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分忠奸的古代小故事(家族获罪后她被迫和亲)(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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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曾有陈氏一族,子孙代代皆有出息,或入朝为官,或在野任教,抑或进宫,母仪天下。

这样显赫的一族,府宅圈进了大片山头与半条朱雀长街,山头上养着珍禽异兽,府宅中三步一景,五步一楼,端的便是精巧无双。

但这座赫赫扬扬的府邸,却在十二年前一场谋逆案中败落了下去。

渝王段谨润手中扬着御赐圣旨,带着禁军,将能搬的都搬走,不能搬走的全部砸光后,一园精巧绝伦的景致便在冲天的火光之中化为灰烬。

这片土地最后收入内廷司府册,分割成了不同的宅院,由皇帝对新贵进行再次封赏。

陈守鼎此刻便站在朱雀长街的尽头,他遥遥望上墙头,恍惚之间,妄图找到一些昔年的痕迹。

从前这墙角处被阿娘种了许多梨树,在这个边角圈了个不大不小的梨园。

春天到的时候,满园芬芳,许多枝桠长得太好甚至会伸出院子,梨花一簇一簇地开在朱墙上头,仿佛晶莹的积雪。

风一过,雪白的花瓣便落得纷纷扬扬,锦锦最喜欢踩这一路的青石板,她说回了家鞋底都会带着花香。

谁也没能想到,没过几年,陈氏一族便如这梨花一般,离散天涯了。

锦锦远嫁东秦,孀居多年;表弟为了救他,自刎于金銮殿上;姑姑在深宫已然疯魔。而他,拖着这副残缺病体从最深的地狱爬回来。

虽然改换了身份头面,但他清楚自己心中忠于的到底是什么,他要做什么。

“咳咳咳……”陈守鼎猛咳一阵,下人赶忙扶住了他。

他面前是一面崭新的墙,一面还没有经过风雨侵蚀、顽童刻画、野狗遗溺的墙。

他想找过去的痕迹,却早已被人抹得干干净净。

陈守鼎一闭上眼仿佛就能看到火舌吞噬那座宅子时,在炽火中尖叫求救的人,塌陷的顶梁,烧成焦炭的尸骨。

那人何其狠毒的心思,将陈家的宅子大卸八块,粉刷后重新赐下,让这世上,一丝一毫陈家存在过的痕迹都不允许留下。

陈氏一族覆灭后,无牌无位无陵,满门都是孤魂野鬼,生生世世不得超生。

但没有关系,那些用血写就的账簿,他会让他们用血来偿还。

他已经剪掉了老虎的趾齿,现下,便是要去动那只打瞌睡的老虎了。

这条路,哪怕千难万难,他也一定是会走下去的。

1

阴冷潮湿的牢房,寒森森的,狱卒领着一个穿着黑衣披风的女子急匆匆地行走在过道之中。

他领着那人去到天字号牢房。

这个专门用来关押皇族的牢房,位于最深的地底,没有天窗,没有烛火。一入天字牢房,再怎样的皇天贵胄,前路也只有漆黑一片了。

里面的段谨润漠然地背着身,仰头看着牢房上方,蓬头垢面,眼神里孤水无痕,不知在想一些什么。

铁链哗啦啦的声音响动,栅栏门被推开,段谨润却好似没有听到,依旧呆愣着。

轻巧的绣花鞋落在牢房地面上,一阵熟悉的脂粉甜香袭来,段谨润麻木的神色动了一动。

他转过身去,看见来人的时候,吃了一惊:“月姨?”

面容姣好的妇人手里挽着一个食盒,瞧见段谨润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眼眶明显一红,勉强笑道:“快过来,我给你带了些吃食,你这些日子想必受了苦了。”

段谨润苦笑一声:“我是谋逆之人,大逆不道,也活不了几天了,受不受苦的,又有什么所谓呢。”

他坐下来,拿起筷子,将吴月妍带来的酒菜都一一尝过,腮帮子鼓起,笑中带泪:“月姨,你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吴月妍默默垂泪,看着他吃得狼吞虎咽,痛苦道:“当年为了给沈姐姐报仇,我一手谋划,倾覆了整个陈家,让你走到众人视线中来。如今你走到这步田地,我不禁会想,当年的决定,是否是正确的。”

段谨润在牢里这些日子却是想通了很多,他道:“月姨,莫要自责,若非你救我出冷宫,难道叫我一生白白蹉跎在深宫里,对着自己的仇人俯首称臣吗?”

