死水:“怎么这么问?”

  路言说:“天之骄子诶,昔日仇人诶,现在供我们取乐,正常人都该爽。”

  江宁把烟点上了:“爽过了。”

  路言没懂江宁什么意思,不过知道江宁的脾气,怕惹了这人犯病不敢刨根问底,便换了话题向江宁介绍这场表演赛的车手:“1号是这家俱乐部的常胜将军,人送外号‘大将军’。9号呢……”

  路言露出一个‘你懂的’的眼神:“也不知道俱乐部是怎么把人搞来的,10场车赢了……”他比一个‘8’的手势:“宋景飙车一点没变,现在更是不要命。今天是宋景第一次和大将军对上,小江总,赌不赌一局?”

  江宁问:“怎么赌?”

  路言嘿嘿一笑,对这种事非常热衷:“他们几个赌宋景会赢,赌资嘛,什么都可以。”

  江宁的大名就挂在富豪榜上,她出手必定阔绰。

  在江宁思考间,路言赶紧表忠心:“我赌得可是宋景输。”

  “一千。”江宁掸了掸烟灰:“赌他……”

  在场的人瞪大了眼,他们这群富二代们说钱都不带单位的,潜规则里都是万。所以江宁的一千,就是一千万。

  “玩这么大?”路言惊了:“赌他输?”

  江宁不急不慢地掐灭烟头,又不咸不淡地开口:“一千万,赌他死。”

第2章 002   纵然她们……

  纵然她们已经知道江宁是个疯子了,但没想到这个人能疯到这个程度。惊讶之余却又觉得这才符合江宁的作风,江宁脾气太过喜怒无常了,前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就能朝你头上砸杯子,谁的面子都不认,谁的账都不买。

  席间有人互相询问:

  “9号跟她有仇吗?”

  “谁知道呢,她做事一向没逻辑。”

  “也是。”

  路言呛了一下,挠了挠脑袋:“倒也不必这样,这还不是你的钱,浪费了多可惜。你那一千万都可以把我手头的公司给收购了。”

  “你那破公司,送我都不要。”江宁托着腮,看着赛道上的宋景。按着路言介绍的那样,今晚是俱乐部两大热门的对决。俱乐部看车席坐满了人,赛道上诺大的显示屏写着二人的编号,编号下是支持率。

  大将军支持率52%,宋景的支持率是48%。

  差不多五五开,看得出来这两人都是有实力的。显示屏中支持率下边一点是飙车的倒计时,还剩最后的五分钟。

  路言还是觉得江宁一千万可惜,宋景的爱好就是赛车,有钱时甚至还有自己的车队,他在WRC拉力赛甚至还获得过名次。怎么看江宁的一千万的结局都会化为虚幻泡影。

  路言有点良心不安地劝道:“知道宋景在这跑车,我就让人查了宋景。他身上背了两个亿的债务,每天都有人上门催款要钱。现在真的是深陷泥沼了,你不知道,我看过他两场车,根本就是要钱不要命。”

  路言本意是说宋景赢面很大,江宁这一千万基本是打水漂。江宁不以为然,她看着宋景钻入车里:“那就别挡我发财。”

  路言急了:“我哪是这个意思,再说了,都赌胜负,哪有人赌这个。”

  “一场车只有胜负?”江宁声音冷淡,任谁听了都能悟出其中深意和讥讽。

  一场车不止有胜负输赢,还有意外。

  赛车是一种高危运动,意外的致死率很高,所以一旦出现意外,断胳膊少腿都是命大。

  众人不吭声了,再次集体感慨江宁那常人无法理解的脑回路。

  江宁勾勾手唤来俱乐部经理,轻声吩咐经理做一件事。

  经理听了江宁的诉求,脸色大变。但经理不敢惹江宁,在江宁天降俱乐部时,经理就通知了俱乐部老板。老板的意思是让他们随着江宁的心思走,江宁没人敢惹。

  最终,经理心一横,应了。

  众人目瞪口呆。

  飙车前一分钟,显示屏忽然出现了‘1000’的数字。江宁让俱乐部经理做的事,就是通过这个显示屏把自己的打赌内容公诸于众。在场的俱乐部会员都愣了,纷纷举目眺望想看看豪赌的大佬是何方神圣,而本来看点十足的表演赛在这一刻更加点燃了今夜气氛。

  直到俱乐部所有的音响内响起——

  “盛宁集团,小江总赌……赌9号……”

  喇叭声一响,众人面色大惊:“盛宁集团小江总,那不就是江宁那个疯子吗?”

  赛道之中,等着赛车时间到来的宋景正往车窗外丢烟头,听到喇叭声那刻,整个人犹如静止了一般,直到手指传来炙痛他才回过神,烟蒂落于地,他指间烫出两道红印。

  耳侧喇叭声念完最后一个字:“死。”

  宋景一抬眸,看见了赛道旁二层建筑玻璃窗边的江宁。是江宁吧,宋景一时不能确定。他有七年没见过江宁了,而眼前的江宁几乎和他记忆里的江宁天差地别。

  他看见江宁点燃了一支烟,抽烟的动作无比娴熟。她在自己的视野里,轻啜了一口烟,吞吐出的缭绕烟雾模糊了她昳丽的容颜,宋景猛地跌入回忆之中。

  “别抽烟。”七年前的江宁皱着眉看着他。

  他笑着揪着把玩江宁垂在脑勺后的马尾辫:“阿宁,你又不是我女朋友,这都要管。”

  其实他感觉到了江宁的身体一僵,尔后江宁从他手里抢回自己的辫子:“就算不是女朋友,我也是你朋友吧。抽烟对身体不好,再一个,要是让你爸知道了,你少不了又是一顿打。”

  “好好好。”他摁灭了烟:“不抽不抽,听我家阿宁的。”

  宋景胸口一窒,忽然就透不过气。

  封存在记忆深处的乖巧的阿宁顷刻间化成了齑粉,他僵硬地坐在驾驶位上。身材火辣的赛车宝贝站在两车之前,指挥旗挥动抽得空气猎猎作响。

  “嘟”——

  出发号令也响了,和宋景并排的改装车离弦箭般射了出去,今夜这场车他在起点处就失了利。等他回过神,想要打火发动引擎时,连另一车的车屁股都看不见了。

  输了。宋景想。

  ……

  “怎么回事?”

  “就这?”

  经理不断给俱乐部会员鞠躬道歉,他也没想到今夜这场车会这么离谱。宋景失误,这场车应该重新来过的,但是大将军却拒绝,言外之意就是他已经跑了一圈了,俱乐部想重新来过,可以,得加钱。

  赛车手的出场费不低,再加钱就超预算,俱乐部自然不会做这种赔本生意。

  那些本来期待看车的俱乐部会员大失所望,根本不接受道歉。都是横着走的人,拿起桌上的酒水就往道歉的二人脸上泼。

  “就这?”俱乐部会员说:“知道老子每分钱挣多少钱?对不起有屁用,老子浪费这点时间损失了多少钱你他妈算个账,起码10万,你赔我?”

  “对不起对不起。”经理腰弯得更低了,几乎要把脑袋贴在大腿根上了,这个姿势让经理发现始作俑宋景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他顿时火起,当然,俱乐部会员比经理还火大,经理忍着脾气拉了拉宋景。

  宋景不为所动,经理又急又气,只得向俱乐部会员赔笑。

  俱乐部会员瞥了宋景一眼,宋景很高,同为男人他必须要仰着头才能看清宋景的面孔,身高的差距让俱乐部会员在气场上反而矮了宋景一截。他气地‘哈’了一声,看样子是要和宋景动手。

  经理赔笑:“哥,您消消气。”

  “消消气?”俱乐部会员像是听到一个笑话:“你们把我当傻子耍的时候多考虑一点也不会有现在这一出!”

  经理赶紧说:“误会误会。”

  “误会?既然是误会那就重新比啊,你带人来道歉装个什么劲啊。”

  “是我们的问题,要不您看这样,半个月内,您在我们俱乐部的所有消费都打88折。”经理努力挤出笑容:“只要您能不计较……”

  俱乐部会员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骨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尔后露出个看好戏的笑容:“盛宁集团的小江总不是花了一千万打了赌,看小江总怎么说吧,小江总要是不计较,我们肯定都不计较了。”

  这话说完,这一桌俱乐部会员都叫嚷起来:“对啊,小江总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听到‘小江总’三个字,一直似木桩的宋景眉宇间有了一丝动容,眼底也起了微小的波澜,尔后这点点波澜慢慢凝结。

  ……

  江宁靠在沙发上,浑身上下都透着百无聊赖。

  路言说:“应该会重跑,要不再等等?”转过头看着江宁闭上了眼,他想了想说:“困了?来抽根烟提提神。”

  说着取过一支烟连同打火机给江宁递了过去。

  江宁掀开眼皮,先是把烟咬在嘴里,随后才慢慢悠悠地拿过打火机点上,第一口烟刚吐了出去,要去啜第二口,江宁就感觉有一双大手捏住了自己手臂,下一秒,她指缝中的烟被抢走。

  众人吓呆了,皆抬头去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抢江宁的东西,路言也不爽地抬头去看,看见一脸晦暗的宋景时,气焰顿时灭了。路言之所以知道江宁的事,是因为他的高中和江宁以及宋景是同一所,他还没忘记当年被校霸宋景支配的恐惧。

  路言呆滞:“宋……宋景?”

  江宁脑袋还是靠在沙发上,听了这个名字没有丝毫反应。她只感觉一道沉甸甸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这道犹如千斤重的视线将她从到脚打量了一个遍。

  江宁微微动了动脑袋,偏向宋景的位置,她仰着头看见的是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宋景,一如当年教学楼前的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宋景。

  视线往下滑,落到了宋景的手上。他把她的那根烟捏在手心里,最后一丝白烟从他指缝溢出,细小的‘刺啦’声溜进了耳中,江宁似乎闻见了皮肉烧焦的味道。

  一旁的经理有点懵,今夜的俱乐部会员中,最不好惹的就是江宁,带着宋景来道歉的路上,经理还没想好具体说辞,却见宋景又惹了不该惹的人,这下经理连辞职信怎么写都想好了。

  经理还想补救一下,他从牙关里挤出一句威胁:“宋景!”

  宋景没理他,或者说此时他眼底没有旁人,唯一剩下的只有江宁,连喧嚣都消失地无影无踪。

  江宁重新迎上宋景的视线,皱着眉思考了一下,尔后勾出一个笑容:“宋景,好久不见。”

  说着,江宁摸过桌上一包香烟,亲自抽出一根递给宋景,像社会中常见的社交礼仪一样,散烟笼络人脉。

  宋景喉结微动,近距离打量他发现江宁变了太多,他没有去接而是捏着手心里的烟,皮肤摩擦间,牵扯着烫伤的伤口,他枉顾手心里的疼痛,沉沉地开口:“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江宁的笑意刹那消失地无影无踪,她把烟丢进嘴里,重新拿火机点上了,深吸一口后吞云吐雾:“那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江宁站起身,与宋景面对面贴着,她是唯一个比宋景矮一截气场却毫不输人的人,抬头盯着宋景,语气冷若寒山之巅:“嗯?宋大公子?”

第3章 003 江宁微仰着脑……

  江宁微仰着脑袋,她不是第一次用这个角度看宋景了。以前的宋景老是爱捉弄她,常常抢了她什么东西尔后高高举起来,她跟个兔子似得在他跟前蹦跶。

  这个角度看着宋景,会发现宋景面部轮廓线条犀利,五官俊朗到根本没有所谓的‘死亡角度’,她能清楚地看见宋景的眉与眼,剑眉飞扬桃花眼似醉非醉。

  可此时,江宁看见宋景眸底的复杂和晦暗,像是笼了好几层雾霾。可到底两个人都不是以前的两个人了,江宁轻而易举地看穿宋景眼神的含义,沉甸甸的视线中淬着几丝让人倒胃口的亏欠。

  她又向宋景贴近了一步,她没有挨到宋景,可听到了宋景藏在胸膛深处的心跳。

  在喧闹声中,江宁斜了脑袋,散发着洗发露香气的秀发从肩头落下垂在她的胸前,她伸手揪着宋景的衣角,感受到宋景身体的僵硬。那是以前江宁有求于宋景时惯用的动作。

  宋景攥紧了拳,沉默地等着江宁开口。

  江宁认真地问:“你觉得亏欠我吗?”

