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想去就去的故地(我愿终身守候的地方)(1)

8月26日,四川高院召开“把忠诚写在党的审判事业上——‘老政法人’讲优良传统暨省法院英模事迹报告会”。会上,甘孜州石渠县人民法院洛须人民法庭原庭长、被当地老百姓亲切称为“马背法官”的罗江益以《洛须:我愿终身守候的地方》为题,讲述了自己扎根基层36年,在海拔4000多米的雪域高原播撒法治种子的故事。

一处想去就去的故地(我愿终身守候的地方)(2)

全文如下

一处想去就去的故地(我愿终身守候的地方)(3)

洛须:我愿终身守候的地方

甘孜石渠县人民法院 罗江益

各位领导、同志们:

大家好,我是罗江益,今年60岁,原石渠法院洛须镇人民法庭庭长,2020年7月退休,现在是石渠法院石榴籽调解工作室的调解员。这几年,大家或许有听说过我,有人说,“我是老年丁真,带火了甘孜雪域的政法人”。

我的祖籍在重庆的江津,父亲于西康省成立初期来到了石渠的洛须镇,认识了我的母亲,母亲是当地藏族。我出生的地方就是这洛须镇,后来我在洛须法庭工作了36年。我生于这雪域高原,长于这雪域高原,因此,我大半生的故事也都与这雪域高原有关。

1979年,我18岁。那一年,我在洛须乡政府参加了工作,成为了一名区乡干部。我发现,由于乡里不通路,受限于条件,法院办案人员很少深入乡中了解情况,很多案子的案情并不清晰,判决也自然难以得到老百姓的支持和理解。

我觉得这个样子是办不好案子的。当时我在想,如果我是法官,就要经常到乡下去,面对面地听老百姓讲案情、面对面地给老百姓办案子。

1983年,一个机会摆在了我面前,影响我的人生轨迹至今。那一年,我听说洛须法庭需要招藏汉翻译,于是,我提交了申请,并顺利调入石渠法院洛须人民法庭,成为一名法院干警。从那时起,在洛须人民法庭,我就再没挪过窝,从藏汉翻译、到法警再到法官助理、法官,一干就是36年。对此,政治部的同事总给我开玩笑说,罗法官,你的简历也太简单了!

再说回洛须这个地方。洛须虽说只是一个小镇,但这里辖三乡一镇,位于川青藏三省交界地带,坐落于金沙江边,与西藏、青海隔江相望。石渠县海拔4520米,洛须虽然稍低,但也是高寒缺氧。辖区总面积428.7平方公里,常住人口却不到1万人,当地群众分布在大山之间,走上一趟,才真正明白“地广人稀”的含义。

同时,藏区不比内地,社会发育程度滞后,千百年来留下的遗俗民约等影响巨大。群众有了矛盾,不找政府、不找法院,而是找寺庙、活佛,还有群众在寺庙赌咒、请活佛打卦占卜来决策,法治基础十分薄弱。

独特的自然人文条件,注定了我们脚下是一条不好走的路,办一起案件“一日三省游”是常有的事。以前出门巡回审判,有条件的地方还可以骑车,没条件的地方就只能骑马或者步行。翻山越岭时天气往往多变,这一个山头还见日照晴空,下一个便冰雨交加。有几次,我们路上还和熊、草原狼等野生动物“不期而遇”,双方对峙许久,熊见无从下口才悻悻离开。

有人问我,既然条件这么艰苦,干嘛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巡回审判?我给他讲了一个故事。1999年5月,我们这里有一个债务纠纷。邻里之间为了700块钱的债务兵刃相向,一方被捅死,一方因为故意伤害致死而被判刑。我时常回想这件事,假如他们当时知道向法院求助,寻求法律途径解决问题,我想他们的人生结局就会不一样。我觉得,既然老百姓不来找我们,我们就去找到他们,到他们身边去,帮他们解决身边的问题。

身穿制服,头顶国徽,手拿案卷,为民断案——时至今日,我仍对36年的法院工作生涯充满自豪。我很感动于一些变化:群众有了矛盾,渐渐地知道找法院打官司,找我调解矛盾。

这些变化也带给了群众实实在在的好处:2010年6月,我们这的村民邓珠和措呷发生交通事故,都伤得不轻。虽说责任在措呷,但措呷的家庭条件确实让他拿不出钱赔偿。

我们了解情况后汇报给院党组,看能否给予原告司法救助,先帮助原告度过难关,再对双方做工作,分期赔付后续费用。经过我们积极争取,原告邓珠获得了5000元的司法救助,双方协议和解,邓珠后续治疗费得到了很好解决,措呷暂时也度过了生活上的一道坎,案子圆满了结。

