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目睹凶案机智的他聪明自救(他住进案发现场)(1)

经过警察、法医的通力合作,案件终于有了很大的进展,就在王超等警官认为案件基本可以结案,凶手已经找到,杀死何惠娟、吴桂凤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们身边最亲近的人——李威仪,可对案件的进展贡献最大的非警官身份的江河此时却觉得疑点重重。

“等等。”

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出来,说话的人是江河。

见众人都看向了自己,江河开口说道:“之前我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认为李威仪就是凶手,但是听过了李威仪的话之后,李威仪是凶手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十。”

王超有些不解,他望着江河,沉吟片刻回答:“我们从各方面分析来看,李威仪所说的那些话不论是从动机上,还是从时间上都是吻合的。他说的杀人方式,一些具体的细节,也和之前你我在现场看到的吻合。”

徐一曼也说道:“对啊,之前不就是你说李威仪是凶手么,为什么现在又说李威仪不是凶手了,你这个人我真的是有些看不懂啊。”

江河开口反驳:“概率这个东西就是要根据所有的信息来综合的,在没有附加条件之前,概率很可能是百分之百,可如果有了附加条件,概率很可能就一下降到了零。”

徐一曼很无奈:“你开心就好。”

“那我将我觉得信息和推断没有办法匹配的几个点来说一下。”江河快速说道。

“第一,从现场留下的信息看,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认为吴桂凤是自杀。但是在李威仪的话中,李威仪说是他杀了吴桂凤,这就和我的推断不符合了。”

说着,江河看向了之前那个被自己捶打的刑警:“在看到了吴桂凤身上插着的那把刀之后,我用这位刑警队员做了实验。而实验的结果是,如果吴秀芬是他杀,那么凶手应该是反手握刀。”

江河随手拿起了旁边的一根签字笔,在手上模拟出了凶手的动作。只见江河反手握住了这根签字笔:“签字笔朝外的这一侧是刀刃,朝我身体的一侧是刀背。只有这样,凶手才有可能在吴桂凤的身体上造成这样的伤口,而且,他必须要掌握好角度,否则以这样一种刺法,刀极有可能剖~腹而出。”

江河摇了摇头:“如果真的是李威仪,那么他为什么要用一个这么别扭的姿势杀人,这一点很奇怪。”

众人沉默了一会,王超开口说道:“有没有可能他将刀从何惠娟的尸体中拔~出来的时候就是反手,拔刀用反手也不奇怪。李威仪也说他是在慌忙中冲出去的,可能来不及调整握刀的姿势,你不也说吴桂凤有他杀的可能么。”

江河点了点头,用签字笔刺向了自己:“你说的也不错,但是自杀的概率明显大得多。不过只要理论上有可能,就有可能发生任何事情。概率论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即便是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的,也并不能肯定。”

“但这只是其中的一个疑点。”江河又开口说道:“根据李威仪的说法,在他听到玄关传来了动静之后,他立马出门查看,接着他在玄关处杀死了自己的母亲。但是在现场,在玄关处的地板甚至是墙面上,我并没有看到溅射痕迹的血迹。同样也没有看到地板上的脚印,一个脚印都没有。”

又是王超开口了:“我们去的时候为了不破坏现场,基本上都是一步跨过了那一滩血迹,那些保安想必也是如此。我觉得可能有溅射状的血迹,但是之后吴桂凤不是还在流血么,新流出的血迹覆盖了之前的血迹,这是概率很高的可能性吧。”

江河放下了签字笔:“房门上只有门把手上有一个吴桂凤留下来的血手印,李威仪杀了人之后,手上应该是有血迹的,他夺门而出的时候,竟然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而且,在捅伤了吴桂凤之后,他衣服上鞋上竟然没有沾上一丁点的血迹,这说不通。”

江河提出的这几点的确是不好解释,而如果不是这个李威仪比较幸运,没沾上血迹之外,那么就是李威仪根本不是凶手。可是目前的证据都指向了李威仪,王超也只能用前者来考虑。

王超说道:“等下我们一起询问,包括他把手机扔到了什么地方,如果这些他也能对上的话,那么基本上就可以定案了。”

江河点了点头。

徐一曼一直站在一旁,他听着江河与王超之间关于凶手的对话,心中突然萌生出了一股强烈的好奇心来。一件简简单单的案子,竟然可以有成千上百种不同的可能性,而这些人就是要在这纷乱的可能性中,找到那一个真~相。

“不过有一点我们也要考虑考虑。”徐一曼清了清嗓子,加入了讨论:“你们说啊,如果一个人说是自己杀了老婆母亲,你想想他该承受多么大的煎熬。尤其是如果这个人没有杀人,偏偏说自己杀了人,而且是杀了自己的亲人,这就更说不过去了,难道他就不想要找到真正的杀人凶手么?”

王超很同意徐一曼的话:“你说的这个很有道理,分析罪犯的心理也是我们大学时候的一门课程。用古代的说法,这就是血海深仇不得不报,如果真不是李威仪干的,那么李威仪不得把凶手碎尸万段啊。”

江河对此不屑一顾:“虽然你说见过那种能看透罪犯内心在想什么的人,但是我觉得那还是一件不太靠谱的事情。尤其是心理学,那不过是总结的一般经验而已,根本起不了大作用。通过这种方式猜一下别人在想什么还可以,可是我是绝对不会把这用在破案上的。”

王超耸耸肩:“用你的话说,眼见为实,我相信有一天你能遇到这样的人。”

江河又说道:“这种推理本就是基于一个猜测,你用一个本就是不能确定的信息来推测一个结论,那么得出的这个结论是建立在一个模棱两可的信息上的,甚至结论都可能不存在,又怎么能够推断这个结论的概率是多大呢?”

王超和徐一曼哑口无言,他们两个明明知道江河的话是错的,可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也没有办法反驳。

其实毕竟人不是机器,人是有感情的动物。而有感情的动物,天生就拥有能够看透别人心理的本领,只不过有强有弱罢了。

如果那个厉害的专家在这方面的本领数一数二的话,江河基本上等于零。

审讯工作再次进行,这次则是着重于几个疑点。

本来已经完成任务了的徐一曼是可以回市局了,而现在也已经快到下班的时间了。但是徐一曼似乎是来了兴致,此刻她真的很想弄明白,这件案子到底是不是李威仪做的。而不论结果与否,她都想要听听李威仪会说什么。

“李威仪,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你具体的说一下你是怎么杀了何惠娟和吴桂凤的,还原一下你当时的动作。”王超说着,将一张A4纸卷成了一根长条递给了李威仪。

李威仪接过了纸,首先右手反手抓~住了纸卷,然后直直的往下一刺。接着,他以同样的姿势,用一种很别扭的姿势斜斜的往下一刺一拉。看到了这里,王超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地了。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江河,意思是李威仪应该就是凶手了。

江河此刻没有说话,只是在观察着李威仪。

李威仪将纸卷扔在了地上,开口说道:“就是这样,有问题么?”

王超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道:“你衣服上鞋子上的血迹呢?”

“扔了。”李威仪回答道:“我跑了出去,但是身上有血迹,虽然血迹不多,但是我也害怕,于是我就去单位换了正装。”

“扔什么地方去了?”王超追问道。

李威仪将手一探:“我想过自杀,想跳河死了算了,但是没那个胆量,我就把衣服扔进河里了。”

“具体是什么地方?”王超对这种信息问的很仔细。

“二龙街那块,具体是什么地方说不清楚。”李威仪回答。

王超继续询问:“手机扔到什么地方了?”

“忘了,我记得出小区没有多久就扔了,但是当时我太害怕了,具体扔到了什么地方不清楚。不过我没有用力,扔出去的时候手机还完好无损。”李威仪认认真真的回答。

“你关机了?”王超问。

李威仪摇摇头:“没有关机。”

正在这时,一个刑警队员从门外走了进来,凑到王超的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些什么,王超连连点头,片刻之后,王超让这名刑警看着李威仪,自己则是招呼江河徐一曼出来。

“怎么了?”江河问。

王超将门关好,说道:“我们刑警队的同志在查监控的时候发现,在成顺街口的一个摄像头中,发现了李威仪的身影。成顺街离着李威仪的家可就不远了,走路基本上十五分钟左右就到了。而这个老式的小区是开放式的,也就是从四面八方都能进,所以并没有摄像头照到了李威仪是否回去了。”

“不过呢。”王超看了看审讯室的方向:“这很能说明问题了,时间是在上午十点四十左右,时间上是吻合的。而且刚才你看李威仪的动作,虽然别扭,可和伤口的方向是吻合的。至于衣服和手机,这可能是一项大工程了。”

王超看了看众人:“结案吧,到时候把证据移交到法庭。”

说着,王超和徐一曼握了握手:“太感谢了,有空来我们这里玩,不过我可不希望是因为案子的事情。”

徐一曼笑了笑:“我也希望我永远不用工作,可没办法啊,光我们这个城市,平均每一天就有两个人出生,每一天就有两个人死去。医生是不可能休息的,当然了,法~医也是。”

王超叹口气:“说的也对啊,对了,江河,这次真的要感谢你,如果没有你……”

可王超这么举目一望,哪里还有江河的身影:“不是,刚才不还在这里么,人呢?”

一个刑警开口说道:“在你们两个说话的时候,他就走了,而且,他还朝我借了三百元,说是王队长你会替他还……”

王超透过玻璃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大街,而街上哪里还有江河的踪影呢。

王超的心中可谓是感慨万千,江河真是一个风一样的男子,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然而让王超气愤的事情是,这个江河临走临走还讹了自己三百元。不过呢,王超只要查一查,就知道江河到底在哪个派出所当民警了,到时候,自己可是一定要让江河请自己吃饭。

那么江河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此刻的江河正在成顺街口。

从公安分局出来之后,江河直接打车来到了这里。江河此刻抬着头,眼睛像是扫描器一样在扫描着什么。观察了一会儿,江河找到了这个东西。这是一个摄像头,江河满意的点了点头。江河站着的这个位置,正是不久前李威仪曾经站在的位置。

江河顺着这条路往李威仪的家里走去,一路上江河都抬着头,根本不看脚下。甚至有好几次,江河就和行驶在机动车道上的汽车擦肩而过,惊的那些司机连连咒骂江河不得好死。可是江河对这些声音似乎是能够自动过滤,此刻的他根本就听不到这些司机的声音,听不到汽车鸣笛的声音。

一般摄像头监控的范围角度在一百二十度左右,江河一边抬着头将看到的所有的摄像头记录在脑子中,同时他的脑子开始作画。这得益于江河的疾病,他能一个不拉的将摄像头的位置全部记录了下来,并且这辈子都没有办法遗忘。

大脑给江河规划出了一条合理的躲避摄像头监控范围的路线,一路抬头看着摄像头,江河已经来到了李威仪所住的小区。到这里,江河完美的躲过了所有的摄像头。江河回想着自己走过的路,他惊奇的发现,自己只要沿着墙根一路走过来,摄像头基本就照射不到。

现在是大夏天,行人走在路上,有百分之七十的概率会选择和江河同一条路,因为那是最凉快的选择。而这也就是说,如果李威仪曾经回去过,他并不一定是故意在躲避着摄像头。

“让让,让让。”一个声音在江河的旁边响了起来。

江河睁开了眼睛,他冲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是一名环卫工人。江河这才注意到,自己站在了一排垃圾桶的旁边。此刻的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但是天色还没有黑下来,太阳还远远的挂在西边,发挥着余热。

天气依旧闷热无比,此刻如果能来一场大雨就好了。

环卫工人挥汗如雨,将一桶桶的垃圾倒入垃圾车里。

“我滴乖乖,这么一大束玫瑰花哦,还是新的呢就扔了,城里人可真是会玩啊。”一名环卫工人对另一名环卫工人说道:“走,你一半我一半,回家送给婆娘,也让婆娘高兴高兴。”

“你还挺洋气哦,我老婆肯定不要,她肯定说我一天不想正经的,总弄这些花架子,与其让她骂我一顿,我还不如不给呢。”

“你哦,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知道不,别看她们表面上成天骂你嫌你,可心里把你重要的紧呐。”

“真的假的?”

