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心父亲抛弃女儿30年完整(故事父亲变心抛弃我和母亲另娶)(1)

本故事已由作者:叫我静静静静静,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谈客”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老陶在公司为我办庆功宴的时候,走了。

他是在送水时不小心滚下楼梯摔死的。

听行政部的小杨说,送水工送一桶水赚三块钱,他为了不知道第几个三块钱送了命。

真可悲。

庆功宴结束后,我回了一趟老宅,老宅真的老了,锈迹斑斑的铁栅门和满院野蛮生长的杂草,早已吞噬了这里曾存在过的烟火气息。

就着乡下难得的皎洁的月光,我慢慢往里走,角落里的那棵枇杷树还在,那是我出生的时候,老陶亲手栽下的,巧的是我十岁那年,这棵枇杷树突然开花结果,大家都说这是好兆头。

可是那一年,我们的家散了,老陶有了陶嘉树,他不要我和我妈了。

老陶搬走的那天,在学校午睡的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还是个三四岁的孩童,我在枇杷树下玩泥巴,老陶要出远门,我妈招呼我过去送送老陶。

老陶伸开双臂要抱我,我扯着我妈的围裙躲到了她身后,老陶笑得一脸无奈:“小月不喜欢爸爸,爸爸走了就不回来了咯。”

我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窗外下起了暴雨,一道惊雷闪过,很多同学都被吵醒了,纷纷嚷着被吓死了。

我可能也被吓着了,突然间除了轰隆隆的不知是雷声还是我心跳声之外,什么也听不见,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窒息感涌上喉间,想哭都哭不出来。

后来,我妈常说,我还在娘胎的时候,老陶就整天念叨着儿子,如今真有了儿子,还要我们娘俩才怪。

她还说,其实就算我是个闺女,老陶本来也挺喜欢我的,都怪我跟老陶不亲,伤了老陶的心,老陶才走的。

甚至有一次,她大半夜把我扔在老陶新家的大门口,那时候,陶嘉树刚出生,我听着门内传来哇哇的啼哭声,还有老陶温柔耐心的轻哄声,没忍住也放声大哭起来。

第二天,我妈来接我,老陶和她大吵了一架,骂她神经病。其实那个时候,我妈确实已经病了,只是我们都没意识到。

后来,我再也没有去过老陶的新家,他连给我铺个床的功夫,都得中途抽身去给陶嘉树换尿布,我妈说我小时候,他抱都没抱过我几回。

我并没有因此感到多难过,我只是害怕,我妈说这话时脸上露出的表情,一反常态到诡异,她甚至还侧头冲我笑着挑了挑眉。

她开了很多安眠药回来,老宅房间的隔音效果不太好,我每晚躺在自己的小床上,都能听到一墙之隔的她在另一个房间翻身、叹气、啜泣、开药瓶、吃安眠药。

我躲在被子里,紧紧咬住被角,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吵到她入睡。可即便如此,她眼里的光还是被眼底的乌青给一点点盖住了,她不止一次跟我吐槽:“黑夜怎么这么漫长啊!”

去年,她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终于都崩到了极限。

她吞下了一整瓶的安眠药,我不知道她偷偷攒了多久,只知道我赶到急救室的时候已经抢救结束了,她睁开微弱的眼睛,空洞地看着我,然后我看到她的眼泪源源不断地从眼角滑落下来。

她救不回来了,经年累月的安眠药早已造成她肾脏严重损伤,如今已经恶化成了尿毒症,即便我现在有能力让她接受最好的治疗,也已经晚了。

她没多少日子了,她也不想活了。

她浑身都插满了管子,时常一脸幽怨地看着我,我每晚都会坐在床前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有时候她可以睡十分钟,有时候会醒一整宿。

等到确保她入睡,不会拔掉管子再次自杀后,我喜欢走出病房,一个人坐在应急楼道里,那里没有灯,但透过窗户能看到整个城市的灯火辉煌,然后我蹲在角落里无声地哭到颤抖。

2

我妈走后,我去了很多很多地方,几乎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那是我工作以来特地为我妈攒的医药费。

我曾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抵达霓虹通明的上海,打卡外滩,被水泄不通的人潮挤得东倒西歪,后又背着大大的旅行包去了北京,整日游走在阡陌纵横的胡同里,从不担心会迷路。