  是的,他亏欠江宁。七年前的那场大雨是在一个周五,等结束两天的周末再到学校时,有人凑过来给宋景报信。

  “景哥,穷丫头退学了。”

  “恭喜恭喜。”

  “……”

  那天是6月1号,宋景记得很清楚,再过几天就要高考了。江宁的成绩很好,是其他人再怎么作弊都追不上的好成绩。

  前些天,江宁还在他身边谈理想,江宁说她想考北大,然后再考北大的CCER,江宁一直对金融很感兴趣。

  宋景把课桌上的书扫开,这个消息比不上他睡上一觉。

  整个人困倦地伏在桌子上,当他脑袋埋在臂弯里的时候睡意却不见了,他心想,退学?有必要?

  他们这些富家公子哥对高考毫不在意,身旁的同学还在商量着在高考的那两天去国外看秀。以宋景总分加起来不超过10分的成绩对高考也是毫不上心的,他不明白江宁这个时候退学意味着什么。

  直到高考结束,社会热点几乎都和高考相关。文理科状元出现在新闻版面上,短视频里有学子为高考成绩喜极落泪,偶尔也有几条负面的新闻,努力过后仍旧名落孙山的学生承受不了打击跳楼自杀。

  宋景赫然回神,江宁对高考寄予了多少期望,他不是不知道。于是找了个蹩脚的理由给江宁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宋景】:同学聚会,来?

  江宁一直没有回复,等他的电话拨过去才发现江宁的手机号已经被注销了,他找到江宁家里,江父江母明显是对他有怒气的,可当年的宋公子没人敢惹,哪怕他做了再可恶的事,江父也是硬挤出笑容:“江宁出国了。”

  宋景问:“她在哪?”对于宋景来说,再远的距离也只是一张机票的事。

  是江母没忍住说了一句:“江宁很不好,算阿姨求你了,别再打扰她了。”

  打扰?

  宋景对这个词很不满意,谁打扰谁?

  他没再找江宁,哪怕日子一天天过,他心里总感觉哪里缺了一块。哪怕缺少的部分让宋景烦躁不堪,但天之骄子,才不会承认自己会喜欢上一个赌约。

  是的,宋景接近江宁只是和别人的一场赌局,赌男女之间有没有纯友谊。很可惜,江宁让他输了。

  ……

  记忆收拢,宋景看向江宁,迎上江宁的目光。时过境迁,这回换他看不懂江宁眼底的含义了,但他答得斩钉截铁:“是。”

  “看出来了。”江宁语气没有什么起伏,直到她丢开手里的烟,举起手在宋景眼前比了一个‘3’,她这时唇边才挂了笑:“答应我三件事?”

  “好。”宋景。

  江宁继续扯了扯宋景的衣角,她说:“第一件事,和我喝一杯。”

  宋景喉结微动,站在原地好半天没有动作。

  一旁的俱乐部经理万万没想到这个软硬不吃的9号会和江宁认识,怕宋景再惹了人,他连忙推了宋景一把,在他背后小声地说:“愣着干嘛?赶紧把这事解决了,你的失误就不计较了!”

  说着经理冲江宁露出谄媚的笑容:“小江总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让人给您开一瓶轩尼诗。”

  江宁说:“好啊。”

  经理大喜,赶紧开酒去了。

  江宁坐回了位置上,路言没想到事态发酵成这样,瞅着江宁的笑容越发感觉恐惧,连忙扯了个谎带着他那群狐朋狗友们撤了,连一千万的赌资都不敢要了。

  这样一来,这桌就只剩江宁和宋景两个人。

  江宁从桌子底下掏了一个干净的杯子,把桌上的残酒掺进酒杯里。她歪头看着宋景:“加冰吗?”

  宋景没吭声也没有坐下,他伸手要去端杯子。江宁发现了他的意图但是没有拦,只看着宋景仰头闷完这杯没有勾兑的烈酒。

  江宁瞥了眼桌上的空杯子,杯子底一滴不剩。她说:“老友重逢,碰一杯庆祝一下?”

  她不是征求宋景的意见,捞过自己的酒杯,同样地掺满了烈酒,尔后手指堪堪捏着酒杯举了起来。

  宋景看着江宁的姿态,他终于松开了拳头,手心里捏着的那支烟掉在了地上。他脚步特意略过地上的烟头,在江宁对座坐了下来。

  自己掺酒,酒杯满溢他才停下。

  举杯,碰杯。玻璃杯相击,撞出一声脆响。随着脆响,杯体里的酒撒了出来,彼此沾了他们二人一手的酒水。

  宋景又闷一杯酒,等他闷完发现江宁的速度比他更快,一看就是老练的酒鬼。他看见江宁唇色因为烈酒的灼烧而变得红艳,此时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这时,宋景手心中央的烫伤因沾了酒精,如蚁啃噬的疼痛立即传开,一直疼到了心里。

  他艰难地开口,音色又沉又哑:“为什么?”

  “嗯?”江宁看着他,似乎是没明白他这没头没尾的问题是什么意思,但宋景知道,江宁什么都知道,她什么都清楚,她已经不是当初傻乎乎和自己聊未来蓝图的阿宁了。

  “为什么。”宋景说:“……变成了这样。”

  江宁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知道我有天赋的,混成这样不是迟早的吗?”她还故意说:“你当年可说了,等你接手了你爸的公司,我就是你的Chief Marketing Officer。”

  江宁的发音很标准,从读书的时候宋景就知道了。只是现在江宁的发音更加字正腔圆,一听便知道是在国外扎扎实实地呆了几年的。

  其实江宁家里并不穷,只不过那时的盛宁还只是一个刚起步的小公司。放在整所高校就不够看,他们的高中就已经是一个小型的利益社会,谁与谁交往都带着利益目标。

  他们谁也看不上江宁,所以江宁被排挤被欺负。特别是当江宁在成绩上压了他们一头,他们虽然不稀罕学习但不喜欢被‘穷丫头’骑在头上,江宁在学校的日子很难过。

  当宋景和别人打了赌开始接近江宁后,江宁的日子才好过了点。那时候流行博客,江宁在自己的博客里写道:sj是我的英雄,sj是我的光。

  他们扒出来江宁的博客,在宋景面前高声朗读:“宋景是我的英雄,宋景是我的光,这就是穷丫头的浪漫吗?哈哈哈哈哈。”

  宋景烦死了。

  现在想想看,对于江宁来说,光和英雄从来都不存在,有的只是蓄意接近的恶意。

  宋景微垂眼眸,凝着江宁手中空空如也的酒杯:“抽烟、喝酒,这是你最不喜欢的事。”尔后抬头重新看着江宁:“没必要折磨自己。”

  江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我折磨你?”

  宋景:“可以。”

  “扑哧”。江宁笑了,言笑晏晏开口:“开玩笑的,你这么认真干什么?抽烟是缓解疲惫,我才发现烟是个好东西,既能缓解压力还能提高注意力。至于酒嘛,交际必不可少,没有办法。”

  这句话说完,江宁特意停顿半响,她把宋景的表情尽收眼底,状似无意地说:“不然是因为你?”

  宋景抿着唇没有说话。

  江宁主动提到了当年的事:“都是七年前的事了,怎么可能还念念不忘。好吧,我承认当时是有点难过的,不过现在来看,也没觉得什么大不了,都是小孩子,还不成熟,现在我也24岁了,总不可能还生17岁的你的气吧。”

  江宁说的太自然了,自然到宋景自认自己是个傻逼,伤害人的是他,难以释怀的也是……他。

  这时经理捧着轩尼诗来了,他替江宁满上又给宋景满上,做完这个动作后赶紧脚下开溜,他听说江宁这个疯子发疯前都是平静的,现在江宁正是传言地这个状态。

  宋景端起酒再闷,尔后说:“一千万,我会还给你。”

  江宁看着他:“好啊。”

  “那我给你留个联系方式吧。”边说着,江宁从小香包里取出一根口红,她苦恼:“记在哪里好呢?”

  然后笑:“要不然记手上吧。”

  她站起身,不给宋景接受或拒绝的机会,拉过宋景的右手。她看见了宋景手心里的伤口,暗红的非常骇人。

  她拿口红一笔一划戳在他伤口,毫不留情阴狠毒辣。

  写完了,她看向宋景,宋景也在看她,他没有皱一下眉。

  江宁放开他的手,把口红丢进烟灰缸里,弃若敝屣。语气却是异常明媚:“宋景,记得联系我哦,你答应了的,要完成我三件事,这才第一件。”

第4章 004 宋景收回手的……

  宋景收回手的同时,目光落到了被丢到烟灰缸里的口红。不知是谁怕烟头不能完全熄灭,就在烟灰缸里掺了酒水,烟灰加上酒水本身的颜色混合成混浊的液体,口红被扔进去时溅起液体,有几滴落在了他的手上。

  宋景没有擦拭,他抬眸看向江宁,喉结滚了滚:“好。”

  江宁莞尔一笑,她拿过桌边的手机。在他们交锋的时候,江宁的手机就没有停止轰鸣,是一个没有被江宁备注的陌生号码。

  “谁。”江宁接起电话,通话那头应该是自我介绍了,江宁勾着笑特地回头看了宋景一眼:“苏延洲?”

  宋景听到‘苏延洲’这个名字时皱了皱眉。

  江宁弯腰勾起小香包的链条,往肩膀上一带。尔后歪着脑袋夹着手机,从包里翻出支票簿和签字笔,拨开笔帽在支票簿上写了一串数字,然后熟练地撕下这一页支票,拍在桌子上,又拿过杯子压在其上。

  继而朝宋景做了个‘出场费’的口型,她把宋景当成什么,这张支票诠释得淋漓尽致。

  宋景眼睫颤了一下,似乎有一把小刀把二人的过往捅得鲜血淋漓。

  江宁把支票簿和笔装进包里,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背对宋景时,脸色的笑意一点点沉下来最后化为乌有。

  “苏总。”江宁对电话那头的苏延洲说:“你真是一点没改,当年费尽心思扒我博客,现在费尽心思扒我手机号,省省吧,别来惹我。”

  不给那边反应的机会,江宁挂了电话。她站在原地,回头看了看宋景,宋景还坐在原位,他像是在凝视虚空又像是在凝视桌上的口红和支票。

  江宁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俱乐部经理见她要走赶紧追出来,他给江宁特意安排了一个代驾。

  江宁没有拒绝,先把包摔进后座,之后人才坐了进去。她靠着座枕,闭眼假寐,耳畔是代驾的声音:“小……小江总,您去哪?”

  “正滨江。”懒懒启唇。

  正滨江是蓉城最贵的楼盘之一,蓉城生活的人没有不知道正滨江地理位置的。代驾赶紧系好了安全带,载着这位叫人闻风丧胆的女疯子从CDIC一路疾驰到了正滨江。

  车开到正滨江正门,公馆安保认识江宁的车,立即给她放行,还行了礼。

  “可以走了。”

  既然江宁都发了话,代驾也想赶紧从这压抑的空间里抽身,忙不迭地离开。

  江宁坐上驾驶位,她脚猛踩油门。引擎声立即嘶吼,吓得安保往后踉跄。车并没有因为她猛给油而前进,江宁偏头,代驾把档位挂到了空挡。

  她这才挂了前进挡,但没了踩油门的兴趣,慢慢悠悠地把车开进公馆,横停在了诺大的停车位里。

  回到家,她继续先前搁置的动作,把拳击绑带缠在了手上,去了隔壁吊着沙袋的房间,一拳捶在沙袋上。

  ……

  江宁走后的俱乐部,宋景等着俱乐部经理发难。左等右等没等来预想的磨难,他耐烦心告罄,站起身要走。

  经理从身后唤住他:“诶,9号。”

  宋景停住脚。

  经理绕到他面前:“你和江宁认识?什么关系?”

  宋景没有回答的兴趣,其实更多的,他不知道。他没理经理,带着自己的东西走了。

  经理恼羞成怒:“以后你别来了!”

