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河梁的传说故事 牛尾河畔过大年(1)

爆竹一声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除夕夜守岁,除了一些上岁数的老人因为入睡困难,或者高兴着自己又多活了一岁舍不得睡觉外,真正守一整夜的人极少。一般过了子时,牛尾河人差不多就都睡觉了。因为第二天——也就是大年初一一早,牛尾河人还有个重要的习俗——“起五更”。用现在的时刻来说,五更是凌晨四点四十八分。

天冷喝喝的,远还没亮,牛尾河的妇女们便起床收拾了。新年新气象,孩子自然也是不能落下的。她们把年前给孩子们置办的新衣裳,从柜子里拿出来,放到孩子枕头边上,然后催促着熟睡的孩子们“起五更”。孩子们迷迷糊糊的,不情愿地把手伸出被窝,又慌忙缩回去。真冷啊!睡觉前烧得通红的炉子,暖和的屋子,此刻经过冷夜的侵蚀,早又冷了下来。唯有裹紧身子的两层盖地窝(被窝)里,还是暖暖的,让人留恋的不愿抽身出来。看孩子们实在不动地儿,母亲便让孩子把里面穿的毛衣和秋衣,放进孩子两层盖地窝中间暖一暖,催促着赶紧起床,便离开了。

起五更的牛尾河男人添水添柴烧火,女人烧香点蜡上供。大年初一早晨的饭自然是饺子——昨天年三十没下完的剩下的,牛尾河人不会说剩下的,而说是年年有余。孩子们最终恋恋不舍地离开盖地窝,帮着爹娘烧火、点爆竹、点二起(就是二踢脚)。饺子出锅,爆竹脆响,一年就是这样开始的。

我们牛尾河旁的牛尾河村,祖辈居住着赵姓、陆姓和庞姓,三个姓氏沿着十字街南北向的主干道,分开居住——赵姓在十字街以东,陆姓和庞姓在十字街以西。陆姓和庞姓又沿着东西向的十字街主干道,分为前街和后街,前街住着庞姓,后街住着陆姓。三姓祖祖辈辈居住在牛尾河村,各姓之间,有时团结,有时争斗,有时老死不相往来,有时又有联姻。地理上的分界,并没有阻断各姓之间的联系,主一姓的地方,又住着别的姓的人,零零散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吃过早饭,天照样冷黑的很,各家各户的男人们,就要进行一年最重要的活动——给村里的长辈拜年了。

这一天,同辈同姓最亲近的人,三五个一堆,七八个一伙,约定年前会聚的地方,等人到齐了,挨家挨户就要给长辈们拜年了。到了长辈家里,后辈们一般会呼出长辈的名字,在后面加上个“爷”或者“大爷”或者“叔”,然后开始拜年。

长辈们一般会说:“别拜年,别拜年!”

后辈说:“一年就这一个,咋能不拜呢!”

后辈们几个人排好了,然后由后辈中最年长的那一位男人带头,搭着长辈的手,左右膝盖依次落在地上下跪。长辈则稍微用力上抬晚辈的手,以示谦让。拜完男长辈,之后再又排成一排,给长辈的“掌柜的”(老婆)下跪拜年。

如果长辈年岁已长,自然就眉开眼笑,欣然接受了晚辈的拜年了。如果这个长辈还比较年轻,比如五十多岁,特别是妇女,尽管不情愿,碍于辈分,有时候接受后辈的拜年,还会脸红哩!我们这一姓,在村里一共分为六代人,所以会有一些“后辈”的年龄比长辈的“年龄”还要大。一般两个人年龄差不多,后辈还是要给长辈拜年的。如果后辈比长辈年龄大很多,则一般也就不拜了。不过,庄稼汉在种地间隙休息时,还会拿着这些情况开玩笑。

拜年场景最壮观的要数奎爷爷家和文升爷爷家。奎爷爷是我们这一姓的族长。我是我们这一姓的第四代人,按照实际的称呼,我应该称奎爷爷为“曾爷爷”或者“老爷爷”(牛尾河的老爷爷,就是曾爷爷)。不过,牛尾河人语言没那么丰富,在称呼上也没那么多讲究,一般称呼爷爷辈儿以上的人,也都称作爷爷了。

每年大年初一,奎爷爷穿上一身灰色长衫褂子,就像一个大家族的老太爷,正襟坐在家里的正厅,正厅中间供着我们这一姓的祖宗——就是最初从大槐树来到牛尾河的那一对夫妇的名字。奎爷爷捻着白胡子,笑呵呵地张着嘴,等着后辈们的跪拜。一到“起五更”,奎爷爷家都是人挨人,人挤人,从正厅门口,一直排到院门外,一波拜完年离开,另一波又有接着赶紧续上,一直到十点多差不多才能完事儿。