我还记得,我曾在越南趿拉着双人字拖,套着件花衬衫,穿过满是摩托车的街道,就为了去买一颗榴莲。在日本为了看心心念念的海上日出,我躺在邮轮甲板上,彻夜未眠。

我曾脚踩塞纳河畔的落叶、攀登巴黎铁塔塔顶,曾把查理大桥上每座石雕的历史都诵读了一遍、又去布鲁塞尔大广场百年老店门前辗转了一圈又一圈。

后来,我还在加里曼岛的原始森林里每天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也过了好些好些日子。

然而最后,我还是决定回到原点,那里虽然没有人等我了,可那里有过我的家。

我一直都知道我和老陶依然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可他后来没再回来看过我,我也没再去找过他,我们就再也没遇见过。

姑姑哭得撕心裂肺,她拉着我的手劝我也哭一哭,送送老陶,我摘下墨镜,看着老陶的遗照,一点泪意都没有。

老陶的遗照选得不错,依稀能看出几分年轻时候的神采,他被禁锢在那四四方方的框里,看着我无声地笑,我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了,可这笑容却莫名很熟悉。

人的记忆,真是奇怪。

当年那个还在襁褓里哭得叽里呱啦的陶嘉树如今已成长成了大小伙,他一直跪在一旁给老陶烧纸钱,许久都没说过一句话。

姑姑让他叫我姐,他抬头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没作声,急得姑姑推了他一把:“你这孩子,怎么越大还越不懂事了?你姐都来大半天了,也该饿了,你快去给姐姐做点吃的。”

他依然没作声,但放下了手里的纸钱,顺从地钻进了厨房,不一会儿,我听到了拧煤气灶的声音。

“月啊,姑知道不该张这个口,可姑实在是没办法了,你爸这一走,小树这孩子.....”

“要不是你姑父得了恶病,掏空了家底,我也不想打扰你,毕竟你爸他,挺对不起你们娘俩的,但他现在人都死了,你也别太怪他了,行不?怪就怪秦丽那个狐狸精,当年你爸出了工伤干不了活了,她立马就跟人跑了,还带走家里所有的钱,当时小树还不到三岁,这坏女人,也太狠了。”

“我听说了,你现在可出息了,在大公司上班,你看……小树毕竟是你亲弟弟。”

“对了,小树今年高二了,成绩可好了,在那个最好的市一中,听你爸说,回回考试都能考年级前三,不念下去太可惜了,你……你看你能不能供他几年?”

市一中的年级前三,那可比我当年优秀多了,难怪老陶玩命也要供着他。

正说着,陶嘉树端着一个大大的陶瓷碗走了出来,他将碗放到我面前,又折身去厨房拿了一瓶醋给我。

我低头看了一眼,很简单的一碗方便面,上面盖着一只煎得不是很好看的荷包蛋,闻着倒挺香。

“你今年十六了吧,我只供你两年,成年以后请你想办法负责自己的人生。”

他愣怔地看着我,戴着个黑框眼镜,嘴巴微张,样子看起来有点呆,再细细一看,眉目之间确实同老陶有几分神似。

姑姑见我松口,忙扯了扯他的胳膊:“还真是书呆子,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谢谢你姐!”

“不用了。”我站了起来,最后看了老陶一眼:“他姓陶,我姓林,就当我资助优秀贫困生了吧。”

父亲变心,抛弃我和母亲另娶,离世后让我养素未谋面的继弟

3

陶嘉树高考前,我只见过他两次。

一次是姑姑回了趟乡下,挑了一筐土鸡蛋让陶嘉树给我送过来,他送来的时候正值中午,我和砚铭正在吃午餐。

砚铭是带我入行的师傅,也是与我相恋三年的未婚夫,是他手把手地教我如何分析数据与谈判业务,也是他在客户为难我时替我解围,帮我挡酒,还是他陪着我为我妈的病情四处寻医问药。

因为不允许办公室恋情,他为了我果断跳槽,还反过来安慰我:“其实也挺好,正好跳槽到更好的平台,这样才能给你更好的未来。”

砚铭的出现,像温热的阳光透过缝隙照亮我晦涩压抑的人生,他用温柔和偏爱填补了我生命中缺失的那一部分。

砚铭给陶嘉树开的门,见他一头的汗,客气地招呼他进来坐会儿,他侧头看了一眼端坐在餐桌前的我,将那筐鸡蛋塞到砚铭怀里,摇了摇头:“不了,我吃过了,谢谢冯总,我下午还有课,先走了。”

“谢谢冯总?不应该叫姐夫吗?”砚铭笑着将鸡蛋收拾到冰箱里,饶有兴致道:“我这小舅子挺有意思。”

我一个冷眼扫了过去:“什么就你小舅子了?人连我这个姐姐都不叫,还管你叫姐夫?”

