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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夺皇位继承权,是历代王朝宫闱斗争永恒的主题,明代也不例外。

万历朝围绕皇太子而发生的“妖书案”、“挺击案”、“红丸案”,以及他死后的“移宫案”,扑朔迷离,读明史至此,往往云山雾罩,晕头转向。今天就来说说“妖书案”。

1、李太后与储位之争

万历皇帝由于宠信郑贵妃,想立郑贵妃所生的皇三子朱常洵为皇储,不愿意册立王恭妃所生的皇长子朱常洛为太子。

明朝十大谜案之妖书 明朝妖书案究竟妖在哪里(1)

这一事件,在外廷大臣看来是不合祖宗法度的,因此屡屡向皇帝谏诤,尽快册立皇长子为太子,称为“争国本”。皇帝却寻找种种借口拖延,借口之一,皇长子的生母是宫女出身。

当外廷对此事议论得沸沸扬扬之时,宫中的慈圣皇太后李氏(万历皇帝的生母)也有所闻,她是喜欢恭妃王氏的,也心疼她的长孙。

有一天,万历到慈宁宫向母亲请安,母子之间发生这样一场对话:

太后对儿子说:“外廷诸臣多说该早定长哥(宫中称呼太子为长哥),如何打发他?”

儿子回答:“道她是都人(宫中称呼宫女为都人)的儿子。”

太后听了心中不快,正色训斥道:“母以子贵,宁分差等?你也是都人的儿子!”

这一下点到了要害。原来万历的生母李氏,也是宫女出身,早年以宫女身份为隆庆皇帝生下了朱翊钧(即后来的万历皇帝),才进封为贵妃。

万历自知理亏,如果因为宫女所生不能册立为太子,那么他本人根本就不可能当上皇帝。听了母亲的训示,他惶恐万状,伏地请罪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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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训示的压力超过了外廷大臣的千言万语,以后皇长子朱常洛之所以能有转机,郑贵妃欲立皇三子朱常洵的阴谋之所以不能得逞,这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

2、什么是妖书?

皇长子朱常洛,生于万历十年,到万历二十二年才出阁讲学,已经十三岁了,因为是“庶出”的关系,境遇很是坎坷。皇帝一拖再拖,廷臣一再谏诤,从批准出阁讲学,到四年后举行冠礼,再过三年册立为皇太子,这条路一波三折,过于颠沛,后人李逊之《泰昌朝记事》概括为一句话:“一切典礼俱从减杀。”

朱常洛虽然成为皇太子,但日子并不好过。一方面父皇并不喜欢他,另一方面郑贵妃时时想造成“易储”(更换太子)的局面。皇太子朱常洛的处境岌岌可危,引起朝野上下忧心忡忡,于是乎有所谓“妖书案”的发生。

所谓“妖书”其实称不上“书”,不过寥寥数百字的揭帖(传单),题目叫做“续忧危竑议”。为什么要叫“续”呢?因为先前已经有过“忧危竑议”了,这次是“续篇”。

饱学之士吕坤在山西按察使任上,曾把历史上的“列女”事迹编成一本书,题名《闺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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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太监购得此书,传入宫中。郑贵妃命人增补了十余人,以汉明德皇后(汉明帝马皇后)开篇,郑贵妃终篇,并加写一篇序文,嘱托其伯父郑承恩及其兄弟郑国泰重新刊刻,书名改为《闺范图说》。

郑贵妃把自己列入“闺范”之中,意图是昭然若揭的,由此看来《闺范图说》与《闺范》虽有不少相同之处,但两者的编写初衷是完全不一样的。

不料有人把两书混为一谈。万历二十六年有一个托名燕山朱东吉的人,为《闺范图说》写了一篇跋文,题为《忧危竑议》,把一本经过别人篡改的议论妇女道德的书,加以政治化、现实化,引起了轩然大波。

3、李逵与李鬼

人们纷纷回过头来清算吕坤。吏科给事中戴士衡弹劾吕坤“机深志险”,“潜进《闺范图说》,结纳宫闱”。

吕坤蒙不白之冤,立即写了《辩忧危议疏》向皇上辨白:

“先是,万历十八年臣为按察使时,刻《闺范》四册,明女教也。后来翻刻渐多,流布渐广,臣安敢逆知其传之所必至哉?”“伏乞皇上洞察缘因,《闺范图说》之刻果否由臣假托,仍乞救下九卿科道将臣所刻《闺范》与(郑)承恩所刻《闺范图说》一一检查,有无包藏祸心?”