  拦了辆的士,向师傅报了地址后,宋景人靠在座椅上。他摊开手,看着已经被汗水模糊的联系方式,口红印记和血液混在了一起,他似乎还能感觉到被故意狠戳伤口的疼痛。

  其实哪怕没有手心的痛感,宋景也知道江宁在撒谎。

  什么不计较,什么不生17岁的他的气。

  他自嘲地笑了下:“你撒谎的时候眼角还是会垂下来。”

  七年后的重逢相遇,江宁也只剩下这一点让宋景感觉熟悉,而仅有的熟悉让宋景内疚到窒息。

  忽然想到江宁提到的名字,宋景从夹克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了手机。

  登录上微信,他在好友列表里找到苏延洲,打开和苏延洲的聊天对话框。

  最后一条消息是两年前苏延洲发来的。

  【苏延洲】:景哥,有什么可以帮忙的随便开口。

  家里破产后,宋景收到了无数条帮忙的消息。他很清楚这些人其实都是看好戏,他半截身子已经陷入泥泞沼泽,早就不在乎脸皮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但他也不会真卑微到乞求别人的帮助。

  世界天翻地覆,他敢扛也扛得下来。

  他用着受伤的手迅速打字:

  【宋景】:在?

  【宋景】:在?

  苏延洲没有回复,宋景就继续敲字,吵得苏延洲终于回复了一个问号。

  宋景向苏延洲要江宁的联系方式。

  苏延洲或许是想赶紧摆脱宋景的骚扰,把江宁的号码发了过去。

  【宋景】:三十万清了。

  上学的时候,苏延洲有一次惹了祸被停了卡,他找宋景借了三十万。那时候的宋景挥金如土不差这点钱也没找苏延洲要,之后两个人都忘了。重新想起来时,宋景已经跌落云端,连口饭都吃不起了。

  他是打算找苏延洲要这个钱的,但到底没有开口。

  【苏延洲】:?

  【苏延洲】:哦想起来,哈哈哈,确实有这回事。

  【苏延洲】:景哥,有空的话找时间聚聚。

  【宋景】:没空。

  【苏延洲】:景哥在哪里高就?连聚一聚的时间都没有?

  【苏延洲】:你要江宁的手机号干什么?

  【苏延洲】:你们俩?

  宋景打算把苏延洲拉黑,但是苏延洲之后的消息让宋景停顿了几秒。

  【苏延洲】:江宁以前喜欢你对吧?

  【苏延洲】:景哥帮个忙呗。

  【苏延洲】:帮兄弟给江宁求个情,她再这么搞下去,兄弟几代家业都要砸她手里了。

  宋景看到这里,把苏延洲拉黑了。

  先把江宁的手机号存进通讯录里,宋景打开浏览器,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江宁’两个字,很快地搜索结果就摆到了他眼前。

  [盛宁集团掌权人不是江成恩,实则为江成恩独女江宁]

  [盛宁集团的法务部有多强,看江宁发言就知道,江宁:盛宁平均薪资最高的部门——法务部]

  [江宁代表盛宁集团与泛悦地产强强联手,购买泛悦精装房就送全套盛宁智能家电,全网兴奋]

  宋景熄灭了手机屏幕,他闭上眼。

  宋家是做电子产品的,盛宁也是电子产品。江父很开心江宁能够和宋景结交,常常让江宁给宋景送礼物,目的就是希望促进两家合作。

  一个行业龙头,一个刚起家的盛宁,想也知道怎么可能有合作的机会。甚至连收购的机会都不会给盛宁。

  连他这个对从商毫不感兴趣的纨绔都知道,江宁应该更清楚。他却睁着眼说混账话:“好呀,回头我给我爸说一声。”

  江宁手足无措,她清楚没有这个机会却信了宋景的话,担忧地说:“还是别了吧……免得伯父又说你没脑子。”

  宋景就吊儿郎当地说:“阿宁,等老子掌权了就收购盛宁,让你当我的CMO。”

  江宁眉开眼笑。

  那时候他们都没想到七年后是宋家攀不上盛宁,一如他配不上江宁,连‘对不起’三个字都不配提起。

  到了目的地,宋景付车费下车。

  他歇脚的地方是一家连地图都搜不到的修车店,这家修车店只有一个门面,墙壁早就发黑,墙角处还潮湿地长起了蘑菇。店里停着一辆破皮卡,老板张晟听到宋景回来的动静,从皮卡下面钻出来:“回来了?”

  “嗯。”

  宋景从老旧的冰箱里拧开一瓶水喝,这瓶水还是白天他没喝完的。

  “今晚赚了多少?”张晟伸出手:“有没有这个数。”

  “没有。”宋景看也没看,他几下喝完水把瓶子捏扁丢在角落里,塑料瓶子把墙角的蘑菇砸了下来。

  张晟不信:“你平时一场车都有2、3万,今天没有5万?”

  宋景无动于衷,他瞧了瞧这辆皮卡:“我出门前你开始弄,现在还没弄好?”

  张晟‘嗐’了声:“之前以为是油箱漏油,结果看了才知道发动机接头都老化了,这辆车起码开了二十年,我一碰油管接头都碎成渣了。”

  “没这么夸张。”宋景去找了棉纱丢给张晟:“先缠在“喇叭”下缘,你把螺母拧紧,明天我看看。”

  张晟拿过棉纱重新钻进了车底,一边缠一边说:“今晚真没挣着?”

  张晟又说:“我看你有点不对劲,出啥事了?”

  宋景始终没吭声。

  张晟说:“今天收废品的来了趟,我从他手里收了台电视,你看看能不能放。”

  宋景这才出声:“在哪?”

  张晟:“你屋里。”

  宋景推开小隔间的木门,张晟收到的电视就摆在地上。他看见这台电视的时候停住脚,张晟的声音顺着混杂着汗气汽油的空气飘了过来:“还是松立牌的,才20块钱,你去研究一下看还能不能用。”

  松立,宋景家的品牌。

  没听到宋景的动静,张晟从车底钻出来,追到宋景屋里,看到站在门口注视电视机的宋景。

  张晟:“咋了?”

  宋景:“盛宁的电视机要多少。”

  张晟不知道宋景这句话的含义,想了想:“起码5、6000,怎么了?”

  宋景笑:“果然,差得太多了。”

第5章 005 盛宁的总部在……

  盛宁的总部在上海,蓉城的盛宁大厦实则是还未上市的子公司SNN的大楼。

  江宁今天去得晚了,没想到还是没避开特意从上海飞来找她的苏延洲。苏延洲就在大堂等着江宁,见到江宁先是微微愣了下,他没想到江宁的变化这么大。

  江宁没看苏延洲一眼,径直走到大堂黑色的玻璃材质前台,行政前台四五名正装的前台接待立即站起身:“小……小江总。”

  江宁拿出前台配置的对讲机,招呼了公司保安过来一趟,随后睨着这几个人:“学会了吗?”

  前台接待面面相觑。

  虽然接到了上面的指令,可苏延洲到底是经常出现在财经频与桃色新闻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她们哪敢真的把人赶走。

  苏延洲从休息区域起身,抚着西装的褶皱走到前台处:“小江总,再怎么说也是老同学了……”他想到昨晚宋景找他要江宁联系方式的事,尔后开了句玩笑:“看在宋景的面子上,让我请你喝杯咖啡吧。”

  江宁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啊。”

  就在SNN大厦外边就有一家装潢不错的咖啡厅,江宁是这里的常客,不用江宁点单,下单的服务生就替江宁点好了单,苏延洲也点了单。付款后,他先是打量了一下坐在位置上的江宁,继而才缓步走了过去。

  苏延洲说:“好久不见啊。”

  江宁以手托腮,浑身上下都透着百无聊赖且毫不加掩饰,手指轮回地在桌面前轻轻敲着:“找我是因为盛宁和泛悦合作的事?”

  苏延洲其实也找不到什么和江宁闲聊的话,江宁开门见山也正合了他的意思,他笑了笑:“果然是女总裁,我确实是因为这件事来的。”

  苏家是房地产商,苏阳房地产和泛悦房地产一直是死对头。蓉城作为准一线城市,两家房地产都看中蓉城的经济发展,于是在蓉城都买了地建了房。

  本来两家是各做各的生意,偶尔互相泼一泼脏水的,但泛悦和盛宁合作了。泛悦的精装房售价2.5万一平米,全配套盛宁智能家电,还带盛宁五年免费售后。苏阳精装房就只是干巴巴粉了墙吊了顶铺了地砖,它也售价2.5万每平。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苏阳房地产没办法,只好降了价这才吸引了一部分买主。但泛悦立即开了新盘还悄悄放了话,如果先买了苏阳房地产开发的房子的人可以凭借苏阳房地产的退款单,在泛悦购房享受折扣。

  这下苏阳房地产收到大片退款,人家宁可不要定金也要买泛悦的房子。

  苏延洲‘嗐’了一声,当着江宁的面大骂泛悦:“你对泛悦不了解,泛悦就是豆腐渣工程,盛宁好歹一个上市大公司,别因为选错了合作伙伴连坐啊。”

  服务生送上来咖啡,江宁执着小银勺搅着咖啡,等苏延洲骂过了才开口:“所以你今天来是找我倾述?”

  “也……也不是。”苏延洲笑着说:“江宁,和苏阳合作吧。”

  江宁:“说说看。”

  苏延洲说:“每笔成交额盛宁可以抽0.005%。”

  江宁轻点头:“一套三百万的房子,盛宁赚一万五。”她停下搅咖啡的动作,冷眼看着苏延洲:“盛宁的成本呢?苏阳包不包?”

  苏延洲想了想问:“成本价是多少?”

  江宁嗤了声说:“23万。”

  苏延洲从这一声中听到浓浓的讥讽,他刚想说‘具体可以再谈’,江宁丢开小银勺,勺子触及杯底发出轻微的响动。她靠在椅背上,淡淡道:“合作可以,三个条件缺一不可。一,苏阳房地产承担盛宁成本价。二,每笔成交额盛宁抽1个点。三,泛悦这边的违约金苏阳一己之力……”她站起身,拿过椅子上的包:“全包。”

  说完转身就走。

  回到SNN大厦,江宁走到电梯区域,似乎想到了什么折返到前台,吓得前台接待纷纷起身。

  江宁面无表情地说:“再放无关的人进来你们以后找工作就可以划去‘前台接待’这一项了。”

  前台接待们集体低下头:“是。”

  点亮电梯键,江宁乘着她的专用电梯到了顶楼。从电梯轿厢走出来,她对着站起身来的助理说:“进来。”

  经典黑白灰装潢的办公室内,助理俞子言站在办公桌前等待着江宁,因为和苏延洲说了话,江宁晦气地重新洗漱了一遍,把牙具统统丢进了垃圾桶。

  她这才出来坐在真皮老板椅中,降低椅背,她身子也放平,身体的放松和舒适感与她心中的烦躁感相互对抗。但是俞子言一句话打破了这种平衡,他说:“小江总,您出门前吃药了吗?”

  像是在骂人,其实不然。

  从江宁开创SNN,俞子言就跟着她了。江宁患有严重的躁狂症,知道的人为数不多,俞子言是其中一个。

  见江宁缄默,俞子言自作主张地从办公室里取出富马酸喹硫平片,他看着江宁的反应把药量控制在150毫克。又去接了一杯温水,最后一齐放在了办公桌上。

  俞子言又问:“您吃早餐了吗?”

  江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怎么样了?”

  俞子言知道江宁问的是苏阳的股票,自从苏家老爷子去世苏延洲上台后,苏阳地产一直在亏。苏阳的股东已经看苏延洲不顺眼很久了,知道苏延洲在蓉城买了地,这是苏延洲的翻身战,江宁才和泛悦合作准备迎面给苏延洲一击。

  俞子言答道:“已经被证券公司标记成‘ST股’了,今天的面值是3.62元。”

  江宁揉着脑袋说:“告诉泛悦,就说苏延洲找我合作,他们会想办法搞苏阳。”

  俞子言应下,又问:“小江总,您感觉怎么样?”