还有一次是在姑父的葬礼上。

我本不打算参加的,可一想到老陶刚不要我和我妈那会儿,姑姑没少往我们家跑,我妈走的时候,姑姑也忙前忙后帮了不少忙。

姑父的葬礼是在乡下办的,乡下夏天蚊虫多,我又是极招蚊子的那一类人,没一会儿小腿上就被咬了好几个包,抹了蚊不叮也无济于事。

姑姑见状让我里屋待着,还塞了一盘蚊香和一个打火机给我,我正拿着打火机发愁的时候,陶嘉树进来了。

他从我手里拿过蚊香和打火机,拇指轻轻一按,就着窜出来的火苗点燃了蚊香,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我爸跟我说过,你小时候调皮在灶膛边玩火,差点把自己点着了,后来连烟花都不敢玩了。”

我冷笑了一声:“他还好意思说。”

我六岁那年趁我妈去菜园里掐小葱,跑到灶膛边玩火,一不小心将一根烧得正旺的柴禾从灶膛里抽了出来,掉到了地上,以前的灶膛周围都是晒干的稻草,一点就燃,火势瞬间跳起。

我被困在里面,吓得哇哇直哭,老陶当时离我最近,他率先向我奔来,却在火势面前顿住了。

好在下一秒,我妈回来了,她见状旋风般地冲了进来,一把抱住我逃了出来,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秒的犹豫。

“那你爸没有告诉你吗?他近在咫尺,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要被烧死,也没出手相救吗?”

他愣了两秒,眼底划过一丝诧异,但还是选择小声为老陶辩解:“爸也怕火的,他烟都不抽,就是不敢点火。”

“谁不怕火?”我对上他有些紧张心虚的眸子,似笑非笑道:“难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吗?父爱是本能,他不救我,是因为我在他心里没那么重要。”

他明显急了:“不是的,恐惧也是本能,你自己也怕火,你应该知道怕火的人面对火……”

“爱能战胜一切!”我冷冷打断了,满脸嘲讽:“如果那天被困在火里的人是你呢,你说他会不会犹豫?”

余光中,我看到他的手攥了攥衣角,半晌,有些赌气道:“反正我不相信爸会见死不救,我觉得他也很爱你的,他……”

我再一次粗鲁地打断他:“放屁,爱我会抛弃我?爱我会连一半的抚养费都不给?爱我会这么多年对我不闻不问,陶嘉树,我警告你,你最好别跟你爸一个烂德行,说的倒都是人话,做得全他妈都是些缺德事!”

我突然生起一股无名火,不知道是因为老陶,还是因为陶嘉树拙劣到可笑的谎言。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陶嘉树生气,他突然一把扯开自己的衣领,指着胸口一块巴掌大的疤痕,身体和声音都有些颤抖:“这块疤是我四岁那年,不小心打翻桌上的保温瓶烫伤的,当时爸爸就在我旁边,他不想救我吗?不是,是他做不到了,他仅剩的半掌根本扶不稳摇摇欲坠的保温瓶!”

他顿了顿,接着说:“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爸,而且他都死了,你还这么骂他,陶嘉月,你过分了!”

我晃了晃酸涩的眼球,心里仍不是滋味:“我再说一遍,我姓林,我叫林嘉月!”

4

从那之后,我和陶嘉树的交集只剩下他在收到生活费以后会给我发一条感谢的短信,有时候我忙得忘了日子,他也不会催。

我本以为等我供他到十八岁,我们就会像彼此通讯录里的名字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沉到最底端,然后被系统覆盖,再无往来的必要。

直到那次我遭到同行恶意竞争,而那单客户关系到我的晋升,我为此不知道已经付出了多少心血,我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所以我明明胃已经不舒服好几天了,还是忍着不适陪了一杯又一杯,陶嘉树端着果盘进来的时候,一直搭在我肩上的那只不怀好意的手正慢慢滑向我的腰际。

我本能地看了陶嘉树一眼,他正好也怔怔地望着我,包厢里不断流转的氛围灯打在他稚嫩的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他眼睛里也有很多东西,可还是透的,亮的。

不像我。

姑姑说我出息了,也许算吧,可对于一个无依无靠,没有背景没有人脉的女人来说,“出息”二字光念出来,就要花费好多好多的力气。

后半夜,陶嘉树在包厢的尽头等到了跌跌撞撞的我,我腿软得站都站不直,他伸手扶了我一把。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我们几乎异口同声道,他顿了顿,又问了一句:“刚刚你为什么不躲开?”