我知道,这是我们的工作有了效果。但还远不是终点。我坚信,“再好的法律都是为群众服务的”,这么多年,我把法律和当地的民风民俗相结合,调解的矛盾纠纷不下千件,基本上实现了案结人和。时间久了,群众相信我的办案能力,有了纠纷都会等着我来调解,说是有我在心里就踏实。根据多年办案的经验,我总结成了16个字:“依靠群众、调查研究、着重调解、就地办案”。

我在洛须法庭待了36年,带了10多个徒弟。徒弟们大都离开了洛须,到了县上,或者去了更好的城市工作。也有人问我,为什么不离开洛须,到条件更好的地方去?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我要去哪儿。洛须就是我的家。我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有感情,也知道,洛须的老百姓信任我、需要我。

36年前,当地群众还认不得法官,见着我们来了都喊“警察来了”,如今他们有的叫我“老罗”,有的叫我“罗叔”,还有的叫我“江益哥”,有矛盾纠纷找罗江益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你说,我还能抛下他们到哪儿去呢?

在我巡回审判的路线中,有一段路叫“冲果崖子”,是石渠县与青海省界河金沙江畔的一条小道。同时也是洛须乡通往真达乡和玉树州的必经之地,狭窄的羊肠小道,一旁是峭壁,一旁是悬崖下的金沙江,由于地质较松,只要一起风,山上就要掉石头,过往的人都是一阵风似的跑过去,砸死人的事情常有发生,当地人叫这里“鬼门关”,我一年有50余次要从这道关口路过。这是我最怕的一段路。很幸运,这么多年来我都平安“过关”。

走在这条路上的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甘孜州这片土地上,有许多的政法干警扎根于此,克服千难万险,把法治的关怀和温度送到群众身边。他们比我年轻、却并不缺乏吃苦耐劳的精神和勇气。

“正义雪莲”的年轻女娃娃们,不畏高寒缺氧,把自己和当地妇女儿童的命运紧紧相连;目前全州法院推广建设的“石榴籽”调解工作室,也让更多的年轻法官参与到调解工作中来,最大限度满足人民群众多层次多样化的司法需求,用好矛盾多元化解这个“法宝”。

无论是“正义雪莲”还是“石榴籽”,都是甘孜法院人精神的传承和延续。而作为我来说,很高兴看到法治的精神和理念在他们的努力下在这雪域高原生根发芽,我也为自己是这项事业的其中一员深感自豪。

我觉得我很幸运,能够站在这里讲述这些故事。在这36年里,我的许多战友、亲人都长眠在这片雪域高原。2002年,我的妻子在一次车祸中不幸去世。我心里有愧。她在世时我忙于工作,没有好好陪过她,是她在背后撑起了这个家。2019年,我的院长杨国龙牺牲在脱贫攻坚路上,我心里满怀敬意。他作为一个外地人,为我们石渠父老乡亲的好日子献出生命,我们作为本地人更应该发奋。

去年7月,我60岁了。告别审判席,我又被石渠县法院返聘为洛须人民法庭的调解员,还专门为我成立了“罗江益石榴籽调解工作室”,我从人民法官变成了人民调解员。36年,我看着我们的法庭从土房到瓦房,从楼房,到智能化审判用房。我也看着我们的法官,从骑马、到有了自行车、摩托车、越野车——随着国家的强盛,社会经济发展的振兴,洛须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金沙江边一条崭新的省级公路已经建好,夺命天险“冲果崖子”正淡化出人们的视野、渐渐退出历史舞台。

如今,洛须法庭也正打造信息化的智慧法庭,移动微法院正渐渐成为新的诉讼渠道,突破地域和环境的影响,把当事人和法官全天候的联系在一起,群众诉讼成本大大降低。目前,以诉讼服务中心和派出法庭、“石榴籽”调解工作室为点,以车载法庭、马背法庭、帐篷法庭、“正义雪莲”女子审判团队为线,以网上立案、双语微法院立案等信息化手段为面的“点线面”涉藏地区诉讼服务体系正逐步在石渠建立。

这些变化,也让我感到惊讶和欣喜。我是雪域高原上许许多多的法官中的一名,是许许多多从那个时代走来,坚守至今的法官中的一名。我明白我的使命所在,而且自问无愧地践行了他。现在,时代的接力棒应该交到你们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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