  江宁看着俞子言,眼神在说‘你今天废话有点多了’。

  俞子言叹口气,毫不畏惧地迎上江宁不悦的目光:“今晚您还需要出席亚克力朵酒店六十周年庆的宴会,身体不适的话,我作为您的朋友和助理希望您能推了这场宴会。”

  江宁:“那就推了。”

  俞子言刚要松口气,江宁却突然反悔:“等等。”

  俞子言看着江宁。

  江宁已经坐了起来,她拿过手边的钢笔写下了一串数字。手指点着这串数字,勾起了一抹笑容:“给这个号码打电话,让他来当我的男伴。”

  ……

  宋景正在解决皮卡漏油的问题,张晟一边吹着电扇一边用手机搜索‘怎么修电视机’,听到宋景手机响了好久,扯着声音喊着:“宋景,电话。”

  宋景人还在车底,他修得有些吃力,倒不是车子的问题棘手而是他手心起了泡,检修的过程中水泡被戳破,伤口浸入了汗渍和车油,他整个右手不受控制地轻颤。

  “谁?”他随口问,给他打电话的人不多,找他飙车的都存了备注,其余陌生的号码就是催债的。

  “陌生号。”张晟说。

  “等它响。”宋景继续修车,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尔后是张晟的声音:“美女,修车?”

  宋景心无旁骛拧螺母,修车店面很小,高跟鞋的声音踏进来的时候,仿佛就踩在宋景耳畔。

  他歇口气,偏头,从车底看见一双闪着光辉的Jimmy Choo。

  Jimmy Choo的主人说:“找人。”

  听到这个冷淡的音色,宋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张晟问:“找谁啊?”

  “宋景。”

  “不认识。”张晟应该是把来人当成了催债的了。

  “哦。”高跟鞋离开了宋景的视线。

  大热天的,宋景在车底闷了许久,他钻出车底想要透透气。从车底一出来,刚站直身子,就看见店面外靠在保时捷Carrera GT上的江宁。

  江宁摘下墨镜,冲宋景盈盈一笑。

  宋景站在原地。

  一道卷帘门仿佛划出二人距离,门外阳光下的江宁顾盼生姿,屋内阴影里的宋景穿着一件工字背心,汗水打湿了衣衫,白色的工字背心沾着怎么洗也洗不干净的油污。

  不仅是衣服,宋景脸上也有污渍。他随着脸上的污渍一起融入了阴影里,阳光透不过来,他也不敢往艳阳处走,那样会让他浑身上下的污垢无处遁形。

  江宁视线落在宋景身上,尔后又看看被张晟搬到明面上来的松立电视机,电视机已经很‘古老’了,屏幕还是含了金属氧化物的普通玻璃。

  最后目光重新落在宋景身上,宋景凝着自己,他问江宁:“你怎么来了。”

  江宁说:“你不联系我,我助理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我就只能自己来找你了。”

  宋景有一瞬的哑然,虽说距离重逢还不到24小时,但他不是不想联系江宁,他是想先找钱,把江宁的一千万凑够后再联系她。

  但他和江宁之间不适合说任何解释的话,他重新张了张嘴:“第二件事是什么?”

  江宁说:“以我男伴的身份,陪我出席一场宴会。”

第6章 006   “好。”……

  “好。”

  沉默良久,宋景到底还是应了下来,他对江宁说:“时间和地址。”

  江宁心里好笑,她怎么看不出来宋景的骄傲,宋景是想让江宁快点离开这里,以及现在的宋景哪里还有一套合身体面的西装礼服,宋景不想花江宁的钱。

  她开口:“今晚8点,亚克力朵。”

  宋景又是一声‘好’。

  江宁没再管宋景,坐回车里,离开宋景的视线后,她就恢复成冷漠的面孔,对开车的俞子言沉沉地说:“找个地方守着。”

  俞子言捏着方向盘,他知道江宁接近宋景是为了什么,可是……

  他冒着被辞退的高危风险说:“您得病不就是他害的吗?”

  “开车!”

  俞子言没有办法,怕再激怒江宁,他只好开车。保时捷离开黄褐色的土路,开进一家又小又破的连招牌都没有的加油站里。

  加油员很少在这里看到好车,有些拘谨地敲了敲车窗。

  车窗下降,俞子言递去一小叠红钞。

  加油员窘迫地说:“我们这里没有98号的油。”

  俞子言指了指广告牌:“把这个挡着车,钱就是你的。”

  加油员第一次遇见土豪,连忙收了钱照着做了。

  广告牌挡着车身,车里的人仍旧能看清前方视野,大概等了二十多分钟,江宁就看见了骑着哈雷的宋景,他没有发现加油站守株待兔的保时捷,从这条路上飞驰。

  看清这辆哈雷时,江宁一嗤。

  宋景喜欢车,跑车摩托他都喜欢。这辆哈雷是江宁送给宋景的礼物之一,宋景的摩托很多,江宁从来没有看宋景骑过她这辆,每每问,宋景都说:“阿宁送我的,当然是珍藏品,你见过谁家把珍藏品拿出来遛的。”

  其实就是看不上,不稀罕。

  江宁眼底一片晦暗:“跟上。”

  俞子言远远跟着宋景,保时捷跟着宋景到了三环边上的大型商场,商场一楼都是各大奢侈品牌。

  保时捷停在路边,江宁看见宋景把摩托停好。修长的腿一翻而下,他这个动作引得几个女生朝着他看过去,坐在车里的江宁似乎都能听见女生们之间的谈话:好帅!!!

  宋景充耳不闻,停好车看了眼镜座,那辆保时捷就停在不远处。

  随后收回视线,走进了一家店里。

  正值午后,今天的太阳毒辣,逛街的人没有几个,奢侈店里也没有设置限流。

  宋景走进去,导购一边打量着宋景一边上前:“先生,您好。”

  以导购的经验来看,宋景全身上下的行头加起来不超过500块钱,但宋景却给她一种‘老子能把你整个店都包下来’的感觉。

  宋景很少逛街,以往他的衣服都是各大品牌的定制款,有专人送上门。他的目光在店里梭巡一圈,尔后定格在一套灰色西装上。他不知道江宁会穿什么款式的礼服,虽然灰色西装沉闷但比较百搭。

  导购说:“先生,需要试一试吗?”

  “不用。”宋景说:“包起来。”

  导购早在打量宋景的时候就记住了宋景的体格,她说:“这套暂时没有先生适合的码数,先生不如看看这一件……”导购指了指一套湛蓝的西装:“这一套的颜色会更适合先生。”

  她又取过一件黑色白线竖线的衬衫:“先生可以试一试,没关系的。”

  宋景站在原地:“这个颜色百搭吗?”

  导购猜出宋景的意思,她微笑着说:“蓝色是三原色,只要对方不是红色礼服,其他颜色都可以搭配的。”

  宋景没再说话,他也不试把银行卡递了过去。

  刷了卡,买了西装,宋景骑着哈雷回去了,路上他不停地看向座镜,保时捷没跟着他了。

  这边,俞子言走进这家宋景消费过的店里,不等导购开口便说:“刚刚那个人买了哪套?”

  导购有些奇怪,但迫于俞子言的压力还是说了。

  俞子言回到车里,向江宁报备:“湛蓝色内搭黑色衬衫。”

  江宁没出声,俞子言问:“需要现在联系造型团队吗?”

  江宁“嗯”了声:“让他们送件红色的礼服来。”

  ……

  晚上8点整,亚克力朵国际大酒店。

  俞子言把劳斯莱斯幻影停在了酒店大堂门前,侍应生立即上前拉开车门,江宁一袭大红礼服出席,她没有立即进去,而是等着宋景。

  劳斯莱斯开进酒店环岛的时候,江宁就看见了宋景,宋景在一处花坛边抽烟。她提着裙摆,走到了宋景身边。

  蓝色加红色突兀得不成样子。

  江宁笑笑:“看来该先问问你的。”

  宋景要掐灭烟,江宁按住他的手臂:“给我一根。”

  宋景说:“不给。”

  江宁一笑:“第三件事,给我一根烟。”

  宋景摁灭了烟:“不给。”

  江宁笑意收敛了,面前宋景沉沉地说:“我可以做一万件事,这件不行。”

  “一万件事。”江宁感慨地‘啊’了一声:“这么多呢,那你不知道提前问问我穿什么颜色的礼服吗?”

  宋景手指颤了颤,他看着她,看着江宁唇边勾出一个讥笑。

  这不是他们两个互相作为男女伴出席宴会了,每每有宴会的时候,江宁会提前几天联系他,问他穿什么款式的西装,她会找搭配宋景的礼服。

  一直都是,一直都是江宁在将就他,配合他。

  江宁伸出手臂,是要挽着宋景的意思。

  宋景垂眸,不动声色地掐了掐手心的伤口,疼痛让他无比清醒,他说:“阿宁,不合适。”

  江宁装不懂:“哪里不合适?我不配吗?”

  “我。”宋景语气坚定而郑重:“我不配。”

  “你要怎么报复我,我都接受。”宋景喉结上下一滚,一直毫无起伏的语调勾出一抹无奈和疼惜:“但别作践自己。”

  就像20块钱的松立电视机和5000块钱的盛宁电视机,差的不仅仅是价钱,还有很多。

  江宁笑,宋景便等着江宁笑,江宁捧腹:“宋景,你不会以为我还喜欢你吧?还是你觉得别人的接近都跟你一样有别的目的?”

  宋景心里突然长出一根刺,疼痛感密密麻麻地传开。

  他仍倔强地没有道歉,还不配,这个时候还不配道歉。

  江宁已经自顾自挽上宋景了,她感受到宋景的僵硬,尔后指了指自己的高跟鞋:“鞋跟太高,扶好我,别让我摔了,其他的别多想。”

  是个人都能看见他们二人散发的怪异气氛,他们两个来到酒店二楼的宴会厅。

  宴会厅里流淌着让人舒适的钢琴曲,有人见了江宁脸色变了变。今夜出席宴会的人几乎代表着蓉城的商界,他们知道江宁的事迹。江宁喜怒无常,江宁做事比很多男人都狠。

  吃过江宁亏的人交流着:“有一次招标,她派人把电断了,我的人卡在电梯里出不去。”

  “你这还算好的,我跟她竞标,她找人冒充司机,把我的人拉到一个鸟不拉屎的乡下。”

  “哈,你们都不找她麻烦吗?”

  “找麻烦?你知道被这个疯子记住姓名有多惨吗?”

  宋景听着有关于江宁的只言片语,听到‘疯子’这个字眼时,抬眸看了过去,把那人看得后背生寒。

  等宋景收回了视线,江宁在他旁边不以为然地说:“可惜,松立失去了一个CMO,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还想象过为松立效力的场景。”

  宋景脸色没有变化,江宁带刺的言语他照单全收。

  也有暂时没有吃亏的人上前和江宁打招呼,江宁聊完了之后笑着对他人说:“麻烦告诉其他人,别来和我虚情假意了,烦了。”

  宋景一直待在江宁边上,重逢的第二天,宋景发现江宁的变化比他想象的还要天翻地覆。

  江宁钢琴弹得很好,也常常在校内演出。可鼓掌的人很少,江宁会难过地找宋景。

  “宋景,我弹得很烂吗?”

  “放屁。”

  “那为什么我连掌声都收不到?”

  “以后就会有掌声了,谁敢不给你面子,我把他家掀了。”

  收获掌声的江宁结束演出后开心地找到宋景,她笑着说:“宋景,有人鼓掌了,虽然是虚情假意,但我也好开心!”

  此时,钢琴声在宴会厅流淌,江宁停下来,注视着弹琴的人。

  宋景便也停下脚步。

  江宁忽然轻声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弹琴了吗?”

  宋景不知道。他只记得有一天江宁给他打电话:“宋景,我再也不能弹琴了。”

  “那就不弹。”

  他当时没问为什么。

  现在,他出声:“为什么?”

  江宁指了指弹琴的女生:“因为她。”

  宋景抬眸看去,弹琴的女生他有点印象,似乎是江宁的同班同学。

  “费雪。”江宁介绍道:“市里有一次比赛,她把我手砸了。”她偏头看了看宋景:“我请了一个月的假,不想你担心我准备告诉你我是去旅游了,不过还好,你也没问。”

  不给宋景有反应的时间,江宁说:“我今晚来这就是为了跟她比一比。”

  说完,江宁抽走了挽着宋景的手,她穿过人群走到钢琴边。等费雪看到江宁那一刻,钢琴戛然而止。

  江宁歪着脑袋。

  费雪面露惊恐:“江……江宁。”

  “怎么这么惊讶?”江宁皮笑肉不笑:“也对,当我想收拾你的时候,发现你家没落我也像你今天这么惊讶,知道你在亚克力朵弹琴挣点小钱,所以特地来和你比一比,弹完了吧,弹完就让开?”