他自嘲一般笑了:“在这牢里也挺好的,不知日月,不辨朝夕,没有案牍劳形,到了日子,刀子落下,便彻底清净了。反正我段谨润这辈子什么都见过了,月姨,我们便来世再见。”

“不,不,”吴月妍倾过身子,两滴眼泪落到他的手背,她流过泪的眼睛明亮异常,语气坚定,“谨润,你不会死的,只要月姨在,拼了命的,也要救你出去。”

段谨润摇头:“月姨,如今是天子要臣子死,你已经远离宫廷多年,何苦将自己卷进来。”

“沈姐姐当年对我有再造之恩,她唯一的血脉,我便是倾尽一切,也要保住。谨润,你好好的保重就是,等着月姨。”

说罢,吴月妍便站起身来,拉好披风,提上食盒,决绝地去了。

出了天牢,天上高悬的曜日晃得她不禁抬起手来遮挡,这样好的日光,谨润却被关在地牢中,天光也不得透进一丝。

咬咬牙,她吩咐车夫:“去九州亭。”

她决定,答应那人的要求,去换谨润的一线生机。

2

胶东与南朝的联姻在即,南朝的七公主将要嫁给胶东太子,两朝永结秦晋之好。

眼下胶东使臣已经到金陵城内,国婚典礼盛大,金陵城内四处张灯结彩,更是多了好些陌生的面孔。

到了夜间,满城灯火,处处都是人间繁华。

南朝便在九州亭处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胶东使臣。

九州亭四周流水潺潺,夏日荷香阵阵,远处便是人间灯火盛世,仿佛遥遥银河落下九天,景致是再好不过。又有曼妙歌舞助兴,因而酒过三巡之际,众人便都有些微醺了。

段硕坐在最上首,眯着眼,很陶醉,手中提着酒壶,觉得这样的日子,神仙来他也是不换的。

皇帝最近才刚经历了一场宫变,虽然结果并没有什么悬念,也并没有对统治造成威胁,但或许是他老了,精神不济身体也不行了。

看着看着,精神确实差了很多,无奈之下,便下了旨,将掌政的权力都交给了女儿,一心只是将养身体,竟是难得地过了一段舒服的神仙日子。

歌舞换场的间隙,使臣们交口称赞,都说果然不负南朝江南水乡之名,景美歌美人更美,真是要叫人流连忘返了。

红衣的舞女退下后,大殿便空旷了起来,这时众人才发现,大红的织金莲纹地毯中间,站着一位肃穆的黑衣女子,她手中还端着一个沉水木盒子。

她挽着妇人发髻,没有戴多余的发饰,只用银簪挽发。此刻站在殿中心一言不发,众臣心中竟有些惴惴不安,仿佛自己要见证一件大事。

许多老臣也在宴上,瞧见这女子的眉眼,心中不由隐隐觉得有些眼熟。

段硕此刻已经醉眼朦胧,迷迷糊糊之间看见站在下首的女子,竟是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唤道:“皇后,你今日怎的来了?”

可不是嘛,这女子的面目与宫中疯了数年的陈皇后确有三分相似,摇曳的烛火之下,这种相似近乎六七分。

隐隐看去,真如陈皇后一般。

那女子开口了,声音淙淙如深山流水:“皇上已经不识得我了吗?”

此声一出,段硕神智恢复些清明,定睛看去,但还是有些想不起来。

女子缓缓走了两步:“皇上,我是月妍啊。”

段硕站起身来,疑惑道:“月妍?月妍?”

身旁的总管太监提醒他:“皇上,是淑妃娘娘。”

“淑妃?淑妃不是死了很多年了吗?这又从哪儿冒出个淑妃?”

吴月妍提着裙摆,从容跪下:“民妇多年前假死出宫,遥感自己时日无多,对年轻时候做的错事深感懊悔愧疚,特来向陛下请罪。”

这一出宫廷秘闻看得胶东使臣面面相觑,心想这个热闹看的是不是不太厚道。

段硕的脸沉了下去:“不管怎样,今日国宴,众爱卿与诸位使臣都在,无论你做了什么错事,朕都恕你无罪了,快快退下吧!”

段硕话说至此,已是极大的宽容,不想在外臣面前丢了脸面。

但凡识趣一些,吴月妍此刻也应该千恩万谢地退下去了,但她依旧跪得笔直,低下头,手中高高托举那个檀木盒子:“民妇所犯错误罪大恶极,涉及两位皇子、皇后娘娘,与从前赫赫有名的陈氏家族,若不呈上御前,此生难安。”

一听到涉及陈氏一案,段硕眼底开始酝酿风暴,流出狠厉:“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顶着帝王雷霆之怒,吴月妍心如磐石,坚持道:“民妇所犯大罪其一,勾结东秦,暗杀和亲的玉央郡主,煽动朝野,逼迫陈家小姐陈锦锦远嫁。诱使大司马抗旨不遵,获罪下狱。”

此言一出,殿内已是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外表甚至有些柔弱的女人,居然能谋划这样的毒计。

“民妇所犯大罪其二,在朝中结党营私,网罗人才,表面倒向三皇子段谨禹,在皇上心中埋下猜疑的种子,暗中帮助四皇子段谨润夺嫡。”

段硕一把掀了桌子,精致的菜肴与瓷盘碎得噼里啪啦:“你给朕闭嘴!闭嘴!”

