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516年,英国思想家托马斯·莫尔出版《乌托邦》。这本书通过旅行见闻的方式,描绘了在南半球一个名叫“乌托邦”的理想国家。在这个小城邦里,人们废除了私有制,实行产品配给制度,一天只需劳动六个小时就可以过得很充足。他们每隔十年,都会通过抽签的方式来调换房屋,在那里私有财产已不复存在。乌托邦人看病不用花钱,吃饭也是免费;他们的法令精简,生活纯朴,没有商业社会中尔虞我诈的纠纷与烦恼,被视为理想社会的典范。
在莫尔之后,乌托邦小说逐渐流行起来,在意大利有康帕内拉的《太阳城》,在德国有安德里亚的《基督城》,在法国有维拉斯的《塞瓦兰人的历史》。它们都继承了《乌托邦》的传统,把财产公有、产品配给、消灭个体家庭视为理想社会的主要特征,都呼吁人们去建立这样的社会制度。到了20世纪初,开始了出现“反乌托邦文学”,有一批作家把乌托邦从空间上的南半球搬到了时间上的未来世界,他们认为在不久的将来,人们将会消灭私有制、解散个体家庭、实施按需分配,乌托邦主义者所幻想的理想社会将变成现实——但是,在这种社会形态之下,明天并不会更好,只会变得更糟!
阿道司·赫胥黎所写的《美丽新世界》就是一部典型的反乌托邦小说,他在书中兑现了乌托邦主义者的诺言,描绘了一个因科技发展而变得物产丰盛、没有家庭、没有财产的未来世界。这个“美丽的新世界”看上去是如此动人,然而在华丽的外表之下却隐藏着丑陋的罪恶——科学技术终于被某些人拿来奴役全人类!
乌托邦会在未来实现,只是它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未来五百年,人类将会逐渐放弃胎生,采用无性繁殖的方式,逐渐消灭个体家庭与各种私人情感《美丽新世界》的前三章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单元,它通过讲述一群贵族学生参观中伦敦孵化与制约中心的故事,侧面描绘了未来世界的样子。从逻辑上来看,第三章才是全书的真正开头,作者通过管制官穆斯塔法·蒙德的话,讲述了公元1908年到2532年之间的历史,追述这个“美丽新世界”是如何一步步建成的。
在未来的社会里,将由十位管制官一起统治全世界,到那时所有的历史都会被当成“骗人的鬼话”,任由管制官们随意书写,所以大众是无法得知历史真相的。人们再也不知道地球上曾有过底比斯、巴比伦、迈锡尼等古老的文明,也不知道耶稣和释迦摩尼究竟是谁。文学、音乐、绘画等一切艺术品都被毁灭了,那些残存的书籍也都被列为禁书,收进管制官的保险柜里,只有这十个人才有权通过阅读史料,知道真正的历史情况。
管制官在向贵族学生们谈过去的历史时,还不忘向制约中心主任保证“我不会带坏他们的”。他告诉学生们说,在很久以前,人类曾采用过有性生殖的方式来繁衍后代,那时候家庭是社会的基本单位,父母与孩子共同生活在一座房子里,实行一夫一妻制。由于父爱和母爱是无法遏制的,这会导致统治者无法完全控制人们的情感,不能维持稳定,社会规则常会被人们的各种激情所破坏,因此他们希望消灭有性繁殖,以便铲除家庭伦理的观念。
无性繁殖入侵,改变人类的生殖方式
1908,美国汽车大王亨利·福特生产的第一辆T型车上市,之后人们便采用复制的方式,批量生产汽车。受到他的启发,有些科学家提议采用体外人工生殖的方式,像生产汽车一样,批量地生产人类。由于传统观念的影响,政府并不接受这种提议,女人被迫继续胎生。于是科学家们又想通过“睡眠教学”来给人们洗脑,以便将传统观念清除掉,让他们接受无性繁殖。但由于法律明文禁止,所以提议一直被拒。
到了2049年,全球发生“九年战争”,各种化学武器都被大规模地投入使用,导致全球人口大量锐减。在经济大崩溃的面前,人们只有两条选择——“要么控制世界,要么让它毁灭”,导致控制的思维逐渐被统治者接受。为了应对萧条局面,政府一度推行强制消费运动,要求每个人一年都必须达到足够的消费额。但过了不久就爆发了大规模的“良心抗议”,有人呼吁“什么都别消费,要回归文化”,并且通过不婚来抵制强制生育。为了镇压这些抗议,便发生了“大英博物馆大屠杀”事件,有两千名文化拥护者被芥子气毒死。
最终,管制官们意识到武力解决不了问题,因此采纳了科学家的建议,开始推行体外人工生殖、新巴甫洛夫制约与睡眠教学法,逐渐通过科技来控制人类。他们掀起反对胎生的强烈宣传攻势,把有性生殖视为色情与羞耻,推行抗拒“过去”的消灭文化运动,强制关闭博物馆,炸毁大部分历史纪念物,查禁2050年前出版的所有书籍,把人们对历史的记忆全部抹掉。
2086年时,有两千名药剂师和生化学家获得津贴,奉命研制一种名叫“索麻”药物,能让人的精神变得麻木,无需再受七情六欲的控制。到了2092年,这种药物被广泛使用,为稳定提供了保证。之后人们又用性腺荷尔蒙、镁盐等药剂来对付衰老,消除了老年人的一切心理特征,让他们不再把时间花费在思考上。每天要么上班工作,要么吸食“索麻”,变成了科技的奴隶。