“我骗你干啥,女人都是这个样子的,你就是太年轻了还没有看透,带回去你老婆肯定心里乐开花了……”

两个人还在一边倒垃圾一边谈着,江河已经渐渐走远了。不过江河把两个人的话听的清楚,同时也记住了玫瑰花上的小卡片上写着:瑞丽花店。

江河活了这么大,别说是谈恋爱结婚了,就是和江河说过十句话以上的女人都不超过五个。

不过江河也理解不了,为什么两个人要在一起,江河认为与其要面对另一个人,把大把的时间花在与另一个人相处上,还不如做实验来的有意思。如果只是简单的发泄性~欲,通过手也是一样的。

一定是这些人的生活太无聊了,才会把自己生活的基础建立在与另一个人的相处上,江河是这么认为的。

一边思考着这些问题,江河一边来到了保安室。说实在话,如果这个开放式的小区再没有这些保安的话,那么四通八达的逃跑路径一定会吸引大量的小偷前来“工作”。当江河推开保安室的门的时候,里面三四个人正在打牌喝酒看电视。

江河看了看这几个人,一眼就认出了之前的保安队长。

而保安队长则是看了好半天,才看出了面前的这个人是江河。

“哦,你,你是那个警官。”保安队长说道:“警官,情况怎么样了?查出谁是凶手没有啊?”

“目前还没有。”江河说罢,看到了一旁一个裹着毯子瑟瑟发抖的保安:“二驴子他怎么了。”

保安队长摆摆手:“没啥,还不就是吓的。那栋楼里死了人,这街里街坊的都知道。这不外面都在疯传么,说是那个吴桂凤中邪了,发疯一样砍了自己的儿媳妇几百刀,都快把人砍成肉沫了,然后吴桂凤自己还把自己的心脏剜出来了。”

保安队长绘声绘色:“说屋子里都是血,门是反锁的,这枉死的人不能投胎,化成厉鬼就等着索命呢。”

江河看着瑟瑟发抖的二驴子,说道:“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你们又不是没有看过尸体,有什么还好害怕的。而且从本质上来说,人和其余的动物又有什么区别呢。你走在路上,看到一只毛毛虫被踩扁了,大多数人只会感到恶心而不会害怕。你看看你们桌子上,这不就是一只鸡的尸体么?为什么你们不害怕呢?”

江河不太明白,为什么当人看到其余动物的尸体的时候,非但不会感到害怕,甚至可能会想吃到流口水。可是当人看到人类的尸体之后,大部分的人就会害怕。明明同样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生物,甚至有的动物体形比人类还要大。

二驴子看了看江河,他说道:“你倒是说的轻巧,你又不住在这里。”

江河说道:“从现在开始我就要住在这个地方了。”

“啥?”保安队长有些不太明白。

江河开口说道:“我的意思是,从今天开始,我就要住在李威仪的家里了,也就是何惠娟和吴桂凤的家里。”

“你疯了吧你。”二驴子听到了江河的话,忍不住说道:“你不懂啊,在我们乡下,我那些老娘经常和我说,人死了的前七天,那是随时都有可能回来的。要是有怨气的,那更是可能会变成厉鬼回来拉人的,你不要命了?”

江河摇了摇头:“以我的经验来看,这个世界上没有鬼怪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基本上可以肯定是没有鬼的。而且以百分之零点零一的几率来说,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鬼神一说,那么就说明有前生和来世一说。”

“也就是说你死后还有下一世,会不断的循环往复,你永远是存在的,你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江河认真的看着二驴子。

“你这么说,好像有点道理。”二驴子说道:“但我还是怕。”

江河又搞不懂了,明明都知道了原理,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江河不明白,其实世上所有生物一切的恐惧都来自于未知,没有亲身经历一次,恐惧永远都是恐惧,是不会因为别人的几句话而改变的。

“那个门锁坏了,所以可以直接进去。”保安队长说道:“那个李威仪对门一家也是因为害怕之类的吧,今天下午就搬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你要是因为查案还是什么的,你可以直接进去。”

江河点了点头,说道:“我还有两个要求要你们帮我一下。”

保安队长点了点头,说道:“警官同志你只管开口,我们能帮的就帮忙,这人死为大嘛。”

江河也不客气,从口袋里掏出了两百元来:“这是两百块钱,这几天你们负责给我送一下饭,我就在李威仪的家里住着。随便吃什么都好,我不挑食。”

保安队长接过了钱,同时也明白了,这个警官是要在李威仪家里长住啊。

“这个自然是可以。”保安队长点了点头:“要不要喝点酒抽烟什么的?”

江河摆了摆手:“我不抽烟也不喝酒,就送上一日三餐和饮用水就好。”

“没问题。”保安队长点着头:“还有一点呢?”

江河说道:“你之前和我说过,你们这里是不是经常有小偷光顾啊?”

保安队长点了点头:“这个是啊,就是因为有我们保安队在,所以小偷少了不少,要是没有我们,估计住在这里的几百户人家那都得遭殃啊。”

“有记录么?”江河又问。

保安队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记录了一些吧,有的人家丢了东西就报警了,有些人家也丢了没多少东西,也就没说,我们也不太清楚。”

“你这里记录着的有多少。”江河问道。

保安队长转过了身,从一个高低床的床底翻出了一个小盒子来,他将小盒子打开,从里面翻了翻,翻出了一个小本子来:“就记录在这个本子上了,大概也就七八户人家吧。”

江河接过了本子,看了看上面的记录。被盗的这几户人家并不在一栋楼,楼层也比较分散,而且六楼也有一家被盗了。

“小偷怎么上的六楼?”江河问道。

保安队长说道:“就走楼梯,你看小区里也没有几户人家安着防盗门,那种简单的锁如果不反锁门,小偷基本上能够弄开。我也劝大家安个防盗门,那样安全。不过这里住的都是老住户了,没偷到自己门上,谁在意呢。”

“那好。”江河一边看着记录本,一边走出了保安室。

二驴子看着江河的背影,又看着逐渐黑下来的天空,心中感慨:世界上怎么有这么胆大的人呢?

上班族小红刚刚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她回到了家里,却看到自己家门口站着一个男人。这个人头发乱哄哄的,身上的衣服极其不合身,一脸憔悴猥琐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小红站在楼梯口一动也不敢动,她屏息看着这个人奇怪的举动。

这个人手中拿着一个笔记本,此刻正贴着自己家门旁边的墙壁。他的头贴着墙壁来回上上下下的移动着,不知道在寻找什么东西。小红明白,这可能是遇到了变~态了。小红不敢声张,慢慢的退下了楼梯,然后连忙找到了保安。

保安队长看着快要哭出来的姑娘,心中是无比的郁闷。

这已经是第三个找到保安室来的住户了,他们都说看到了一个男人在自家门口拿着本子在记录什么东西,恐怕是什么变~态流氓痴~汉。而通过这些人对这名变~态的描述,保安队长立马就知道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江河。

于是保安队长只好一个个的和人解释,那并不是变~态,而是查案的警察。

但是保安队长实在是有些不明白,这个江河到底在做什么。

那么江河到底在干什么呢,江河按照被盗记录本上各个住户的家庭住址找了上去,一连看了这么七家,这个笔记本的后面多了很多的符号。原来江河站在别人家的门口,正是为了寻找墙上的这些符号。

这些大多数都是线条符号,有的是用铅笔画的,有的是干脆用硬~物在墙上划出来的。

而江河把这些人家门口的记号都记录了下来。

江河借着楼道里的灯光,一边看着这些记号,一边往李威仪的家里走去。当江河站在李威仪家门口的时候,他将这个本子合上了。江河看着李威仪家门口这些看上去很是不起眼的涂鸦符号若有所思。

江河找来了一个矿泉水瓶子,用一根线绑住了瓶口,线的另一端则是从门缝中穿过,系在了楼梯栏杆上底端。江河将这个装着半瓶水的矿泉水瓶子倒立放置,然后盘腿坐了下来。矿泉水瓶就放两条腿之间,只要矿泉水瓶一动,就会砸在江河的腿上。

而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中,江河果然一直都住在李威仪的家里。江河似乎是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他已经整整三天没有从李威仪的家里出来过了。江河每天的一日三餐由保安队长送上去,除此之外江河没有别的要求。

每次保安队长去送饭的时候,总是能够看到江河就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板上一动也不动,像是坐禅的老和尚,又像是闭门修炼的绝世高手。夜色降临之后,保安队长会带着自己这几个人巡查一番,他特别注意去看六楼李威仪的家的窗口,他家的灯从来没有亮过,像是里面根本就没有人一样。

保安队长下意识的反应是害怕。

是啊,一个人就坐在地板上,每天除了吃饭上厕所之外,不看电视不听音乐就那样呆呆的坐着,换做是谁能受得了呢?这让保安队长不由的想起了二驴子的话,难不成这个警察是让鬼魂附身了,所以才会做出这么奇怪的举动?

江河自然没有被鬼魂附身,他也没有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奇怪的,江河之所以一直坐在这里,是因为他要等一个人。

“按照我估计的概率,明天的可能性在百分之五十,后天百分之六十……”江河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将擦过嘴的卫生纸揉成一团扔向了垃圾桶。

一团卫生纸在空中划过,径直掉在了垃圾桶中。

王超满意的点了点头,对旁边的刑警说道:“怎么?还没有查清楚么?”