  费雪吓得站起,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这边看过来。

  江宁坐在钢琴凳上,目视着琴键沉声说:“你,站在原地别乱跑,别惹我生气。”

  她手覆在琴键上,知道即兴演出的是盛宁集团的小江总,光束都照在了她身上。

  宋景看见江宁的手指在颤抖。

  第一个音起,江宁闭上眼演奏。

  有人小声议论:“还真疯啊,这个水准还真不怕别人笑话。”

  “盛宁集团的小江总‘名不虚传’。”

  “亚克力朵和她有仇,她这是来砸场子?”

  每个被江宁弹奏出来的乐符重重地降落在宋景心上,砸得他透不过气,砸得他怒火翻涌,砸得他青筋冒起。

  他看见江宁的手始终在颤抖,是后遗症还是应激反应,宋景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心疼得要疯了。

  三步并作两步,宋景已经来到钢琴边,他把江宁拽起。

  江宁笑:“听不下去了?”

  宋景压抑着:“别弹了。”

  江宁:“那可不行,这一曲还没弹完呢。”

  说着竟又是要坐下继续弹奏,宋景一把将江宁拉入怀抱,大手覆在她脑后,百感交集千言万语汇成一句:“阿宁,别伤害自己。”

  江宁漠然地被卷入怀抱,内心毫无波澜。眼前璀璨的灯光折射进她眼底,照亮她眼中的成片的冷意。

  “滚。”她启唇。

第7章 007   宋景听见……

  宋景听见了江宁让他滚,这是认识江宁以来,江宁对他说过的第一个脏字,不过他连眼都没有眨一下,反而一个横抱将江宁抱起。犀利和尖锐的目光沉甸甸地落在费雪身上,费雪脸色又白了一个色号。

  如果说江宁看她的眼神是淬着毒//药,那么此时宋景的眼神就是利刃,触及到他眸中的寒芒,费雪往后退了几步,一个不慎踩到自己的裙子,摔倒在了地上。

  “对……对不起……”费雪捂脸痛哭。

  宋景撤走视线,抱着江宁往外走。他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让江宁冷静下来。

  他记得二楼宴会厅有一个超大的露天阳台。

  在宋景怀里的江宁一没哭二没闹,她只用仅有二人能听清的音量出声询问:“宋景,你觉得道歉有用吗?”

  一语双关。

  宋景脚下没停,他挡着江宁的面庞不让其他的或是恶意的或是嘲讽或是看好戏的目光落在江宁脸上。

  听到江宁这一声,宋景答:“没有。”

  江宁轻轻巧巧仰头,看见宋景凌厉的下颚线条,再往上是他目视前方的双眸,眸里像是一点情绪都不糅杂又像是所有情绪早就凝结成冰。

  她唇角微微上扬:“那你放我下来,我去把她的手也砸了。”

  宋景已经带着她离开了宴会厅,人声喧闹在身后戛然而止,周遭的声响只有他脚踩地毯的沉闷声。他低头对上时过境迁事到如今已经再也看不懂的眼神,“这种事,我来做。”

  江宁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容更灿烂了。

  宋景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生平没少打架斗殴,三天两头就要去警察局听教写检讨书,他爸也懒得管他,每次都是江宁想办法去领人。

  领着宋景出来,宋景就要放一次狠话,语气里满是中二病时期的嚣张狂妄,但宋景现在这句话,再也没有那种明艳张狂的少年意气了。

  这点让江宁心情大好,好到让她决定暂时饶了费雪。

  来到阳台,平时这里是客人的休闲区,灯光与月光都在且相互交辉。不过此时没有什么人,江宁伸手拍拍宋景的胳膊:“放我下来。”

  宋景没有立即照做,而是确认了江宁的情绪,看她仿佛无事发生这才将人放了下来。

  江宁就近坐在椅子上,勾手招呼侍应生过来。得到侍应生回应后,江宁双手合什,精致小巧的下巴置在其上,耳边的漂亮的钻石耳饰垂着的流苏落在她锁骨间,随着她偏头又落在肩头上。

  “还没吃饭吧,坐。”江宁看向宋景:“怎么,要我请你落座?”

  话都说到这份上,宋景只得在她对面坐下。

  侍应生抱歉地上前:“不好意思,今晚我们没有营业。”

  江宁不以为然:“那从现在开始营业。”

  “……”侍应生猜到面前两位不速之客是宴会的客人,知道宴会嘉宾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这下无法只好请示了上级。

  之后侍应生送来了菜单。

  江宁把菜单推到宋景面前:“你点,顺便把我的那份也点了。”

  宋景翻开菜单,他点的都是江宁爱吃的菜,每多说一道菜名,对面的江宁脸色就沉一分。

  她凝着宋景,此情此景再联想到那句隐忍着的‘别伤害自己’,忽然就悟了。

  哦,宋景其实是喜欢她的。

  这份喜欢不是从再见时开始的,那么就是七年前,甚至更久远。

  这个答案让江宁无比倒胃口,她连句‘为什么’都不想问,眸底酝酿着暴风雪,迟早风雪会将一切都冰封。

  等宋景点完餐再看江宁,发现江宁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宋景的目光下滑,落在江宁的手上。十指尖如笋秀窄修长,指甲也做了造型,在灯光映照下闪着珠泽。

  “你的手……”

  江宁动了动十指,笑着说:“早没事了。”

  宋景噤声,那么江宁无法再弹琴大概率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对江宁造成这么大的心理伤害,宋景没法去想象当时的情景。

  江宁停了展示手指的动作,以手托腮看着宋景:“第三件事……宋景,我们聊聊。”

  宋景收回视线,顿了片刻才说:“你想聊什么?”

  江宁说:“你家是怎么回事?”

  宋景竟然生出‘还好是聊这个’的错觉,比起聊自己家破产,他害怕江宁问他,为什么会选定她成为赌约的接近目标,为什么这几年没有联系她,以及他对她此时的想法。

  摒除了这些纷杂的念头,宋景开口,语气不咸不淡像是在陈述一件事不关己的事:“第三年,国内遇上科技改革。”

  其实这句话宋景没有说完全,完整的话是,你走后的第三年。

  江宁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宋景的话。

  “当时国内的电子产品的屏幕刚进入‘液晶屏幕’时代,这让松立感到焦灼。”

  在‘液晶屏幕’之前都是普通玻璃,为防辐射,玻璃基本都含了金属氧化物还有其他的化学材料。但每家电视机品牌的配方不一样,松立的配方就是防辐射最好的,显示率也是最好的,也因此坐稳行业大哥的位置。

  但液晶显示屏的到来让宋父感到了空前危机,为了稳坐行业龙头,宋父得到了‘高人’指点,把眼光看向了国外已经盛起的‘等离子屏’。

  说到这宋景自嘲一笑:“你比我更懂‘液晶屏’和‘等离子屏’的差别。”

  江宁不置可否,只说:“高人是谁?”

  宋景:“自称是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的华裔教授,他提出了两个策略。一是引进等离子屏,但等离子屏成本高在国内不一定有市场,所以第二个策略是怂恿老头投资研发‘FED’技术。”

  江宁念着:“FED。”

  宋景说:“我不懂,据说是色彩和细节更好,研发时造价高只要成功了就是一劳永逸。当时股东多数反对,奈不住老头一意孤行。总之那时的松立内忧外患岌岌可危。”

  “老头对FED技术很感兴趣,他亲自飞去研究所查看了。他这一趟,调整了策略,更多钱砸进投资里。”宋景不咸不淡地讲述着,语气没有一丝波澜:“松立缺少对等离子屏的研究和运用,第一批等离子屏确实有噱头,但松立经验不足,面世的等离子屏会烧屏。松立赔了钱,不得不回收这批失败品。”

  “号召回收当天,松立的股票跌停。”

  “股东大会,老头被罢免职务。”

  讲到这里,宋景停顿下来,他看见江宁眨了眨眼睛:“我记得那时你手上有松立15%的股份,加上宋伯父45%的股份,怎么可能被罢免,你大义灭亲了?”

  宋景说:“是。”

  江宁做了个‘你继续’的手势。

  “FED还没有成功,老头不死心,但他手里没钱。”宋景始终以一种旁观者的口吻陈述着:“他也舍不得手里的股份,所以他偷了公章以公司的名义向银行借贷,银行评估风险只放了六千万。”

  “他花了一点手段抵押了松立,又借了高利贷。”宋景面无表情地说:“凑够2个亿追投FED技术。”

  江宁好像来了兴趣,催促道:“后来呢?FED技术成功了么?”

  宋景看着江宁:“成功了。”

  江宁说:“嗯?那为什么?”

  宋景不着急解释,继续按照时间线向江宁平铺直叙:“FED的成功,让股东看到了希望,也就没计较老头的行为。松立所有流动资金全都赌在FED上面。”他记得很清楚:“第一批运用FED电视机生产了43491台,上市的第二个月,松立收到了美国法庭的通知。”

  “FED早就申请了专利,松立侵权。”

  说到这里宋景就停止了讲述,凭着现在江宁,她知道后果是什么。

  事实也是如此,江宁喝了口杯子里的柠檬水:“一场必败的诉讼,松立被要求赔偿三千万美金,并在15天内下架FED电视机。这场官司让松立走向了毁灭,而宋伯父因为违规操作被判十年零七个月,至于松立的太子,一夕之前沦落成平民,哦不,比平民还不如。父债子还,昔日的太子背着两亿负债,在松立申请破产保护后贬卖股份,变卖自己名下的房产豪车。”

  宋景愣了下,他重新看向江宁,眼底涌起暗潮。

  江宁笑起来:“可这样依旧无法填补这个大窟窿,幸好有一技之长,在上海SHIC开亡命车,因为骨子里还有骄傲始终低不下头对别人阿谀奉承,还把寻事滋事的李家老三打得重伤住院。你不要命,可亲戚要命,跪着求你离开上海。”

  “离开上海后,太子从北京辗转到了蓉城,四年时间花销最大的就是手机号码的更换。”江宁越说越觉得好笑,她捧腹大笑:“宋景啊宋景啊,哪有什么久别重逢。”

  她笑得越来越疯狂,似乎眼泪都笑出来了:“这几年你但凡去探一次监,你就会知道,那个指点你爸的高人叫Prudence,中文名,江宁。”

第8章 008 七年前的那场……

  七年前的那场大雨成为江宁心底的沉疴痼疾,药石无医。只要她睡着只要她静下来,这段要命的回忆便在她颅内自动播放,一遍又一遍循环。

  她在雨中站了许久,宋景已经离开了。其他的学生朝她投来看戏般的眼神,恶意的戏谑回荡在她耳畔。

  继而她被拉扯被推攘,她摔倒在地上,那柄送给宋景的雨伞尖端插进了她后腰。没人看见,她们用一副大仇得报的爽快模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宁,“没了宋景,你什么都不是。”

  怎么就什么都不是了呢,江宁想,她是人啊,她也会痛啊。

  “向宋景告状呗。”

  有人拨通了宋景的电话,置在江宁的耳畔。

  “谁。”是宋景的声音。

  江宁艰难地张了张嘴:“宋景,我……”

  “嘟嘟嘟——”

  再醒来,是在医院。江母哭着抓着江宁的手:“宁宁,妈妈错了,妈妈不该让你提前接触上流社会。”

  江父在一旁沉默着抽烟,再怎么说也是老板,脸上全是淤青。

  江宁动了动手指:“爸?”

  江母伏在病床前痛哭:“你爸不知道你和宋景吵架了,他想找宋景问问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江宁闭上眼:“宋景做的?”

  江母说:“宋景不见你爸,你爸就去找了宋林立,他知道你爸有引进研发液晶屏的想法,就威胁你爸放弃。你爸本来就憋火,他……”

  江父训斥:“你跟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江母哭道:“怎么不能说了,宋林立怎么打压盛宁的,他几乎把盛宁逼上了绝路!你要是早点告诉宁宁,宁宁怎么会……”

  “妈。”江宁睁开眼:“我累了,让我休息吧。”

  尔后她就看着医院的窗,她发现她丧失了睡眠功能。那些安眠助眠的药一把把吃进嘴里,她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她想拿着一把刀把所有人全都砍死,她想拿着石头把所有人的脑浆都砸出来。她控制不住伤害自己以及伤害身边的人,这一刻江宁知道,她疯了。

  谁在她身边,谁就会被她伤害。

  她不想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她控制不住自己。

  江宁总是在注射了镇定剂后看着头顶三尺,她听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所以她无声呐喊,神明啊,救就我,我不想疯。

  终究,像宋景抛弃她那般,神明抛弃了她。

  江宁在一次清醒的时候说:“我没有救了。”

  “有的有的。”江母泣不成声:“我找到国外的心理专家,宁宁,妈妈陪你去美国。”

  在美国第一年,她被关在一个房间里。

  没完没了的电击、没完没了的心理辅导、没完没了的生命。

  直到,医生问她:“你不想让坏人们得到报应吗?”

