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子重出冷宫的故事(一夜家破她成街边乞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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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午夜,子时,只有皇宫深处还亮着灯,这灯也稀薄,远远看去就和天边月色无甚区别。内阁大臣在帷帐之外跪成一片,帷帐之内是骤病不起的君王。安静送不来悄悄的呼吸,谁也不知道天子是否还活着——除了兰若。

那个妖妃。

皇宫戒律森严,即使贵为内阁大臣也不能与天子内眷相见,是以兰若魅惑君上六年,前朝人都只能从传闻中窥得一二。此番骤然相见,她自光影之中分纱而来,香气横溢,犹如暗夜深处聚成的一缕妖魄。她笑,笑意是凉渍渍的,声音也是凉渍渍的:“今夜无虞,诸位都请回吧。”

跪了几个时辰,内阁大臣早就不耐烦了,但仍为兰若的嚣张放肆而感到愤愤。

“荒唐!内外有别,她竟然赤足而来,将陛下置于何地!又如此语气说话,一介妇人俯瞰我辈,将堂堂内阁置于何地!”

“陛下突然发病,她必然逃脱不了干系。这妖妃不过是仗着陛下的宠爱才有了今日,陛下若是有了万一,她又算是什么东西!”

“陛下会为了她罔顾朝臣,阿罗王可不会!”

“不会?兰若就是出身于阿罗王手下千子府,由千子府长昆庭贡献于宫中!”

“千子府总管宫人进出,府长焉能面面俱到?兰若进宫本就是巧合,倘若真有昆庭授意其中,为何昆庭不多时就被扫地出门,莫说是昆庭,就是阿罗王,又何曾受益于她?”

“妖妃祸世,紊乱朝纲!阿罗王尚有一席之地,阿卑王却是屡遭迫害,几无立足之地!”

朝中早就分作阿罗王与阿卑王两派,君王有衰,暗潮浮动,连一丝丝言语上的亏欠都不能忍受。

“阿罗王绝不与妖妃同路,拿阿罗王与阿卑王处境作比,实属荒诞!”

“阿卑王早已明言,与此妖妃不共戴天!”

旋涡中心的兰若站在皇城的最高点,可笑不见众生碌碌,却只见这群自视甚高的内阁大臣如蝼蚁般散去的背影。暗色的天空还是空荡荡的,兰若知道不久之后就会有信鸽飞起,从内阁大臣的家中,飞向阿罗王和阿卑王的所在。君王不知消息的时间越久,压抑的心就会反噬得越厉害。

他们在等她的笑话,或者是,她的死期。

“你会怕么,兰若。”

“怕?”兰若嘴角浮现一缕冷笑:“陛下早有旨意不允许任何人随意出入此地,你不仅擅闯,还私见嫔妃,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陛下还能下旨么?”这是一个好看的男人,没有束发而是任由长长的头发披落在身后,显然是刚刚沐浴过来:“兰若啊兰若,你还是这幅不知死活的样子,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他想要拥抱,却被兰若一个轻巧地转身躲开,她反身看他,甚至伸出自己的赤足勾引他:“你还是想想该拿支持你的朝臣如何是好吧,他们可都等着你回来杀我呢,尊贵的阿卑王。”

“你以为我不敢么?”阿卑王辽风捉住她的足,看似温柔的动作,手上却使了力。他满意地欣赏她吃痛又无法逃脱的样子:“陛下已经死了,秘不发丧,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兰若踉跄地落于辽风怀中,嘴上仍不落下风:“你知道了,阿罗王也要知道了,发不发丧,又有什么要紧的。”

“那你该庆幸早到一步的是我。”辽风喜欢她的容貌,沉沦她的诱惑,却不喜欢她直白的眼神,太尖锐了,像刺一样,会让他不舒服:“如果早到的人是尺刃,你也会臣服于他?”

兰若回以一个天真的微笑:“有何不可?”