这名带着眼镜的刑警摇了摇头:“奇怪了队长,查不到这个人的存在啊。”

王超皱起了眉头,凑到眼镜身前,看着电脑屏幕:“是输入的‘江河’么?我具体也不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反正就是锦纶路分局的,你查一下。”

眼睛“哦”了一声,将信息录入了进去。

“没有啊。”眼镜挠着自己的头:“你看,我连派出所里清洁工的名字都被找到了,可是你看这么多名字里面别说是江河了,根本连一个姓江的都没有啊,音同字不同的也没有,会不会是队长你记错了啊?”

“记错了?”王超仔细的看着电脑上出现的名字:“不可能啊,那么多人都听到了,这怎么能出错。”

眼镜耸耸肩:“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档案里查不到。”

此刻的王超终于回过味来了:“我靠,我这是让骗了!”

“让骗了?”眼镜问:“谁敢骗刑警队长啊。”

王超摆摆手,知道这件事情可不好解释。难怪他看江河总有种奇怪的感觉,来的路上没打招呼就跟着自己来到了公安局,感情这江河根本就不是派出所的。可王超又转念一想,如果江河不是民警,那么他为什么对案子这么热心呢?

王超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很多时候,凶手在杀完人之后都会来现场转转。难道其实江河才是真正的凶手,要不然他怎么对那些细节那么清楚呢?

可又不太对劲,如果江河是凶手,李威仪又算什么呢?

王超的头都大了,他喃喃自语到:“江河啊江河,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阿嚏”。

坐在地上的江河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喷嚏,他看了看窗外逐渐阴沉下来的夜幕,心中无比的平静。他已经坐在这里整整一天了,而且看样子,他还打算一直坐下去。江河什么也不干,不开灯,不玩手机,就这么坐着。

直到坐到了凌晨四点,江河依旧睁着眼睛,作为一个夜猫子来说,这个时候正是江河精神的时候。

忽然,矿泉水瓶子砸在了江河的腿上。由于瓶子里装着水,并且是砸在了江河的腿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江河的嘴角挂起了一丝微笑,他明白他要等着的这个人终于出现了。

江河缓缓的站起了身子,走到了玄关处的门后。

他屏气凝神,能够听到仅一门之隔的外面,有人在轻轻的撬动着门锁。门锁发出微微的金属摩擦的声音,对方很是谨慎。终于,江河听到了“啪”的一声,这是锁被人打开了。门轻轻的开了一条小~缝,一个人借着缝隙缓缓的走了进来。

罗金保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他在门口稍微停留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出来查看情况之后,他这才放下了心来。对于这户人家,罗金保已经踩点很长时间了。

说实话在不久前,罗金保已经来过这户人家了,他本不应该二次前来,正所谓盗亦有道,薅羊毛也不能指着一只羊薅。可是罗金保很无奈啊,现在这个社会,竞争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没事去火车站溜达一圈,走十步就能看到九个同行。尤其是这些地方,小偷都是有组织的,以不同籍贯分为了各个帮派,这年头当小偷都要交税了你说难受不难受,尤其是现在搞什么承包责任制,偷够集体的,给够老大的,剩下都是自己的,否则都不让你在那片偷,是看一次打一次。

罗金保从不屑于和那些人打交道,技术含量太低,被人发现了干脆就明抢了,人家人多势众,一般人还真不敢把他们怎么着,于是只好认倒霉了。罗金保在火车站汽车站没法立足,只好混迹于各小区了。

根据罗金保总在这里晃荡的经验来看,这家人生活的很是规律。

罗金保最喜欢这样规律的人家了,只要掌握好规律,那是一偷一个准。罗金保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生活没有规律的人,实在是不好下手。为此罗金保不由的暗骂,现在的年轻人,睡觉没有个准时间,吃饭没有个准时间,说回家就回家,真是不健康,好几次罗金保就差点被逮了一个正着。

而这户人家罗金保是打探清楚了,此刻都在梦乡中呢。

想到了这里,罗金保不禁喜上眉梢,开始缓缓的在客厅里翻找了起来。

罗金保的身上挎着一个包,抓起东西来就往自己的包里塞。

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罗金保知道这地方自己再不能来了,今天能拿走什么就拿走什么。

就在罗金保沾沾自喜的时候,灯突然“唰”的一声亮了起来。

伴随灯光的还有响亮的一声喊:“干什么的。”

罗金保此刻正在翻着电视柜,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以及喊声吓了一大跳,当场就瘫软到了地上,浑身猛地一个哆嗦。罗金保不停的喘着粗气,眼睛往江河这边瞟,他脑门上的汗都下来了。

他心中暗想:“完喽完喽,自己的师傅教导的好啊,盗亦有道,这偷过一次的人家这辈子绝不能进第二次,否则一定遭报应,现在报应就来了,今天看样子是要被打个半死了。”

可是当罗金保看清楚了这个人的时候,他心里却踏实了起来。

罗金保不傻,如果家里有人的话,听到这么一声喊,早就全出来了,可是现在除了客厅里站着的这位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余的人了。这说明这屋子里就他一个人,而且看这个人身材消瘦,那也不一定就是自己的对手啊。

况且,罗金保踩点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看过这个人。他见过男主人,见过女主人,也见过一个老人,可是唯独没见过这个人。

罗金保脑子一转,明白了这个人是谁了。

“是你啊。”罗金保从地上站了起来:“我当是谁呢,不过有点蹊跷啊,家里就你一个人在么?”

只要是江河见过的人就永远不会忘记,所以江河很确定自己从没有看到过罗金保。但是罗金保看到了自己明显放下了心来,江河认为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是罗金保认错自己了。但是江河并不想戳破这一点,从现有的信息来分析,江河认为在认错人的情况下,面前这个人说出一些信息的概率要远大于戳破这一点时的概率。

江河打量着这个罗金保,看罗金保的年龄应该在四十岁上下。他穿着一身运动服,脚上蹬着一双运动鞋。运动鞋的鞋底很厚很软,所以走起路来基本上没有声音。江河注意到在他左手的食指右侧,有一个较窄的长条形的胼胝。这种胼胝很少见,看样子是经常用铁丝溜门撬锁留下来的痕迹。

江河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反而是罗金保先开口了:“看你的年龄应该比我小些许,你叫我一声罗哥也说得通。不知道兄弟你怎么称呼啊?”

“江河。”江河淡淡的开口:“作为一名小偷,害怕主人的概率在百分之七十以上。害怕被抓到公安局,由偷盗转变为杀人的概率在百分之十左右。但是从你的话中分析,你并不害怕我,而且你也没有要杀人灭口的迹象。”

听到了江河的话,罗金保哈哈笑了起来:“你也别跟我装什么人五人六的了,你我还不知道么。我问你,你不是这家男主人吧?”

“不是。”江河很爽快的开口:“你之前曾经来过这家?”

“来过。”罗金保一边将自己的斜挎包放在了茶几上,一边说道:“既然你都看到了,那咱们就各放对方一条生路,你看我就拿了这么多东西,我现在呢原封不动的放下,从此以后再也不来了。”

罗金保把偷的东西一个个拿了出来。

“之前来的时候偷什么东西了?”江河看着罗金保。

罗金保开口说道:“不是,我都给你面子了,你这个人也不要蹬鼻子就上脸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要是说出去闹僵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从罗金保的这句话上分析,看样子罗金保并不知道这家人除了李威仪之外都死了,但是江河并不能分辨罗金保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是江河最大的弱点。

见江河不说话,罗金保以为江河是害怕了,所以乘胜追击:“我来这家踩点很多次了,他老公什么样子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说你,人家老公天天在外面赚钱养家,你倒是好,隔三差五的来玩人家老婆,现在更是住在人家家里了。”

“不是我说你。”罗金保上下打量着江河:“你看看你长的这个样子,那也不是很帅啊。你看哥哥我,虽然比你大几岁,但是保养的那相当不错吧。那怎么说也是貌比潘安,风流倜傥不是?”

江河说道:“你有大肚子,头发也有点秃,而且穿着屎黄色的运动服。虽然我知道帅这个概念在不同人的心中有不同的标准,但是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认为,你并不符合现在大众审美中所说的帅。”

“抬杠?”罗金保拍了拍桌子:“我还没教训你呢,你倒是教训起我来了。我虽然是个小偷,可是钱财乃身外之物,我这是帮助他们把身外之物拿走一点。可你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啊,每天趁着人家家里没人,和小媳妇勾勾搭搭的,你说你下午来也就算了,你上午还来,我是顶瞧不起你这样的人。”

江河从罗金保的话中分析出了一些东西来。

看样子江河猜测的并不错,从李威仪和何惠娟两人综合起来的信息来看,何惠娟和李威仪两人的作息规律不一样,所以性~生~活很少。但是何惠娟有个情人,这个情人经常趁着李威仪以及吴桂凤离开之后来找何惠娟媾和。

江河有百分之七十的概率认为,罗金保把自己当作了是何惠娟的情人。

“何惠娟的手机是不是在你那里?”江河看着罗金保,问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罗金保已经将那个背包背了起来:“你这个人没有意思了,我都和你说了,要是我把事情说出去,你比我更惨你知道不?你这个人怎么就是不明白事理呢?那个手机的确是我偷了,你又要怎么样?你别逼我。”

听到了罗金保的话,江河知道自己的猜测果然没有错。如果罗金保能把那个手机还回来,那么则说明李威仪一定不是凶手。此刻的江河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认为凶手并不是李威仪,不过江河十分不明白,如果不是李威仪做的,他为什么要冒充凶手呢?

“手机在什么地方?交出来。”江河不给罗金保面子,而江河也不知道什么叫做面子。

罗金保此刻有点生气了,他看着面前瘦弱的江河,心想怎么说自己比面前的这个人也高了一个重量级,动起手来那还不是吊打他。自己这次来没有摸清楚,所谓贼不走空白来一趟也就算了,这个江河还要自己把之前的手机都还回来,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我就不还你要怎么样?”罗金保底气十足:“怎么着,动手?动起手来,我要是不把你打的叫爹都算是我输。”

听着罗金保的话,江河知道罗金保看来是要用武力了。

江河的精神瞬间紧张了起来,他看着罗金保,脑海中快速的分析着:罗金保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右钩拳,百分之二十的概率右脚直踢,百分之十的概率右脚侧踢,百分之十的概率左脚直踢,百分之五的概率左脚侧踢,百分之五的概率头槌。

罗金保是个胖子,江河知道自己不如罗金保,如果硬碰硬,那么一定是自己占下风。

在这瞬间,江河的脑子里分析出了几十种策略,而在这么多的策略之中,江河选择了那个最好的方法,也是最高概率可以保证自己安全的方法。

罗金保刚往前走了一步,这个时候,江河突然快速的打开门跑了出去,他死死的拉住了房门,然后大声的喊了起来。

江河的大脑分析出的这个策略,安全度高达百分之百。

罗金保实在没有想到江河跟自己玩着一套,他站在屋子中已经蒙圈了。片刻,他听到了江河在外面大喊捉小偷,看样子是想和自己玩一个瓮中捉鳖啊。呸,罗金保暗骂一声,江河才是个逃跑的王八。

“你个王八,缩头乌龟。”罗金保抓着门把,一边和江河角力,一边破口大骂:“别当孙子,你要是个爷们就进来和我打一场。”

江河完全不理会罗金保,那些污言秽语江河就当完全没有听到,他只是依旧在大喊着抓小偷了,抓小偷了。

大半夜的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江河这一嗓子惊动了无数人。

约莫十分钟之后,保安队长带着几个保安冲了上来。

当保安们来到六楼的时候,此刻江河正满头大汗死死拉着房门。

“有小偷?”保安队长问道。

江河回答:“没错,被我关在里面了。”

“弟兄们,跟我上!”保安队长喊道。

江河松开了手。

里面的罗金保没有想到江河突然放开了手,他一时间收力不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二驴子虽然怕鬼,可是面对小偷那是一马当先,几乎是瞬间便扑在了罗金保的身上。

当安晋中带着警察赶到的时候,罗金保还在二驴子屁~股底下坐着呢。

而安晋中明显也看到了站在保安队长旁边的江河,他忍不住说道:“江河,怎么又是你?真是哪里有麻烦,哪里就有你啊。”

保安队长皱了皱眉头:“怎么你们不认识?”