  江宁说:“想。”

  医生微笑劝说:“那你就要配合治疗。”

  今夜,江宁捧腹疯狂大笑,她看着宋景捏碎了玻璃杯。她看见宋景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肩膀被他沉沉地按了下去,白皙的肩膀立即沾了粘腻恶心的宋景的鲜血。

  宋景看着她,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的几个字:“江宁!”

  江宁笑意不减,风轻云淡地回应:“宋景,我在呢,怎么了?”

  她看见宋景眼底翻涌的情绪,像层层叠叠的滚滚乌云,应该再不久就会下起暴雨,就像七年前的那场雨。

  宋景收紧手中力度,他抓着江宁的肩胛骨。

  江宁丝毫不在意肩膀传来的疼痛,她停止了笑,顷刻间面上的情绪尽数收敛得一滴也不剩:“宋景,你喜欢我。”

  宋景瞳孔猛地一缩,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又多了几分,他仿佛要把江宁捏碎,在听到骨头传来的‘咯咯’声后,触电般赶紧松开了手。

  江宁侧目看了看肩膀的血迹和勒痕,她漫不经心地抽过几张纸擦拭肩上的血迹:“本来还想多陪你玩玩的,为什么?”她把纸丢在一边,赫然抬眸对上宋景慌张的视线:“为什么连这点情绪都藏不好?”

  宋景垂在大腿的手在江宁这句话说完时,微不可查地蜷了蜷,慌乱也在此刻沉淀下来。明明是她让他倾家荡产,她却反过头埋怨。

  几口浊气呼吸间,宋景想明白了。江宁在报复,报复他不慎泄漏了让她作呕的感情。所以江宁用‘第三件事’让宋景主动陈述,她早就等着在最后给他迎面一击,亦是告诉宋景,他们两个人之间隔着的不止是距离还有一桩桩一件件不断累积的仇恨,但唯独不该有喜欢。

  宋景首次用看陌生人般的视线看向江宁,他此时才反应过来,不是江宁变了,兴许是他从来没有了解过她。

  “江宁。”宋景克制隐忍着,这回他不是克制内心那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他在克制着自己不在暴怒的情绪里伤害到江宁,控制这一点,别的地方再无暇顾及:“你知道的,那15%的股权是我妈留给我唯一的东西,这个秘密我只对你一个人讲过!你知道它对我的含义!”

  “嗯哼。”江宁不以为然:“所以呢?是我逼你卖掉的吗?”

  她微哂,眉眼间都是嘲弄:“怎么跟宋林立一个模样,是,是我给了宋林立两个方案,但我可没让他违规操作。松立土崩瓦解不怪等离子屏,更不能怪FED技术,怪在你爸贪心不足蛇吞象。松立,嗤——”

  宋景霎时跟泄了气的皮球般,浑身的怒意与难以置信还有那由难过、委屈、背叛、欺骗种种负面情绪糅杂的东西都消失了。他就站在江宁身前几步开外的地方,将江宁看了又看。

  不知过了多久。

  最终,江宁口中的骨子里带着骄傲的天之骄子弯下他的脊柱,低下了他的头颅:“江宁,我为以前对你做过的混账事郑重道歉——”

  空气间送来一阵晚风,带着夏日的燥热。江宁耳侧的发丝随着风摇曳了一下,仅有一下就被她浑身的冷意悉数隔绝。他们之间违和的气氛在这瞬间陡然变得剑拔弩张,彼此的呼吸犹如摁进深不见底的深渊里。

  江宁静静地看着宋景,宋景弯着腰,没有所谓的不卑不亢,他是彻底放下了所有骄傲向她道歉。

  然而半个小时前,他们两个还讨论了道歉有没有用。

  江宁沉下了脸,宋景并不奢望得到一句‘没关系’,他重新站直身子,最后看了江宁一眼,包括她眼底所有复杂的情绪,随后转身。

  解开西装的扣子,他脱下为了不落江宁面子而买下的西装外套。伤上加伤的手勾着西装领子,尔后随便地搭在肩膀上。空处的左手解开衬衫的几颗纽扣,宋景这才觉得自己透了气能呼吸了,可内心的海啸却愈来愈澎湃。

  走到门边,宋景停住脚。

  他在原地站了十分钟,最终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松立的破产替抵了年少干的混账事,他欠了江宁七年的道歉终于还上了,以后他与江宁再没纠葛。

  ……

  侍应生们惊恐地看着这一幕,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从宋景的口中,他们知道了被剩下的女人的名字。

  江宁。

  因为今晚宴会邀请名单里有她的名字,所以在好几天前亚克力朵酒店就进行了一次非常重要的会议。

  会议内容就是这个江宁,主管告诉他们,别惹她、完全按照她的要求做、能避就避。

  现在看过来,哦豁。

  他们愁眉苦脸,谁也不敢把烹饪好的菜品送上去。他们的踌躇落进了江宁眼中,江宁托着腮,看着远处的侍应生们,然后勾勾手:“都过来。”

  侍应生们在江宁面前站成一排。

  江宁说:“我很疯吗?”

  侍应生们面面相觑,但都摇了摇头。

  江宁说:“那为什么怕我?”

  “小……小江总,我们没有怕您。”

  “哦。”江宁懒洋洋地说:“我是瞎子还是傻子?”

  众人不敢吭声了。

  江宁站起身,众人下意识往后退。江宁停住脚,目光一一扫过他们,他们又迫于无奈地站好。

  “我不吃人。”江宁口吻是无奈的,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没带钱,明天找人给你们送来。”

  江宁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伸出手:“谁的手机可以借我打个电话?”

  侍应生递了一个手机过去,江宁给自己的手机号拨过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俞子言猜到了是她:“小江总。”

  江宁吩咐:“门口等着,告诉亚克力朵的张总,我走了。”

  俞子言:“是。”

  江宁不打算再回宴会厅了,她答应出席亚克力朵的宴会就是为了折磨费雪,现在她双喜临门提前收工回家。

  乘坐电梯从二楼到一楼大堂,门口的迎宾替江宁拉开酒店的玻璃大门。俞子言已经把车开到了上下客区域,他也为江宁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江宁坐了进去,俞子言却捧上了药瓶和矿泉水。

  江宁抬眸看着自己的助理,语气冰冷:“你管得越来越宽了,你看我现在是像要犯病的样子?”

  俞子言实话实说:“两分钟前,宋景下楼连续抽了半包烟。”

  他的车就停在酒店地上停车区,作为江宁的助理,他自然是要等着江宁结束宴会的,也就看见从酒店下来的宋景,以及宋景浑身翻腾的情绪。

  宋景会成这样,俞子言知道多半和他老板脱不开关系,所以俞子言准备好了精神药物,他不觉得江宁情绪会没有波澜。

  江宁面色不虞:“你知道疯子和废物的区别是什么吗?”

  俞子言心底叹息,废物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但江宁这个疯子能,这是江宁要表达的意思,俞子言反复确认江宁的情绪,最后只能把舒思(药)收了回去。

  劳斯莱斯幻影驶离酒店环岛,驶上街道时,江宁看见了宋景。

  宋景明显就是江宁口中无法控制自己的废物,他蹲靠在酒店外墙角下,一手插进发间,另一手置在曲起的腿上,指缝中夹着烟。他整个人融进阴影里,阴影却没能隐藏他的落寞。

  他面前是扔掉的湛蓝色西装,西装被他当做烟灰缸,落满了烟头。

  宋景靠着墙扬起脑袋吸最后一口烟时,看见了面前不知何时停下的劳斯莱斯,后座的江宁在看他。

  他吸了最后一口烟,烟灰掉在衣服上。

  他想,江宁这回该笑了。

  可江宁没有,江宁升上了车窗,劳斯莱斯载着她渐行渐远。

  宋景扯了扯嘴角,那么,他替江宁笑。

第9章 009 一周后。 ……

  一周后。

  盛宁·SNN高层会议。

  市场部经理汇报了季度报告,说完结束语后便站在原地等待实木会议桌那头的江宁挑战。

  市场部经理心里是有点得意的,这一季度的整体销售额比目标销售额高出了30%,在高端智能电子市场中占额高达65%。

  会议室安安静静,只有翻动文件的窸窣声。江宁看着文件的各项数据,问了一句:“盛宁这一季度的销售额超目标多少?SN7998这款卖得怎么样?”

  SNN是盛宁的子公司,上市的盛宁面向中低端市场,而未上市的SNN却是做高端线。

  市场部经理愣了下,这,他哪知道。

  江宁抬眸看向市场部经理:“盛宁的Director叫什么名字?”

  市场部经理胆战心惊地说:“王玥郁。”@泡@沫

  江宁‘嗯’了声收回了视线,就当市场部经理以为是虚惊一场的时候,会议室内再次响起江宁冷清的声音:“这人是谁放上这个位置的?”

  高层们大气不敢出一个,俞子言开口:“小江总。”

  “你的人?”江宁看向俞子言:“俞子言,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要么回家等分红,要么滚回你的研发岗,你并不适合副总以及总助的岗位。”

  “有。”俞子言不卑不亢应了一声,其余的就不多说了。

  会议室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市场部经理脸上茫然又惊恐,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江宁继续低头看报表,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告诉你的人,SNN和盛宁的关系。”

  俞子言说:“是。”

  他站起身,脸上没有一点窘迫和不情愿,就算当着下属的面被顶头上司批评也没有一丝狼狈:“SNN由盛宁控股,智能产品更新换代速度很快,被SNN淘汰的产品会交由盛宁,再由盛宁研发降低成本二次投向中低端市场。盛宁的销售额在一定程度反应SNN产品的受欢迎程度,确定盛宁的销售额也能在一定程度确定SNN的研发和改进以及保留方向。”

  市场部经理明白了:“小……小江总,是我的问题。”他主动提出解决办法:“会议结束后,我立即和盛宁的市场部沟通接洽,保证在三日之内重新整合。”

  其实俞子言挖来的人不差,从销售额超目标值就可以看出。江宁没有针对市场部经理的意思,她就是在针对俞子言。俞子言手里有SNN的股份且不少,他还担任SNN副总,既然是俞子言的人,那么经理在述职日出现这么大的纰漏也印证俞子言工作有纰漏。

  他的重心似乎全偏移在了总助这个岗位上了,替江宁开车、调查宋景、监督江宁吃药……

  会议继续,企划部先是汇报了上个季度的战略完成度,又提出了下个季度的战略部署。

  江宁翻着文件,开口:“广告拍得怎么样了?”

  汇报人答:“电视机线和音响线与代言艺人的合约还没有到期,扫地机器人……”

  江宁抬头:“这些我不关心,泛悦呢?”

  SNN和泛悦地产合作,投入的都是最新的产品,所以跟泛悦的合作合同里有一项就是两家合伙拍一支广告,既介绍了泛悦的新房,又给SNN新产品打了广告。

  汇报人一愣:“按照合同期限,这周周三是该送来广告demo的,但拍摄不是很……很顺利。”

  “我不问,你就打算略过是吗?”江宁转着笔。

  汇报人不敢说话,她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任何事都不可能原原本本按照计划那样发展,所以在和泛悦的广告合同中,有特意注明如有意外,有额外15天的宽限期。

  “拍支广告能出什么意外?”江宁皱了皱眉:“合作的艺人怎么了?病了还是……”

  汇报人脸一白:“小江总,是合作的艺人的状态不好,拍摄出来的样片泛悦那边都觉得不合适,也就没有送来。”

  “状态?”躁狂症患者江宁冷冷一笑。

  这时候俞子言说:“小江总,这事我是打算会议后再向您汇报的。”

  江宁瞥了俞子言一眼:“继续。”

  一个半小时后,会议结束。高层们头顶大汗陆陆续续离开会议室,最后一个离开会议室的高层替还留在会议室内的江宁和俞子言关上了门。

  俞子言说:“小江总,与泛悦合作的艺人是正当红的流量小花,艺人口碑以及粉丝购买力都不错。”

  “然后。”

  “她是苏延洲的情人。”

  江宁一嗤:“拍广告找了对家的情人,泛悦策划部的人可以全开了。”

  俞子言说:“是最近的事,泛悦至今还蒙在鼓里,苏延洲是故意的。”

  江宁笑起来:“苏延洲也只有这个本事了。”

  她也明白俞子言为什么要在会议后说这事了,俞子言了解她,江宁最喜欢的就是在别人擅长的领域里将人一点点击溃打败。

  果不其然,江宁问:“苏延洲的情人在蓉城?”

