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楚的故事(那个不近女色的云大公子)(1)

图片/长歌行剧照

永安城三岁的孩童都知道,南城云氏当铺的大公子,有个泼辣蛮横的外室。

天不怕地不怕的云卓阳,竟怕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硬是没敢娶妻生子。

1.

七岁那年,元涴跟着母亲,还有弟弟,胆怯地回到京城,回到元府,至此,她才知道,父亲住的是朱门厚墙,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华衣锦服。

而父亲,是有妻女的,是父亲死皮赖脸地求着嫡母,才让小娘带着她们进元府的。

彼时,她叫大喜,嫡母勾着她黑黝黝的脸问,“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大喜!”大喜怯生生地应着。

嫡母一脸嫌弃,“大喜,真是小乡下的野丫头才会叫这样难听的名。”

嫡母看着旁边在读书的元姝,挑起嘴角冷笑了下,“灰染突尘涴,毛色非旧鲜,以后你就叫元涴吧。”

母亲卑躬屈膝地伏头,“元涴,快谢谢夫人赏名。”

元涴叩头,学着母亲的卑微的样子,“谢谢夫人赏名。”

明明父亲先娶的母亲,父亲上京从商,就变心娶了富商千金,富商去世后,父亲才敢把实情说出来,这千金没辙,只能让父亲把小娘她们一同接上京。

后来有一次,元府来了几位与元姝一同学习的小姑娘,元姝拿着笔在元涴的脸上画了一个大乌龟,然后笑着说,“你们看,她这样子是不是跟她的名字一样肮脏,元涴。”

一群姑娘笑得前倾后仰的,元涴这时候才明白,灰染突尘涴,原来是脏的意思,元夫人是一辈子都在提醒她,她是上不了台面的脏东西。

元涴在元府住下,小娘连正经的妾室都算不上,嫡母只是把他们一家三口,安置在后院最阴潮的那个屋里,吃喝靠的是父亲偶尔赏的一些银钱。

元涴十四岁那年,弟弟感染了时疫,起初小娘以为,只是普通的低热,直到弟弟连烧几天,整个人没了意识,小娘才知道害怕,求着元夫人寻大夫。

元夫人一听到是感染时疫,把她们一家三口都赶出去了。

元涴一直记得,那天的京城,人流横穿,他们看自己的眼光,就像看戏一般,却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

元涴扶着小娘起来,“娘,走,我们不求她,是生是死,我们都跟元家毫无关系。”

小娘一个耳光结结实实打在元涴脸上,那火辣的痛感直接让元涴懵了。

小娘抱着弟弟哭,“不靠元家,你弟的命就搭在这里了,要走你走,我再求求夫人,夫人那么心软,一定会救我们的。”

小娘一辈子奴颜屈膝,做低伏小,只为在元府喘口气,可是她忘了,心软的是父亲,如今父亲不在京中,元夫人恨不得抓紧这个机会,把她们一家三口,明正言顺地赶走。

后来,弟弟没熬得过那天晚上,小娘也没扛过去,死在了元府的门前。

还是元夫人怕晦气,找人挖个坑,把他们埋进去的。

2.

元涴遇到云卓阳那天,是母亲过世后的两个月,她举目无亲,想到回永安城安定下来。

那天她饿着肚子守在一间面馆旁边,看到一位顾客没吃完面就结帐走人了。

元涴跑过云,把顾客那碗剩下面条,用手捞着往嘴里塞,店小二瞧见,走过来拎着元涴的衣领骂着,“哪里来的乞丐,弄脏爷的东西,你赔得起吗?”

元涴不理小二,哪怕是被拎得两脚离地,她还是端起那个碗,把汤喝得精干。

小二把元涴丢出去,生气地说,“还是个要吃不要命的,快走开,下回再看到你,就没那么便宜了。”

元涴就这么被丢在云卓阳脚底下,她最狼狈的时候,遇到意气风发的云卓阳。

云卓阳蹲下看着元涴,眼里带着纨绔般的戏谑,“竟是个女的,姑娘,这点烂面有什么好吃的,爷带你去吃好吃的?”