“不认识啊。”安晋中说道。

“啊?”保安队长疑惑不解:“他不是你们警局的警察?”

这次换做安晋中疑惑不解了,但是安晋中知道,江河肯定是又惹出什么幺蛾子了:“什么都别说了,把这个小偷,以及这个冒充警察的带回派出所去。”

江河又进了审讯室。

“说吧,这次又干什么了?”安晋中依旧没有好语气:“怎么这次不和猪打架,和人干上了?见义勇为?说吧,大晚上的为什么在死者的家里?”

江河没有废话:“这个案子你管不了,涉及到命案是要移交给刑警队的。所以现在你马上给锦纶路分局的王超王队长打一个电话,你就说我有了新的发现,能够证明李威仪并不是凶手的重要发现。”

“不是。”安晋中拍着桌子:“你是谁啊,我为什么听你的。跟我把情况说清楚了,要不然我有权力拘留你。你无缘无故出现在死者家,到底想要干什么?”

江河依旧不理会安晋中,他盯着安晋中,片刻之后,他开口说道:“今天你去见了你的妻子,你们商量了儿子上学的问题。你心中还有你的妻子,但是你的妻子觉得你们已经没有什么可能了。你……”

江河还要侃侃而谈下去,这个时候,安晋中突然摆了摆手,说道:“别说了,不就是打个电话么,我打。”

“好。”江河点了点头。

安晋中一边拨通了分局的电话,一边对江河说:“你真是个混蛋。”

“我不明白。”江河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电话已经接通。

“分局么?我是派出所的安晋中,你通知一下你们王队长,就说江河有了新的发现。”

安晋中挂断了电话:“这样你满意了吧?”

“我不太明白你刚才说的。”江河又问。

安晋中摇了摇头:“你不用问,你不明白,你只要知道你是个混蛋就行了。等着吧,我想用不了多长时间,王超就会过来了。”

之后,安晋中便再也没有理会江河。江河说的其实不错,他昨天的时候的确见了自己的妻子,准确的来说是前妻,而且结果并不怎么好。此刻的他并没有询问江河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只是一个人走出了派出所,看着满天的星星沉默着。

安晋中走之后,便只剩江河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房间里。

其实江河很容易的就看出来了那一点。现在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多钟,安晋中是没有上班的,但他此刻身上穿着一件西服,手上还戴了一块表,更重要的是他的衬衫洗得干干净净的,甚至没有一点的褶皱。

江河很容易猜出来安晋中还在睡觉,但是听到了有案子,随手就拿起了床边的衣服穿在了身上。

如果不是去见重要的人,安晋中不会还刻意的刮了胡子。江河猜测安晋中是去见了自己的前妻,但是很容易预想,这次的结果并不好。因为江河看到了安晋中的皮鞋前端有一个不小的磨损。作为一个新皮鞋来说,这很不正常,江河猜测是安晋中自己踹的。

但让江河纳闷的并不是这件事情,而是安晋中的那句话,江河不明白自己做错什么事情了。江河之所以对这句话这么敏感,是因为在江河不长不短的三十年的生命中,这几乎是别人对江河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了。

江河一直想要弄明白,但是他一直都没有得到答案,他透过窗户,同样看着外面的星星。

大概五点钟的时候,王超带着两名刑警来到了派出所。

“老安?”王超看到了站在派出所外面愁容满面的安晋中:“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安晋中看到了王超,开口说道:“没什么事情,还不是家里的那些破事,江河在审讯室里呢,带走吧。”

王超递给了安晋中一根烟:“江河到底是谁啊?他不是你们派出所的么?”

“不是啊。”安晋中接过了烟:“我也是三天前才见的他,我见他的时候正和一头猪打架呢。”

王超一愣:“这个江河啊,案子结束之后得好好问问他到底是谁。”

江河与罗金保一起被带到了分局去。

江河开门见山:“李威仪绝对不是凶手,我在李威仪的家里等了三天,终于等到了这个人。不知道你们注意到一个细节没有,在李威仪家的门口墙壁上有些不太引人注意的小涂鸦,经过我的观察对比,我发现了这些涂鸦的含义。”

王超看着侃侃而谈的江河,摇了摇头:“这个我真没有注意到。”

江河讲述着自己这几天的经历:“这些符号我上楼的时候在别人家的门口也看到过,所以我认为这些符号并不是无意义的。于是我找到了保安队长要了被盗人家的名单,果然在这些人家的墙壁上看到了同样的符号。”

说着,江河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来,上面是几个符号,江河一一的讲解:“根据符号的比对很容易发现,被盗的人家墙壁上都有一个X的符号。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认为,这是小偷得手之后的标志。而一个圆圈则是这家可以动手的意思,一个横杠是家里一个人,以此类推。而一个圆圈中有一个X则是这家很难下手,一个竖杠则是千万不要下手的意思。”

于是当江河把这个本子扔到罗金保的面前的时候,罗金保供认不讳。

罗金保说:“我真没想到啊,警察也给人当情人去了……”

当一个人怀~孕之后,她走在街上觉得满大街都是孕妇。这是因为人是群居动物,很容易找到属于自己的圈子,而小偷往往也是这样,一个小偷很容易找到另一个小偷。当这些小偷聚集起来的时候,一套行业的规矩就出现了。

而这些符号则是小偷互相交流的方式,讲明了这一家里有多少人,是否可以下手。

罗金保在这个小区转悠了很长时间了,每天晚上他都在小区外面佯装纳凉,其实他在观察。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他就去看别人家的窗口。有的人家窗口迟迟的不亮灯,有的人家里天一黑便亮了灯。有的人三更半夜的不熄灯,有些人十二点一过便灭了灯。

而罗金保则是通过灯光的明暗来判断一个家的作息时间,从而确定是否能够动手。罗金保尤其是喜欢对那些单身的女性家里下手。罗金保会看路上那些穿着高跟鞋,带着皮包的女人,当这些人回到家灯跟着亮起来之后,罗金保便能确定这些人一定是单身。

而接连偷了几家之后,罗金保退而求其次,把目标转移到了李威仪的家里。

三天前中午的时候,罗金保来到了李威仪家门口。他在墙上画了一个圆圈,表示这一家已经有人看上并且准备动手了,别人就不要来打主意了。可就当他准备离开,挑一个日子偷盗的时候,他看到了李威仪家门是虚掩着的。

一条门缝出现在了罗金保的眼前,罗金保透过门缝往里看,什么人都没有。

罗金保打这家人的注意那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看了看时间,这个时候家里应该只有女主人。虽然现在是大中午,但这也算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万一被发现还可以说走错了,就个女主人也奈何不了自己。

于是罗金保走了进去,家里并没有人。大中午太阳烈日高悬,罗金保也不敢翻箱倒柜偷东西,但进去观察一下地形也是可以的。他看到了何惠娟正躺在床~上,一个苹果手机就放在电脑桌上,一伸手就能拿到。

罗金保看了看何惠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伸手把手机拿走了。

“那个苹果手机现在在什么地方。”王超开口问道。

罗金保叹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亮黑色的iPhone7来,看起来还是崭新的。

“怎么没开机?”王超拿起手机看了看问道。

罗金保开口说道:“我又不傻,你说我还打算来再偷一次呢,我一开机,人家就能通过帐号找到我,这我不得找到买家才能刷机开机么。”

“拿给技术科。”王超接过了手机:“看看是不是何惠娟的手机。”

一名刑警队员点了点头。

“你拿手机的时候是几点?”江河看着罗金保询问道。

罗金保略微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十一点半左右吧,那个时候我怕这家人母亲回来,就没敢逗留太长时间。”

听到了这个比较敏感的时间,王超和江河异口同声:“什么时候?”

“中午十一点半左右吧。”罗金保看着两人:“我说两位警察,你们不至于吧,就是偷了一个苹果手机,抓我两三天放了就完了,这是要查户口啊这是,这里我又不是没有来过,算是熟门熟路了。”

徐一曼的尸检报告上说,何惠娟死于十一点一刻。由于何惠娟死亡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尸检结果几乎可以精确到分钟。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徐一曼的尸检报告有问题的话,那么就是罗金保看到的根本就是一个死人。

而江河有百分之九十八的把握认为,徐一曼的尸检报告是不会出错的。

“你看到了女主人何惠娟?”江河一字一句问的很慢。

罗金保看了看江河,说道:“看到了啊,怎么了,我去的时候何惠娟还在睡觉呢。”

“你说清楚。”王超也听出了这其中不对劲的地方,开口询问道。

罗金保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开口说道:“看到了,我当时进去的时候她还躺在床~上睡觉。睡觉,睡觉你们警察不懂么?就是盖着被子睡觉,然后闭着眼睛。你们不是怀疑我~干了其余的事情吧,她长的虽然是好看,皮肤也很白,但我也不是那样的人儿啊……”

“她盖着被子?”江河问道。

“对啊。”罗金保回答道。

“盖到了什么地方?”江河继续准问。

“脖子啊。”罗金保回答。

这就有大问题了,罗金保的回答一下将两个人的嫌疑都彻底的排除了。首先是李威仪,李威仪回答的那些细节虽然很对,但是因为李威仪曾经看到过两具尸体,对于伤口的位置看的清楚,因此可以回答的滴水不漏。

但是李威仪明显是说谎了,苹果手机并不是他拿出去的,这说明李威仪并不是凶手。而吴桂凤也不是凶手,否则李威仪进去的时候应该正好看到吴桂凤。

那么杀人凶手会是面前的这个罗金保么?