  俞子言颔首:“是,今天也在拍摄。”

  江宁笑:“去看看。”

  ……

  泛悦的广告拍摄地在泛悦楼盘的样板间内。

  地方不大,人却很多。

  江宁到来前并没有给这边的人打招呼,所以拍摄广告的人基本都不认识来人是江宁,只以为是SNN派来监工的。

  江宁站在人群中,俞子言在她耳畔汇报:“人叫段敏。”

  泛悦的工作人员替江宁和俞子言倒了一杯白水,江宁捏着纸杯,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段敏身上。

  段敏在补妆,拍摄人员和她沟通:“段老师,台词是盛宁SNN。”

  段敏努努嘴:“盛宁SNN,好拗口啊。”

  拍摄人员不知道‘盛宁SNN’到底有哪里拗口,段敏看出了面前人的想法,便说:“我能直接说盛宁吗?”

  拍摄人员为难:“这……恐怕不行。”

  段敏烦躁:“盛宁SNN不就是盛宁吗?非要加三个字母。”

  拍摄人员窘迫提醒道:“段老师,SNN的人在这。”

  段敏不以为然:“那好啊,我正想问问他们盛宁和盛宁SNN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说完,高声说:“盛宁的人呢?举个手,让我看看是哪位。”

  江宁举手,众人的目光立即落向她。

  俞子言皱了下眉,预感不妙小声提醒:“小江总。”

  江宁走向前去,段敏上下瞄了江宁一眼,通过江宁的着装她估计来人不是普通的小员工,不过这样更好,她还不屑和没有话语权的低阶级交流。

  不等段敏先质问,江宁手中的水就兜头泼了过去,天气热,水里还放了冰块,冰块正好打中段敏的眼睛。

  段敏大叫一声,众人都愣住了。

  段敏的助理想要上前护自家艺人,她在赶去战场的路上就被俞子言截住。

  “啊啊啊啊。”段敏瞪着江宁:“你有病?”

  江宁把纸杯捏扁丢在脚边:“是啊。”

  段敏没想到江宁答得这么坦然,她生气地站起身,把身上的拍摄装备都扔在地上:“不拍了,在没给我一个说法前,我拒绝拍摄,啊——”

  段敏与江宁擦身而过时,被江宁一把揪住了头发。

  疯子的力气往往比正常人大很多,段敏被江宁这么揪着,有种头皮都要被扯下来的感觉。

  提前安排好的人悄悄拿出手机拍摄下这一幕。

  江宁轻轻松松把人掀倒地上,丢开段敏时双手互相擦拭,像是丢开了什么垃圾。

  段敏捂着脑袋:“你……我要告你!”

  江宁面无表情:“好啊。”

  ……

  蓉城的另一边。

  张晟终于搞好了这个电视机,为了20块钱的电视剧特地去买了个AV接口的网络盒。

  彼时宋景在和皮卡车主说注意事项。

  皮卡车主检查了汽车,问道:“多少钱?”

  宋景:“200。”

  皮卡车主从钱夹里掏出两张红票给了宋景,宋景把钱往柜子里一甩,继而把举升机复原,就要打扫修车时遗留的狼藉。

  张晟说:“你手都那样了,先歇歇,剩下的我来搞。”

  宋景面无表情:“不用。”

  江宁的报复很成功。

  她就是明目张胆地告诉宋景,你喜欢的女人就是搞垮松立的人,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宋景不想静下来,一旦静下来内心罪恶的海啸便一浪高过一浪,永无歇止。但哪怕他已经克制着不去回想,那个引发海啸的始作俑者却并不愿意放过他。

  从电视机的左右声道里响起了一道冷冷清清的女音,就算经过音响和空气的过滤,宋景还是立即认出音色是属于江宁的。

  张晟之后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点:“诶诶诶,宋景。这个女人就是前些天来咱们店里的美女吧,叫……江宁?卧槽,盛宁集团的小江总!”

  宋景没有任何动作地站在原地。

  “你……我要告你!”

  “好啊。”电视机里的江宁说:“我叫江宁。”

  继而江宁的音色消失,取之是另一个女声:“今日下午2点,盛宁集团总裁江宁与当红艺人段敏发生肢体冲突,段敏被江宁拽头发拖行。目前段敏已住院,段敏工作室发布声明,冲突的起因为江宁被段敏误认为工作人员,从而突然发难。”

  “江宁拒绝任何采访,目前盛宁以及SNN都未回应。”

  听到这里,宋景怔愣片刻,最后还是没忍住,朝着电视机看了一眼。

  那道倩影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在宣告,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阿宁了。

  人是会变的,更别说他已经有七年没见过江宁,这一点他心知肚明。人为的重逢后,江宁林林总总的事迹加起来,宋景最大的收获是始料未及。他不太懂,既然松立已经是江宁的战利品,为什么江宁还会有这么翻天覆地的改变。

  抽烟喝酒以及与人冲突这些都是当初的阿宁从不涉及的事。

  张晟乐呵道:“小江总牛掰啊。”说完看向宋景:“看不出来,你竟然认识这么个大人物,她还邀请你去参加宴会,你们俩什么关系?”

  宋景撤开视线。

  “不认识。”

  也再没关系……

第10章 010   简陋逼仄……

  简陋逼仄的浴室,蓬头撒出来的冷水冲刷着右手的伤口。

  宋景像是不知道疼似得漠然地看着开始溢血又很快被水花冲走的伤口,这个动作维持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宋景才关了水。

  拿着帕子擦拭身上的水珠,放在水泥砌的洗手台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手机屏幕也亮了一瞬,但仅仅只有两秒就恢复成黑屏的状态。

  宋景湿手捞过手机,他刚刚看见这条消息是一条新闻:

  [盛宁集团子公司SNN掌权人江宁,于今日下午2点与艺人段敏发生冲突。段敏表态,希望得到江宁的道歉。]

  新闻还附带了一段视频,纵然已经看过无数遍,宋景还是再次点了点视频的播放键。

  视频是手机拍摄,还有抖动,但他眼睛紧紧地盯着视频里的江宁。

  江宁拽着别人的头发,轻轻松松就将旁人攘倒。

  “我要告你!”

  “好啊。”江宁的眉宇间全是不屑:“我叫江宁。”

  “江宁……”宋景自己都听不懂自己的语气,就如同他看不懂江宁。

  他现在确实已经不认识江宁了。

  新闻底下是上千条评论:

  [女人打架果然是扯头花]

  [这位女总裁好正!!!]

  [这是资本家和艺术家的行为艺术,笑死]

  [这语气真的好不爽,好像根本不怕dm会告她,是有人吗?]

  [有钱就横着走呗,这是社会正常现象]

  [楼上歪屁股,法制社会我谢谢您,支持dm告她!]

  [这位小江总早就说了,盛宁的平均工资最高的当属法务部,要不你以为段敏为什么只要道歉,告不过啊,盛宁法务部门槛起步常青藤。]

  [粉丝得心疼死,自己捧着的爱豆被资本家这么欺负,哎,又是对这个社会失望的一天]

  [dm的粉丝不孬好吧,我弟就是dm粉丝,大粉在集结粉丝,说是要报复江宁]

  宋景没再继续往下看下去,他眉骨挂着一滴摇摇欲坠的水珠,水珠‘啪’得掉在手机屏幕上。他熄灭了屏幕,拇指拭去水珠。黑色的手机屏幕倒映着他自己,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瞳孔翻滚着情绪。

  手机屏幕因为又进一条消息而亮起,屏幕倒映的人刹那消散:

  【你要的活找到了】

  大概是宋景长时间没有回复,又是几条消息发了过来:

  【林至知道不?去年WRC拉力赛第二那个】

  【陪他跑半个月,他给你500万】

  【不过你要回上海】

  【在不?应个声,人家等着回复呢】

  ……

  SNN会议室。

  这是江宁出事后,法务部和公关部联合召开的第三场会议了。

  江宁态度很明确,不可能道歉。她的要求也很明确,不接受段敏所属的经纪公司的示好,反倒要让段敏赔钱,数目还不小。

  她听着两个部门就自己的要求和态度讨论方案,偏头看了看窗外,诺大的全景窗外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霓虹灯光交织。

  江宁站起身,会议室里立即安静下来。

  她拿起车钥匙,对俞子言说:“你全权决定。”

  说完她就走了。

  会议室的众人站起身,目送江宁离开。

  等江宁离开后,法务部的常青藤的人才们看向俞子言,俞子言注视着江宁离开的背影,直到江宁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他视野,他才重新坐下来:“继续。”

  江宁打开车门,刚坐进驾驶位,手机响了一下。

  备注‘爸’发来一条信息:

  【爸】:。

  她的脸色在看到这个句号时沉了沉,把手机和车钥匙扔在副座座椅上。

  打火发动汽车,保时捷Carrera GT从SNN大楼驶离。

  错过晚高峰,江宁疾速回家。正是七月雨季,途中下起了雨。她烦死下雨天了,为了掩盖雨声,车内是震耳欲聋的音乐。

  等她到了正滨江,发现正滨江大门围了不少人。她车就停在这些人的身后,所以能轻而易举发现这些人脸上的同仇敌忾和愤懑。

  安保在劝说他们离开。

  江宁把车载音乐关了,继而降下车窗点燃了一支香烟。吸烟过程中,众人的喧闹顺着开启的车窗飘进江宁耳中。

  “江宁就是住这!”

  “江宁!你他妈出来啊!”

  “江宁,你敢不敢出来!”

  有人往门上砸垃圾,安保威胁道:“你们再不离开,我们就报警了。”

  “好啊,报警啊!”

  “江宁打我们家敏敏的事正好也可以找警察说理去!”

  江宁看着戏,她抽完一支烟,把烟蒂顺势丢出车窗外。

  然后,嘟嘟嘟——

  鸣笛。

  她在告诉这些人,她这个当事人就在他们背后呢,蠢不蠢,还要她来提醒。

  就像这些人不知道江宁就在她身后,江宁也不知道她的身后也有一道沉甸甸的视线。

  在她不断鸣笛的时候,这道视线越发沉重,慢慢地裹起愤怒。

  经江宁提醒的愤怒的段敏粉丝们看过来,雨越来越大,车外的人不太看得清车里的人。

  江宁便打开雨刷,她心说这样就能看见了吧。

  可惜她高度了雨中的能见度。

  于是江宁打开车门,鞋子踩进积了雨水的地面。她把车门关上,因为车钥匙还在车内,汽车警告地响了几声。

  “喂。”江宁漠然地看着眼前众人:“你们找我?”

  她说着:“123456……段敏粉丝才6个吗?哈哈哈哈哈哈。”

  火上浇油哪人强,江宁当仁不让。

  安保惊了,赶紧想上前保护正滨江的业主。

  江宁说:“你们让开点,别挡着我发财。”

  “……”安保:“小江总,还是避一避吧。”

  江宁哪里听,这时6个段敏粉丝被激怒,有人朝着江宁扔来一个东西。是一块石头,但是没打中,反而砸到了保时捷的挡风玻璃上。

  江宁精确地找到朝自己扔石头的人:“你眼神不好?”

  说完对安保道:“让开点,你们受伤,我不会付一分安慰费,哦,也别自作主张去报警。”

  安保没招了,只得走开,然后商量着到底要不要报警。

  处在盛怒边缘的粉丝们见江宁这么嚣张,开始集体朝她扔东西。

  这些物品成为数道抛物线,江宁看着迎头而来的抛物线,她不打算躲,她在等着自己被打中。保时捷没有熄火,行车记录仪亮着红光。

  然而,预料的被打中并没有如约而来。

  江宁感觉自己猛地被人拽住胳膊,一个天旋地转,拉住她的人和她置换了一个身位。

  继而高大的身材犹如一堵铜墙铁壁,将这些抛物线全部挡住。

  江宁抬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蕴了怒气的眸子。

  宋景严严实实地挡在她身前:“江宁,你他妈到底在想什么?”