“不要试图激怒我。”辽风一寸寸估算着捏碎兰若踝骨的力度,兰若鬓角已经流下细碎的汗:“我若登位,或许还可以保你一命,你都敢勾引我,总不至于真的想死不想活。”

“我……我当然想活。”兰若还在笑:“新王饶命,我不仅想活,还想好好地活……”

兰若终于疼得叫出声来,辽风半是宠溺半是威胁地告诫她:“一点野性是情趣,多了就是麻烦,收起你的心思,我会帮你。”

靠的太近了,辽风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这轻轻一吻中有前所未有的甘甜,她的驯服更叫他满意:“现在回答我,你对我忠诚么?”

兰若垂眉,他则充满耐心,最后兰若俯下身段,低声说:“我忠于站在最高处的那个人。”

话里的小心思逗得辽风哈哈大笑,他清楚地知道这些都不过是兰若的手腕,却更加乐在其中:“尺刃恐怕还以为自己会近水楼台。现在,出去,向全天下宣布陛下的死讯。”

2

皇帝薨于当夜寅时正,正是人最昏昏欲睡的时候。

内阁大臣跪了三天三夜之后被兰若驱散,只按惯例留下两人值夜,因为时机诡谲,特意选定了阿罗王尺刃与阿卑王辽风各一的支持者。他们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尺刃的支持者暗自欢喜尺刃距离更近,却不料半个时辰后等到了满身铠甲的辽风。他来的太快,犹如神兵天降,一刀结果了尺刃支持者的性命,随即包围内庭,囚禁兰若。

皇帝之死疑云犹在,最好的方式就是以兰若性命平息争议。反正往事已矣,王位才是最要紧的东西。兰若声名狼藉,短短几天不断有人进言请辽风当众诛杀兰若,因为辽风一直不予回应,不仅给尺刃支持者留下了攻讦的借口,还在自己的支持者之间惹出了争议。

直到手下来报,传国玉玺找不到了。

传国玉玺是多么重要的东西,辽风先行入宫占的先机,只待玉玺一盖便是无可争议的天子,否则尺刃一派何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可是几天都过去了,玉玺没有姗姗来迟,反而是找不到了。

不知所在,凭空消失,不见了。

辽风没有对这无能的手下留情,内心却并不意外。他早知兰若如猫,此刻便当被猫咬了一口,反而触动了血脉深处隐隐的兴奋。美人常有,狡黠与诱惑却不常有,他留兰若到现在,总不会真的只为一个情字。

避开耳目还是有些麻烦的,即便如此辽风还是愿意亲自去见兰若一面。这女子还是那么美,溶于夜色中仿佛一道脆弱的虚影,他不由得皱眉:“夜已深了,你什么还不穿鞋?”

兰若浑然不觉,只自顾自看着新染的指甲:“我不是一直如此么?”

那一晚玉足的触觉浮现心头,辽风心有余悸,只是顾忌身份,换做眼神示意:“今后不许如此,给我把鞋穿上。”

兰若直起双足,左右看了一眼:“你不能为我穿么?”

这是他所不喜欢的兰若的样子,辽风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想起来意:“玉玺在哪里?”

兰若想都没想,轻巧回答:“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辽风一把把她拽了起来,逼迫她仰视自己:“我劝你好好想一想,想清楚再回答我。”

兰若浑然不惧:“那是前朝的东西,我这么会知道?莫非你真的以为我酒池肉林,日日拿金玉当石子儿玩?”

辽风握着兰若的下颚,一边认真地打量她,一边思考她那两句话里有多少的真心和谎言的成分。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辽风换了一个问题:“他没有对你提及过么?”

“他有这个心思么?”兰若当然知道辽风口中的他所指先帝:“六年来不理朝政,昏君恐怕自己都忘了玉玺在哪里吧。”

辽风接着问:“他是怎么死的?”

“中风。”兰若在他手里吱吱地笑:“不都说中了么,总之不是什么光彩的死法。”

这下辽风终于反应过来兰若在骗他了:“你的命还在我手里,你不要忘了,我早和你说过,收起你那没有用的小聪明来。”

“我……我没有骗你。”

兰若两颊都留下了清晰可见的指印,辽风逼近她,目光已经变得危险:“你把我当作傻子么,他是被毒死的,光这一条大罪,就够你死一百次了。”

兰若仍旧是无所谓的样子,就像谈论一件没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那你怎么不知道,是他求我杀了他,他想死,我想活,有什么问题么?”