元涴抹下把嘴,盯着云卓阳看,“天下没有免吃的饱饭,公子要我帮你做什么?”

“哟,就你这样,还能帮我做什么?”云卓望着同伴,笑得轻浅,“就是要你以身相许,也要洗干净了才知道值不值一顿饭钱吧?”

元涴捂着破旧的衣衫,“用不着公子这般施舍。”

云卓阳被元涴逗乐了,“你叫什么名字?”

“元涴。”元涴带着一丝倔强之意,“灰染突尘涴,毛色非旧鲜的涴。”

云卓阳眉心泛着丝隐晦,扶起元涴,“好好的姑娘,什么名不好许,偏许涴,走吧,去吃点东西,不用你以身相许。”

“真的?”

“真的,我像这么饥不择食的样子吗?”云卓阳哭笑不得。

同伴谢铅拉着云卓阳,“你什么时候也会怜香惜玉了,你可是不近女色的。”

“谁说我不近女色,我不过是不近妖色。”云卓阳瞪一眼谢铅。

“既然你这么有兴趣,我就不陪你了。”谢铅贼笑着,意味深长地望着云卓阳。

谁不知,年过二十三的云卓阳,从不近女色,哪怕是一个姑娘主动投怀送抱,他都能红着脸躲得远远的。

云卓阳天不怕地不怕,唯怕女子,这是永安城人人皆知的笑话。

3.

云卓阳点了一桌子的东西给元涴,元涴两眼发光,想着,先填饱肚子再说。

元涴狼吞虎咽般,把过半的菜吃进肚子里,露着丝倦容,“公子,谢谢你,不知我能替你做些什么?”

云卓阳没想到元涴这么较真,“你能做什么?”

元涴凝思了一会,“嗯,我会烧饭,会做衣裳,会,反正搬搬抬抬我都会。”

“就是不会暖床,对吧?”云卓阳双手托着下巴,打趣地说。

其实云卓阳不是天生不近女色的。

云氏当铺对面,就是永安城最热闹的万花楼,每日他站在柜台那里,只要稍稍抬目,就看到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扭着纤肢往路过的男子身上靠。

有一次半夜,他抄了近路回府,经过万花楼那条阴巷,看到一对男女缱绻在一起,衣不遮体,春光全露,他们抱在一起,发着急喘的气息。

那年云卓阳十八岁,血气方刚,他先是愣在那里,连连咽了几口口水,落荒而逃。

回到云府的云卓阳,脑海里尽是那个他觉得龌龊的画面,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见着姑娘就跑。

再后来,云卓阳也会用言语去调侃一些姑娘,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是不忌女色,可一旦真的有姑娘投怀送抱,他就身骨发软,两脸憋红地逃跑了。

元涴认真地回应云卓阳,“公子,我虽出身卑微,可我不会做妾,宁死不做妾,我不想像我娘一样,低了一辈子的头,连活着的最后一口气,都是在求人,我更不想像我弟弟那样,生病了活活熬死,我要活得堂堂正正,苦一点没事。”

云卓阳打量一番元涴,“算了,我在城外正好有一处庄子,需要有人帮忙打理,你就先帮我去那边打理吧!”

“真的?”元涴不可置信地望着云卓阳。

云卓阳轻笑,“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我好歹是云氏当铺的小掌柜,你有什么让我骗的。”

元涴咧嘴讪笑,“元公子,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

云卓阳带元涴去了城外那处庄子,那原是一个富商的庄子,经商失败后,就当给云氏,云卓阳图那里面清静,把它重新修葺一下,留一个忠叔看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回来这边待三两天。

忠叔看到云卓阳带了位姑娘回来,很是吃惊,寻了之前那位富商留下来的姑娘衣裳,让元涴换上。

元涴简单洗一下脸,换好衣裳出来,荷叶大的裙摆长冗拖地,像足了从前元姝穿的那些衣裳,好看又贵气。

元涴走到云卓阳跟前,转着圈子,“云公子,你给我穿这么好的裙子,哪适合干粗活的。”