浓烈的酒意阵阵袭来,搅得我体内的麻木和挣扎不断相撞,化成了愤怒的委屈。

“怎么躲?躲了今晚的酒就白喝了,我和我的团队这大半年的辛苦就都白费,我就升不了职,加不了薪了!”

他大声质问我,满满的不屑:“升职加薪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我笑了笑:“陶嘉树,老陶把你保护得真好,真让人羡慕。”

“你有过没能及时交上学费,被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质问家里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吗?有过亲人躺在病床上,你只能选择给她用副作用很大的便宜药吗?”

“如果那时候我就有现在这么多的钱,那些同学就不会每天放学追着我后面喊我赖账鬼,我妈就不会痛苦那么多年,更不会病得救都救不回来,陶嘉树,你说重要不重要?”

我越说越激动,这些伤和遗憾横亘在我心里多年,我一直小心妥善收藏,从没想过示人,却没想到有一天,竟这么轻易铺陈在一个孩子面前。

我突然眼前一黑,最后的记忆是陶嘉树惊慌失措的脸。

5

到了医院才发现,我不是喝多了,而是怀孕了。

可这个孩子来得也太突然了。

我和砚铭还没有结婚,也没办法立马结婚,我眼看就要升职了,这个时候放弃,太可惜了。

砚铭刚被调到总部轮岗,未来三五年内他大部分时间都不会留在国内,我不确定我一个人能否应付得过来,即便我可以,我也不想让我的孩子也跟我一样,在父亲缺席的环境下长大。

至于让砚铭辞职,我没有开口的底气,身为同行,我明白他爬到今天这个位子,付出了多少。

我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仰头冲砚铭硬挤出一丝苦笑:“只能对不起他了。”

砚铭一把将我揽在怀里,一遍遍说着对不起,我知道孩子还感受不到我们的歉意,可我还是心疼得眼泪直掉。

天亮以后,我们一起去办手续,看到陶嘉树还坐在医院走廊上的长椅上,他还没走。

见到我,他站了起来,不安地看了我一眼,支吾道:“没,没事吧?”

我无心顾及他,拉着砚铭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少年的声音:“对不起,姐。”

我脚步一顿,但没有回头。

送走孩子的第三天,砚铭就又要走了。

他将我拦在门口不让我送他,温热的吻落在我额头上:“乖,外面风大,还坐着小月子呢,别着凉了,我下个月就回来了。”

我站在阳台上,目送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愈发空得慌。

其实,我是希望他能留下来陪陪我的,就像那天在医院,比起对不起,我更希望听到的是还是生下来吧。

思绪翻飞间,陶嘉树破天荒敲开了我家的门。

他推着个半旧的大箱子,站在门口,很认真地背台词给我听:“我家地板泡坏了,一时半会儿住不了人,姑姑去乡下给人当保姆了,我不在KTV打工了,我现在白天在图书馆打工,晚上给一个小孩做家教,图书馆和小孩家离你家都很近的,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段时间。”

“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吵到你,也不会白住,家务我全包,我还可以给你做饭,跑腿,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语速越说越快,手指紧紧攥着行李箱拉杆,双颊微红,从头到尾没敢看我一眼。

“你把我拒绝你的理由都堵死了,我还能说什么?”我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挖苦他:“你会给我什么饭,煮方便面吗?”

“不是啊,基本家常菜我都会的。”他见我侧身让出了一条道,忙将行李箱往里搬,胆子大了些,语气也欢快了些:“我那天给你煮方便面是因为爸爸说你爱吃,他说你打小就穷讲究,煮方便面要配两个鸡蛋,一个要油煎,一个要敲碎搅散了和面汤一起煮,最后还要加不少醋,他虽然不会做菜,但方便面…….”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没接着说下去,下意识地看了我一眼,我指了指次卧:“你睡那间吧。”

我记得的,有一回我妈去了外婆家,晚上没来得及赶回来,老陶就给我煮了一碗这样的方便面,他说这样煮最香,面香汤也香。

后来每次吃方便面我都要这么吃,九十年代的生活条件远不如现在,我妈骂我败家子,老陶就在旁边嘿嘿直笑:“为点儿吃的你骂孩子干嘛?说明我闺女有品味。”