辽风不再与她多言,只一心思考玉玺的下落。宫内的一切都被他接管,兰若的住处亦被搜查,她不可能带在身边,但她作为最有可能的知情人——

钥匙!

玉玺置于龙纹密盒之中,兰若身如浮萍,必定会将钥匙带在身上。

辽风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把衣服脱了。”

兰若不问不说,当真当着他的面一件件脱起了衣服。在兰若得势的六年间,传闻将她捧成了全天下最美丽的女子,辽风从不信一个最字,但眼见侬稠合度的躯体慢慢裸露于眼前,犹如伸手可握的天下,更加不信空空如也的一切。

辽风几乎以为自己的眼睛坏了:“我记得你幼时被一柄长枪所穿,为何……”

为何光滑皎洁的皮肤上什么都没有,没有伤痕,也没有秘密。

而兰若的反应非常突兀,她惯常的笑意消失了,背影绷直,像是受到了某种无法掩饰的冲击。

半晌,她吊着高高的眉眼,极尽挑衅:“是吗?”

像柔风突遇风雪,辽风的表情全数冻僵在脸上:“放肆!”

翌日,辽风命人将兰若打入天牢,并有密令:务必要兰若吐露玉玺所在,其命不取,其刑不忌。

3

兰若困于天牢中已经整整七天了,期间受了一十九种刑罚,她竭力叫喊,差点叫坏了自己的嗓子。

辽风的亲信是第三天开始来的,每一天都会问她相同的问题,后来见她发不出声音,反而嘱咐刑房不可用刑太过。现有的伤口已经足够兰若受得了,只怕因她再生出事端来。

兰若就这么半死不活地僵持着,直到眼前的人物换了脸孔。她没有力气,抬不起头,可是不用看也知道不是四天来的那一个,她咧开嘴,嘿嘿一笑:“你好呀,阿罗王。”

尺刃拨开她的碎发,有一瞬间的迟疑——他的本意不过是验证她的身份,可是这女子果然妖魅,重伤如斯狼狈如斯还是不减风情:“你怎么知道是我?”

“这些日子我已经充分表明了自己的价值,事关重大,阿罗王必定亲自前来。”兰若说话费力,更是咳出一口血来:“荣幸之至。”

“是我低估了你。”尺刃面对兰若的讥讽倒是十分坦然:“既然你无意于辽风,我们就不要兜圈子了。事成之后,我必定善待于你。”

兰若斜着眼眸看他,眼波流转溢溢光彩:“阿罗王可知辽风是如何善待我的?”

尺刃既然能换下辽风的亲信,自然也能明白辽风捷足先登的秘密:“情字不可靠,日后你还会有很多的入幕之宾。”

“好。”兰若应得爽快:“就请阿罗王助我出去,留得我性命,我自会将玉玺的秘密悉数告知昆庭。”

她在考验他,他当然知道。尺刃需要向兰若证明所谓善待不是说说而已,带她出去不是难事,放她一命也未尝不可,令尺刃在意的只有一件事——她选择将秘密告诉昆庭,而非他本人。

但是尺刃很快释然。到底此刻还算是他有求于兰若,他与兰若并无交情,而兰若由昆庭一手造就,既然兰若还肯认昆庭这个主人,就无所不可。

尺刃将兰若安置于王府别院,一面助她养伤,一面疾发三道敕令,召昆庭回京。

兰若躺在床上,半开的窗栏透着微黄天光,像极了沉默不语的老旧岁月,她看见昆庭,反而像惊破了一个安稳的好梦。

“有这么意外?”

实在太久没见了,他黑了,也壮了,和记忆中的样子显而易见的区分开来。兰若的情绪很快沉了下去,懒洋洋半搭着眼皮:“听说你在京外又升官了,以为你忙得脱不开身。”

昆庭坐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只道:“我主有令,不得不回。”

兰若笑着说:“那你是怨我了?”