“谁,谁让你干粗活了。”云卓阳盯着元涴白净的锁骨,他连咽几下口水,手不经意紧紧地握着桌沿,“这里有忠叔,你帮着忠叔打理一下院子就好,你不是说你会煮饭烧菜吗,我若是过来,你就负责烧饭就行,忠叔那手艺,难吃死了。”

忠叔不服气地白一眼云卓阳,“大公子,从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烧的饭,比府里面的厨子烧得好吃。”

“那,那天天重着样的,我也会吃腻了。”

元涴摸一下云卓阳的额头,云卓阳躲闪着,目光闪烁,元涴微微纠眉,“云公子,你没事吧,脸怎么都红了?”

“没事,一点都不避讳,男女授受不亲。”云卓阳推开元涴,“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有什么事跟忠叔说就行了。”

元涴脱口而出,“那可不行,我不能白白住这里,我还要赚钱。”

云卓阳吃笑的盯着元涴,“丫头,我还能少你那几个银钱不成,我让你给我烧饭,自然会给你钱的,还是说,你等着钱用?”

“没,没有。”元涴讪讪地勾着手指,“我总不能一辈子倚着云公子,当然要赚钱养活自己,我才不想哪天被云公子扫地出门,还得去抢食。”

云卓阳望一眼忠叔,两人都讪笑着,“你这丫头想得还挺远的,放心吧,这里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云卓阳走出去,又折身回来,“今晚我会过来吃饭,尝尝你的手艺。”

云卓阳望一眼元涴才离开,忠叔追出来,紧着云卓阳的身后,“大公子,你这平白无故送一个姑娘过来,我要怎么对她?”

忠叔拿捏不准,云卓阳以前也接济过一些无家可归的人回来,可姑娘家是头一次,他不知道,云卓阳是可怜元涴,还是喜欢她,主子跟丫婢,可是不一样的。

云卓阳回头望着元涴,她凝神抚着身上的衣裙,目光胆怯又企盼的样子。

“估摸也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女,你不用理她,她想做什么,随她去吧。”

“大公子不是喜欢元姑娘的?”

“你这老头子想什么?我会就地择食吗?”云卓阳恣意地反驳着,他挺挺身子,像跟忠叔说,又像跟自己说,“瘦得跟没长开似的,谁会喜欢她。”

4.

元涴在云卓阳的庄子出入时间长了,便开始有些流言,不近女色的云卓阳,在城外庄子金屋藏娇,养了个外室。

那日云卓阳带元涴去市集买几身衣裳,被一个娇嗲嗲的姑娘挡住了,她瞪着元涴,“云哥哥,这瘦得跟个猴子似的丫头,就是你养在庄子的外室?”

云卓阳嗯嗯哼哼,“如媚,你怎么来了?”

“我就来看看你养的是个什么东西。”花如媚拽着元涴的衣领,就像那天面馆的店小二这般把她拎起来,“喂,就你这样,哪点配得上给云哥哥暖床的,识相点,早些离开,你要多少钱,开个价,别污了云哥哥的名声。”

云卓阳刚想上前阻止,元涴用力推开花如媚,往云卓阳怀里靠了靠,“我说姑娘,你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开口闭口一句云哥哥的,你都不怕污了自己的名声,怎么就担心一个男子的名声了,我跟你可不一样,我就是倚着云公子过日子的。”

花如媚啐了恨的目光瞪着元涴,又可怜兮兮地望着云卓阳,“云哥哥,你看她欺负我,你还不帮我说两句话?”

云卓阳耸耸肩,“如媚,元娘子说的可句句属实,我怎么帮你。”

花如媚气得直跺脚,“云哥哥,你当真喜欢她?”