显然,他编写的《闺范》后来被人改头换面成《闺范图说》,与他无关,不能说成他自己偷偷送进宫里,企图“结纳宫闱”。吕坤当然是无辜的。

由于事情牵连到郑贵妃,万历皇帝不得不亲自出面干预,下达谕旨,说明《闺范》一书是他推荐给郑贵妃的,因为书中大略与《女鉴》一书主旨相仿佛,以备朝夕阅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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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谕旨的最后以严厉的口气说道:

“戴士衡这厮以私恨之仇,结党造书,妄指宫禁,干扰大典,惑世诬人,好生可恶。”

照例本应严办,但那样的话,势必追究《闺范图说》的来龙去脉,郑贵妃自然难脱干系。他不想把影响扩大,便轻描淡写地作出结论:“这事朕已洞知,不必深办。”

他用这种方式来淡化此事,使事态渐次平息。

因此这本“妖书”《忧危竑议》,并未引起政坛的震动。

4、为何背锅者是朱赓?

到了万历三十一年,又冒出一本《续忧危竑议》,再次旧事重提,终于酿成晚明史上有名的“妖书案”。虽然文章不长,却好像一颗重磅炸弹,使政坛为之震动。

《续忧危竑议》抓住皇太子岌岌可危的处境大做文章,指责郑贵妃企图废太子,册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

一则说,“夫东宫(指太子)有东宫之宫,一宫未备,何以称安乎?皇上迫于沈相公(内阁首辅沈一贯)之请,不得已而立之,而从官不备,正所以寓他日改立之意也”;

再则说,“曰:改立其谁当之?曰:福王(即朱常洵)矣。大率母爱者子贵,以郑贵妃之专擅,回天转日何难哉”。

三则说,“夫在朝在野,固不乏人,而必相朱者,盖朱名赓,赓者更也,所以寓他日更立之意也”。

接下来,列举了附和朱赓的九个文武大臣,“而又有郑贵妃主之于内,此之谓十乱”。

总的意思是说,皇帝不得已册立朱常洛为皇太子,但太子居住的东宫及其规制都不具备,因此储位未妥,国本未固,在“十乱”的活动之下,不知什么时候太子就会被废掉,而改立郑贵妃之子朱常洵为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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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间,这份《续忧危竑议》的揭帖,传遍京城,上至宫门,下至街巷,到处都有,一时间舆论哗然。人们看到这份类似传单的东西,指名道姓议论当时政治中最为敏感的话题,大惊失色。

关于郑贵妃欲废太子由自己的儿子取而代之的政治谣言,早己不翼而飞,传遍街头巷尾,但那毕竟是私下的窃窃私语,如今竟然堂而皇之地以书面形式公开散发,可见事态的严重性。

《续忧危竑议》中指名道姓提到的朱赓,十一月十日清早,在他家大门口发现了“妖书”,外题是“国本攸关”,内题是“续忧危竑议”。

一看内容,竞是诬陷自己“动摇国本”——他日更换太子,令他惊惶失措,有口难辩,赶紧诚惶诚恐地把它呈送皇上,并且附上一份申辩书:

“臣以七十衰病之人,蒙起田间,置之密勿,恩荣出于望外,死亡且在目前,复更何希何觊?面诬以乱臣贼子之心,坐以覆宗赤族之祸。”

万历皇帝接到奏报,一面对朱赓加以安慰,说这是不逞之徒无端造谣,干卿何事?一面下令特务机构东厂、锦衣卫以及保卫北京的五城巡捕衙门立即侦察肇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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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妖书”涉及太子的废立问题,唯恐太子朱常洛惊恐不安,特地召见他,安慰道:

“哥儿,你莫恐,不干你事。但去读书写字,早些关门,晏些开门。”

又说:“近有逆恶捏造妖书,离间我父子兄弟天性亲亲,动摇天下。已有严旨,组拿以正国法。”

5、十岁女孩出来作证

“妖书”不仅震动了内宫,而且震动了外廷。内阁首辅沈一贯、次辅朱赓,鉴于“妖书”把他们说成是郑贵妃的帮凶,为避嫌疑,都待罪在家。内阁中只剩下沈鲤一人主持日常工作,外间便把猜疑集中到沈鲤身上。

与沈鲤本来就有嫌隙的沈一贯,要化被动为主动,毫无根据地怀疑“妖书”出于沈鲤的门生、礼部右侍郎郭正域,指使给事中钱梦皋上疏诬陷郭正域、沈鲤与妖书有牵连,主张严查到底。由于“妖书”宣扬的基调是“东官之立非上意,终必易之”,使万历皇帝十分恼怒,使他很容易接受沈一贯的主张,于是授权沈一贯大肆搜索。

京营巡捕陈汝忠受沈一贯之命,逮捕了和尚达观、医生沈令誉,欲从这些人口中引出郭正域。

结果达观和尚被拷打至死,沈令誉受刑后奄奄一息,都未招供。三法司(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的官员又把郭正域的同乡胡化抓来,要他诬陷郭正域、沈鲤,胡化拒绝招供。

在权大于法的体制下,什么奇怪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东厂、锦衣卫和三法司会审时,竞然要沈令誉家奶妈的十岁女儿出庭作证。

司礼监太监兼提督东厂太监陈矩问那小女孩:你看到印刷妖书的印版一共有几块?小女孩根本不知此事,胡乱回答:满满一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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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矩听了大笑:妖书只有两三张纸,印版怎么可能有一屋子呢?陈矩又问另一个嫌犯:沈令誉告诉你刊印妖书是哪一天?那人根本不知情,胡乱答道:十一月十六日。

参与会审的兵部尚书王世扬说:妖书于十一月初十日已经查获,怎么可能在十一月十六日才刊印呢?最高司法当局的会审,搞成了一场闹剧,对郭正域的诬陷当然难以成立。

皇太子朱常洛得知郭正域因“妖书案”被诬陷,十分焦虑不安。郭正域曾经当过他的讲官(老师,朱常洛深知其为人,多方为之鸣冤,又传话给提督东厂太监陈矩:

“饶得我,即饶了郭先生吧!”后来还是陈矩鼎力平反,郭正域才免遭陷害。

朱彝尊在《静志居诗话》中说:“(郭正域)坐妖书系狱,九死不悔,可谓骨鲠之臣。”

6、屈打成招的曒生光

“妖书案”迟迟无法侦破,东厂、锦衣卫压力与日俱增,不得不加紧搜索。

十一月二十一日,东厂缉获一名可疑男子曒(jiǎo)生彩,据他的供词,其兄曒生光有重大嫌疑。锦衣卫立即逮捕了曒生光及其儿子曒其篇,并在他家中查获罗纹笺写的手稿等物证。曒生光是一个秀才,专门以“刊刻打诈”为生,虽然与“妖书”无干,办案官员却如获至宝。接着又把为曒生光刻书的刻字匠徐承惠抓来作为证人,他招供曾为曒生光刻过《岸游稿》十二张及“妖诗”一版。掌管锦衣卫的王之桢武断地认定曒生光就是“妖书”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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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厂卫与政府高官遵旨会审,曒生光屈打成招,获得了以下口供:本人被革去秀才功名,怀疑是皇亲郑家郑贵妃家属指使,意图报复。在刻了“妖诗”及《岸游稿》以后,再刻《国本攸关》,命其子连夜散发,以为皇亲郑家“定有不测之祸,可报大冤”。