她故作轻佻的反问换来昆庭的叹气:“兰若,你还是这么个性子。千子府虽好,终究不是做事业的地方,你令我出京,我该谢你,何来怨气。”

兰若哼了一声:“那我就当你是夸我了。”

昆庭的指腹反复婆娑着杯口,对她说:“你做的很好,但是你不该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兰若问他:“你觉得我是一个怕死的人?”

“你不怕,但是我希望你活着。”昆庭哄小孩一样哄她:“尤其是为了我而活下去。”

“我已经不是六年前的我了,你大可不必再说这样的话。”兰若直勾勾地看他:“你夸我,我还是很开心的,毕竟没有玉玺,恐怕我也见不到你,我这就把秘密告诉你……”

兰若起身不便,只能昆庭过去。他们挨得极近,呼吸的热气喷在脖颈上,昆庭方知当年亲手送走的女孩长成了怎样的妖魅。

“玉玺就在……”兰若刻意拖长了语调:“昆庭,你其实是辽风的人吧。”

昆庭刹那间变了脸色,兰若则哈哈大笑。

4

昆庭很少失态,更逞论在兰若面前。兰若悠哉悠哉地说:“看来被我说中了。”

昆庭很快恢复如常,只是眼色暗得吓人,犹如兰若一直以来寄身的夜色:“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兰若狡黠地眨巴眨巴眼睛:“你猜。”

昆庭当然不会猜,他从来不玩这么无聊的游戏:“不会很早,否则不会是这样。”

兰若追问:“不该是哪样?”

“不会对辽风这么凶。即使你对尺刃很凶,但对辽风尤甚。如果你早知道,你做不到这样。”昆庭语气一顿:“你是一个重情的人。”

重情这两个字从昆庭嘴里说出来,落在如今的兰若身上,实在是十分可笑。但是兰若笑不出来,这一刻她看着眼前的旧人,忽然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那时候她也是这么躺着,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的贫民女子,被尊贵和善的千子府大人所救,宛如话本里绘过许多遍的故事,她还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子。

一眼动心,一诺六年。

现在想来,也就不过如此了。兰若本想说你不过仗着我喜欢你,脱口而出却成了:“你觉得我还爱你么?”

原来她终有委屈,又不全然绝望。

昆庭看着她败下阵去,不再那么冰冷了。兰若脸上有一道伤口,他温柔地叹息:“可惜了,很疼吧。”

兰若别过脸去,昆庭接着说:“是我的错,害你枉受了这些苦楚,但是从来没谈论过的问题,我便算不得骗你,不是么?”

他还是这副不亏不欠的样子。兰若不愿意回答,实际也不想昆庭再碰她。终究不是当年了,她的心突然安静下来,像一片白茫茫的旷野。昆庭以为她还在生气,更是软下声调来:“等诸事落定,你想怎样就怎样。”

兰若明白他的意思,只问:“我把玉玺给了你,你会给辽风么?”

昆庭直视着她,看起来真挚无比:“你若不喜欢,我就不给他。”

“你果然从不说假话。”兰若的心更静了,像落进冰湖里:“那时候你选中我,请来主上确认,隔着帘子远远一眼,也怪我傻,以为你一直效忠于尺刃。恰如你此刻对我的回答,若不是我以玉玺相诱,恐怕尺刃也叫不回你,你根本不会把玉玺给辽风,却还是回答的这么滴水不漏。”

“兰若!”昆庭青筋暴起:“你不要自作聪明!”

“被我说中了?”兰若越是悲伤越是想笑:“你为什么不敢承认,你在怕什么?”

“我怎么会怕?”昆庭身体压得很低,怒气像是要烧着了:“活到今日,我何曾怕过!待尺刃和辽风斗地两败俱伤,就是我公布血脉,身登大宝之际。你的玉玺不是雪中送炭,只是锦上添花!”

兰若忽然问:“昆庭,你爱过我么?”

昆庭一怔,她已经从他的反应中得到答案:“成大事者,不言小爱。昆庭,你就不想知道我怎么识破辽风身份的么?”

终究有昆庭所不知道的事情,兰若指着自己的胸口:“他记得我这里应有一块长枪穿过的疤。”

“你什么意思?”昆庭眼中烧着的不止是怒意还是妒火;“辽风为什么会看到,你们做了什么!”