陈氏一案,他失去了最优秀的儿子、少年相伴的发妻,这无疑是段硕心中最大的一块逆鳞。

多年以来,午夜梦回之际,他只能不停地告诉自己,是他们辜负了皇恩,是他们的错,是他们……他是仁义之君,他给过他们机会的,是他们自己要谋反的!

他这样的恼怒,吴月妍也只是顿了一顿,便继续道:“民妇所犯大罪其三,在陈家大公子陈守鼎出征犬戎,精疲力竭之时,献计四皇子,将陈家军就地坑杀。事后躲藏起来,诬陷陈守鼎谋反,定下陈氏一族谋逆罪名。”

“御林军,御林军呢,把这个疯妇给朕拖下去!给朕拖下去啊!”

大殿四周空空落落,除了听见皇室秘闻后木木呆呆的大臣们,再无旁人。

吴月妍再一次举起手中的木盒:“当年的信件皆已在此,此外民妇更曾挑拨帝后关系,故意引起陛下猜疑陈家。桩桩件件皆由民妇亲手画押,句句属实,恳求皇上,将民妇治罪。”

说罢,她伏下身子,深深叩首。

3

段硕已然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吴月妍:“把她,把她,给朕拖下去,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父皇!”

段悯善在此时打断了段硕,站出来道:“这女子信口开河,污蔑父皇声誉,何人不知陈氏逆案乃是父皇亲审,如何会有差错。多年来一直流言纷纷,却也不知这女子究竟是受了何人的指示,父皇胸怀宽广,可以不计较这样的污蔑,儿臣却是忍不了,必是要查个清清楚楚地昭示天下,让天下人心悦诚服!”

段硕此刻已经有些疯魔状态:“不,不用查,陈氏谋逆,铁板钉钉,为何要查!”

“为何不查!”

一声清朗女声响彻大殿,来人着一身海棠色缂丝瑞草广袖鸾衣,身上的衣服纹饰繁复,精美绝伦。

凤眼微微挑起,红唇鲜艳,一步步走进殿中,正视皇位上的段硕。

她目光中似是流露着孩子般的天真疑惑:“姑父,为何不查?”

陈锦锦的姑姑便是段硕的皇后,为显慈悲宽厚,段硕多年不曾废后,因而陈锦锦是该叫段硕一声姑父的。

但她小时候似个糯米团子般软软地叫出来的姑父和此刻犹如地狱厉鬼般轻声叫出来的姑父,是大不相同的。

段硕不由退了两步。

大臣中眼尖的已经认了出来:“这不就是远嫁到东秦的陈家女陈锦锦吗?”

“没错,我就是陈锦锦,是十三年前作为和亲公主嫁到东秦的陈锦锦。”

她看向段硕:“锦锦虽嫁到东秦,却仍是陈家女,事关先父与家兄名誉,锦锦辗转多年得到证据,无法忍受我陈家时隔多年还要蒙受不白之冤!锦锦以陈氏之名,恳求陛下,彻查陈氏一案!”

家族获罪后她被迫和亲,在敌国隐忍十三年,归来向皇帝复仇

“臣附议!”

颤巍巍的老人声音传来,不大,却异常坚定。

众臣再看过去,原是已然耄耋之年的汝南王,玉央郡主的生父。

他骤闻独生女儿竟是被人害死在东秦,花信年华便已玉陨香消,浑浊的老眼泛起泪光,竟是迫人的明亮。

汝南王是叫人扶着走进大殿来的,走到正中,他甩开扶着他的手,扔掉拐杖。

他已经很老了,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要散架了,但整个人像是被什么硬生生地撑了起来。颤抖着,撩开衣摆,跪下对着上首的人行跪拜大礼。

他一句一句地痛诉,声声泣血:“老臣历经三朝,不敢说功勋卓著,却也担得上一个安分守己。最后将膝下唯一的女儿嫁到东秦和亲,满心满眼只觉得她是为大义而嫁,却不知竟是被人害死,我枉为人父!枉为人父啊!”

布满老年斑的大手清脆地击在地上,汝南王深深叩首,满头白发状如枯草,像是在倾诉慈父这些年来夜夜难以入眠的孤寂悔恨。

“臣求陛下彻查!还小女公道!”

汝南王一生大义,在宗室之中素来人缘不错,此事听之又的确令人发指。

耿介的朝臣便都站了出来:“臣等附议!”