“喜欢啊,不喜欢为什么养着。”

“你,你们太欺负人了!”花如媚双手握成拳头,气鼓鼓地离开。

元涴退出云卓阳的怀里,拍下手,目光顺着锦帛过去,悠悠地说,“拿人钱财,替人解忧,云公子不必谢我。”

原来,最近云卓阳都在城外庄子住下,忠叔有跟元涴提起过,云卓阳这是避亲,他与花如媚有过口头婚约,那是父辈定下的亲事,眼见着花如媚到了待嫁的年岁,云卓阳并无娶亲之意, 花家只好自己上门提了这门亲事。

云卓阳退亲无果,只好躲到庄子上了。

那天元涴问忠叔,云卓阳这般年岁,又是富贵人家,大抵都是成亲了,为何他还没成亲。

忠叔意味深长地盯着元涴,直摇头,“大公子怕是这辈子都是不会娶亲了。”

“为什么?”

“这个……”忠叔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喃喃道,“元姑娘,总之云公子不喜欢花姑娘就是了。”

云卓阳挡在元涴跟前,“既然这样,做戏做全套。”

“啊,什么思?”元涴好奇地问。

估摸元涴已经后悔帮云卓阳解困了。

自从打发了花如媚,云卓阳张扬地带着元涴出入各种场合, 左一句元娘子,右一句元娘子。

不管是那些心悦云卓阳的姑娘,还是云夫人托人寻媒说亲的姑娘,都被云卓阳拉着元涴来打发了。

元涴跟媒婆当众吵过架,也在众人跟前跟云卓阳撒娇,甚至撒沷打滚,更甚者,有一次云卓阳跟元夫人安排的一位姑娘在酒肆吃饭,元涴直接进后厨,顺着切菜的刀出来,把那姑娘吓的魂都丢了。

而每次云卓阳就是躲在元涴身后,一句元娘子别生气。

后来,就连永安城三岁的孩童都知道,南城云氏当铺的大公子,有个泼辣蛮横的外室。

天不怕地不怕的云卓阳,竟怕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硬是没敢娶妻生子。

元夫人知道这是自己儿子造的孽,她去过几回庄子,指着云卓阳就骂,不让人省心的。

云夫人这一骂,就骂了两年,元涴这恶名昭然,似乎已经在大家心里根深蒂固,再也无人给云卓阳说亲了。

5.

除夕之夜,云卓阳把忠叔放回家陪妻儿,诺大的庄子,只有元涴守着。

元涴把院子的落雪打扫一遍,坐在门槛处,心思飘忽,想起从前很多的事。

元姝跟小伙伴取笑她的样子,她十岁生辰那天,小娘偷偷去后厨偷一个鸡腿揣在怀里给她带过来。

元府不差一个鸡腿的钱,元夫人却逮着小娘不放,那天,小娘挨打了,为了一个鸡腿挨打。

元涴曾好几次劝小娘离开,小娘只是把她跟弟弟拥在怀里,红着眼眶说,“我们孤儿寡母能去哪里,小娘苦点没事,能把你们养大,也是小娘唯一的心愿了。”

小娘的步步忍让,换来的,只是元夫人变本加厉的伤害,每次父亲出远门,就是她们一家三口见不得阳光的日子。

小娘撮着最后一口气,都在求元夫人,元涴这辈子都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她这两年攒了些钱,哪怕真的离开云卓阳,她也能过得很好。

只是这么一想,她鼻子忽然泛起酸涩,自己喝起闷酒,几杯下肚,不胜酒力,就醉了过去。

元涴醒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一件披风,云卓阳站在门口处,风雪飘逸,他青玄的长衫上沾着雪花,有种岁月静好的温婉。

元涴婉笑一下,又闭上双目,倏的睁开双目,才意识到,这不是梦,她连忙站起来,“云公子,你怎么来了,今天是除夕夜。”

云卓阳转身,眉目轻轻挑着,“醒啦,一个人也不知道锁上门,有坏人来了怎么办?”