“你究竟爱我,还是……”兰若的神情还是很凉:“把我的爱情当做你独属的战利品?”

这些年她孤身一人,靠着对昆庭的爱意才支持到现在,可是活生生的昆庭出现在她面前,她又觉得好像不过如此。昆庭从不言爱,她便无欲无求,辽风说过爱她,她反而想要的更多。

兰若问自己,倘若辽风没有多说那一句话,她会把玉玺给他么?她觉得失望,她想不明白。

而他们,这群为了玉玺争夺不息的男人从来想不到:“我并不知道玉玺的所在。”

昆庭豁然睁眼,仿佛已经厌倦了她反复无常的游戏:“我不信!”

兰若无力解释,只是在这个时候才终于想起那个死在她怀中的皇帝。他贵为天下之主,朝夕相处之中却更像一个普通的男人,但是她已经不太记得他的样子了。六年,回首很长,又似只是一个瞬间,她没有爱过他,只是利用他,当他请求她杀了他的时候,她都没有犹豫。他一口饮下毒酒,看起来还是那么开心。

兴奋留在脸上,像一张模糊的面具,连同他们之间的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

“朕此一生如此多余,不如归去,唯一割舍不下的便是爱妃你。”兰若还记得皇帝死前的话:“朕这六年都对兰若言听计从,死后自然也不例外。兰若,你不要死,你好好好地活。”

昆庭的脸色变得很古怪,甚至有些扭曲:“他想让你活,自然有筹码保你。”

“他那么糊涂……”兰若从未有过的累,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要没有了:“我见到辽风的时候才知道玉玺的事情,可是我连玉玺都没有见过。”

“他让你选。”昆庭像一只过分压抑的猛兽,呼吸越发沉重:“告诉我,你选的人是不是我……”

他开始吻她,太过用力,让亲吻都变成了撕咬。她觉得痛,想推开他,却被他紧紧控住,她的气性上来:“放开我!”

她本就如此,昆庭想着,他救下她的时候就看穿了她的本性,她从来不是贤良淑德的女子,只是刻意装出一派宁静。她天真,野性,反而在六年宫廷生活中一次又一次返璞归真。

“兰若。”昆庭叫着自己赠予她的名字,如同刻下一道禁锢:“我会得到玉玺,也得到你。”

5

兰若一直渴望离开宫廷,但是真的离开了,她坐在院子里,过去是四方的天空,如今也是,看起来没有区别,她就觉得无趣。

什么都无趣,争夺无趣,活着也无趣。

皇帝给她留下了一句暗语,她却参透不了这个秘密,昆庭应当也没有。兰若好几天没有见到昆庭了,倒是尺刃亲自来了一趟:“我已经将玉玺的秘密告知昆庭,阿罗王找昆庭拿东西就可以了。”

这下她终于寻到一点趣味,原来看别人求而不得、蒙蔽其中是这种感觉。尺刃一贯觉得她疯,不仅没有被激怒反而心情也很不错:“我救你出来的那天晚上,辽风差人来找我,愿用三万金买你的命。”

辽风的脸就这样突兀地浮现在脑海中。她不是惯于回忆的人,引诱辽风不过是为了推崇尺刃,他承诺的爱意是一个意外,她信了则是另一个。她和皇帝的关系是模糊的,和辽风却是混乱,像一场猫鼠游戏,她曾以为永远不会有尽头,直到她发现辽风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她因被玩弄鼓掌而愤怒,又因被辽风投入天牢而释然——她不怀好意,他三分爱意,不亏不欠。

“那是高价了。”兰若还是笑,等着尺刃的回答。

“很高么?”尺刃告诉她:“因为我一直没有松口,这个价格自昨天升到了七万金,并两千份军火。”

兰若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同意了。”尺刃欣赏着她的反应:“我的确应允你活着,辽风买你活,不买你死,我为何不同意?”

兰若会错了意,此刻只有恼怒:“如若我不同意呢?”

