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莫干】第十四期

褚氏家族宗亲会(有居人褚姓莫干山褚老人故事)(1)

莫干山避暑地开辟至今一百余年,关于这座山的故事太多了。有一个职业,叫看山老人,初为谋生而来此山,终与此山厮守一生。莫干山有两位看山老人的故事颇具代表性:一位是周庆云纂《莫干山志》中记录的金亦孟老人,太平天国之乱时由温州平阳栖止莫干山六十年,以编帚为食,倾其积蓄捐建了一座山麓溪桥;另一位是口碑中的褚庆仁老人,在莫干山避暑地开辟初期从天台至莫干山,系莫干山1号看屋人,坚守本心,恪尽本分,赢得了全山住民与无数登山者的尊重,多年以后,他种下的树种长成了山的血脉、山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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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庆仁在莫干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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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干山1号看屋人

莫干山有居人褚姓,源出天台大路褚,奉唐代名相褚遂良为始祖。清光绪九年(1883)五月十三日,褚庆仁出生于当地一户贫寒之家,谱名克善,因父母早亡,未能读书。为维持温饱,他像许多农家子弟,去学了一样手艺。11岁那年,褚庆仁向族人学篾匠手艺,出师后自行谋生,一路闯荡到莫干山。褚庆仁有表兄姓沈,曾在莫干山1号给英国人梅滕更做看屋人,莫干山人都称其为“老沈”,有事多与他交流。褚庆仁落脚莫干山后,就地取材,编织竹器,挑至高路上售卖,熟悉老沈的人便称这个憨厚的小伙子“小老沈”。

大约1910年夏光景,褚庆仁在莫干山上遇见了梅滕更医生,此时老沈已被梅滕更安排去杭州广济医院看仓库,而莫干山1号看屋人正无人选。梅滕更一眼相中了眼前这位小伙,交谈之下,发现还是老沈之弟,遂雇为莫干山1号第三任房屋看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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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干山1号

莫干山避暑别墅的主人早期大都为外国人,看屋人在西方文化里指在主人或租户不在时可住进房屋的人,为避免拖家带口之累赘,看屋人多要求是单身汉。褚庆仁那一代人,深谙《论语》的为人处世之道,褚庆仁或许不完全明白什么是“执鞭之士”,但对看屋人这一职业怀有敬重之义。梅滕更别墅有一间简陋的看屋人小屋,为褚庆仁住处。褚庆仁的具体工作即定期检查别墅各房间情况、清洁沟渠、修剪花园草坪以及看护主人名下山林。这份工作,每月的薪酬为8块银元。尽管褚庆仁平日就恪尽职守,不论寒暑,但每每接到梅医生将上山别墅的消息,他总要将房间、道路、花园重新打扫一遍。有时口信带晚了,他甚至会连夜插着灯笼把石阶缝里新长出的杂草拔尽。褚庆仁与梅滕更的相处实属中外民间友谊佳话,以至于他的后代提到梅滕仍以“梅博士”称之。

一个家庭,男人是梁,女人是瓦,无梁难支,无瓦不蔽。褚庆仁在莫干山过了几年单身汉生活,直到32岁才娶妻。妻子洪彩玲是舟山定海人,比他小一轮,婚后同来莫干山,从此相依相守。洪彩玲与梅滕更夫人梅福孙还成了亲密的朋友,梅夫人曾在最后一次避暑离山时送给褚家长子褚定浩一顶圆顶毛线帽,并写下他们在英国的住址,叮嘱有事可写信联系。

梅滕更避暑别墅,坐落于炮台山巅,为老路登莫干山所见第一幢洋房,门牌号取莫干山1号,形如欧洲中古之城堡。梅滕更回国后,莫干山1号无恙,南浔籍儒商周庆云曾来看过,对此挺满意,硬塞给褚庆仁一块银元,且笑说:“小老沈,你太老实了,不然让你到上海管一个工厂,你就发财啦。”然而周庆云并未成为莫干山1号新主人。1929年,莫干山1号成了莫干山管理局办公之所。1932年,张静江名下江南汽车公司购入并改建为绿荫旅馆,张静江对同乡周庆云说的老实人褚庆仁亦很看重,雇褚庆仁为绿荫旅馆看屋人。不仅如此,张静江还赠绿荫旅馆附近地基供褚庆仁另建小屋居住,而且赠一柄精钢剑刃、鲨鱼皮剑鞘的宝剑和一副手书对联“庭栽栖凤竹;室有卧龙吟”,出资让褚庆仁的长子褚定浩、次子褚定侯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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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庆仁夫妇与三个儿子在褚家小屋合影

无论身处何时,褚庆仁都珍惜个人信用。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日军侵扰莫干山,江南汽车公司内迁贵阳,绿荫旅馆被迫歇业,褚庆仁因之停薪,但仍忠于职守。他担心莫干山1号的门牌过于引人注目,忍痛敲掉了门牌,当形势严峻时,还萌生过用木板钉门窗封屋之念,以尽力保全。抗战胜利后,新任上海市长吴国桢坐轿上莫干山避暑。轿夫在绿荫旅馆门口小憩,褚庆仁例行招呼轿夫和轿上的客人喝茶。吴国桢初不以为意,下轿惊见褚氏小屋中挂着张静江的对联,乃不敢不对眼前的老人肃然起敬。1946年,江南汽车公司总经理吴琢之来莫干山察看绿荫旅馆,得知绿荫旅馆房间内的被子、床单、蚊帐等物品因被老人藏于地板隔层下而无损,对老人直竖大拇指。这些物资后足足装了四五辆卡车,运回南京总部。

1954年9月,画家陈一鸣上莫干山,听闻褚庆仁夫妇的故事,特为两位老人画了两张速写,题“莫干山上的光荣爸爸、光荣妈妈”。这年,褚庆仁72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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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庆仁画像