或许我妈说得对,就算我是个闺女,老陶本来可能也挺喜欢我的。

6

陶嘉树搬过来住了差不多一个多月,我习惯早起,陶嘉树比我还早,每天早上起来都能看到桌上热气腾腾的早餐,晚上不加班的时候我通常比陶嘉树回来得早,锅里永远有温热着的饭菜。

他真的没有吵到过我,从来没有因为回来得晚吵到我,经常我出来倒水喝,看到他房间亮着灯才知道他回来了,而无论多晚,他都会坐在沙发上等我下班。

有一天晚上下了大暴雨,陶嘉树很晚都没回来,我放心不下给他打了个电话,才知道他居然跑去我们公司给我送伞了,我气得骂他有毛病,我有车要你送毛的伞?他坐在副驾驶位上嘿嘿傻笑:“忘了,忘了。”

还有一回我们一起去超市采购,有两个没眼力见的女生指着我们嘀咕,那女的比男的大好多哦,那女的一看就挺有钱的,我忍无可忍,回头怒怼:“你们俩看不出来我们是姐弟俩吗?”

然后我看到陶嘉树憋得脸都红了:“其实她俩说得也没错,你确实比我大好多,你也确实挺有钱的。”

“滚!”我只送了他一个字。

有时候我也会故意追问他泡坏的木地板还没重新装修好吗?他会苦着脸惨兮兮地回我没钱装。

可当我再三表示他不用打这么多份工,他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我可以适当赞助时,他又露出一副男儿当自强的模样:“我已经满十八岁了,不再受嗟来之食。”

枉我还担心他凑不齐学费,想着给姑姑塞点钱,姑姑笑眯眯地告诉我:“够啦,这小子精着呢,住你那儿了,把自己家房子租了出去。”

我气得在和砚铭的视频通话里,义愤填膺地痛斥了陶嘉树半个小时,砚铭对着摄像头冲我笑得一如既往的温柔:“我倒认为嘉树住过来是好事,你看你,脸上的笑容明显比以前多多了,有他陪着你,我也放心了不少。”

我撇了撇嘴:“谁想让他陪,我一个人不要太自在。”

听着我的言不由衷,砚铭脸上的宠溺怎么也藏不住:“是嘛?那下个月也不要我回去陪你了?”

7

太荒唐了!

一个月之后,我没有等回与我相恋三年的未婚夫砚铭,却等到了一个已为人夫人父的冯砚铭,还有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以及满城的流言蜚语。

我根本来不及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一个笑话,就遭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揣测和幸灾乐祸,冯砚铭却在这个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任由所有脏水不问缘由地泼向我,我简直百口莫辩。

我终于忍无可忍,用一张机票将自己送到了我们相遇的城市,我一个人带着两个人的回忆,将我们曾走过的大街小巷都走了一遍,连在小饭馆吃面的时候,我都将我们的合照放在一旁。

痛经最猛烈的那天,我坐在鼓浪屿海岸边吹着海风思考了整整一夜,他为什么要骗我?我是不是也做错了什么?

原来他这些年来的辛辛苦苦,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狗苟蝇营,他那么努力地调到国外轮岗,不是为了日后回来能给我更好的未来,而只是因为他的妻儿都在国外。

那么我呢?我怎么办?那个为我们的事业和来日方长而牺牲的孩子,只配化为见不得光的一摊血水吗?

凭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红日从海里冒出,悬挂在云层之中,光彩四射,层层云海被染得橙红鲜亮,如同一团火焰在沸腾。

我猛地站了起来,我不能就这么逃了,在这场可笑的闹剧里,我不是反派,我凭什么要遭人流言唾骂?

该道歉,该承担错误,该遭报应的是企图将两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渣冯砚铭!

而不是我。

我买了最早的航班飞回去讨回公道,没想到,陶嘉树又比我早了一步,他用一根棒球棍活生生打断了冯砚铭两根肋骨。

我赶到警察局的时候,他梗着脖子坐在角落里,少年的血气方刚一目了然,无畏得像随时准备赴死的英雄。

我听到警察耐心而又严厉地教育他怎么着也不该打人,问他知道错没有,他还一脸倔强地狂妄道:“我没错,他该打,让我见到他我还打他。”

我再也忍不住了,三两步冲过去狠狠推了他一把:“你再说一遍!陶嘉树,你能耐了是吧?有能耐你有本事现在从这里走出去啊?”