“大家都在守岁,哪里会有坏人,云公子,别把人心想得太坏了。”

“那你也是在守岁吗?”云卓阳目光瞟着桌子上的酒壶,“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元涴搓着手背轻笑,“这,这不是过年吗,心情好就喝一点,云公子怎么不陪夫人他们守岁?”

“母亲哪里需要我陪。”云卓阳走过去捡起被元涴弄掉在地上的披风,顺势给元涴披上,“我思来想去,我们孤家寡人的,才是最适合一起守岁的。”

“那,那我去给云公子下饺子。”元涴莫名的心情好了大半,跑着去厨房和面。

这两年来,元涴变了很多,在云卓阳的照顾下,长得圆润了不少,身子长开,像个大姑娘,身上散发着青春的气息。

云卓阳盯着元涴那和面的动作娴熟,好奇地问,“你这和面的功夫,是跟谁学的,比我府上的厨娘弄得还好吃。”

元涴呵笑着,“这算什么,我从小就会和面了,不过很少做饺子,都是下面条的,小娘说,面粉最便宜了,我们逢年过节才会吃饺子,平日里只吃面条,管饱的那种。”

“我从来没听你说过你以前的事?”云卓阳往元涴身边靠了靠,“好像听你说过,你原本就是永安城的?”

“是啊,我七岁之前,一直住在永安城,就在安和巷一直走到尽头,那边坍塌了的农房。”元涴说着,眼角有些温湿,她强挤了些笑意,“后来我随小娘上京城,那年刚回来,无家可是归,举目无亲,我只能捡吃的,没成想,遇到云公子,云公子,你是我的恩人,真的。”

云卓阳对那户人有些印象,主要是永安城不大,那户人家,起初是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小姑娘,那男子上京从商,多年没回来,有好些人就劝妇人改嫁,说男人一定是在京城安家了。

后来,在小姑娘五岁的时候,男人真的回来了,只是回来两三天,就又走了,再后来,妇人生下一个男孩子,直到男孩子两岁了,男人才把她们三个接上京。

永安城的之前还有人偶尔提起这些碎事,只是时间久了,就没有再说了。

云卓阳轻吐口气,“怎么就只有你回来了,你的父亲,母亲呢?”

元涴捏着面团的手搁了一下,她生咽着口水,“死了,我小娘和弟弟都死在一场时疫里,我父亲……”

元涴没有再说下去,她用手背抹下眼角,走过去打开锅盖,锅里面的水冒腾,她讪笑着,“这水都开了,快下饺子了。”

元涴一边下饺子,豆点大的泪水一边滴在锅里,没入冒着烟的水里。

元涴曾经恨父亲,恨他无作为,却把小娘接上京中,如果父亲没把她们接上京中,哪怕日子苦了些,也是能活下去的,可是这两年,那恨意慢慢消淡了,大抵,放下一段恨意最合适的法子,就是把他忘了。

元涴已经不大记得父亲的模样了,毕竟,他见过父亲面的次数,十个手指也数不完。

云卓阳从元婉手上接过大勺子,“让我来吧,你出去等着。”

元涴展了些笑意,“云公子,你会不会?”

“当然会,以前忠叔不在,我也会自己下厨的,哪能连个饺子都煮不熟。”

6.

屋外的雪,积得越渐深了,屋里却传出阵阵笑声,这是元涴过得最开心的一次除夕,从前与小娘躲在那个阴暗的小屋子,元夫人不给她们去前院。

后来,认识云卓阳,她自己一个人过了两年的除夕,她记得,第一年在这个庄子里,她从早上扫雪,扫到晚上,她一个人下面条,一个人看烟花,一个人,蜷在门槛处,一坐就坐到天亮了。

元涴凝目望着云卓阳,诚然地说,“云公子,谢谢你,谢谢你,一切的一切。”

云卓阳怔了怔,“我就陪你吃顿饺子,你就这么感动了,那往后,我每年都陪你过。”

元涴笑而不语,一大个饺子塞进嘴里,噎住自己的话语。

做人不能太贪心的,像云卓阳这样子的身份,元涴自知配不上他,一辈子,她怎么敢指望。

天空突然放了烟花,元涴走出院子里,抬头望着炫烂的烟火,嘴角扬着笑意,望着眼前的云卓阳,心里微微触动,她突然就张嘴,“云公子,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云卓阳望着元涴,烟花也烧完了,他不经意地问,“元涴,你刚才说什么?”