因为给他老人家拜年的,除了我们这一姓外,其他姓的人也会来拜。奎爷爷凭着这些年自己在村里的威望,解决了三个姓之间很多年积累的矛盾,所以村里几乎全部的后辈,都会来给奎爷爷拜年的。

对了,据说以前奎爷爷家的正厅,以前还供着我们这一姓还有个族谱,不过文革的时候“破四旧”,让人把族谱给烧了,所以牛尾河的记忆,便也失去了很多……

文升爷爷和奎爷爷同辈,比奎爷爷小几岁,是牛尾河小学退休的老校长,据说还是个“革命功臣”,每年还有省里的干部来给他拜年的。好多文升爷爷的故事,都是在他老人家去世的时候才知道的。

男人们差不多拜完年之后,过门的媳妇,也陆陆续续出来给长辈们拜年了。最惹人眼的就是那些年前新过门的媳妇。在年轻丈夫的陪伴下,年轻媳妇儿羞涩地低着头,含羞地跟在丈夫后面,怯生生地。路上不断出现注视的目光,胆子大的,还要跟年轻丈夫打个招呼。年轻媳妇儿刚走不远,便听见后面有人说,这是谁谁家新过门的媳妇,指指点点,评头论足一番。话传到刚过门儿的新媳妇耳朵里的,新媳妇儿头更低了,挨着丈夫更近了,脚步更匆忙了,耳朵似乎也红了。但是,丈夫始终不紧不慢地走着,只能在心里焦急。

牛河梁的传说故事 牛尾河畔过大年(2)

初二是出嫁的姑娘回娘家的日子,这是出嫁的姑娘最开心的一天,特别是那些远嫁到下县(我们牛尾河人把下游的县,都称作下县)和山里的姑娘,因为每一年,只有这一次能够见到自己的爹娘。

除夕守岁,远嫁的姑娘,刚刚因为回娘家的事儿,跟驼背的丈夫吵了一架,争得面红耳赤,孩子不明觉厉,只是个哭。邻居纷纷过来劝说,远嫁的姑娘和孩子仍是个哭。没办法,邻居们只好叫来住在不远的远嫁姑娘的婆婆。婆婆进来后,一句话不说,举着手里的拐杖,打了儿子,回头又哄哄孙子,再安慰了儿媳妇儿,不免许多夸赞儿媳的话和骂儿子的言语——最终平定了除夕的风波。

看着两口子和好了,孩子不哭了,婆婆叮嘱儿媳妇儿说:“好多年没见到亲家了,老姐俩离得太远了。我那儿还有几尺布,一直想给她捎过去,明儿你们回去,记着给亲家带上。”然后又劝了劝儿媳妇,骂了骂儿子,带着小孙子去家里拿花布了。

初二这一天,远嫁的姑娘,催促着驼背的丈夫赶紧起床,让他喂饱骡子,套上排子车。自己则叫醒熟睡的孩子,给他穿上新衣裳新鞋新袜子,打扮的俊俏又漂亮。给孩子收拾完了,就开始打扮自己:用胰子先把脸洗干净;在脸上、手上抹点“万紫千红”的香汁儿或者“郁美净”;再抹上点珍藏许久的也许还是结婚时才用的摸嘴唇的唇红;穿上年前丈夫从邢台城里买的的确良花格子布,自己亲手做成的小棉袄,穿上上藏青色条绒裤子。一桩桩、一件件,打扮的极是仔细。直到丈夫催促说该走了,才最终放下收拾的行头。最后还是要照一照镜子的,白里透红,脸上泛出了年轻少女才有的红晕,自己也低下头,眼里闪烁着羞涩的目光。

丈夫赶着骡子车,顶着寒风,带着她们回娘家去了。一路上摇摇晃晃,先过山路,再穿过丘陵,最后来到牛尾河。离家的脚步越来越近了。儿时熟悉的场景,出现在远嫁姑娘的眼前。这些都是陪自己长大的地方,一花一树,一草一木,虽是冬季,尽已干枯,却都有自己成长的记忆。

经过长时间的“跋涉”,终于来到娘家门口。小外甥(我们牛尾河人,把外孙也叫作小外甥)从车上一下子蹦下来,大喊着:“姥姥,姥姥,过年好!”兴奋地跑进娘家的院子里。第一个出来迎接的,一定是小外甥的姥姥。姥姥顾不得身上还绑着围裙,急忙牵住小外甥的手,“轻松地”抱起了小外甥亲了又亲——其实年前母亲的腿脚已经疼了很长时间。远嫁姑娘和女婿进门儿了——母亲的皱纹又多了,头发似乎比去年又白了许多,远嫁姑娘的心默默揪了一下。紧接着,姥爷也出来了,哥哥嫂子、姐姐姐夫——他们都是在本村或者是邻村住着的,离家不远,到的很早。母亲看到远嫁的姑娘打扮的还挺“时髦”,心里担心的顾虑打消了,眼里却仍噙着泪花而摇摇欲坠。