在江河得到的资料汇总中,凶手在杀人之后会回到现场的概率是百分之一,而杀人之后还回去偷东西的概率目前还是零。大部分的人在杀人之后,自然是走的越远越好,再也不回来。

王超和江河对视了一眼。

王超开口说道:“你难道没看到血么?”

“血?”罗金保不解。

王超清了清嗓子,说道:“好吧,现在我们怀疑你和一宗杀人案件有关,准备准备吧。”

“我?”罗金保指着自己:“我杀人?”

于是罗金保听到了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消息:当时他看到的何惠娟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当将事情简单的和罗金保说过之后,罗金保的冷汗就下来了。

“难怪当时我看到她的时候,她的脸色很白,我还以为她皮肤好……”罗金保一想到自己曾经偷了一个死人的手机,他就忍不住的哆嗦起来。

江河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从现在的信息进行一个概率上的推算,我已经知道了概率最高的凶手是谁了。有一点不知道你们注意到了没有,何惠娟的旁边也没有喷射的血液痕迹。这说明刀刺入何惠娟的腹部之后过了一段时间才拔~出来。”

“而且。”江河看了看王超:“当时我们看到尸体的时候,被子一半盖在何惠娟的身上,而另一半是耷~拉在床下的。但是在被子的内测有一块血迹,我们很容易推断出之前被子应该是全部盖在了何惠娟的身上的。”

王超点了点头:“没错,如果是盖在了脖子处的话,被子上血迹的位置和腹部的位置是相吻合的。”

“而这也就是说凶手在杀人的时候,是把刀伸入了被子中再刺入何惠娟腹部的。”江河还原着当时的情况:“当时何惠娟穿着一套性~感的内衣,虽然我从来没有性~经~验,但是按照我看的资料来说,我有百分之六十的几率认为这个女人应该刚刚进行了性~行~为,而尸检报告也说明了这一点。”

那些细节在江河的脑子中清晰可见:“还有一点就是,当时我们去看何惠娟尸体的时候,那些血迹在床的右侧多左侧少,但是何惠娟是平躺在床~上的。我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认为,当时这个和何惠娟关系不错的人应该是压在床的右侧,血液由于重力多往右侧流下。”

“真的假的?”王超有点不敢相信,他可不记得有这么一个细节。

一个刑警拿来了案发现场的照片,王超看着照片上的情况,果然如同江河所说。

王超开口问道:“那么多的细节你都能记得住?”

江河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开口说道:“对啊,我得了一种病,只要是我看过的听到的我都永远不会忘记。”

王超颇为羡慕:“试问哪一个人不想要得这种病你呢?”

江河却是出人意料的摇了摇头,说道:“我在很小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现在不这样想了么?”王超又问。

江河这次却是没有回答,反而是闭上了眼睛。

江河闭着眼睛,用现有的信息还原出了当时的场景来:“这个人在床的右侧,他的右手摸着何惠娟的脸,左手则是拿着一把锯齿刀。他将手伸入了被子中,然后一刀捅在了何惠娟的肚子上,同时右手死死的堵住了何惠娟的嘴。”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何惠娟气绝身亡。”江河睁开了眼睛:“在何惠娟死后,凶手并没有把刀拔~出,而是将被子盖好之后匆匆离开。或许是他紧张了,他出门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门没有关好,于是让罗金保走了进去。”

听到了江河的分析,罗金保喊道:“你就是我爹啊。”

“嗯?”江河看向了罗金保。

罗金保开口说道:“我是真不知道看到的是那女人是一具尸体啊,我要是知道发生了命案,你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去偷死人的东西啊。”

“你蹲点了多长时间?”江河开口问道。

面对人命官司,罗金保是有什么说什么,一点也不敢隐瞒。

罗金保说道:“这个小区大概有一个多月了,但是这一家估计十来天吧。”

江河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刚才在李威仪家里的时候,你说知道何惠娟有一个情人对吧?”

罗金保点头如捣蒜:“没错,我不止一次看到过一个男人进去过。不过我都是远远的看的,他身材和你差不多吧,我没有看到过他的脸,要不然我也不会把你当作是他啊。我算是看明白了,行里的规矩说的真是没错,一家不能偷两次,不然真的是要遭报应啊。”

“关于这个情人你还知道什么?”王超问道。

“我就知道这个啊。”罗金保都快哭了:“我是个小偷啊,我又不是情感专家。”

而罗金保虽然不知道这个情人到底是谁,但是手机却是告诉了众人一个线索。

根据技术科的调查发现,曾经有两笔钱汇入了何惠娟的账户中,一笔是三万,一笔是五万。而这笔钱汇入了何惠娟的账户不久之后,何惠娟就把钱取了出来,至于这些钱到底用到了什么地方,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这笔钱到底是谁打来的,很是蹊跷,技术科调查的时候发现,这笔钱是从一个陌生人的账户里打来的,而这个人并不是龙城市的人,距离龙城市简直是十万八千里,而且和何惠娟基本没有任何关系。

这也就是说,给何惠娟打钱的这个人并不希望别人发现自己。

不过这就给侦查带来了很大的麻烦,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这个情人到底是谁。

“你觉得呢?”王超看了看那在一旁沉默的江河:“你觉得这个情人是谁?”

其实王超并没有觉得江河能够回答上来这个问题,他只是习惯了询问江河一些看似不可能的问题,而且王超也有一点恶趣味,那就是他希望看到江河回答不出问题时候的样子,毕竟和太聪明的人在一起破案,这种感觉可不太好。

但是江河却让王超失望了,他开口说道:“我要你去找一个人,首先从何惠娟的QQ以及各种通讯设备上找,其次去找目前在龙城市的何惠娟的同学们。何惠娟是一个很懒的人,她每天除了玩游戏就是玩游戏,这个人不是游戏好友就是她的同学,不可能是别人了。”

“这样的话范围就少了很多了啊。”王超开口说道:“不过这靠谱么?”

“靠谱。”江河说道:“何惠娟是连偷情都不愿意出去的人,他认识人的渠道只有网上。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认为,这个情人就在这些人之中。而且,这个人一定是龙城市的人,否则偷情频率不可能那么高。”

江河补充道:“你还可以再排除一部分人,工资在四千元以下的人不需要考虑。这个情人除了给了何惠娟八万之外,想必给何惠娟买了很多游戏上的东西。他的年龄在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在龙城市有些闲钱。”

王超立马安排了一队人去调查这件事情。

“现在呢?”王超开口问道:“我们现在做什么。”

江河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说道:“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等这个人落网了,我有百分之六十的概率认为,这个情人就是凶手。不过我现在有很多的疑问,我想问问你。”

“我?”王超指着自己,开口说道:“你还有不明白的东西?”

江河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有,而且有很多。我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李威仪他不是凶手,反而要为凶手顶罪呢?从现场的信息上来分析,这个案子并不复杂,可这个并不复杂的案子,就是因为有了两个人的参与,所以看起来复杂的很。”

王超没有想到江河问的是这个问题,其实这个问题王超也搞不明白,虽然在这方面他比起江河来那是强了不少,可饶是这样他也实在搞不明白。有人会为了妻子的情人顶罪么,这明明是不共戴天之仇,可李威仪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为了弄清楚在这个问题,江河与王超再次询问李威仪。

李威仪的嫌疑排除了,他不用再带着手铐了。

此刻的李威仪在一根根的抽着烟,可按照江河查找的资料来看,一个人在短短三天之内就染上烟瘾的概率几乎是百分之零,他不明白李威仪为什么要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

“你的妻子花钱大手大脚么?”江河开口询问。

“没有。”李威仪摇了摇头:“她虽然不工作,但一般不怎么花我的钱。我一个月的工资不多,要还房贷,要给家里买柴米油盐,还要给我的母亲买药,留下来的钱并不多,可以说一个月的工资刚刚够开销吧。”

江河点了点头开口说道:“那你知道自己家里的电脑一套下来要一万元左右么,你知道你老婆桌子上的那些正版的化妆品要六千多元么?还有你老婆的苹果手机也要六千多?”

李威仪摇着头:“苹果手机是我买的,其余的我不太清楚。”

“我有百分之六十的概率认为这些东西花的应该是那个情人的钱。”江河对着旁边的王超说道。

李威仪颤抖着:“你一定要在我的面前提起这件事情么?”

江河不太明白:“怎么了?你知道你的老婆有个情人么?”

李威仪开口说道:“你他~妈~的就是个混蛋。”

这是江河再一次听到别人骂自己混蛋,可是江河不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

王超敲了敲桌子:“你注意点自己的情绪。”

李威仪咬了咬牙,说道:“我知道,和你睡在一张床~上的妻子有了外遇,就算藏的再深,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也希望我这辈子永远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可是我做不到。从一个月前开始,我就知道,我的妻子在外面有人了。”

“只是我希望她只是玩一玩,迟早还会回到我的身边。”

说着,李威仪流下了眼泪。

看到李威仪掉下了眼泪来,江河便忍不住的观察着李威仪的样子。和江河在火葬场里看到的哭并不同,李威仪哭泣的时候根本没有动静。江河看到李威仪身体有些颤抖,眼泪顺着两颊往下,却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这是真的在哭么?江河搞不明白,他只知道,火葬场的那些人应该是在假装哭泣。

李威仪缓缓的叙述着,眼泪也流着。

这么多年都没有孩子,其实是因为李威仪自身的问题,他是死~精,没有办法生孩子。面对这种情况,何惠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李威仪自己克服不了自己的心理压力,自从知道了这件事情开始,李威仪就再也没有碰过何惠娟了。

李威仪觉得是自己对不起何惠娟,但是何惠娟对这件事情表现出一丁点的厌烦。

于是这么多年来,不论何惠娟说自己什么,李威仪都从来都没有反驳过,甚至很多时候何惠娟生气之后口不择言,李威仪也都没有恼怒过。他知道在外面别人都是怎么说自己妻子的,他们说自己的妻子不能生育,嫁过来还又懒又馋,什么都不会,这样的女人要是给别人,早就离婚了。

何惠娟也并不是没有听到过,但是何惠娟从来都不说这是自己老公的问题,并不是自己的问题。

李威仪也明白,婚姻是靠性与爱构建起来的,他因为心里问题再也没有办法给自己的妻子性~生~活了,于是终于在一个多月之前,李威仪发现自己的妻子出轨了。李威仪虽然人老实木纳,但是他并不傻。

一向懒得化妆的老婆开始打扮起来,一向连衣服都懒得洗的老婆每天都穿的漂漂亮亮的。

李威仪明白,妻子的美丽不是给自己看的,而是给另外一个男人看的。李威仪也明白,自己白天不在家,自己的妻子没有工作,她白天会去什么地方,会见什么人,会做什么事情李威仪虽然不知道,可也能猜的出来。

可是李威仪觉得,自己是何惠娟的丈夫,何惠娟不论在外面怎么玩,那总是要回家的。

于是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李威仪从来没有说破过什么,他期待着妻子有回到自己身边的那一天。他什么都不求,他每天辛苦的工作,每天忍受着妻子的责骂,甚至忍受着自己被戴绿帽子的屈辱,他依旧努力着。

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妻子和母亲竟然双双被杀死了。

他的世界轰然崩塌了。

“可我不明白。”江河开口说道:“你说你知道自己的妻子有外遇,为什么你不和自己的妻子离婚呢。而且你的妻子被杀死了,为什么你不想要抓到凶手呢?你知道不知道以这样的情况来看,杀人是要判刑的,你有百分之六十的概率会被判死刑,你有百分之四十的概率会被判无期徒刑。”

“如果你全家都死了,你就会明白到底是为什么!”李威仪冰冷的看着江河,眼睛里不带有一丝的感情。

江河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在我六岁的时候,我的爸爸妈妈就双双去世了,三年前,收养我的远房亲戚也死去了,我和你一样,我现在没有任何的亲人。可是我还是不太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做。”

李威仪盯着江河,突然笑着说道:“我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悲惨的人了,可是现在看来不是,你比我更悲惨。”

“为什么?”江河追问道:“为什么我比你悲惨呢?是因为我比你多死了一个亲人吗?”