“七万金不是小数,军火也正和我心,辽风要做个傻子,我却之不恭,至于你……”尺刃抬手,立刻有人将兰若围住:“玉玺的秘密我已得到,今夜子时之前你必须活着。”

辽风的亲信将兰若带出马车,兰若没有想到辽风也在其中。他听到动静也不睁眼,只是很平静地说:“你来了。”

仿佛她只是出了一趟门,赏了一场花。

兰若对他一直尖锐,此刻却被他熟稔的口吻激得说不出话来。辽风看着她,目光定格在她脸上的伤痕上,叹气:“果然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啊。”

兰若说:“我已经把玉玺的秘密告诉阿罗王了。”

“那他找到了么?”辽风轻声反问:“尺刃怎么可能找到,昆庭也没有找到。”

兰若说:“我从不说谎。”

“我了解自己的兄弟。”辽风轻笑:“你是昆庭的人,不会忠于尺刃。昆庭无意入京,既然来了,不找到玉玺不会罢休,以他的性格,找到玉玺就该早早的躲起来,哪里还会这样抛头露面。”

昆庭还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兰若无奈地摇了摇头。辽风握住她的手,炽热而克制,他忽然看着她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兰若接口:“是,我参透不了玉玺的秘密。”

“我说的不是这个。”辽风移开了目光,却不松手:“如果大家都找不到玉玺,那么玉玺就是一件废品,我兵强马壮,又有先机,我志在必得,毫无畏惧。”

“所以阔绰到用七万黄金并两千份军火买我的命。”

“我不想杀你。”他看起来苦恼,甚至不知如何开口:“兰若,你有了解过你自己么?”

兰若的心跳忽然漏了一下。

太突兀了,她莫名地想起很久以前辽风对她第一次说爱的时候,她甚至无法在这两个情景之下寻找到一点点的相似之处,她打算摇头,辽风无声的追问却一直跟着她,她只好说:“我不喜欢这个问题。”

她觉得自己又败了一次,辽风却没有快活的样子:“我很早就知道昆庭的秘密,也知道昆庭在我和尺刃之间的摇摆,我只是将计就计罢了。他把你带到我面前,那个计划中的女孩并不只你一个,我也只是隔着帘子远远地看过你一眼。后来……后来我成为你的裙下之臣,才在某一刻突然想起经年之前的那一眼——昆庭和我说过,那个胸口被长枪穿过的女孩最前途无量。“

兰若耳边嗡嗡的,一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着:“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辽风在对她解释,并且暗示他对她的重视,人究竟为何会在无人处想起另一个人:“我不信你不知道。”

靠的太近,兰若想抽回自己的手却不能,辽风顺势在她耳边亲了一口,她在迅即而过的战栗之后维持着僵硬的坐姿,又听到辽风的低笑:“颈后海棠,这是你的秘密么,兰若?”

兰若这下真的动不了了。

6

皇帝三月前命人在兰若颈后作画,却不告诉她所画何物,她听见连绵不绝的赞叹,便借助镜子试图窥探一二,却见颈后光洁一片,只能以为又是一场闲来无事的荒唐。

辽风命人将宫中所有的海棠树掘起,试图找到玉玺的归处,兰若早已预料大兴土木的结果,所以甫一开始就转身离开。

最重要的提示已经出现,过往今来串成一线,兰若终于参透这个谜题——那是因爱而现的图腾,爱意萌生,海棠浮现,否则皇帝何以敢说将选择交由她手中。

六年前在昆庭所设计的意外下,皇帝在海棠树下邂逅兰若,这是天下都知道的事情,而皇帝曾送过兰若一匹叫做海棠的小马,这是他们的秘密。

一夜家破她成街边乞丐,与出宫的皇帝邂逅,被接入宫做宠妃

兰若果然在马镫之中找到钥匙和龙纹密盒,玉玺之下还有一张字条,是他留给她最后的话语,只有八个字:真的爱你,永不后悔。

他什么都知道的,兰若的手不可控制的剧烈抖动,原来她这半生所竭力追求的都不过一个爱字,她真的得到,又已失去。

“兰若,兄长他根本坐不稳这个位子,他自幼都有心疾,他根本就是要死了,你不要自责。”

可笑他们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套上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也可笑她作为最亲近的枕边人,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如果她知道,她还会那么心安理得地为他递上那杯毒酒么?