其实,这是曒生光的“自诬服”,是逼供信得到的虚假供词。参加会审的官员却认为“曒生光前作妖诗,继播妖书,众证甚确,自认无词”。皇帝也以为此案可以了结,要三法司尽快定罪。

万历三十二年四月,刑部尚书萧大亨把三法司拟定皦生光“论斩”的结论上报皇帝,皇帝以为太轻,要求从重拟罪。萧大享心中有数,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论斩”已经过重,不敢法外擅拟,请皇上定夺。万历皇帝急于结案,便亲自定罪:凌迟处死,再枭首示众。理由是:“赚生光捏造妖书,离间天性,谋危社稷。”

就这样,无辜的曒生光被糊里糊涂凌迟处死,然后枭首示众,他的妻妾、儿子都发配边疆充军。

7、观音菩萨托梦结案

曒生光成了“妖书案”的一个替死鬼。就连沈一贯、朱赓对“妖书”出于曒生光之手也难以置信。

他们曾就此案向皇帝表明:

有关曒生光的证据,“空洞繁言,无足推求事实”,“含糊难明”。

然而参与会审的官员却振振有辞,不过他们的定案有如儿戏。

据《先拨志始》记载,参与会审的御史余懋衡向众官员宣布他定罪的依据是:

“昨梦观音大士说:‘妖书系(曒)生光造的。’”

在场的人听了莫不匿笑。此话传到宫中,皇帝听了也为之绝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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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罪惟录》记载,另一个参与会审的御史沈裕急于了结此案,曾厉声对曒生光说:“恐株连多人,无所归狱。”

听了这样的诱供,曒生光不得不自己“诬服”,以后也不再翻供。他叹息道:“我为之,朝廷得我结案已矣,如一移口,诸臣何处乞生?”

冤案的真相已经跃然纸上。

曒生光虽然是一个落魄文人,屈打成招后,却还有一点骨气,始终没有顺从厂卫及三法司官员的意图,随意攀诬他人。提督东厂太监陈矩在向皇帝汇报时,承认皇上要追究幕后主使人的旨意难以实现,无可奈何地说:“(曒生光)忍刑辗转,书内词名一字不吐。”

皇帝也不得不承认:

“皦生光证佐已明,忍刑辗转,未吐同谋主使真情。”

刑部尚书萧大亨想讨好皇上,再三诱使曒生光扳扯“同谋主使之人”,曒生光拒不服从,抗言道:“我自为之,谁为主使?”在会审时,萧大亨把写好的纸条塞入刑部主事王述古袖中。纸条上写着这样几个字:“脱(皦)生光而归,罪(郭)正域。”

王述古正色拒绝:“狱情不出囚口,出袖中乎?”

曒生光死后,舆论界普遍认定,“妖书”并非曒生光所作。

当时的野史,有人说,“妖书”出于武英殿中书舍人赵士桢之手。又据说,皦生光死后,赵士桢梦见曒生光索命,一病不起。临死前,他自己透露了这一秘密。

8、无法还原的真相

稍微冷静地加以分析,便可以判断,一个落魄的秀才,如何能写出这篇涉及“国本”的政论文《续忧危竑议》!能撰写此文者,非得熟悉宫廷内幕及官场上层动态不可,区区曒生光断然无此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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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妖书”是谁写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背后透露出来的政治动向。

显然,“妖书案”的出现并不是一个偶发事件,它是政治的晴雨表,反映出朝野上下对于皇太子地位不稳的一种忧患意识,力图以曲折的形式表明舆论的压力,迫使郑贵妃不敢贸然废太子。

这恐怕是朝廷大多数官员的愿望,包括一部分参与会审的官员在内,都不愿在此案中株连无辜的所谓“主使人”,而铸成大错。既然抓住了皦生光,又有刻字匠为人证,案犯又供认不讳,此案便草草了结,是无奈中的上策。对于皇帝来说,真犯究竟是谁并不重要,把“妖书”舆论压下去才是当务之急。

因此对于曒生光的处理,他不同意论斩,偏要凌迟以后再枭首示众,着意要造成一种威慑气氛,使后人不敢再在郑贵妃的问题上说三道四。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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