李威仪笑着:“那是因为我明白,而你却不明白。就凭这一点,你就比我悲惨多了。你一直在寻找为什么,可就是找不到答案,你永远也找不到答案!”

李威仪突然仰天长啸,接下来他什么都不肯说了。

从审讯室里走了出来,王超和江河都沉默着。

王超偷偷的观察着江河,江河的脸上没有一丝悲伤的样子,仿佛那些死去的人并不是他的亲人一样。王超想不到江河还有这样的经历,他想要安慰江河几句。可当王超刚准备开口的时候,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或许江河根本就理解不了,王超不知道这是否和江河的疾病有关,可是王超突然很认同李威仪的话,江河远比李威仪要悲惨的多。如果说李威仪还保留着人最核心的部分的话,江河似乎已经丧失了喜怒哀乐的能力了。

王超上高中的时候学过范仲淹的岳阳楼记,里面说圣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王超一直认为世界上没有这样的人,可现在王超看到了。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该是多么孤寂和凄凉的一生。

江河回头对王超说:“虽然说李威仪绝对不是凶手,可是我们早在摄像头里也看到了李威仪,他出现的位置,我有百分之六十的概率认为他曾经回去过,但没有进家门。如果他回家的话,可能何惠娟就不会被杀死了。”

王超叹口气:“有时候没法说你知道吧,可能这就是命吧。”

江河反驳道:“按照我的观察,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认为‘命’这东西是不存在的,如果说……”

“得!”王超赶紧说道:“我不严谨了,我就是随口一说,现在天都亮了,你抓紧时间睡一觉吧,如果有什么发现,我们会和你沟通的。”

江河摇了摇头,说道:“我有很严重的失眠症,睡觉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帮助,我需要一杯牛奶和一套围棋。”

早上八点。

一名刑警指了指远处自己和自己下围棋的江河,小声对王超说道:“队长,那个人自己和自己下了四个小时的围棋了,你说他就不觉得无聊么?要是我,没有五分钟就打瞌睡了。”

王超摇着头,观察着江河。

江河下的速度并不快,四个小时过去了棋盘还空着一大半。王超虽然不会玩围棋,但也知道一盘围棋怎么可能下这么长时间,而且是自己和自己玩,这简直不是正常人做的事情。不过王超转念一想,江河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常人。

此刻的江河全然不顾别人的看法,他此刻正聚精会神的下着围棋,而他的对手就是他自己。这其实是江河治疗自己的一种手段。江河会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犯病,犯病的表现在于那些记忆会猛然的拥挤在江河的大脑中,就好像是有人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大脑一样,那种疼痛江河至今找不到第二种。

而只有当江河高度集中自己的注意力的时候,才能短暂的缓解。江河不能停下来,他必须不断的做着一件高脑力运动的事情,否则江河之前的记忆就会悄然出现,汇成滚滚波涛。而这也就是江河为什么有严重失眠症的原因,他不是不能睡觉,是不敢睡觉。

下午三~点钟左右,刑警队终于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根据刑警队的排查发现,一个叫做冯斌的人出现在了警方的视线里。这个人年龄三十四岁,身材较为瘦弱,和江河的体形差不多。目前在龙城市开了一家互联网公司,每年的利润在一百万左右,算是小富小贵。

冯斌平常生意较忙,经常不回家。他有一个四十岁的妻子名字叫做韩娜,目前没有孩子。据了解,冯斌公司的启动资金便是韩娜投资的。当初大概投资了二十万左右,在冯斌的努力下,这个公司逐渐的壮大了起来。

公司的股份冯斌占有百分之三十,韩娜占有百分之七十。

而这个冯斌曾经是何惠娟的高中同学,在两个月前,何惠娟所在的高中班级刚刚举办了一个同学会,那个同学会何惠娟与冯斌都参加了。

更重要的事情是,四天前,也就是何惠娟死亡之后的那个下午,冯斌以出去考察生意为由,购买了前往东兴市的飞机票。通过冯斌的身份证调查发现,前往了东兴市之后,冯斌还乘坐了一次高铁前往了榆州市。

在榆州市的一家宾馆度过了一晚之后,也就是三天前,冯斌就再也没有使用过自己的身份证了,目前冯斌的手机也已经关机,整个人从榆州市消失了。现在没有冯斌的一点下落,刑警队已经联系了当地的警方寻找以及抓捕冯斌。

“畏罪潜逃啊。”王超开口说道:“这么多信息都对得上,这个冯斌有重大的嫌疑。”

江河点了点头,问道:“那么现在知道韩娜在什么地方么,冯斌如果要走的话,我有百分之六十的概率认为冯斌会对韩娜交代清楚一些事情。”

另一名刑警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两个人在上东庭院买了一套复式。”

“走,去看看。”江河说道。

众人刚准备出发前往韩娜的家,这个时候就看到一个刑警队员走了过来。

他看了看四周,说出了一句让众人都吃惊不已的话:刚才接到了一个电话,报案人自称叫做韩娜,她说冯斌现在正在家里,她会尽量的把丈夫留在家里,希望警察能赶快过去抓人。

众人面面相觑,都想不到这个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的冯斌竟然又回到了龙城市。

车上,王超不无感慨的说道:“这个世界还真奇妙,你说我们刚怀疑这个冯斌是凶手,现在嫌疑人的老婆就打来了电话,说嫌疑人就在家里。那你说冯斌这绕了一大圈到底是图什么啊,不还是回来了?”

江河却和王超的想法不一样,他说道:“其实这个冯斌很聪明,如果换做是我的话,这样做可能也是最好的一个方法。自己住的地方永远是最熟悉的,在一个自己熟悉的地方逃避追捕,成功率会提高百分之五。或者去一个极其偏远地方,成功率会提高百分之十。”

“是么?”王超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论。

江河点了点头:“我是把所有自己知道的案子进行了一个汇总之后得出的结论。冯斌是开互联网公司的,他不可能不知道使用身份证会在网上产生记录,而警方能够根据这个记录找到他。所以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认为,他之所以会坐飞机坐高铁,是故意用来迷惑警方视线的。”

王超这个时候才明白了冯斌到底想要干什么。

江河继续说道:“在得到了这些信息后,警方有百分之七十的概率会去榆州市调查冯斌的下落。”

“如果不是韩娜的话。”王超认真的点了点头:“那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冯斌的消息。从时间上来看,四天的时间刚好够他离开再回来。”

江河很认同王超的话,他拉了拉安全带,说道:“没错。”

王超伸了伸懒腰,对前面开车的刑警说道:“开快点,不过事情也奇怪,就按照我的经验来说吧,这一般妻子都会包庇逃犯丈夫,这个韩娜的觉悟倒是挺高的,这也算是另一种方式的大义灭亲吧?”

一辆警车很快就来到了上东庭院,几个警察很快来到了两人家门口。

按响门铃之后,几个人等在门口。

江河站在距离门口较远的位置,他整体的看着这二层楼的小别墅。这栋建筑白墙红砖,看的出是复古风格。此刻别墅旁边的车库门是开着的,里面停放着一辆宝马车,车并没有停好,一部分还在车库的外面。

江河很快的分析出了现在的信息情况,不论这辆车的主人是谁,江河都能看出这个人下车的时候一定是很焦急的,从车上下来之后甚至来不及关闭车库的门就回到了家里。江河有百分之六十的概率认为这个焦急的人应该是韩娜,她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家里来了一个人。

车库应该是通往家里面的,并不需要从正门就能够进入。

正在江河观察的时候,正门打开了,从门口出来一个女人。

江河看着这个女人,从外观上看,女人的岁数像是接近五十岁了,但是资料上显示这个女人刚刚四十岁。江河眼睛只是这么一瞟,就看到了女人浑身上下都是名牌,就这么一身简单的衣服估计就几万元人民币左右。

女人的手指关节较粗,皮肤也比较粗糙,看起来之前也是受过苦的人。

几个人跟着女人走进了屋子里,江河也不例外。

走进门的时候江河打眼看到在门框的上边有一个闪烁的红点,这应该是一个摄像头,相当于是猫眼的作用了。

女人一句话也没有说,江河看到了沙发上的一角。

客厅的左侧是一排豪华的沙发,但是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江河看到了沙发的一角。沙发的一角放着一个单肩背包,此刻的背包口子大开,江河看到了包里面红彤彤的,那是一叠一叠的百元大钞。

而在这个包的旁边的位置,沙发略微的凹陷了下去,从长方形的痕迹上来看,这个地方之前应该还有一个背包。而在这两个背包对着的茶几上,一个烟灰缸里面有十几根烟蒂。

所有的细节一瞬间涌进了江河的脑子里,让江河得知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坐在这里抽烟的人刚刚才离开。

而也是这瞬间,江河就想到了一个出口,,那就是之前进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个车库门口。

想到了这里,江河转身就往外面跑去。

江河刚推开门冲了出去,这个时候就看到前面一个人背着一个和房间里一模一样的单肩包快速的往外面跑去,不用问了,江河百分之百确定这个人不是别人,这个人就是刚刚才回到家里的冯斌。

冯斌这辈子都没有跑的像现在这么快过,因为他知道自己只要停下来,面对自己的就只有死亡。冯斌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为什么自己一回来就被警方发现了,就像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走上了这条违法犯罪的道路。