胶东使臣也道:“此女子所言兹事体大,南朝皇帝不必顾忌我等,下手去查便是。”

段硕上下看了两眼,“呵”地扯开嘴角:“好啊,好啊!你们这是在逼朕啊!”

他抽出佩剑,脚步踉跄,剑锋流转:“到底是谁,你们当中的谁!谁谋划了这一切,给朕滚出来,滚出来啊!”

他发狂一般乱砍乱刺,段悯善淡淡地吩咐:“父皇突发急症,已然神志不清了,来人,扶陛下回去休息。”

段硕却将靠近他的人全刺了个透心凉:“滚开!朕没事!朕没疯,疯的是你们,是要为乱臣贼子翻案的你们!朕没有错!到底是谁!”

“明明都是乱臣贼子,行事已经狂悖到那般地步,为什么,为什么还会有人想要为他们翻案!”

他暴露着看向下面的朝臣,他在想,怎样才能压制住这个局面。

但皇帝悲哀地发现,这同从前那几年不一样了,他手中没有筹码让他能够说一不二了。

段硕浑身战栗,眼白翻起来,怒目圆睁,看着叫人头皮发麻,他双手不敢置信地抚摸着自己的脖颈,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猛然之间叫人拔了舌头。

气血上涌,眼前一黑,段硕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4

“你说什么?皇上病了,现在不省人事?已经昏迷不醒三天,朝中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托付给了惠安公主?”

徐婕妤打碎了一盏甜白釉的茶杯,腾地从榻上翻起来。

她心底猛地涌起一股恐惧,皇上这一病,怕是要不好,失了皇上的庇佑,眼下朝中是那十公主把政,那她怎么办,她要怎么活。

“娘娘,眼下咱们该怎么办啊?”宫女不禁抹起了眼泪。

徐婕妤厉声喝住:“哭什么哭!还没到死的时候呢,着什么急,去,给府里传信。”

说罢,她对着宫女耳语几句,吩咐她即刻启程。

是夜,往日里恢弘庞大的帝王寝宫必燃烛明灯三千,如同神官府邸,是头一份的人间富贵。

但近日惠安公主掌着宫内外的大权,吩咐皇上要安心养病,将上下的人手全换了,吩咐说皇上要静养,并不许人来探望。

为免铺张浪费,火烛灭掉了一半,昏黄跳动似垂暮的君王,除了到点侍卫准时交班整齐的脚步声,再无旁的声响。

死寂如同一座陵墓。

徐婕妤费尽了心思,也无法从外松内紧的看守中混入内殿去,好在上天似乎最近是眷顾她的,她想起了一条密道。

这条密道是段硕告诉自己的表姐徐贵妃的,能从御花园,直通到帝王寝宫。

段硕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那条密道是用来寻欢作乐的,大部分是从宫外买来的女子,蒙着眼来蒙着眼去。这并非明君做派,因而鲜有人知。

采办女子这事是徐家负责,而她又一向心眼最多,没进宫的时候便留意了去,没想到有一日还能派上这样的用场。

徐婕妤提着灯,小心翼翼地走过了密道,心提到了嗓子眼,绣花鞋静悄悄地走上阶梯,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轻轻敲了三下尽头的一道木门。

墙壁应声而开,徐婕妤提着裙子,小心地跳了下来。她身量娇小纤细,竟也没有发出声音。

明黄的床帐放下,内里静静地躺着一个人。

来之前她打听清楚了,惠安公主如今掌政使的是太子玺而非南朝相传多年的皇帝玉玺,按照段硕这样多疑猜忌的性格,绝不可能让传国玉玺脱离他的掌控视线,那一定是放在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徐婕妤悄然脱掉鞋子,轻巧地翻身上床,越过段硕,在另一边的床上翻找机关。

等她徒然地摸索了一遍后,黎明的第一声鸡鸣响起,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准备今晚再来一次,赶紧走,否则再耽搁下去就要被发现了。

刚回头,她便被吓得瘫软在床。

本该昏迷的段硕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像是一条冬眠醒来的毒蛇吐着鲜红的蛇信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他神情阴鸷:“这么多天,没想到是你最先来看朕啊。你在找什么?”

他装病这么些天,没想到外面那些一个比一个不中用,一个都没能混进来看他。

徐婕妤猛然跪下,直磕头,带着低低的哭声:“陛下,臣妾实在害怕啊,臣妾一人死不足惜,可臣妾,臣妾已经怀了陛下的骨肉。失去了父皇的庇护,臣妾的小小孩儿在这深宫如何能活得下去啊。”

段硕慢条斯理地道:“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便不用说了,若真的只是想活,办法多的是。若不是有别的贪欲,你何须来找玉玺呢?”

