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其子择师而教之于其身也(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1)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大概没有几个中国人不知道这句话的,但是也大概没有多少人真正明白这句话的。人们对于这句话通常的理解都是:“温习旧知,并且能够开悟出新知,就可以做老师了。”

这样理解,看上去好像也没什么毛病。但是仔细品读,如果所有人都能“温故而知新”,岂不是人人都可以成老师了?当然,人人成师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可是再进一步,如果有些人,毫无根据,只是为了颠覆旧知而创造新知,这样的人也能视为老师吗?

再者,“温习旧知,并开悟新知”就可以当老师,可是谁又能保证“旧知一定映射出新知”呢?

其实,很多读过《论语》的人可能都会有这样一种感觉,或者说是一种困惑。乍一看上去,每一句都好似劈头盖脸,好有道理;但是细细品味却又似白水,寡然无味。

美国学者迈克尔·哈特曾经做过一个历史上最具影响力100人排名,这份排名中孔子名列第五。我们暂且抛开排名本身的争议和局限性,历史上最有影响的人当然是说法不一,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难以形成一个共同的认识。但是无论是任何一份类似的历史人物排名,孔子都不会掉出前十,甚至是前五。

可是,这样一位伟大人物的“语录”,却为何会给后人那样的困惑呢?甚至于,还经常被贴上“劣质鸡汤”的标签,扣上“腐儒”的帽子。说实话,这真是孔子,乃至整个儒家的一种悲哀。或者说,是儒家文化千百年来被强奸的哀嚎。

儒家从来都是现世的,并且儒家对“时运”、“命运”的态度是十分积极的。儒家最基本的信念,即儒家思维最基本的结构:天、地、人。人,即是天地之心,天地之心就在人的心里,人心立,则天地立其心。正如张载所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庖丁解牛,神遇而牛解,文言文的阅读也一样,神不遇而解其文,无有是处。回到孔子的这句话,“温”在这里是通假字,通“蕴”,积聚的意思;“故”,故有的,这里指经过时间沉淀和检验的智慧;“知”是“智”的本字,这里就是智慧的意思;“新”,即鲜活的创造与呈现。所以“温故而知新”是说,积聚那些经过时间沉淀和检验的智慧,并且保持智慧在当下鲜活的创造与呈现。

“可以”则并非是白话文中的一个词语,而是“可”和“以”。在这里,“可”是应当的意思。实际上,这里的“温故而知新”是因强调而提前,相当于“可以温故而知新为师矣”。

”师“,师法的意思。韩愈在《师说》中讲“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其中的“师”也是这个意思。

孔子和儒家绝不泥古,而是强调“智慧必须在当下能活用出新,才是真正的智慧”,否则,把“温故”当成在旧知识里找到一些原则或者准绳来勾画、预测未来,只能是愚行。

孔子认为,“习旧知而开新知”只能是某种扩充知识的途径,但决不是唯一的,更不可以此为“师”。就像是,古代的“旧知”,无论如何去“习”,也都开不出如今网络世界的“新知”。

但是,智慧是超越这一切的,无论是“新知”还是“旧知”,都离不开智慧当下鲜活的创造与呈现,这才是真正可以为“师”的。

所以,所谓“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就是说,应当把积聚那些经过时间沉淀和检验的智慧,并且保持智慧在当下鲜活的创造与呈现,来作为人们所师法的目标。

对于儒家来说,“天、地、人”的思维和生存结构都是当下的,所谓当下,就是承担,任何根源性的探讨,都必须以这当下的承担为前提。换句话说,在儒家的思维里,一切科学、宗教、艺术,都是以这“天、地、人”的思维和生存结构的承担为前提的。人,首先是在这天地中生存的人,没有这个承担,一切都瞎掰。

所以,从气质上来说,孔子和马克思一样,走的都是阳刚的路子。孔子认为,任何人的生长只能是自己的生长,任何人的德行只能是自己的德行,没有任何上帝可以替代。如同阳光普照,无所谓照物,而物得阳光而自彰,阳光本无能彰所彰。

孔子从来不会相信,那些被所谓上帝一救就可以永生的无聊谎言,孔子只相信,一切都是由每个人自己的力量生发出来的,这也是中国古代 “自强不息”传统的逻辑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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