  雨很大,有雨水灌进了江宁耳中。

  她没太听清宋景这句话,宋景又吼她:“说话!”

  -“想当我女朋友?”

  -“说话!”

  -“第一步女朋友,第二步宋夫人?玩玩而已你还当真了?”

  -“说话!”

  -“说话!”

  -“说话!”

  江宁意念飘忽,视线也开始模糊,她知道她要犯病了。她现在要变成一个控制不住自己言行的疯子和废物了。

  但她竭力控制着:“……滚。”

  她看向宋景,上次见面后注定这一次再没有虚与委蛇的伪装,所以毫不客气:“滚啊!”

  宋景复杂地看了眼江宁,继而二话没说打开车门把江宁塞了进去。

  尔后冒着雨一步步走向这些集聚闹事的粉丝们,他还没有走到这些人身边,这些人就率先感受到一股儿让人心慌的压迫感。

  “走走走,快走!”

  众人作鸟兽散,然而宋景却抓住了一个男人,一拳就挥了上去。

  这个人被宋景打得后仰,几个踉跄跌坐在地,鼻血倾注。

  不给这人反应的时间,宋景揪住领子,朝着脸又是一拳。

  安保怕把事闹大,赶紧来拦。

  在宋景被拦下时,这个人赶紧站起转身就跑,一步一个踉跄,最终拐过墙边消失了。

  “行了行了。”

  安保们劝着宋景:“先去看看小江总。”

  江宁进了车里,她在车里翻找舒思,然后水都没有喝一口气吞了好几片药片。

  吃过药只要睡一觉就好了。

  江宁喘着气,闭着眼靠在座椅上。

  等宋景打了人回来,看见的是后座上闭着眼似乎已经睡着了的江宁。

  他站在车外,沉着声喊:“江宁。”

  江宁眼皮都没掀一下,语速飞快:“你可以滚了。”

  宋景是打算走的,但他看见江宁手里捏着的药瓶。药瓶大半面积都被江宁攥着,他不知道这是什么药。他把江宁看了又看,终是没忍住:“你哪里不舒服?”

  江宁没吭声了。

  之后宋景再重复,江宁也没有再答话。

  宋景心一紧,他半个身子钻入车内,伸手往江宁额头上一探。紧着的心揪了一下,江宁额头很烫,她在发烧。

  七天前再无瓜葛的言辞裂出一道缝隙,宋景托着江宁,江宁没有任何反应。他不得不更加小心地将江宁放倒,以让江宁更舒服地躺在座椅上。

  继而打开驾驶位的车门坐了上去。

  保时捷发动引擎,在雨幕中朝着最近的医院疾速而去。

第11章 011 保时捷开得很……

  保时捷开得很快也很稳,疾速前进破开气流,呼啸声雨声交杂着向江宁袭来。像是跌入一个无底洞,她身子迅速往下坠,任凭她再怎么挣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距离洞口的光亮越来越远。

  失重感和心悸感让她痛苦地捂住胸口,许是药片撞在容器的声音引起了开车的宋景的注意,他在一个红灯处停车,车还未停稳,目光已经落向后排:“江宁!”

  江宁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她端端正正地坐在座椅上,脸色很差因此面上的冷漠供旁人一览无遗。

  “你要把我带去哪。”

  宋景松了口气,此时绿灯亮起,他回正脑袋继续开车,言简意赅:“医院。”

  雨很大,车顶都是雨点摔得四分五裂的重击声。能见度太低了,马路上的车辆行驶缓慢,宋景一直在找机会超车,也因此错过了江宁在听到‘医院’两个字后,脸色瞬间苍白。

  那是本能的恐惧。

  她被关过黑屋,被关过精神病院,‘医院’两个字是她无法承受也无法对抗的恶魔。脑海中一帧帧闪过医院的场景,江宁抖着手拧开药瓶盖,瓶口直接对嘴,大量的药片滑入口中。

  刹——

  车子打着双闪停在马路边。

  宋景一把夺走了江宁手里的药,他正要去看江宁吃的是什么药,却因为江宁剧烈的咳嗽声打消想法。

  随手把药瓶丢在一边,他半个身子往后座探去。随着他的动作,脱手的药瓶滚进了座椅底下。

  “咳咳咳。”江宁没能吞咽所有的药片,更多的药片被她呛了出来。宋景抚在她湿漉漉的后背,他没能克制自己的怒意:“你到底在做什么?你他妈到底在做什么!”

  江宁一直在控制着不让自己犯病,‘医院’两个字是她的阀门也是一个临界点,她闭上眼,把眸里的痛苦藏了起来:“我不去医院。”

  但呢喃掩饰不住的被心理疾病折磨的痛苦,她已经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只说:“……带我走。”

  宋景望着她,良久才启唇:“你想去哪。”

  “哪里都好。”江宁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说:“离开医院。”

  保时捷继续前行,在一个掉头处猛地转换方向。流畅的车身进入直行道,宋景抬眸看了眼后视镜,他是想送江宁回去的,可到底不放心这种状态下的江宁独处,更别提还有要找麻烦的段敏粉丝。

  车子穿过雨幕,最终从繁华市中心来到与城市格格不入的修车店。

  保时捷直接驶入店面内停在了简易的修车区,把正在看电视的张晟吓了一跳。

  宋景下车打开后座车门:“到了。”

  他对江宁说。

  江宁睁开眼,确定这里不是医院后,情绪终于好了许多。她从车里出来,宋景想要扶一把,手臂都抬起了一半但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在宋景和张晟眼中,江宁下车的动作算不上迟缓。此时此刻全世界也只有江宁自己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力量才克制着没让自己流露出狼狈,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踩着的水泥地犹如一团棉花,当然,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视野中全是虚影,包括宋景,包括周遭的一切环境。

  “我现在要睡觉。”江宁说:“别来打扰我。”

  张晟看了宋景一眼,眼神中含着疑问,他不懂宋景怎么把这尊大佛带回来了。

  隔间的木门没有关,江宁辨认出隔间里宋景的那张窄床轮廓,她径直往隔间去。

  “江宁。”宋景没空回答张晟的问题,目光始终钉在江宁身上,在她将要进门时唤住她:“先去洗澡。”

  江宁淋了雨,又在发烧,如果就这么睡着必定是病情加重。

  然而江宁并不理睬,她走到宋景的床边,躺了上去。当脑袋沾上枕头这一刻,江宁力气全无立即昏死过去。

  张晟惊了,朝宋景做口型:这就睡着了?

  宋景沉甸甸地看着江宁,腿边的拳头攥紧。

  最后一次!就最后一次!

  “你先回去。”宋景说:“店里我守着。”

  张晟刚要说什么,宋景已经大步往隔间里去,他‘诶诶诶’了几声,见宋景充耳不闻,只得嘟囔:“什么情况。”

  不过张晟守了一下午的店也累了,他把店里扫了扫,走之前想要给宋景说一声,转念又想,算了,估计宋景这会儿也没闲心搭理他。

  这么大的雨估计也没顾客上门,张晟帮忙把卷帘门拉到一半位置,这才走了。

  宋景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在这个逼仄狭小的房间几乎不能完全站直,他站在门框处将江宁看了又看。

  “江宁。”

  “起来。”

  宋景喊了两声,江宁始终没有回应,像是真的睡着了。

  宋景上前,弯下腰拿手背堪堪贴在江宁额头上,江宁额头更烫了。因为淋了雨,身上浇湿一片雨渍把床单一点点浸润。

  他收回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江宁的胳膊,和她的额头的温度对比明显,这个部位的温度一片冰凉。

  “江宁。”宋景无奈道:“先去洗热水澡。”

  江宁闭着眼,没有任何回应。

  宋景这才觉得不妙,他轻轻摇了摇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他心顿时收紧:“阿宁。”

  江宁呼吸浅浅,脸色苍白。

  宋景赶紧把被子替江宁铺开,捂住江宁后,他冒雨去附近的诊所请了大夫来看。

  一番简单的诊治后,大夫推断江宁是高烧失去意识,让宋景把江宁的湿衣服换了,然后再喂点药,如果还不醒只能往医院送了。

  宋景一一记下,送大夫离开时,他想到了什么:“她,吃了很多药片。”

  大夫问:“什么药?”

  “……”宋景卡了壳,他让大夫稍等片刻,自己钻入车内去找江宁吃过的药,可药瓶早就不知道滚到车里哪个角落去了。

  大夫眼见雨越来越大,因为着急离开便说:“这些药应该有嗜睡的副作用,你先照顾着,最好给她换身衣服,如果没有好转的迹象就打120,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我看着没有什么大碍,睡一觉就好了。”

  宋景没有办法,只好停止了寻觅药瓶的动作。

  大夫走后,宋景先去烧了热水。

  在热水沸腾前,宋景翻出一件自己的衣服。把手机定时‘30’分钟,如果30分钟后江宁再不醒,他就带江宁去医院。

  设置好闹钟后,宋景去拿了一个塑料盆,里面掺了点点冷水,之后再把烧好的热水慢慢加注进去。伸手试了试水温,觉得差不多了,宋景抽过细绳上的帕子,扔进盆子里。

  端着盆子到隔间,宋景‘啪’得把隔间里昏黄的灯光切断。隔间的门也关上了,屋内一点光线都没有顿时黑了下来。

  他半蹲在床边,先是探了探江宁的额头,继而把被子掀开。

  尽量不碰到江宁,他小心地脱去江宁的衣服。把湿衣服放在一边后,他才把帕子从盆里捞出来,拧去多余的水。他把帕子叠了又叠,厚底达到一定程度后,他才拿着帕子一一擦去江宁身上的湿气。

  做好这个,他把自己的衣服套在江宁身上。横抱起江宁,小心翼翼地放在椅子上,怕江宁脑袋没有支撑,他把枕头垫在江宁脖颈处。

  这下摸江宁头发也是湿的,他这里没有吹风机。宋景拧帕子一样,拧着江宁头发里的水,继而用黄色橡皮筋把这一把被他拧得乱糟糟的头发捆起来。

  做好这些,他才摸着黑换了被套。

  确定床是干净的了,他才又把江宁抱着要放回床上。他抱江宁的时候,手指不小心勾住她的头发,江宁下意识皱了下眉。

  一直没有表情的宋景终于松了口气,她知道痛了。

  把江宁放回床上,手机闹钟终于响了起来。宋景捞过手机,把闹钟关掉,借着手机屏幕的光线,他沉甸甸地看着江宁。

  “会不会过生活。”

  “有钱还这么瘦。”

  沙哑的声音在只有不到10㎡的小房间荡开,没有回响很快就消散了,但语气间的复杂和失落经久不息,在屋里慢慢糅杂发酵,最后变成令人鼻酸的难过。

  宋景离开了隔间,他重新烧了壶热水,然后撕开了感冒药的包装袋。这才去厕所。他也淋了雨,衣服紧紧地贴在他身上,把他的身材轮廓都勾勒了出来。

  昔日连苹果都要佣人削好的公子哥,此时面无表情地站在洗手台边。把洗衣粉倒在手上,拧开水龙头接了点水,双手揉搓出泡沫,继而把泡沫一一抹在从江宁身上褪下来的衣服上。

  把衣服都洗好拧干,宋景把它们挂在晾衣绳上。做好这些,他离开厕所去给江宁兑药。

  水是滚烫的,这里也没有可以中和温度的饮用冷水。他找来一个破本子,简单粗暴地手动降温。

  他力气很大,本子被他扇得乱坠,安静的空气里都是本子划破气流的声音。

  宋景用手触碰杯体的温度,杯子的陶瓷材料难以正确辨认液体的温度。宋景端起杯子,将杯子里的液体倾倒了一点出来,而他的手就是承接液体的容器。依旧滚烫的液体烫伤了他的手指,不过宋景眼都没有眨一下,抽过卫生纸仔细擦去杯沿的水渍,杯子被他擦得反光发出令人不适的声响后宋景才停手,继而拿着本子又扇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