徐婕妤哭得发抖的身子一怔。

“是想偷朕的玉玺,留一道遗旨给你肚子里的那个东西吧。”

段硕勾着笑,神情散漫地扫过徐婕妤的腹部,仿佛那不是他的孩子,只是一团血肉:“朕倒是没看出来,你竟是个心思多的,往日的避子汤都倒掉了?”

徐婕妤抬起盈盈泪眼:“求陛下可怜我们母子。”

“当然,朕会的。只要你,你背后的徐家肯听话,朕自然会立这个孩子为名正言顺的太子。”

5

“眼下形势一片大好,老师可以放心了。”

近日段硕醒了,仿佛已在弥留之际。

人之将死,似乎总会有些愧疚心肠,将段悯善叫到床边,真心实意地吩咐了一通,答应了重审陈氏旧案。

像是真有诚心要查案,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会审,承诺一个月之内必出结果。

吴月妍这个要犯自然是严加看守不必说,陈锦锦、汝南王这些重要证人也是分开住着,由官府的人守着,避免串供的同时也是施加保护。

怎么看,也是一片形势大好的样子,

但陈守鼎却摇了摇头:“他绝不可能就这样束手就擒,我总觉得,还有我没能想到的地方。”

段悯善眉眼处攒出些笑意来,她性子冷淡,少有这样笑得暖意融融的时刻。

她拉住陈守鼎的手撒娇道:“好了老师,不要再想这些了,你已经思虑够多了。眼下我掌着禁军,御林军也已经暗中听命于我,不管形势怎样变化,我会护住老师,也会为陈家洗雪冤情的。”

见陈守鼎还是默然不语,段悯善便道:“老师,放宽些心,我暗中安排锦锦姐晚上过来了,你们兄妹多年不见,必定也是挂念彼此的,晚上便可好好叙叙话了。”

陈守鼎眉间轻蹙,显然是不太赞同这样的冒险之举,段悯善忙道:“锦锦姐现在是代表着陈家的人,还是由我们保护着更好。”

陈守鼎叹了一口气,无奈之下同意了:“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开心一些,但你可知,有时候,故人相见不如不见。至少彼此的记忆能停留在最好的模样。”

晚上,陈锦锦在段悯善的人手掩护之下进了四方馆。

陈锦锦一路都走得很快,披风在夜风中翻飞,她很急切地想见到陈守鼎,想见到自己的哥哥。

她与哥哥自小一起长大,虽然吵闹,感情却是极好。

她犹记得那时,她太喜欢吃柑橘,吃上了火,母亲不许她再吃,也不许她出门自己买。

她可怜巴巴地倚在门口,叫哥哥给她带一口袋回来,哥哥笑着跑出家门去,神采飞扬地朝她招手:“不可能的,我可不想被母上吊起来打。”

但半夜他却悄悄翻窗进来,给她拖来了一大口袋又酸又甜,黄澄澄的橘子。

橘子那股特有的柑香侵染闺房,雪白的胞衣脱开,晶莹的橘肉喂进嘴里,酸甜的汁水盈满口腔。

她满足地眯起眼睛来。

后来,少年家中遭遇变故,她远嫁,哥哥在胶东改头换面,艰难筹谋。他们虽有信件往来,但为了今日平冤之举,保险起见再未见过。

眼看着眼看着,盼了这么多年,终于要成功了,她忍不住了,她只想赶紧见到哥哥。

或许这就是属于亲兄妹之间的默契感应,她的脚刚踏入厅堂,陈守鼎便回过头来。

陈守鼎少年时候眉目俊逸,高大挺拔,长身玉立,笑如朗月入怀。

抱着剑,往墙角一站,便成一道亮丽风景,眉眼间恣意风流,也曾年少鲜衣怒马,是一等一俊秀的世家公子。

可她眼前的这个人呢,苍白清瘦,身形委顿,单薄得吓人,似乎怎么都打不直脊梁了。即便这殿中熏香味道极重,她也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浓厚的药草味道。

陈锦锦脸上的表情似喜似悲,看着陈守鼎笑:“怎么这么多年不见,你变得这么丑?”

