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几个大院(记忆中的那个家)(1)

天津金刚桥夜景

1976年唐山大地震后,母亲催促我利用暑假,到天津看看老人们。所以地震没多久,我就来到天津。当时的街景把我震惊了,到处残砖破瓦和惶恐不安的人群,震坏的楼房静静地伫立在街道两旁,街道上到处都是临建,一幅惨烈的景象。大兴老邨的楼房由于盖得质量非常好,竟然没受一点影响。而路对面幸福里的新楼房大部坍塌。到天津没几天,余震不断,经常趴在床上,房子就摇晃起来。爷爷奶奶感觉心里不踏实了,就把我送到了东郊区张贵庄舅姥爷家里,就是现在中环线零公里的东北角边上,因为那里住的是平房,而且也都搭了防震棚。

那时的张贵庄,还是天津的郊区,周围还没有什么楼房,附近都是铁路和稻田。怕我闲下来想家,每天舅舅和他的哥们儿就变着法着哄我玩,每天就住在防震棚里,闲时就到附近的小河沟里捞鱼虾,到稻田里挖泥鳅,到铁路边上看火车。邻居家的哥哥在学校是教音乐的老师,每天晚上叫我到家里,弹古筝听音乐,打发时间。因为河北和天津说话口音不同,河北话遇到天津话音调发音差别很大,有时显着特别哏,邻居大哥就经常叫我“小老坦”、“小侉子”调侃我。住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至今给我留下了非常美好的回忆。

父亲平时津津乐道,引以自豪的就是自己所在的水压机车间和自己的八级钳工技能,唠叨厂子里的水压机非常有名,上过报纸,拍过电影,还出过国。但生活中的父亲,是一个性格耿直,不善言辞的人,每天都是早早穿上厂服,迎着朦胧的晨光坐早班车上班,晚上在晚霞映衬中下班回家,两点一线,几十年如一日。一边是妻儿、一边是父母,承受着夫妻两地分居的苦闷,也从来没有向外人表白抱怨,总感到他的生活是那样沉默无声,孤单寂寞。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着自己平静而不完整的生活。

天津几个大院(记忆中的那个家)(2)

老物件

1986年我在老家结婚,几位老人家都在天津,母亲就安排我们旅行结婚,到天津亲人身边。爷爷奶奶见到我们非常高兴,到天津的第二天,就带我们到黄家花园理发店打扮一番,挨个通知天津所有的亲戚,在南京路上的友谊宾馆置办了两桌酒席,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不久,我就考入天津的一所管理干部学院学习。经常利用课余时间回大兴老邨的家里,帮着买点东西干点零活,陪老人们聊聊天。每到寒暑假期,老婆就带着出生不久的女儿到天津住些日子。一时间,从来没有过孩子哭闹声的房子里,突然就变得热闹和温暖了,不再那么冷清。看到老人们快乐地忙碌着,我的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大概是1985年左右,市里一名女作家看中了这套楼房,几户邻居陆续搬走了,因为老人们故土难离的原因,一直没有搬家。由于楼上楼下是公用楼道,平时做饭的厨房都设在楼梯间里,每天都要见面,女主人平时忙完家务,就是接待客人,闭门著书,印象最深的就是每天都有许多出版社的信件堆在哪里。有时忙不过来,就请外边的保洁帮助打扫卫生。平时邻居见面总要客气两句,有时女主人也聊一些到大兴安岭采风,看白桦林等一些自己的事情。有时还把自己做的炖牛肉什么的送到楼上,让大家分享他的厨艺。我结婚的时候,女主人还送了小礼物表示祝贺。大概有两年多的时间,老人们终于同意置换房产,全家就搬离了大兴老邨,迁到了河北区中山路的金辉里。

金辉里是唐山大地震后新盖的临街的板楼,交通比较方便,出门就是中山路和黄纬路,对过就是原来的大天津食品商厦,周围有农贸市场和中山公园食品街,往南遛几分钟就是海河和金钢桥,当时的金刚桥还是老铁桥,过桥就是古文化街和东北角商业区。往北坐三站公交就到了火车北站。商业繁华,环境接地气,周围都是卖早点的、卖菜的自由市场,生活很便利。新居是在二楼的一个偏单,有煤气、暖气,上下楼非常方便,在当时算是比较好的居住条件了,老人们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天津几个大院(记忆中的那个家)(3)

古文化街

搬到中山路金辉里后,我专程来到天津,认了一次新家的门,熟悉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由于工作的关系,每次来天津不能住很长时间,仅仅是住几天就走。每次来了老人们都是高高兴兴,有聊不完的家常,说不完的话。但是,我已经隐约感受到了老人们孤独无依的思念和想法。三个老人都年纪越来越大了,身边一个小辈的人儿也没有,平时大事小情都是父亲的叔伯兄弟帮忙照料。虽然没有近忧,但是老人心中仍然惦记的是自己的亲人能够守在身边。每当就要返程,回头看到贴在临街窗户上,目不转睛看着我们渐渐远去的身影,一脸无助和依恋的面孔,我们的心情也是久久不能平静,鼻子总是酸酸的。

1994年8月爷爷去世了,天津只剩奶奶和爸爸相依为命,老人更显孤单,每次到天津探亲,老人都表露出想回老家居住的想法,但是又有些许彷徨,总感觉在天津生活了一辈子,熟悉了这里的一切,突然离开就像少了什么,有许多不舍和失落,所以一直犹豫和激烈的思想斗争。由于年岁大了,奶奶经常生病住院,身体大不如从前了。虽然亲戚帮忙照顾,仍不免思念自己的至亲。特别是每逢中秋节、春节,远行的人们纷纷踏向归途,节日的夜里,邻居的窗户上晃动着欢聚的人影,街上的路灯静静的照在人影稀疏的马路上,老人们就会站在窗户旁,期盼着自己亲人的出现。

天津几个大院(记忆中的那个家)(4)

海河

1999年1月操劳一生的母亲突发脑溢血,竟孑然长逝。略有孤单的我,只有天津的二老成为我的思念和遥想。每次利用年假到天津小聚一段时间,又匆匆返回单位。2001年,思虑再三的奶奶和父亲,在电话里和我叙述了他们打算迁回老家居住的想法,并立即采取了行动。我立即在老家县城购买了一套平房小院,在亲戚的帮助下,转让了天津的房产,把老人接回了老家。2004年8月年迈的奶奶去世了。为了照顾患有眼疾的父亲,我们就近雇请了一位居家保姆照顾起居。回归老家的父亲心情不是很好,在大城市生活久了,有许多不习惯,有许多不如意,抽了一辈子的烟最终也没有戒掉。2010年8月父亲因病去世,直到最后,我们也没有告诉他患有罕见的心脏粘液瘤病。

回想两代人,从贫瘠的家乡,走到天津生活,又无奈地折返回归故里,几十年风风雨雨,有艰难,也有欢乐。他们的生活是平凡的,他们的经历是单纯的,他们的眼神是无助的,他们的脚步也是那么的凌乱。人生几何,一生牵挂。为了生活,蹉跎一生,在奔波中走过。那么多的奢望,那么多的遐想,世界还是定格在一瞬间,又重新唱响,恢复了原来的模样。阳光依然灿烂,生活仍在继续,世事轮回中,余下的只是后代人绵绵不断的回忆和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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