在这些事件发生之后,“美丽新世界”就形成了,人类进入了漫长的稳定时期。这个新社会的统治中枢就是用科技来生产人和塑造人的“孵化与制约中心”。
改造人类的自然繁殖方式,就可以从根本上重塑人类社会
科技通过孵化来生产人、通过制约来塑造人。能够根据社会的需求,把人制造成为管制官想要的样子与现代社会不同,未来社会的统治中心并不在议院、宫廷或政府大厦里,而是在一个科学实验室内。
孵化与制约中心是一栋三十四层高的灰色建筑物,大门上方悬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社群、同一、稳定”六个大字——这是未来社会的统治原则。中心主要开展对人类进行生殖、制约和教学的工作。
①体外人工生殖。中心的一楼是“受精室”,未来的人类都是在这里出生的。里面有300多个受精作业员,专门负责进行体外受精操作。作业员们先将最高贵的“阿尔法(α)”和“贝塔(β)”受精卵留下来,待孵化完成后再进行装瓶;低等的“伽玛(γ)”、“德尔塔(δ)”与“厄普西隆(ε)”受精卵会在36小时之后,会再度被取出来,经历“波坎诺夫斯基程序”。这些低等的受精卵将不断被复制、抽芽,形成千千万万个人。抽芽完成后,受精卵就会被输送到隔壁的“装瓶室”,接受审核与打标签。然后再慢慢地送往“社会功能预定室”,被设置成各种社会职业属性,高等的“阿尔法(α)”会成为“世界的主宰”,低等的“厄普西隆(ε)”则是下水道工人、职业白领或维修工......总之,每个人的阶级都是注定的。
消灭胎生,像制造商品一样制造人类
②新巴甫洛夫制约。在孵化完成之后,胎儿们就会被送往五楼的育婴室,接受新巴甫洛夫制约。护士们会在婴儿的面前陈放书本和鲜花,然后让他们爬过去进行抓周。抓到鲜花的孩子会遭受轻微电击,抓到鲜花的则会听到刺耳的警报,在反复两百多次的制约之后,婴儿们就会把鲜花与电击、书本与噪音联系在一起,“本能”地痛恨这些物品,一辈子都会远离它们。通过这种制约手段,科学家们就能控制每个人的喜好与情感,根据社会的需要来塑造适合从事各种职业的人;
③睡眠教学法。这种方法是为了重塑人的思想与认识,在孩子们入睡的时候,不断播放引导性很强的广播,将某些意念植入他们的头脑之中。例如向“贝塔(β)”的小孩灌输阶级意识,反复对他们说:德尔塔(δ)穿卡其色衣服,我穿绿色衣服,所以不能跟他们玩;厄普西隆(ε)更糟糕,他们穿丑陋的黑色衣服,笨到不会读写,千万不要靠近他们。而阿尔法(α)是最高贵的,他们穿灰色衣服,聪明得吓人——最后还不忘灌输阶级认同感,说:“我好高兴我是个贝塔”。通过睡眠治疗法就可以轻易地控制每个人的大脑,让他们相信胎生是可耻的、这个社会是最好的、一夫一妻是羞愧的,而管制官则是最伟大的!
科技的控制之下,每个人出生的那天阶级地位就已固定;在婴儿时期,性格便已成形,十岁时心智完全成熟,十八岁后就要参加社会化大生产,整天进行劳作与消费,直到走完已经注定的一生为止。
在美丽新世界里,人们没有情感、没有思想也没有欲望
“美丽新世界”实现了乌托邦的幻想,但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反而很悲惨赫胥黎所描绘的未来世界并不美丽,在这样的社会下,人就像商品一样被批量地生产,就像机器一样被随意地操控。科技已经很发达、物产也非常丰盛,但是人与人之间的亲情、友情、爱情、恩情都已经被消灭了。人的欲望被简化为消费欲,目的就是为了参与社会生产秩序,维护稳定。科学技术在造福人类的同时,又反过来成为役人的手段。它把人丰富多彩的情感以及充满魅力的个体性消灭掉,留下的只是一个稳定、单调、乏味的科技社会。
在“美丽新世界”里,乌托邦主义者们所幻想的财产公有、按需分配以及社会大家庭都已逐一实现,甚至连国家都消失了。柏拉图理想国里“各人从事适合的工作”则,变成美丽新世界中从α到ε的阶级划分;莫尔乌托邦里共同生产、集体分配的原则,被各种生产部门所实现;康帕内拉太阳城里要消灭个体家庭的愿望,通过取缔胎生,采用孵化的方式,变成了现实;维拉斯描绘塞瓦兰人的“公妻制”,也通过睡眠教学法,变成了新世界里“人人都属于别人”的理念。
赫胥黎的这部科幻小说论证了乌托邦世界在未来出现的可能性,只是它并不像乌托邦主义者所描绘的那么美好。在“美丽”的表象之下,竟是科技奴役人类的悲剧。不要认为人类永远都能驾驭自己所发明出来的东西,在不久的将来,科技可能会反过来塑造人类自己。它们不仅会改变的人类的观念,甚至还能重塑人类的情感,充当奴役他人的手段,这个过程就叫做“异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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