元涴垂了眉目,轻轻发笑,摇摇头,“我想说,我还会留在云公子身边多久,云公子什么时候才会娶一位夫人。”

“你觉得呢?”云卓阳恣然地望着元涴,有些笑意,像他们初见那般,他也是这般调侃元涴的。

元涴被云卓阳调教的这两年,脸皮也变得有些厚了,她昂着头迎上云卓阳的目光,“我猜,很难吧,他们都是说,云公子你不近女色!”

“谁说我不近女色的。”云卓阳揽着元涴的腰身,稍用力,把元涴抱至怀里,他忽然凝目,让人分不清真假,“要不要我证明给你看,我是近女色的。”

元涴紧抿着嘴,半晌才压着嗓子轻笑,“云公子,你的脸都要红到脖子处了,我还没脸红,你倒先脸红了,还说自己不是不近女色,这若是传出……”

元涴的话被噎了回去,云卓阳带着浓烈酒味的唇,紧紧地覆在她的唇上,舌尖交缠,她有那么一刻,整个人身子软了下来,无措地闭着双目。

许久,云卓阳才放开元涴,元涴的脸像烧烫的烙铁,又热又辣,她揪着衣裙,别过身去。

云卓阳反而笑了,“是谁先脸红的,看你还敢不敢说我不近女色。”

“你,我……”元涴又急又窘,她挽起裙摆就往房间跑回去。

云卓阳抚着嘴唇,乐呵呵地笑着,怔了一会,才想起来追上去。

元涴连喝了几口茶水,心绪才缓缓平伏下来。

云卓阳走进来,挑着眉心恣然而笑,“怎么,平日里你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自己被欺负了,反而躲起来了。”

元涴咬着薄唇求饶,“云公子,你就放过我吧,我不笑你了,我再也不取笑你了。”

“我若是不放过你呢?”云卓阳靠近元涴。

元涴的背抵在桌子边沿,强挤出一丝笑意,“云公子,别玩了,我玩不起。”

“我没开玩笑,我就是想娶你!”云卓阳双手靠在桌子沿,把元涴围在手臂内,“我比你年长九岁,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这事,刚才你不也没推开我吗,你是不是一直喜欢我。”

元涴一时语塞,她咽着口水,“云公子,我说过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做妾的,你再这样,我明天就离开,不,我现在就离开。”

“谁让你做妾了?”云卓阳敲一下元涴的额头,“傻丫头,你想什么,我像那种朝秦暮楚的人吗?”

元涴低着头,小声嘀咕着,“那,那我,我也配不上云公子。”

云卓阳坐在桌子上,侧目瞟一眼元涴,有些哭笑不得,“你跟了我两年多,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我若是讲究门当户对的,早就成亲了,再说了,我已经把想娶你这事跟母亲说了,母亲说,只要我愿意成亲,不管是谁,都认了。”

“真的?”

“除了这句话,你就没别的话要问我吗?”

“嗯!”元涴深思了一下,眨巴着眼睛,“为什么会是我?”

云卓阳咧嘴,忖思了一会才故作轻松,“大概是,你治好我不近女色这毛病了吧。”

两人对望一下,爽脆地笑着,那笑声在房里回荡着。

云卓阳先止了笑意,“这么说,我当你是同意这亲事了?”

“嗯?”

“别动,脸上沾了东西。”云卓阳说着,手掌抚过元涴的脸,他的唇缓缓贴上去。

哪有天生不近女色的男子,如果有,无非是还没遇到那个,让他心动的女子。

那个不近女色的云卓阳,挑逗起元涴,元涴是一点法子都没有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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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梦,90全职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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