母亲让女儿女婿赶紧进屋里,放下东西暖和暖和。催促着儿子把“山西炉”烧得旺旺的。本来已经暖和的屋里,不一会儿已经烤的人有些热燥了,便脱了外套。姑娘跟久未见面的哥哥嫂子、姐姐姐夫们,聚在一起,唠起家常。姑爷们齐了,一起来到跟老丈人丈母娘拜年。老人们异常开心,小孩们更开心,因为姥姥姥爷、舅舅姨夫们,都给了压岁的红包。

牛尾河妇女不上桌,只在灶下做好饭菜,端上桌子,男人们则在酒桌上,觥筹交错,举杯换盏,插科打诨吹牛逼。以前一个北方大城市的姑娘,嫁给我们村出去的一个大学生,因为妇女不上桌的事儿,差点吹了。这些年移风易俗,妇女也都基本上桌了,只有一些上了岁数的女人,还仍然守着“妇女不上桌”的传统。

母亲、姐姐、嫂子和远嫁的姑娘,在灶下支上个小地桌,围在一起吃饭唠起了家常。团圆的饭,母亲见到这些嫁出去的姑娘,非常开心。聊着聊着,注意力就到了这个远嫁的姑娘身上。一年才能见这一面,所以母亲对她是要比起其他人多一分关心的。

母亲每一次都会问,婆婆对你怎么样啊,丈夫欺负没欺负你啊,在丈夫家里受没受苦啊,孩子听不听话啊,等等问的很多很细。母亲也许是真的老了,许多问过的问题,还是车轱辘似的,反复地问。

远嫁的姑娘则回答说,在那儿挺好的,公婆向着自己,丈夫也疼自己,小孩很懂事儿,受不了苦。对于母亲反复问的问题,远嫁的姑娘也一遍遍重复着回答。

远嫁的姑娘向母亲哭诉,也许还好,毕竟自己的闺女受没受苦,一看就能看出来。如果说好,说明很多方面并不如人意。母亲是这样想的,所以听完这些女儿的回答,她更觉得难过,想起当初不应该让姑娘嫁的那么远。说着说着,不自觉地哭起来,几个女儿和嫂子们也开始劝说,劝说不住,跟着也哭了起来。

牛尾河出嫁的姑娘,一般不在娘家过初三。一过午饭时间,哥哥嫂子们收拾起碗筷,并准备下午包饺子的食材,做晚饭。为着能让远嫁的姑娘,这个小女儿,能多吃娘家一顿饭。

妇女们照例坐在一起,包着饺子,唠着家常。母亲一遍一遍地问着姑娘们的状况,特别是远嫁的小姑娘。姑娘们一遍一遍地回答,特别是远嫁的小姑娘。很快地,几楹盖摆成圆形的饺子就做好了。

吃过晚饭,时间尚早,不过,路途遥远,还要走山路,所以母亲也不好挽留。女婿收拾好来时的行当,套好车,收拾完孩子,催促着媳妇儿回家。远嫁的闺女,没有多少话,跟母亲抱了抱,坐上了回家的车。远嫁的姑娘强忍着不回头,惟怕看到母亲远去的身影,和担心的面庞,惹着母亲伤心。

车子走出一段距离,坐在车上的远嫁的姑娘,走在远嫁时经过的道路上。。那时候,自己就是沿着这条路,嫁到远方。而今,一路上,看过太阳西下,看过牛尾河的处处芳华,重新走过缠绕着牛尾河的远嫁的路,牛尾河就像一条牵绊心绪的乡愁,无论多远,都会被她牵绊。一旁的牛尾河水已经开始融化,像牛尾河远嫁的姑娘的眼泪,静静地淌着。思绪被身旁的孩子打断:“娘,你咋哭了?”远嫁的姑娘:“太冷了,妈妈让风吹的!”

回到家里,已是午夜。孩子在车上已经熟睡,轻轻唤醒后让丈夫抱到了炕上。丈夫烧热屋子,洗漱完毕,结束劳累的一天,躺在床上,鼾声便起来了。姑娘则没有一丝睡意,躺在床上,默默回忆着母亲的话,母亲的眼泪,还有母亲又多了的许多白头发,忍不住掉下眼泪。

后来,母亲去世了,远嫁的姑娘,经常会像这一天一样,默默回忆着母亲的话,母亲的泪,还有母亲又多了的许多白头发,忍不住掉下眼泪……

一般在正月初八之前,牛尾河人该拜年的长辈亲戚朋友,差不多就拜完了。牛尾河人清闲了一段时光,等待着下一个重要节日——元宵节的到来。

牛尾河人过元宵节,并不吃元宵,而是通过特有的庆祝形式:一种叫“点灯遮”,一种叫“烤杂病”。

牛河梁的传说故事 牛尾河畔过大年(3)