“你知不知道下周你就要去学校报到了?你读这么多年书,老陶到死都在赚钱供着你,就是为了让你读出来吃牢饭的吗?”

“他该不该打,那是我跟他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啊,用得着你插手吗?”

我气得恨不得上前抽他,被一旁的警察拦住了,他先是懵懵地看着我,随即像个卸下所有防备的小兽,面上闪过一丝无措,最后耷拉下了脑袋,低垂着眼帘,闷闷地小声地吐出几个字:“反正爸不在了,我得护着你。”

我捂着脸,蹲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陶嘉树,我警告过你,别跟你爸一样,尽做些缺德事!”

这么多年来,我宁愿相信当年那些追在我后面喊我“赖账鬼”的熊孩子,有一天突然都不喊了,是源于他们人之初性本善的良心召唤,而不是遭到传说中一个大佬的恐吓。

我从来就不认识什么大佬,我只有一个不要我的爹。

8

老陶当年确实是不要我了,在我和陶嘉树之间,他选择了陶嘉树,那是因为他实在不放心把嗷嗷待哺的陶嘉树交给一个游戏人间的女子,他得为他的一时糊涂买单。

他私心确实也想要一个儿子,可我带给他的初为人父的那种喜悦和快乐同样让他难以割舍,当我妈大半夜将我扔在他新家的门口,他找过我妈想要更改我的抚养权,被我妈轰出了门外。

等到我妈发现自己病了,控制不住打我骂我时,她不止一次地拎着我的胳膊将我推出门外,让我去找老陶。

可那时的老陶在一次意外工伤后,瘸了腿,断了半掌,早已自顾不暇,他拖着残破的身子,连养活陶嘉树一个人都费劲。

我妈临终时拉着我的手,她的眼睛里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她向我道歉:“大人也会做错事,原谅妈妈,也原谅你爸爸,去找他吧,妈妈不放心你一个人。”

我妈走后,我花了大半年的时光走走停停,寻寻觅觅,一路的风光沧桑又浪漫,行万里路之后,我发现心里的胆小和怯懦,骄傲与昂扬都显得渺小与平静起来,在广袤的天与地之间,我终于慢慢地一点点地与一切悲欢离合和解。

我想我该回去了,也许,回到最初的起点,我还会有一个家。

安顿好后,我又找了份工作,只是没想到会在公司再次见到老陶。

老陶那装满桶装水的手推车,每周会准时“哐当哐当”地轧过我们公司的走廊,他瘦了,背影不再宽厚挺拔,佝偻得像个小老头。

他老了,扛起桶装水已经颇显吃力,残破的左手掌让他每次换水的时候,都颤颤巍巍的。

我无数次与他擦肩而过,近到能嗅到他身上的风霜和记忆里特有的味道,可他一次也没有为我停留,为我回头。

一次也没有。

走廊的两侧贴着不少我辛辛苦苦打下的捷报,我的照片永远贴在最高最显眼处,我不信他没有看到。

我想,他还是不想要我。

9

我用我错付的这三年的情分和一刀两断的结局,从冯砚铭那要来了谅解书。

回去的路上,我冷脸开着车,坐在一旁副驾驶位上的陶嘉树像个犯了错等待责罚的孩子,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向我道歉:“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如果爸知道了,也会怪我的。”

见我不说话,他顿了顿,长吸了一口,似终于鼓足勇气一般:“还有一件事,我也要向你道歉。”

“其实,我爸留给我的钱,够我读书的了。”

我猛地一个急刹车,差点追尾,吓得他脸都白了,惊惶解释道:“对不起,我骗你不是为了要你的钱!”

“我……我只是想要一个姐姐……”

后来,陶嘉树一放寒暑假就堂而皇之地搬到我家,理由是老陶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给我的陪伴太少了,他要替先父完成遗愿。

再后来,我决定辞职换一份工作,陶嘉树将胸脯拍得砰砰作响:“别犹豫,做你喜欢做的工作,工资低一点也没关系,我马上就要毕业了,我可以养你到你嫁出去为止。”

再再后来,我就挽着他的胳膊出嫁了,他将我的手交给我那温厚善良的先生时,两个大男人哭得一个比一个难看,简直把我的脸丢到了姥姥家。

对了,前不久一起吃年夜饭,他和先生喝多了,醉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不忘恐吓先生:“我可不是吓唬你,你要是敢欺负我姐,我真能跟你拼命,不信你去警察局问问,他们肯定还记得我呢!”

我的眼泪又来了,傻不傻?(原标题:《原来你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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