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赵宗锋

“在完成了两个系列长篇小说《伊甸园》四部曲和《康复时代》三部曲之后,目前正在创作的是《乡村志》四部曲,分别从人与自然、人与土地、人与伦理、人与祖先(亡灵)的关系等角度,展现中华传统农耕文明由兴盛到衰败的过程。”12月7日下午,国家一级作家、聊城市作家协会副主席王涛坐在一张桌子的另一侧,语调平缓。

这是一个温雅诚恳的人,也是一个“怪人”。

聊城画家作品欣赏(做人低调内敛笔下华丽恣肆)(1)

王涛认为,唯有大格局写作才能对得起我们置身其中的时代。受访者供图

说他“怪”,是因为他的做人和为文,呈现出巨大的反差:做人低调内敛,但笔下华丽恣肆,还因此得到过“做人谨慎,为文放荡”的评价;

说他“怪”,是因为他的写作风格近乎“无招胜有招”,看他的某个作品时,绝对想不到他的下一部作品又会变成什么样子。他甚至还就同一个题材写过好几部不同风格的作品,别人还发现不了。

说他“怪”,是因为他持续构建着一个让人着迷的精神故乡“乌龙镇”,但似乎又能随时抽离,以服务家乡为己任,连续推出厚重详实的史诗大部头著作……

有人在评价他作品的美学特征时,使用了一个特别富有中国文化特点的字:“巫”。没错,这位聊城作家像是挥舞着东方的“魔法棒”,正创造出一个亦梦亦巫、亦真亦幻的世界,让读者深深着迷而无法自拔。

神秘的“乌龙镇”,凝结了他的泪与笑

三省交界,莫邪山区方圆八百里,有山峰八十余座,漫山遍野的原始林木,遍布奇鸟异兽。莫邪山脚下,有村庄名叫乌龙镇。距乌龙镇不远的一处山腰,有座寺庙称静松寺。乌龙镇村外,有鱼人河发源于莫邪山主峰,迂回曲折流下山来,在两千里外汇入大海,沿途像珍珠一般建起若干现代化城市……

如你所想,莫邪山、乌龙镇、鱼人河,现实中并不存在,如同“高密东北乡”之于莫言、“约克纳帕塔法”之于美国作家福克纳,这是聊城作家王涛作品里不断出现的地方,也是他的精神故乡。在那里,王涛真诚炽烈;在那里,有人遇到心仪的女子后浑身渐渐长满鳞片;在那里,有人死后,不知名的鸟儿密密麻麻聚满了屋顶……在那里,真假莫辨、虚实难分的传说与回忆水乳交融,仿佛东方神秘主义笼罩其中,呈现出一个既沧桑又荒诞、既灵性又变形的世界。

而在那个世界之外,用他的好友谭庆禄的话说,眼前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人,端的是个厉害角色。

东阿县鱼山镇沙窝村,距离曹植墓不过七八公里的路程。

王涛就出生在这里,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他是家中老幺。父母都是老师,读书环境还不错,在二三年级的时候,他就从《闪闪的红星》开始,陆续阅读了很多书。但家庭条件毕竟有限,所以很多年后,王涛依然记得小时候裹着被子在小油灯下看书的情景。

16岁离开家乡,王涛从一名普通工人开始认识世界,陆续辗转染织厂、棉厂工作。直到1988年,进入山东大学中文系作家班,成为他人生的拐点。两年脱产学习,他泡在图书馆里,把自己想读的书籍几乎读了一个遍。然后就像“道士下山”那般,在经历短暂的迷惑和沉寂之后,1991年,小说《野地的鸡》以显著位置刊发在《山东文学》上。平地起惊雷,“乌龙镇”就此向读者缓缓打开了一扇窗。

此后,那些湿润与黏稠、那些神秘与不羁,陆续游走在他已经完成的一百多篇中短篇小说和十余部长篇小说中。“乌龙镇”里凝结了他的泪与笑,也表达着他对世界和人生的独特体悟。他那以现实主义为基础,兼具变形、荒诞成分的魔幻现实主义创作路子,逐渐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排山倒海”的气势中,有一颗热爱家乡的诚心

王涛之“怪”,还体现在他是一个高产作家,但并不是以勤奋为标签的日夜笔耕不辍。相反,即便是三四十万字的长篇小说,也不过是占用他一个多月的时间。如此高效的创作状态,其秘诀似乎在于,他已经完全适应了语音输入式写作,这让他解放了双手,感觉如虎添翼。

但写作前的案头功夫,也是真大。散步时、休息时、出门走访时,大脑不断高速运转。一些框架逐渐完整起来,然后就像有人打开了“泄洪闸”,他笔下的句子如滔滔河水一样涌流不止。“不管别人的创作状态怎样,反正我是十分享受这种被裹挟被淹没的感觉的,而且我也固执地以为,只有体验到了这种被裹挟被淹没的感觉,写出来的句子才具有神性,才称得上真正上乘的文学作品。”王涛说。

与山东的大部分作家相比,王涛的许多小说都写得不那么“现实”,也不那么“老实”。他的创作态度是严肃和严谨的,而创作心态和思路却开放而活跃。从写作的第一天起,他就拒绝使用传统现实主义的手法,而是大量借鉴西方现代和后现代文学的写作技巧,但又会把中国民间文化灌注其中,以至于文学评论家孙书文教授曾经对他说,“读你的小说总能感觉到强烈的‘南方’气息”。

值得一提的是,王涛在锐意进行小说艺术形式探索的同时,并没有忘记对现实生活的关注,没有忽略对社会历史与现实题材的探讨与开掘。

他的长篇小说《天宝物华》《曹植大传》《霍乱年代》《天河》和《尺八》,写阿胶,写曹植,写细菌战,写牛郎织女,写尺八,其实都是在尽力推介大美聊城,在这些呈现出“排山倒海”内涵和气势的作品中,能让人看到敢于担当、热爱家乡的一颗诚心。

身居一座不算大的城市,笔下常出现一个村庄,但王涛从来不想就事论事地写作。“历史和社会提供给了我们那么丰厚的资源,我们有什么理由仅仅反映杯水风波呢?唯有大格局写作才能对得起我们一路走来和置身其中的时代……”王涛说。

著名评论家李一鸣因此感叹:“王涛是一个被低估的作家,是一个有野心、有雄心的写作者,他有巨大的吞吐、咀嚼、涵盖历史的能力。”

更难能可贵的是,30余年600余万字的写作生涯,王涛始终坚持纯文学写作,在他看来,对文学不能太功利,而创造本身,就有着金钱无法衡量的价值。可能也正是这种纯粹,他的作品先后获得全国“梁斌小说奖”“新市民小说奖”等多项政府、协会、期刊大奖,并获中国作家协会、山东省作家协会重点作品扶持。

而在前方,那些磅礴、绵密、哀婉,依然在以东方式的神秘向读者招手。

“人生已经度过了大半,积聚的东西越来越多,展望未来,我觉得自己至少还有一二十年的创作路程,也就是说,还有很多内容可写,还有很多作品等待完成。”桌子的那一侧,那个人语调依然平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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