冯斌一边狂奔着,一边流着眼泪。

他想起了上一次自己这样狂奔的时候还是在大学,他想起了夕阳下的奔跑,那是他逝去的青春。

常年开车不运动的他跑了不到几百米便已经气喘吁吁了,经过了一条街,他回头看去,身后是紧跟不舍的江河。

“杀人犯。”江河一边紧紧的追着冯斌,一边开口大声叫嚷:“拦住他,前面的那人是杀人犯。”

现在是傍晚,大多数的人刚刚下班,这条不宽的街道两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吃摊,食客来来往往,路人也络绎不绝。按照江河的分析,他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认为街边会冲出几个见义勇为的好青年来拦住这个瘦弱的冯斌。

但是这一次江河错了,他的概率论出错了。

江河的喊声无疑是帮助了冯斌,当江河大声喊着杀人犯的时候,本来拥挤不堪你来我往谁都不想让谁的街道顿时在中间冲开了一个窟窿,众人听到面前奔跑的这个人是杀人犯,顿时能躲多远躲多远。

这个场面让江河十分的疑惑,在他的预想中,冯斌的身材并不魁梧,而且手上没有任何的武器。在周围百分之七十的人都有能力拦住他,甚至当场制服他,但江河预想的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冯斌跑的更畅通无阻了。

虽然江河不明白自己的概率哪里错了,但是江河知道再喊下去恐怕真的要让冯斌跑掉了。于是江河停止了喊叫,只是一门心思的往前跑,像是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

江河虽然身材瘦弱,可有个优点那就是没有汽车,所以江河去什么地方,如果不是特别紧急的事情的话,江河从来都是走着去的。他的体力比起冯斌来,那是好了太多了,于是眼看江河就要抓~住了冯斌。

冯斌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江河,他心中急迫万分,不由的急中生智,他将自己的背包往前一拽,拉锁这么一拉,接着用力往上这么一扬。满天的钱币飘飘悠悠,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诱人的金光,这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东西。

给人摊煎饼的大~爷扔掉了手中的鸡蛋,卖水果的大妈扔掉了手中抱着的大西瓜,吃冰淇淋的情侣也扔掉了手中的冰淇淋,只有含~着棒棒糖的三岁小朋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边拍手一边看着这些人,他觉得这些人都好好笑。

人们争先恐后的冲了上去,有的人跳着,有的人跑着,有的人闹着,有的人喊着。

“妈的,那是我先看到的。”

“别挤了,那还有好多呢。”

“孙子,快给孙奶奶打电话来捡钱了!”

就如同是潮水一般,众人瞬间将这条路堵得水泄不通。

而江河被人群裹挟着,哪里还能跑起来呢?

像是波涛一样在人潮中汹涌的江河,则是在脑子中飞快的计算着:这条街到头是一个丁字路,左面则会绕回到冯斌的家,右边是思凤街。思凤街一直往前有两个岔路口,冯斌为了避免自己发现他,应该会从第一个路口便转入。

那是一条小路,只有一个出口。从出口出来之后,冯斌不应该打车,否则警方一定能根据出租车司机找到他。以冯斌的聪明程度来看,最有可能的概率是他打车到一个很远的地方,接着在一个没有监控的地段下车,让空车继续到目的地。

这个距离不能太长,否则警方会在第一时间派警车跟上。

江河闭着眼睛,思索着这个地方,突然,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思凤桥。

思凤桥的上面是火车道,他最有可能的概率是从思凤桥洞下下车,紧接着从楼梯来到桥上,翻过铁丝网来到火车道。接着他爬上一辆运煤的车,藏在车厢中躲过追查,如果幸运的话,当警察把那辆出租车拦截下来之后,他已经出了龙城市了。

综合下来,这个概率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五十。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性,冯斌在桥洞下车,然后搭乘另一辆出租车离开,这种可能性的局限在于时间,如果当时桥洞下没有出租车经过的话,那么冯斌将被在桥洞中逮捕。这种概率的可能性在百分之四十,但是操作性不高。

这是江河在短短一瞬间分析出的两个最大的可能性,当然如果冯斌比江河更聪明的话,或许他会想到另一种更加聪明的方法逃脱。

能否抓到冯斌,关键地点就在于思凤桥。

想到了这里,江河立马往反方向跑去。

如果按照冯斌的方位跑去,要经过两条街,在两条狭窄的街道中打到车的概率为百分之十。而往反方向跑,只要经过一条街,打到车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

两相比较,江河当然选择了最近而且又容易打到车的路线。

“思凤桥洞。”

江河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当冯斌从小街出来的时候,他回头看着那条长长的小街,那个瘦弱的警察并没有追来。冯斌擦了擦满脸的汗水,原来人在极限的时候,真的是能跑很远的。冯斌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一口气跑到了这个地方来。

而如果不是自己急中生智将背包里的一百万全部撒出去的话,自己是决然不可能离开的。一张人民币重1.15克,一百万便是11.5公斤,如果自己能只带五十万那就好了,也不至于被那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弱的警察追上了。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冯斌知道自己杀了人的事情肯定已经败露了,他此刻再也不能回到这个城市里来了,他决定隐姓埋名从此远走他乡,这辈子都不回来了。

“妈的,怎么一辆出租车都没有。”冯斌此刻焦急万分,生怕后面的那个警察又追上来。

可他看着车水马龙的大街,心中忍不住骂娘。平常自己不打车的时候,总有一堆出租车在自己身后鸣笛,可是今天自己亟须坐出租车的时候,却一辆汽车都没有。冯斌此刻欲哭无泪,他感觉是老天亡我。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冯斌的面前。

“你叫的专车?”司机是一个大光头,他开口问道。

冯斌此刻哪里管什么谁叫的专车,他立马坐上了车:“没错。”

汽车发动了。

冯斌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摸了摸自己的钱包,除了身份证银行卡之外只有十块钱。想了想,他把自己的手表摘了下来:“一会儿把我送到思凤桥洞下,然后你把我的身份证银行卡和手表送到龙城市火车南站去,到时候我打电话安排人在火车站外面等你,一趟五百,如果他不给钱你不要把身份证给他。”

司机看了看冯斌,开口说道:“没问题。”

冯斌感激般的看着司机。

冯斌现在是想清楚了,此刻自己再去什么火车站汽车站那已经是不可能是事情了。如果在警方还不知道自己就是凶手的时候,自己还可以乘坐飞机火车来迷惑一下警方的视线的话,那么现在自己一旦在这些地方露面,恐怕瞬间就会被便衣抓获。

自己就不该回来,冯斌暗自后悔。

冯斌此刻能想到的最佳的线路就是翻到思凤桥上的火车道上,然后扒一辆火车离开这座城市。警方一定想不到自己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离开,他们一定会跟着这辆专车到火车站去,然后扑一个空。

冯斌的小算盘打的不错,而他几乎就要得逞了。

王超此刻也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他看着来来往往的汽车,哪里还有江河以及冯斌的下落啊。

但是王超不愧是刑警队的队长,转瞬之间,他就下达了几个关键性的命令:“上报市局全城通缉冯斌,让人把守在出城的几个点,火车站汽车站等,尤其是汽车站那些不需要身份证的地方。”

几个刑警点了点头。

不消片刻,一名刑警来到了王超的身边:“刚刚得到监控的视频,从一条小巷子离开之后,冯斌上了一辆黑色的别克车,牌照是龙K2471。”

王超皱起了眉头,开口询问道:“这辆黑色的轿车车主是谁,为什么会载冯斌?”

刑警拿出了手机,只见上面是这个司机的一些资料:“王友权,男,三十二岁,在朋友的公司当挂职经理,专车司机。”

这名刑警猜测到:“可能是跑专车的,拉错人了。”

“这辆车现在什么情况?”王超又问道。

另一名刑警开口说道:“目前还没有在其余的监控路段发现这辆车,不过交警大队的人已经在帮忙了,全城搜捕这辆黑色的别克龙K2471.”

“对了,江河那边有消息没有?”王超补充了一句。

众人摇了摇头。

王超叹口气:“算了,这个江河向来都是神出鬼没,追冯斌也不知道追到什么地方去了。注意这点吧,有他的消息也通知我一下。”

“明白。”

“明白。”

司机点了点头:“就是送到火车南站呗,这有啥不明白的,你放心吧,你这么信任我,我也不会把你的东西拐跑的。况且我要你身份证也没用,就算是银行卡我也没密码啊,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谢谢啊。”

冯斌点了点头。

说着,他快步的往外面走去。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冯斌离开的背影,他拨通了一个电话:“喂,人已经送到了。”

对面传来了一个欢快的声音:“这才对劲,如果打不到车被抓,这也太没有意思了,势均力敌才有意思嘛。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明白。”司机挂断了电话。

电话的那头,一个干枯脱水的手将手机壳拆了开来,他将手机卡掰成了两半,扔到了下水道中,接着,他换上了一张新卡,转身坐上了一辆汽车。汽车很快的汇入车流,然后消失在了马路上。

冯斌一路走上了台阶,一辆运煤车从铁丝网那头快速驶过。冯斌在心中估算着这个速度,以自己的能力来说,要扒上一辆运煤车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但是冯斌还是有把握能够抓~住的。高风险高回报,开公司的都明白这个道理。

如果留在龙城市,那被抓是迟早的事情,可如果扒火车成功,那么至少自己逃跑的几率是很大的。

他匆匆而过:“让一下。”

蹲着的人往旁边挪动了片刻。

这个人正是江河。

江河蹲在台阶上,看着一辆辆从桥这头驶过的出租车,他在心中默默的估算着冯斌来到这里的时间,应该会比自己晚十分钟到二十分钟左右。在这期间一共有十二辆出租车驶进桥洞了,一共有八辆出租车从桥洞驶出,而每一辆车的车牌号江河都记住了。

当然了,江河就算想要遗忘都没有办法做到。如果自己在这里等了半个小时都没有看到冯斌的话,那么冯斌一定是想了别的办法离开。而这二十辆出租车,就是能够抓到冯斌的线索。

要知道在龙城市里呆的时间越长,他被抓的几率就越高,冯斌一定会在警方还没有完全部署完毕之前抓紧时间离开。

江河果然没有猜错,冯斌从自己的身边路过。

江河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思凤桥火车道,速来。”

短信发给的是王超,江河手机里没有通讯录,因为他根本不需要这个功能。

江河站起了身子。

冯斌此刻还在往铁丝网那边走去,可是他突然意识到了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刚才蹲着的那个男人,像极了之前追着自己的警察。他用余光回头看去,蹲着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

跑。

这是在冯斌的脑海里的唯一一个念头。

一念至此,他快速的跑动了起来,接着他一脚蹬在了铁丝网上,快速的爬了上去。这个铁丝网并不是很高,高度也就在一米八左右。之所以拦上这个铁丝网,也就是害怕一些不懂事的小孩子跑上来罢了,他们可想不到成年人也会做这种事情。

