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的大观园大概有多大(十年砍柴闲话红楼)(1)

封面新闻记者 张杰

一部奇书《红楼梦》,引天下俊杰解读不尽。自其诞生以来的两百多年间,它被一代代中国人捧读、诠释,其艺术感染力从未因时易世变而衰减。每年都有大量的解读红楼梦的诠释类图书出版面世。奇妙还在于,不同的智慧头脑,解读出来的东西还真的不一样,角度各异,充满新颖的见识。更重要的是,解读红楼梦的意义,并不是解读故纸堆,而是结合当下,成为我们思考人生和社会,可以汲取的精神资源的一部分。

四大名著中只有《红楼梦》有现代性

2008年,作家“十年砍柴”以对谈嘉宾身份参加一个电视节目,讨论话题是少年儿童要不要读《三国演义》。当讨论涉及到四大古典名著的比较时,十年砍柴提到,四本书中,只有《红楼梦》具有现代性。

何谓现代性?十年砍柴认为,现代性显然不仅仅是器物层面的。有飞机大炮火车互联网的社会不一定就是现代社会。就文学作品而言,所反映的现代性,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人道主义的关怀,对普通人的命运要有大悲悯,尊重普通人的尊严和自由。《三国演义》里多讲权谋,价值取向乃是尊刘抑曹、汉贼不两立这样的宏大叙事;《水浒传》中讲造反,讲招安;《西游记》借幻想世界展示官场的规则。这三部小说固然各有各的精彩,有好的故事,有很好的人物形象,但和《红楼梦》相比,就是没有对生命特别是卑微者生命的尊重。在前三部小说里,普通兵卒、小喽罗、小妖怪的生命犹如草芥,只是大人物斗法的垫脚石。尤其是女性,在《三国演义》《水浒传》两部书里,几乎没有做人的资格。

《红楼梦》里的人,特别是当奴仆的小人物,活得也不好,他们为了生存必须忍受各种耻辱。但是,在十年砍柴看来,《红楼梦》里的各色小人物,不像前三部小说那样,是沉默的大多数,他们各有各的性格,各有各的生存之道。“曹公是以尊重、理解的情怀来写这些小人物的。心比天高,不甘于当奴才的晴雯固然值得尊重,但适应环境游刃有余的标准丫鬟袭人也并不讨厌。甚至赵姨娘、王善保家的等中年女人,属于宝玉超级讨厌的类型,其可叹可悲可怜亦有缘由。可以说,《红楼梦》中每一个人都得到了尊重。”

关于宝黛的爱情故事,十年砍柴认为,他们具有现代人的平等意识,如果是今日社会中产者一员,如果他们有幸活在一个平等开放民主的社会,他们其实可以成为一对过着庸常幸福生活的小夫妻。因为有制度保障了他们自食其力,独立生活。但在前现代社会,无论他们内心多么独立,精神上何等自由,他们在现实生活中要么依附于官府,要么依附于家族。宝玉痛恨八股取士,痛恨官场的龌龊,向往纯净自在的生活。然而,他优渥的生活却须臾离不开他所痛恨的东西,贾府的繁荣建立 在占有权力的基础上,贾府的衰落是因为权力场上的角斗失败了。贾府一旦丧失了宝玉、黛玉所不喜的权力,两人就没有了生存的土壤,只有一死去,一出家。这是宝、黛的人生悲剧,也是中国历史上那些精神自由却在现实中无法如愿的先知者的悲剧。“自由的精神,独立的生活,是需要一种合适的土壤承载的。宝、黛那个时代显然没有这样的土壤。我看《红楼梦》,为宝黛爱情悲剧而伤心,更为他俩所在的那块土壤而伤心。”

透过喧嚣表层看到顽固的文化基因

可以看出,十年砍柴阅读红楼的眼光,是侧重历史与当下的对比,用现代眼光打量旧时制度与人情,从而分析中国人的惯性集体性格、中国社会的复杂、中国文化的丰富等,试图启发读者能重新审视自身所在的文化系统。

十年砍柴一直把四大古典小说和“三言二拍”、《金瓶梅》、《儒林外史》当成历史来看,和明清两代的史料对照互校。他认为,《红楼梦》描写的是中国传统家庭和家族的生活,宗法秩序是中国传统社会的支架,不了解中国的传统家族,无法了解中国传统社会。“这四大小说,分别侧重中国的庙堂、江湖、想象的天国和家族,可以说四大古典名著高度浓缩了中国人的文化基因,而且这种文化基因还顽强地活在当下。”

十年砍柴对《红楼梦》的阅读心得,曾写成一系列文章,被收录成集,以《闲话红楼》2009年在语文出版社出版。2020年6月,十年砍柴又重新修订这本书稿再版。他自信这本书至今看来亦不过时,“世态纷繁复杂,人事变幻无常。但在朝夕有变、四时不同的河流水波之下,隐藏的是静穆的、稳定的礁石与河床。所以,对具体的个人来说,基本人性不会因时而变;对中国社会而言,透过喧嚣的表层,或许能看到那些顽固的文化基因。”

当宝黛走出大观园

十年砍柴,本名李勇,上世纪七十年代生于湖南省新邵县一个山村,1993年毕业于兰州大学中文系。 “十年砍柴”这个ID一度红遍《天涯》各个论坛。 曾出版《闲看水浒——字缝里的梁山规则与江湖世界》《皇帝、文臣和太监——明朝政局的“三角恋”》《晚明七十年》《闲话红楼》等著作。

《闲话红楼》一书的副标题是“大观园的后门通梁山”。十年砍柴特别分析了“大观园的命运和主人的命运”,“大观园和世上所有园林一样,它们的命运与主人的命运一样。大观园内耀武扬威的主子们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他们必须依附比自己更有权势的人,而他们从来不是真正的主子,主子也是奴才,奴才在另外的更卑微的奴才面前又成了主子”,他一针见血地道出了为什么以“红楼”为代表的中国王朝社会总是循环“从大观园到梁山泊”的路径——“宝遁黛死,浊世容不下自由的魂灵;谁也不可能是永远的‘求乞者’,谁也难以做永远的施恩者。连奴才都做不稳的人,他们只能做暴民;从大观园到梁山水泊,便是古代中国残酷的历史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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