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波的《似水流年》与《黄金时代》一样,在标题中滤掉人生的痛楚,并呈现出朦胧的暖色,讲述了特殊年代几个人的故事。
李先生的故事
李先生才华横溢,本可以在国外发展,文化革命开始,受革命热情的感召,就取道香港,在一个冬天穿着单薄的衣衫来到了北京某矿院参加文化大革命。
李先生和所有的人一样,一大早写了一份激情洋溢的大字报,到操场上去张贴,而就在这时悲剧发生了。当然这个悲剧是相对于李先生的,对于整个矿院而言,简直就是一出喜剧了
在当时大字报满天飞,刚贴完就被下一张给遮住了,这样一张摞一张层层板结,王小波说会有一尺厚。现在的人是不会相信这是真的,到底是真是假,只有经过那个年代的人才有权发言,时间长了,有形的东西都模糊不清了,何况那些装在脑袋里的无形的东西。
李先生贴的不是地方,盖住了司机班同志的大字报,司机班里的风师傅(王小波给这个人物取名字还是很讲究的,估计这位师傅是挺疯的)见状非常恼火,这是欺负我们司机文盲吗?诌这些革命辞藻多辛苦!情急之下就踢了李先生裆部一脚,真是“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这一脚让李先生差点背过气去,还好没出人命,医院诊断为“外器血肿”。
李先生气不过,就文彩熠熠地贴大字报痛斥这种惨无人道的流氓行径,多次论述“外器血肿”的严重性,这不但没有博得大家同情,还成了全院的笑料,“外器血肿”的雅号也就流传开来。
李先生回国时曾取道香港,遇到一位托派,在一起混了一些时日,后来还有通信往来,这成了李先生反革命的铁证。李先生被工人阶级揪出来,剃头发、挨打、批斗。但李先生有一身反骨,挨打时嬉皮笑脸,当风师傅在他的脑壳上凿满圆包时,李先生赞叹不已“还是你这老拳厉害!”。
线条的故事
李先生的文质彬彬与挨斗时的铁骨铮铮,吸引了一位名叫“线条”的女孩的注意。线条是个疯女孩,做事不管不顾。她开始觉得他有趣,和别人不一样,就想方设法接近他。于是李先生经常在枕头底下收到线条递的小纸条“血肿,我爱你!——线条”,当然,李先生不知道这个线条到底是谁。
后来李先生被发到河南安阳的小煤窑当会计接受改造,线条为了接近李先生,就靠她老爸的关系,在安阳当上了小护士。一天李先生被叫到会议室,线条假装李先生的外甥女,来看望“舅舅”。这让李先生觉得自己就在梦中。
线条约李先生到自己的宿舍约会,李先生犹豫再三,抵不住诱惑还是去了,但从煤窑到医院路途遥远,到了线条的宿舍已经非常疲倦,线条要行周公之礼,但李先生已经在床上睡着了。最后他们还是在一座破庙里完成了第一次,线条变成了李太太。
贺先生和刘先生
李先生后来被平反当了教授,和他相比,贺先生和刘先生就没那么幸运。
贺先生当过大官,被批斗之后从五楼跳下去了,“然后就是砰地一声,好像摔了个西瓜!”,脑浆子撒了一地。
刘先生曾经和贺先生关在一起,是个臭棋篓子。虽然绝顶聪明,但一见到凶狠的棋局就懵,这样每次下棋总是输,这与他天性胆小分不开的。刘先生见到打人批斗的阵仗吓破了胆,设法逃避,于是就装傻充楞,可惜后来入戏太深,就真的变成了整天流着哈喇子,满脸傻笑的糟老头了。他每天只知道研究棋谱,到处寻些好吃的,解解馋、过过嘴瘾。后来他也死了,是看着锅里的鸭子馋死的。
锅里的屎
有人问王小波,他的这些故事是不是隐含着什么?他说他就是在记录一些曾经发生过的故事。
人确实是特殊的物种,善于记住对自己有利的事,忘却对自己不利的事,这样人就不会活着痛苦,不会有精神上的负担。文革时期发生的事情越来越模糊了,模糊了就可以争论。新凤霞的儿子吴欢曾发文说演员张少华(饰演丑娘的演员)那时作为造反派的骨干抄了新凤霞的家,抢走了家里收藏的齐白石的画,张少华矢口否认,随着张少华的病故,再次引起网上的围观和热议。因此小说中贺先生的儿子说“贺先生的死没有仔细验过尸”是对的。
小说中提到过为了提高化肥的能效,曾经有人用热锅煮屎,这个场面是很有味道的,如果是王小波的杜撰,也真够脑洞大开的。王小波很有预见,知道后人会骂他,就说有论文为证,“参见北京大学社会学习系沈关宝的博士论文”。现在网上有人开始说这篇论文好像并不存在,这就有了争论的空间,因此巴金在《随想录》中建议建一个“文革博物馆”是有必要的,那样的话,“锅里有屎没屎”也就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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