说时迟那时快,冯斌三下五除二的爬了上去。

江河也不犹豫,马上爬了上去。

有时候,身材消瘦的人也算是有点优势,就比如爬铁丝网。

冯斌在地上打了一个滚,火车道旁边的石头硌的他生疼无比,可是他不能停下来。冯斌觉得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他不明白,为什么身后的这个警察阴魂不散的跟着自己,为什么他每次都能够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他很多东西。

几声火车的鸣笛声传了出来,冯斌回头看去,一辆火车飞驰而来,这是冯斌唯一的机会了,如果还和他缠在这里的话,那么自己这辈子就再也没有办法离开了。杀人并且潜逃,没有丝毫自首情节,他已经想不到还有什么东西能够救自己一命了。

江河追的很紧,冯斌根本没有办法甩开他。

冯斌知道,江河这是铁了心的要抓~住自己了。

火车已经越来越近,冯斌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跑到了火车道上。

冯斌在前,江河在后,火车过来之后江河一定会躲避,而如果躲避自然就会选择一边,不是躲到火车道左边就是躲到火车道的右边,而当江河做出反应之后,自己还有几秒钟的时间来做选择。

如果这个警察选择了左边,自己就去右边,反之亦然。

接着自己扒上火车,就能永远的离开这里了。

冯斌的举动江河看在心里,而几乎是一瞬间,江河就明白了这个聪明的人在想什么。在江河的心中,他也有自己的考虑。自己的速度比冯斌要快,如果能在火车来之前就抓~住冯斌的话,那么冯斌就怎么也逃不了了。

江河一动不动。

冯斌在赌。

江河也在赌。

而赌注,是两个人的命。

两人在火车道上飞驰。

后面跟着一辆不断鸣笛的火车。

火车距离江河只有丝毫距离,江河甚至能够感受到火车在背后传来的气浪,那气浪甚至在推着江河往前走。

江河的手快要触碰到了冯斌。

江河虽然能够用现有的信息分析出一个最高的概率来,但是在这瞬息万变的过程中,江河也不是全能的,就好比现在他绝对不会分析出来,在这最关键的时刻,他的脚下被一块石头一绊,整个人便往火车道上栽倒。

这一瞬间,江河的大脑也给江河分析出了一个概率。

在身体失去控制的前提下,江河能够存活的概率为百分之五。

也就是说。

江河死定了。

在绊倒的过程中,除了自己的脑子还能受自己控制之外,身体的各个部分已经是完全的失去了自己的控制,江河虽然能够在落地的时候做一些保护自己的动作,但是后面的火车是不会因为江河小小的动作而停下来的。

江河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死亡,但是江河的内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波动。那句话一直都是江河对自己生命的态度,不主动追求活着,也不刻意寻求死亡。江河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命运一说,任何的结果都是自己的选择带来的。

所以江河的心中没有丝毫的波动。

可是在下一秒钟的时候,江河在脑子中预想的那个情况并没有出现,他的身子一沉,然后整个人翻滚在了火车道旁边。而同样翻滚在火车道旁边的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冯斌。两个人在火车道边翻滚了几圈,直被石头划的皮开肉绽,躺在火车道边喘着粗气。

火车终于呼啸而过,带着劲风吹动了二人的头发。

江河几乎是在下一秒就分析出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在最关键的时刻,自己前面的这个杀人犯冯斌回身扑倒了自己,带着自己一块滚落到了火车道的旁边。江河身上都是磕碰挫伤,而冯斌也好不到哪里去。

江河看着冯斌,冯斌此刻正张牙咧嘴的满地打滚。他身上的衣服几乎都被蹭破了,胳膊上身上都是一道道的伤口。而冯斌本是不应该承受这样的痛苦的,他本可以看着江河被火车撕成碎片,然后逃之夭夭。

但是冯斌并没有这样做,他选择回身救下了江河。

江河并不明白冯斌为什么要这样做,按照他的逻辑来推算,自己本应该是必死无疑了。

似乎身上的一道道流着血的伤口并不在自己的身上一样,江河虽然感觉自己身上无比的疼痛,可是他没有丝毫的反应。因为按照江河的推算,以自己身上的伤来看,百分之百是不会要了自己的命,所以他没有必要现在就处理伤口。

而且这种级别的疼痛,相比起头疼欲裂的感觉来说,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于是他走到了冯斌的面前,开口对冯斌说道:“你现在跑不掉了。”

冯斌看着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江河,心中很是无奈,他看了江河很长时间,才开口说道:“你就是个疯子,你神经病啊你!你不怕死啊?”

江河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对,我不怕死。但是,按照现有的信息来分析,你是一个很怕死的人,否则在杀人之后你也不会逃跑了。可是选择救下我,你就再也没有逃跑的可能了,之后你的结局很可能是死刑,为什么你还要这样做呢?”

“我当然怕死了。”冯斌的声音很小:“这个世界上谁不怕死。”

但他没有解决江河的疑惑。

冯斌看着江河背后的夕阳,一半的太阳已经在地平线之下了,唯独一个红彤彤的半圆将红光扑向大地,像是突然间得了近视眼,阳光让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朦胧了起来,江河的样子也朦胧了起来。

冯斌也逐渐的安静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以后是否还能看到这么美丽的太阳了。

“天要黑了。”

王超将自己的目光从远处的夕阳中收回到了眼下,他跟一旁的刑警说道:“那辆车查清楚了?”

这名刑警点了点头,说道:“查清楚了,就是一个专车司机。冯斌上车后把身份证钱包手表都压在了这名司机手上,并且承诺把东西送到之后付款五百。司机当时就同意了,况且冯斌的那个手表可不便宜,至少卖个一万块钱是绰绰有余的。”

听完之后,王超郁闷的拍着桌子,心中不由的暗骂了起来。这个冯斌看起来还真是聪明,故意找了一辆车来扰乱警方的视线。当警方终于将这辆车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逼停之后,这才发现车上的冯斌早就不见了。

而要不是江河的那条短信,王超此刻还在和那辆汽车周旋呢。

可大队的人马已经到了思凤桥,但是从前方传回来的消息并不怎么好,这么长时间了,冯斌早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喂!”王超接起了电话:“情况怎么样了?”

话筒那边说道:“现在我们已经来到了思凤桥了,但是在周围找了一圈,现场没有发现冯斌的下落,现在我们正在调取外面商店的监控,看看有没有人发现冯斌的下落。”

“好!”王超叹口气说道:“尽量快一点,天黑之后就更难掌握他到底跑去什么地方了。”

挂断电话之后,王超试着拨通江河的电话,但是那边传来了电话已经关机的声音。

“冯斌和江河到底跑什么地方去了。”王超暗想。

江河此刻与冯斌面面相觑,冯斌作为一个逃犯身上自然没有手机,而江河的手机在摔下火车道的时候就被摔坏了。更重要的事情是,两个人身上没有一分钱了,冯斌的一百万被洋洋洒洒的撒向了天空,而江河根本就没有什么钱。

而每一辆路过的出租车司机看到两人伤痕累累的样子,都不愿意停下来。

江河不是没有想过在地上写一个求五元钱回公安局,但是江河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出门会随身携带粉笔。而且江河总结过经验,那些求几元回家的都是女性,两个大男人能要到钱的概率实在是小的可怜。

于是两个人一边往派出所的方向走,一边则是不停的问路人借手机。

周围的人看到了这两个衣衫褴褛,满身是伤的人,都纷纷避让,又哪里有人借这两位手机呢。

晚上八点的时候,两个人终于来到了附近的派出所。

两人刚走到了派出所的门口,就听到了派出所里传来的喊骂的声音。

走进一看,这才发现这个派出所里面现在正在协调一桩民事案件,里面的七大姑八大姨正在因为房子的事情大打出手,派出所里的所有民警都在拉架,根本没有人管旁边的这两个人。

这些女人们都扭打在了一起,拉架的人根本拦都拦不住,手上不饶人,嘴上也不能停着,一时之间派出所里是闹成了一锅粥。

江河拦住了一个大妈,说道:“麻烦让一下,我抓~住了个杀人犯。”

大妈瞪了江河一眼:“你就是抓了个老虎跟我有一毛钱的关系么,滚开,现在我没空跟你在这扯淡。”

江河拉了拉一名女民警的胳膊,开口说道:“麻烦您一下,这里有个杀人犯。”

女民警看了看江河,将江河的胳膊一巴掌拍了下去,不耐烦的说道:“在旁边等着,没看到现在都打起来了么。”

“我抓~住一个杀人犯。”江河又开口说道。

“我管你呢。”女民警扒拉开江河,也加入了现在的战斗,一瞬间弄的是好不热闹。

江河无奈的摇了摇头,又看了看旁边的一名年龄较大的民警,说道:“我抓~住了一个杀人犯。”

老民警此刻一手拦着一帮人,一脸年长老者的口气说道:“这里是派出所,咱们都要讲证据,不要说谁对谁不好的,这都是一面之词,有什么事情我们不能坐下来谈一谈呢,你又是谁,没看到现在正忙么,你有天大的事情不能等一会?”

江河点了点头,又开口说道:“我抓到了一个杀人犯,现在打算去分局。”

“你个小年轻,看不到现在的情况么,这都打起来了,你还在这扯东扯西的,不就是抓到了杀人犯么,你就不能等等?”

江河嗯了一声。

老民警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转身抓~住了江河,开口问道:“什么?你说你抓到了什么?”

江河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冯斌,说道:“就是他了,我抓到了一个杀人犯。”

于是冯斌就这样落网了。

当王超赶到这个派出所的时候,杀人犯冯斌正跟着一帮警察在劝架。

冯斌再也没有要跑的心了,从他看到江河不要命的抓捕自己的时候,从火车从他的身边呼啸而过的时候,冯斌突然明白了生命对于一个人来说究竟代表着什么。他和江河一样,差点就被火车撕成了碎片。

一个人所有的恐惧都来源于未知,当冯斌知道了死亡之后,他就再也不恐惧死亡了。

冯斌被铐上了手铐,被关进了审讯室中。

在审讯室里,冯斌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两个月前的那个同学会,冯斌遇到了自己的高中同学何惠娟。和自己的老婆不一样,何惠娟年轻美丽,并且温柔大方。冯斌望着何惠娟的眼睛,何惠娟望着冯斌的眼睛,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个词:

寂寞。

干柴遇烈火,再加上了酒精为助燃剂,那天晚上两个人像是回到了美好的高中时代。何惠娟在高中的时候就是班花,而那个时候的冯斌只是一个屌丝。他多少回妄想过可以和自己的班花睡一觉,时隔多年,这个愿望他终于实现了。

从此以后两个人便经常见面,但不久之后何惠娟提出了一个触及到了冯斌底线的话题,在多次的逼问之下,冯斌终于在做完了最后一次爱之后,拔刀刺向了何惠娟。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未完~~~~~~文:《诡案寻凶》来源:书海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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