话尾声线颤颤,带了些呜咽之音。

陈守鼎笑起,轻轻将陈锦锦鬓边碎发拂到耳旁,如儿时一般,用指腹将她的泪痕擦干。

声音浅淡温柔:“这么多年不见,你倒还是个爱哭鬼。”

陈锦锦不服气地抬起头:“谁是爱哭鬼了,我明明可厉害了。”

陈守鼎眼眸如碧波清泉,含着淡淡的温柔,笑着:“是,锦锦是最厉害的。”

这样柔和的目光,如深夜月光,如清晨薄雾,是长者般的包容,是她什么都没有说,他就已尽数明白她这些年来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心上一阵酸楚又一阵温热,浓烈的情绪冲击着她的四肢百骸。

陈锦锦再也忍不住,揪住陈守鼎的前襟,伏在他胸前,放声大哭。

这么多年,从萧澄离她而去,她再也没有在人前流过一滴眼泪。

她被娇养长大,十指不沾阳春水,萧澄走后,为了在帝王手下艰难求生,她放下了自己所有的矜持自尊。

那几年她遣散了所有的仆从,将封地几乎全部的收成全部运送到京城,以表示自己绝无二心,求一个活命的机会。

她亲自买菜洗衣做饭,泰然自若地面对或好奇或窥探或恶意的目光。

当倭寇上岸,晋地被放弃的时候,是她死守城池三个月,保住了整个晋地。

多少次死里求生地活过来,她早就没有了女儿心肠。

因为她还有个年幼的儿子,因为她的身后还有整个晋地的百姓。

她是他们唯一的支撑,所以她无法倒下,更无法放纵自己有丝毫的软弱胆怯。

似乎只有在这个人的怀里她才能纵情哭泣,只要有他在,哪怕天塌下来,总是有人为她顶着的。

这些年她甚至没敢去想过,若是当年那弥天一变没有发生她会怎样,她恣意潇洒的兄长,会怎样。

6

一月之期很快就到,段悯善算着日子,该是三司会审汇报结果的时候了。

为显重视,安排在金銮殿上。

清晨段悯善醒来后便再难睡着,她撑开窗子,园中大朵大朵雪白的栀子盛开,清香掸都掸不开,吸一口入肺,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段悯善心想,今日定能使老师多年夙愿得偿,三哥的英魂也能安息了。

她刚想去吩咐下人将马车准备得舒适一点,想来老师昨夜定然是没有睡好的,马车上多加两个鹅羽软垫,老师补觉也能舒服一些。

谁知陈守鼎已经起来了,他着一身秋水色长衫,乌发束起,气质文雅,脸色虽然苍白,却还算精神。

陈守鼎现在的身份是胶东郡王,原本不该出现在南朝重审皇室秘闻的场合,但他是掌政公主段悯善正式行过拜师礼的老师,因而列席在侧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连日来精神不济的段硕今日在皇帝九龙冕服的衬托之下也显得气色好了很多。

帝王高坐上首,百官列席。

大理寺卿徐志远走上前来,行了一礼:“臣奉皇上诏令,与刑部尚书、都察院三司会审十三年前的陈氏旧案,已然有了结果,容臣回禀。”

他顿了一顿,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站在百官之首,大声说道:“陈氏谋逆,罪证确凿,天理不容,铁案一件,意图污蔑我朝陛下者皆已伏诛!”

此言一出,朝堂中像是热油锅中泼入了冷水,哗然一片。

陈守鼎面色更加苍白,薄得如纸片一般,仿佛一阵风便能将他吹倒。

这样一个结果,他并不意外,甚至淡淡地笑了出来,这位陛下,不是向来都是这样的吗,他竟然会对他生出一些期盼来。

他眼下,定是又掌握了什么筹码吧。

果不其然,他抬头看去,全副武装的季城军已经将整个大殿围了个水泄不通,禁军被隔断在殿内,渐成瓮中之势。

他细细一想,季城军,季城军,离京城的距离真是恰到好处,且城市规模小,竟让他也忽略掉了此处也是有军队驻扎的。

难怪呢,段硕要用一月之期来搪塞段悯善了。

段硕站在龙椅上,居高临下,看着群臣,慢条斯理地道:“朕今日让众卿前来,便是要告诉一声,陈家,是彻彻底底的乱臣贼子,是他们辜负皇恩,没有什么冤可平的。”

“先前胡言乱语,冒领淑妃名头的疯婆子,朕已叫人拔了她的舌头,算是给个教训吧。”

“汝南王?哦,还有汝南王,因为思女情切,受了奸人蒙蔽,对朕大放厥词,已经羞愧自尽了。众卿家可还有什么别的疑惑?”

“至于陈锦锦。”段硕脸上浮出凉薄一笑,立时便有人押着陈锦锦出来了。

陈锦锦除了眼下乌青,精神不是太好以外,身上倒是没有其他伤痕,且她这些年硬抗惯了,面上倒还是平静的。

“真是不错,不愧是皇后的侄女,受了刑也一声不吭。”段硕眼中似乎流露出赞赏来,“不过,朕不会相信,这么惊涛骇浪的一件事,是你一个人做的。你那好哥哥呢?嗯?当年受了那么重的伤被驱逐出境竟还能活着,还能爬回来让朕都差点着了你的道。”

段硕嘴角带着阴冷笑意,目光冷冷地扫过群臣:“今日的场面,还真是差一点就叫你成功了,布局这么久,哪怕失败了,连出来承认一声的勇气都没有吗?”

