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中的“客”:一个“客”纵横陕甘宁500年,如今被人遗忘
秦玉龙/文
西北陕甘宁交汇地带甘肃平凉、庆阳,俗称陇东,当地方言中有很多“客”。
客,汉语基本释义包括:客人、旅客、客商、顾客、宾客、请客、会客、客车、客店、客居、乘客、说客、政客、侠客、客串、客房、客气、客厅、熟客、稀客、好客、常客以及客观、客体等等。
除了上述普通话常用词语之外,陇东平凉、庆阳方言中还有刀子客、臊包客、捣宝客、嘴客子、赌客子、麦客子等等。
刀子客,最早特指杀猪宰羊的屠夫。如900多年前的平凉(渭州)城里,那个被鲁提辖三拳打死的镇关西“郑大官人”,就是个有名的刀子客。后来,刀子客寓意引申,代指那些心狠手辣之人。
臊包客,指给人带来厄运的人。至于平凉人为何把自身遭遇厄运归罪于臊包客,又何以把臊包客归结于不祥之人?半瓶子不得而知。
捣宝客,败家子。“捣”是“倒”的别字。平凉人把守不住家业或挥霍浪费的人称作“捣宝客”,把自己家里的宝都倒腾完了。
嘴客子,只说不做的人。谐音,用嘴来克服一切。在平凉各行各业,嘴客子很多,他们惯于说大话吹牛皮指点江山,缺乏实干苦干精神。
赌客子,痴迷赌博之人。平凉、庆阳两地相近,历史上曾经同属一个辖区,所以两地方言同音,饮食同味,文化同脉,业余爱好也相差不远。早年间曾有庆阳赌客子常来平凉赌钱,平凉赌客子常去庆阳耍钱。一来二去,平庆人都把远道而来的赌徒称作“赌客子”,至今两地赌客子依然活跃,据说赌资大得吓人。
麦客子,也叫麦客,外地来割麦的人,民间对夏收季节外出帮人割麦者的称呼。汉语释义:麦收季节受雇为人收割麦子或干其他短工的人。“客”指外来人,也是“克”的谐音。克麦,指割麦。
过去,平凉号称“麦客之乡”。因为气候关系,小麦由东向西逐渐成熟。甘肃东部平凉、庆阳农民,在自家麦子尚未成熟时,成群结队到陕西关中为当地农民收割麦子,待到陕西麦子收割完毕,家乡陇东的麦子也就熟了,他们再回来收割自家麦子。
时光倒退回二十年前,每年五六月间,平凉麦客子带着镰刀、草帽和口袋等简易装束,候鸟般飞越关山,汇成八百里秦川蔚为壮观的麦客大军。这是中国西部最早、最原始的劳务输出,相沿了将近500余年,每年最多超过30万麦客子下秦川。《清诗纪事》嘉庆卷吴振棫所作古风《麦客行》诗前自序曰:“客十九籍甘肃,麦将熟,结队而至,肩一袱、手一镰、俑为人刈(yì)麦。自同州而西安,而凤翔、汉中,遂取道阶、成而归。秦人呼为‘麦客’”。
麦客外出割麦叫“赶场”,易地待雇叫“转场”。笔者十五岁时,曾跟随村里大人加入麦客大军,风餐露宿,足迹遍布关中平原及泾渭流域,先由西向东赶场,再由东向西转场,直至割回家乡,来回两千余里。
在平凉不通铁路、公路的年代,麦客子全靠步行,一程来回四五十天。后来,通了铁路、公路,有了火车、班车,麦客子只坐车到陕甘交界,便一路步行赶场,风尘仆仆奔波于秦川大地,返回时再到陕甘交界乘车。麦客大多衣着简陋,头戴一顶草帽,腰挂一把镰刀,肩上搭一口袋,袋里装着一件烂棉袄或一床薄被,这就是麦客们的全部行囊。他们要从事超负荷的重体力劳动,必须要能吃饭,所以陕西老乡雇麦客子,先要看他的“吃手”咋样。
“善待麦客”是关中农民的古风,也是生产的实际需要,馍馍面条加酽茶,管够,还管抽烟。能干的麦客每天可割一两亩麦子,吃四五斤饭食,走几十里夜路。麦客自称赶场是“挣钱不挣钱,落个肚儿圆。”
麦客的收入极为微薄,辛苦一季,有些好手能挣一千多块钱,有些人能挣几百块钱,而“割手”不行的人,则挣不了几个钱。在毒辣辣的烈日下,顶好的壮劳力一天也就割二亩麦,而割完麦子拿不到工钱的事也时有发生,笔者亲眼所见麦客和当地农民为工钱集体斗殴。我人生第一次赶场当麦客子,来去一个多月,下了半个月的雨,挣了二百多块钱。
后来,随着农业机械化的应用普及,麦客子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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