“辽风,你想要它么?”兰若在笑,也在流泪。她高高举着玉玺,玉玺折射冰冷的月光落在她脸上,合着茫茫夜色,犹如凄艳至极的一缕孤魂:“杀了昆庭,我就把它给你,否则我就摔了它!我知道你不缺一个玉玺,但是玉玺既已出现,我想你不愿担这个千秋万代的罪名吧。”

辽风比她想的更加紧张,当即下令:“给我杀了昆庭,就现在,快去!”

这里再没有别人,而她就在他几步之遥的地方,他犹豫着前进,兰若则在辽风到达自己面前之前率先将玉玺递了出去:“这是你应得的奖励,给你。”

辽风所见的兰若,无论尖锐的、魅惑的还是天真的,即使在最虚弱的时候也能保持着最旺盛的生命力,但此刻她好像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噬成了一把空心的架子,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着巨大的失望。

他盯着她看了好久,才明白她是等他动手杀了她,而她见他并无此意,便背身而去。他急惴惴有一种她走了就再不会回来的惶然,一把将她拉进怀中,才发现自己声音都在颤抖:“兰若,你要到哪里去?”

你不要死,你要好好地活。

她的身体太冷了,连拥抱都无法温暖,她没有答案,她眼前的夜色越来越浓,瞬间吞没了她。

她知道这不是最终,却有一种黎明永不再来的直觉。

“兰若,昆庭已经被我诛杀,你既然不再爱他,也不要再恨他了。”

“兰若,我已经登基为帝,诸事平定,没有人可以再置喙我的所作所为。”

“兰若,对不起,我……我爱你。”

辽风每天都来,有时一天好几次,兰若,兰若,他一遍遍地叫她,直到他终于鼓足勇气再一次说爱,那滴泪落在兰若脸上,终于唤醒了她的清明。

兰若并非一直昏睡,也非假装不醒,她总是处于一种半昏半醒的状态里,浮浮沉沉,惶惶难辨,这一次再看到辽风,只觉得过得太久太久,像走到下一个来世。

关于马车里辽风说过的那句话——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她已经足够明白了。辽风并非不爱,他只是更爱权势,又或者被行将失去的恐惧所激,他发现爱的比想象更多。

他的暴怒与刑罚是真,他的七万两黄金和两千份军火也是真。

她曾以为自己是这段关系的掌局者,却没有算到不经意的悸动,她因他的欺骗他的选择而失望,却还是被他激出了颈后海棠:“我已向陛下交出玉玺,如果陛下能够饶我一命,就放我走吧。”

“你要去哪里?你就不能……”辽风说得很小心:“留在我身边?”

若她没有见识过真正毫无保留的爱,也许她真的会就此屈就,但是她的心从来没有骗过自己,对于她来说,辽风一直是一个困局,是她想要取暖又担心危险的火焰,她的不安从来没有停止过。

“我是天生缺爱的人,却从不懂爱。或许曾经有过动心,但是这远远不够。”兰若看辽风的眼色已经很平静了:“只有很多很多的爱,才足以令我降落。”

辽风无言,只得长长地叹气。

江山美人两者兼得从来都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好梦,他不意自己真的沦陷,但重来一次,他还会做同样的选择,他的爱注定开花,却不会结果。

玉玺藏于马匹之下,最爱她的人希望她爱的人能够接着爱她,也希望她自由。

辽风亲自扶她上马:“你要好好活着。”

兰若没什么力气,还是答他:“我会。”

“是我不如他。”辽风知道这句回答不是给他的,但是她真的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还是舍不得:“兰若。”

也许是最后一次叫这个名字了,兰若应声回头,他挤出一个笑容:“你要再找到一个全无保留爱你的人,不要再错过。”

这一次兰若没有回答,她沉默片刻,扬鞭而去。

皇帝带走了兰若的全部,兰若这次离开则让辽风明白——他再不会爱谁比爱这个女子更多。

年幼时他总愤愤有心疾的哥哥不过是占了年纪上的便宜,现在才发觉上天如此公平,他永远输了一截,那是爱一个人的能力。(原标题:《妖妃兰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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