“你既已逃离朕的视线这么多年,苟延残喘着也就罢了,偏偏要回来翻案。”

7

“呵。”满堂寂然的时刻,一声轻笑格外惹人注意,众人都自觉让开,段硕看到了尽头的那个人。

他面上血色不足,嘴唇颜色淡淡的,从人群中走出来,笑了一声:“这是在为我翻案吗?姑父?”

陈守鼎这样走出来,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段硕一怔,他没想到陈守鼎竟然已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生活了快两年了。

他以胶东南康郡王的身份出使南朝,细想下来,京城这两年的大小事情,竟多多少少都能看到段悯善的影子,而段悯善,是他从冷宫里接出来,收为学生的。

他倒是眼盲心瞎了,忘了这一茬。

若非刻意将这两个人联系起来,五官细细对比,当真是同从前那个生龙活虎,总是大声说笑的少年没有半分的关系了。

一时之间段硕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受。

“不是为我,是为十一万陈家军,是为谨禹,是为了我姑姑,是为了陈氏三百一十五人。”陈守鼎轻笑着摇摇头。

陈守鼎站起身来,眼中是痛苦难言的哀伤,和一丝悲悯:“十一万陈家军,他们随我浴血奋战,用血肉之躯挡住敌人,保护背后的国家。他们没有死在敌人的刀剑下,却死在了自己人的暗算中。”

“因为,猜忌。”陈守鼎顿了一下,显出些不可置信来。

他还能淡淡地笑得出来:“我还记得他们,那些年轻的面孔,他们吵吵嚷嚷着要我多讨些赏赐,回家盖大房子娶漂亮媳妇,给老娘带云片糕。可是他们不知道,从他们在我麾下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结局。”

“十一万人啊,呵,站在城楼上,看着他们排开,像是乌云压境一般无边无际的。我尽可能地想多记住一些他们的脸,却总是很徒劳。”

他这些年,一直不敢相信,竟然真的,只是因为皇位,因为权力,因为党争,因为帝王胸膛中那无端的猜忌,便改变了所有人命运的轨迹。

“打了胜仗,他们本该是这个国家的英雄,本该骑在高头大马上衣锦还乡,让孩子拥有父亲,让妻子拥有丈夫,让老母拥有儿子。但最后,十一万烈烈英魂,天地为墓,连个名字都没留得下!”

陈守鼎越说越激动,双目充血,死死盯着段硕,他想从他的神情中看出哪怕一丝的悔过之意。

“那些都是陛下的臣民,他们也曾日夜祝祷,将你视为神明,希望你长命百岁,希望你能为他们带来安居乐业的生活。”

“这些人的命,对于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来说,就那么不值得一提吗?”

他弓着背,声音低哑,哀哀地倾述。

他单薄的脊背上压着的,是家族的血海深仇,是曾追随过他的十一万人的亡魂。

“朕是天子,便是有罪,当初的案子是朕亲自定下来的,难道你能像审个把小民一般,审讯朕不成,还要给朕定罪?”

段硕脸上露出一道诡异的笑来。

此话是真,却极其流氓。

“那便我来!”

8

一阵悠扬乐声传来,殿中缓步走进一位白衣女子,束一条七彩锦绣的腰带,随着她轻盈的步伐,飘然若仙。她风姿绰约,神情慵懒,狐狸眼眸微微上翘,手中一把雪亮的宝剑。

盈盈而立,恰似天仙下凡。

身后四个侍女,手里或持萧或抚琴,皆是神情凛然,仪态优雅高贵。

殿中有人眼尖些的便认出来了:“是贡玉山的神官大人!”

南朝的人敬神,贡玉山的白雪终年不化,在最顶上有一座神庙。南朝的人世代供奉,神官住在里面,替苍生侍奉神明,祈求百世的平稳安顺。

因而贡玉山神官的地位超然,甚至凌驾于皇权之上。

这么说来,她确有资格审判段硕。

天底下也再没有第二个人比她更有资格审判段硕了。

她没上贡玉山之前,南朝的人,都要尊她一声长公主。

段硕年幼丧亲,是她一手抚养段硕长大,替他守着南朝,为他遮风挡雨。

段硕呆呆地看着白衣女子走近,久远模糊的回忆逐渐清晰,他仿佛看着记忆中的身影,正在一点点地向他走过来。

段硕怔怔地叫了一声:“姑姑。”

一瞬间他竟不知自己究竟是在做梦还是痴了,他为什么会看见年轻的姑姑,正一步步地向他走来。

那女子听见他叫姑姑,甚至温柔地笑了,似是轻轻点头,应了。

段硕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一团柔和的白光里面渐渐年轻,缩小,一条一条的皱纹全都平息,他变回了小时候的模样。