1956年夏,杭州十中一群学生入住绿荫旅馆,恰遇台风。洋铁皮屋顶被狂风掀起,咣当咣当的金属撕裂声响个不停。终于,有的洋铁皮被吹离屋顶,雨水从屋顶灌进屋内,女生房间漏得特别厉害,只好躲进男生房间,大家睡意全无,坐等天明。如此情景,褚老人也束手无策,眼看着绿荫旅馆严重受损,老人眼眶里充满了无奈和伤心的泪珠。老人自语,多年来从未遭遇过如此厉害的暴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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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庆仁与长子褚定浩在绿荫旅馆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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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荫旅馆界石

1961年国庆节,杭州二中教师沙桂芳游莫干山,见绿荫旅馆已是“闭窗扃户任凭吊”了。1962年,江南汽车公司将绿荫旅馆及七十余亩山林无偿移交给莫干山管理局。孰料1965年,某大人物莅山,认为绿荫旅馆建筑外观过于欧式,不具我国特色,遂下令对塔尖、屋顶进行人为拆除。莫干山1号倾圮之日,梅滕更、张静江——两位曾经的主人早已不在世上,只剩下看屋人褚庆仁面对废墟仰天长叹。

尝为当时种树工

褚庆仁还是一名种树工,在莫干山中广植悬铃木(梧桐树),在许多别墅庭院帮忙栽过风景树。

1959年夏,国学大师马一浮初上莫干山,与褚庆仁有过一番言语。两位老人年纪相仿,马一浮深为褚庆仁出语简朴且真诚所打动,乃作《炮台山老树歌》。序中特别提及:“有居人褚姓,尝为当时种树工,阅世稍久,颇能应对,予游涉至此,有感于其言,遂成是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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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庆仁所植梧桐树

著名学者马寅初早于马一浮登莫干山,盛赞炮台山,谓“不到炮台山,是为未到莫干山”。褚庆仁闻此壮语,深以为然,将一篮自种的西红柿相赠。马寅初见状亦喜,翌日让秘书拎了一只大蛋糕到褚家,作为回礼。

从前上莫干山只有经炮台山的这一条道,尤其避暑季,上下行人摩肩接踵,昼夜不绝。如莫干山百年老店永利号创办人陈永利,是褚庆仁的同乡,初开业时每日往返于山上与三桥埠市集之间,半夜下山,凌晨上山,不免辛劳。褚庆仁总是算着时间,待陈永利经过炮台山褚氏小屋前时,主动接过货担挑过百步岭,让老乡得以歇肩养力。

褚庆仁顾念行人行路辛苦,每日早起从高路上自提山泉水,或雇人到山鸠坞溪涧挑水,然后砍柴、烧茶,在莫干山1号前支一口大水缸作茶缸,多则四缸茶水,夏令泡六月霜茶,其余时候泡野茶,供路人免费饮用。直至六七十岁,褚庆仁因年老挑不动水乃作罢,但仍将路人引到自家小屋,端茶解渴。这是褚庆仁坚持了一辈子的事。

对于同乡、近邻,乃至来山避难的陌生人,本不富裕的褚老人莫不体恤,待茶待饭,甚至有暂时没处安顿者在褚家小屋一住几年,不收一文。

抗战岁月,生计无源,褚家人勉强糊口。那时,褚庆仁每年会养一头猪,到过年时杀猪做红烧肉,算是改善生活,但往往自家的孩子都还没顾得上吃,老人却一大碗一大碗地送至高路上的邻居。高路上距炮台山实有一里路远,抗战时期高路上住满了难民,有难友每次一得到可靠消息,就跑过来告知:“老沈伯、老沈娘,日本鬼子从武康县城上来了,我们要走了,你们要当心。”

庾村往郡安里方向有小地名“三眼桥”,传闻天台人月和在此地掘到了黄财(实是路中央露出了一只甏,路人猜测藏有金银),而其人时寄住在褚庆仁家,盗贼欲抢其财。有知情者即劝阻道:“你们如果上炮台山抢财物,会吓着老沈伯、老沈娘的,罪过的。”以致有为人善良,盗贼不侵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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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庆仁、洪彩玲夫妇在莫干山

莫干山解放之初,住民盗伐炮台山大树猖獗,褚庆仁夫妇日夜守护,白天向他们作揖劝说,夜里则投石驱之。为防范于未然,老人找人给江南汽车公司总部写信反映情况,乃有杭州市军管会转饬莫干山管理局严切制止,益予保护,这场风波得以终止。如今存者皆成参天大树。不久,杭州知识青年响应国家号召来到莫干山,莫干山管理局安排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向褚老人学习种树。褚庆仁之孙褚天安也在炮台山种下了一棵迎客枫,并作句:“春夏绿荫一片,秋冬红霞万朵。”效法叔叔褚定侯烈士当年手植一枫并书联“名士无妨茅屋小;英雄总是布衣多”之举,令老人颇感欣慰。

20世纪六七十年代,民间文艺家钟伟今曾请褚老人讲述《干将与莫邪》《万竿跟着来》等民间故事,经其整理后发表于《山海经》杂志。

莫干山中,春风如酒,夏风如茗,秋风如烟,冬风如姜芥,褚老人相伴山风,铺就生命的四季。1974年,褚庆仁以92岁终,他的一生称不上传奇,却实实在在做了一世好人。1979年,洪彩玲辞世。按两位老人的遗愿,合葬于炮台山上。几十年以后,褚老人曾守护的莫干山1号遗址上,重建了一座古堡——裸心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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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干山裸心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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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朱 炜

编 辑:陈羽然

执行主编:归李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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