牛尾河人过元宵,第一个方式叫“点灯遮”。牛尾河人把黍面和水,和好了蒸熟,再揉一揉,晾干,再蒸,然后放起来。等到元宵节的时候,把黍面拿出来,掰成一个个小块,然后沾上油,一块块点燃。这一天,从家里的正厅,到灶下,到茅,到放粮食的储藏室门口,都要点起一排排的灯遮。也许很多现在的男青年,跟女孩求婚时点了一地蜡烛,就是源于我们牛尾河吧。

“天上星,地上灯,灯遮照的路通明,神仙老母和祖宗,保佑平安又兴隆。”一排排的灯遮,表达了牛尾河人特殊的崇拜,不是求偶,而是求上天保佑。那一天,一排排的小灯遮,火苗上窜,星火点点,与天上的月亮星星,交相辉映,甚是好看。

牛尾河人过元宵的第二个方式叫做“烤杂病”。每年正月十六,家家户户,几家几户的邻里之间,把家里的破布、破扫帚、破笤帚、用不到的破木头棍子,都集中收拾到门外面,待晚上的时候,在街上点燃,这是除旧布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按照牛尾河的说法,那天晚上,烤的火堆儿越多,把各种病就烤走了,病不找了,身体也就越健康。最开心的,自然要数小孩子们。到了这一天,满街都是孩子们来来回回地跑,跑到一处火堆的地方,嘴里念着“前烤烤,后烤烤,出门拾个大元宝。前熄熄,后熄熄,出门拾个大闺女”。身体也跟着前后转动起来,把全身都烤的暖暖活活的,笑脸通红地。不待这一堆儿火燃烧完毕,看到不远的地方又有一个火堆儿要点燃,又跑到下一个火堆儿那边去“烤杂病”。一晚上,身体跑热了,心里痛快了,还要跟同龄的小孩一起再疯跑一番,最后才恋恋不舍地回家。

过了元宵节,年味儿逐渐降下来。不过仍然有特别期待的两个日子:一个是正月廿五“扛布袋”,一个是二月二摊煎饼。

正月廿五“扛布袋”。牛尾河的布袋,是一种食品。做法实际上就是在面团里裹上枣,做成布袋的形状,长长的,扁扁的。也有的家里做成比普通馒头稍长的形状,蒸熟了吃。牛尾河人叫这种食品叫“布袋”。这一天,家里的长辈总会让家里的孩子,特别是男娃娃能多吃点就多吃点。布袋吃的越多,气力就足。庄稼汉们,自然是信这一套的,没有点气力庄稼汉们,怎么能撑起未来家里的一片天!

春节最后一个重要的节日,就是二月二。牛尾河人在二月二理发剃头,跟别的地方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这一天,我们那儿要做一种特殊的食品——煎饼。“二月二,刮大风,拾干柴,摊煎饼”。牛尾河的煎饼,不同于一层薄皮的山东煎饼,也不同于“煎饼夹一切”的天津煎饼。牛尾的煎饼,用棒子面和白面掺合到一起,放上糖精,做得稍微稠一点。然后在火上坐着“鏊”——鏊是一种圆形的器物,中间高、四周低,像一个倒放的小锅,只是边缘再稍微高一点,防止糊糊外流。等鏊热了一点,在上面抹上油,然后将白面棒子面糊糊,倒到中间,“噌嚓”声随着糊糊入锅而响起来。糊糊随着鏊的形状,由中间向四周慢慢流动,最后在边缘停住,变成比中间厚实的边儿,盖上锅盖焖一会儿。等一面差不多做熟了,掀开锅盖,翻上一个面,盖上锅盖,再焖一会儿,煎饼出锅。味道又香又酥又甜。小孩子忍不住,掰下一块就往嘴里塞,紧接着就又吐出来放到手里——太烫了。好事多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刚出锅的煎饼,咋能不烫呢!小孩子眼泪出来了,大人的笑声也随之而起……

过了二月二,牛尾河的年,才算真正过去。迎接未来的,就是春天。

PS:小时候盼着过年,因为过年能吃上好吃的,能买新衣裳。那时候的生活是苦涩的,年也是苦涩的,但是苦涩中更多的是甜蜜,甜蜜总惹人回忆。鞭炮声一响,所有的苦涩都如过眼云烟,随风而逝……

现在生活是甜蜜的,年也是甜蜜的,但是甜蜜中更多的是苦味,苦涩得令人乏味,年味儿也越来越淡了。鞭炮声不再响起,静静地守着岁,甜蜜为何如此让人疏离……

到底是谁偷走了我们的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