他的父王便是死在夺嫡之中,他和死去的母妃在一起待了三天三夜,无边无际的黑暗拥裹住他,他怕得很啊,可是没有人来管他。

最后大门被踢开的时候,那个乌发高高束起,身穿金甲的女子身上披着光芒,温柔地将他搂进怀中。

她身上有着淡淡的馨香,她用她所能的,此生最温柔的声音对他说:“阿硕,姑姑在这里。”

姑姑离开他后的每一夜他都好怕,怕那些从前扎在父王身上的刀子又会扎到他的身上,怕那些鲜血还会流出来,怕他身边的人会反手给他一刀子。

皇后曾在姑姑离世的夜晚抱着他说,以后她会是陪着他走下去的人,但夫妻温情终究是消磨在了日复一日的猜忌当中。

可是没有关系,姑姑又回来了,他总算再见到姑姑了。

段硕伸出手去,想要扑进姑姑的怀抱,一柄冷剑却刺透了他的心口。

所有的七彩的幻象全部褪去,眼前的场景归于冷淡,段硕眼睛瞪大,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死在眼前这个人的手中。

但他确实是死了,死之前眼睛还瞪得大大的。

9

皇帝死了,死在了贡玉山神官的手下,罗列十五条大罪,昭示天下。

神官亲自择中惠安公主,另选良辰吉日,登基为帝。

陈氏之冤,历经多年,终于洗雪。

在陈氏祖宅之地,另建一座祠堂,供奉陈氏死去的三百一十五人,灵位皆得安置。陈家,再也不是逆臣之家。

陈家军,也不再是叛军。

有侥幸逃脱的,可官复原位领取朝廷的赏赐抚恤;孤儿寡母的,可向当地县府提出奉养要求,得到应有的补偿。

陈皇后最终被秘密接出宫到陈家祖宅安养,她的精神还是不太好,但身体状态却在转好,偶尔也能叫得出陈锦锦的名字了。

偶一日朗朗晴空,日光耀耀,陈锦锦与陈守鼎以人子的身份在祠堂里进行了一场庄严肃穆的祭拜。

他走出祠堂的时候,感受到沐浴在身上的阳光从来没有那么轻松惬意过,祠堂外有一棵大大的柿子树,现下叶子都落光了,小红灯笼似的柿子挂了满树,看着就叫人心生温暖。

那一袭白衣静静站在柿子树下,抬起半个光洁如玉的侧颜,眼中圣洁清澈。

他想做的事情已经全然完成,心下再也没有遗憾了。他终于可以坦然面对。

陈守鼎走上前去,恭敬地揖手行礼:“长公主殿下。”

昔年他被段硕打成重伤扔出边境的时候,是长公主如同天神般现身救了他,同时与他定下十三年之约,长公主救他性命,而他十三年之后要答应长公主一个要求。

他现在已经了无牵挂,因而极为痛快地道:“殿下需要我做什么。”

“放松些,不用紧张,要不了你的命。”长公主低眉笑笑,“我知道,这次段硕之所以还敢起来垂死挣扎一次,是因为徐氏肚子里那个东西,让他和徐氏达成了交易吧。”

“殿下神目如电,自然是什么都瞒不过您。”

“我要这个孩子。让他跟着我,去贡玉山。”长公主并不兜圈子,直说了,“段硕终究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算是,给他留一点血脉,积些善德,早日去到往生。”

“你是新帝的老师,这样一点的小恩典,总归不会要不来吧。”

陈守鼎略一思索,自然是答应了:“只是,殿下何必要通过我?”

以贡玉山的权势地位,她开口了自然没有不应的。

“贡玉山与皇室有约定,除非灭国,否则是不能轻易干扰主君的选择的。那个孩子,不管是不是男胎,留着对新帝便是一个威胁,我若是开口,还不知要生出多少是非来,因此只得托给你办。”

陈守鼎点头,表示了然。

但他心中仍有疑惑。

“你是在奇怪,我一个死了这么多年的人怎么还会活生生的在这里?还将形势算得这样清楚吗?”

长公主笑笑:“这是贡玉山的秘辛,恕我不能详细告知。我只能告诉你,是一个故人,逆天为我改命。”却让他自己,魂飞魄散。

“好了,不管怎样,你多年心愿已偿,往后自然会轻松很多了。”长公主忽又扬起笑,看着陈守鼎,“希望你日后,都能做些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陈守鼎淡笑点头,承了长公主的这一份祝福,看向天际。

秋日大朵大朵的白云翻滚在湛蓝的天幕上。

他什么都不想做,只想漫随天际云卷云舒,世事如何,皆不再过问。(原标题:《平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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