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开学作业(开学第一课我们的作业)(1)

漫长而欢乐的暑假过去了,一个严峻的现实问题摆在所有学生的面前:交假期作业。

现在的学生,有教育部不断强调减负、有假期班进行作业辅导、有老师短信微信督促、有家长重视加上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看护帮助……大概都能在假期结束前的最后一天,不必熬到太晚,就能华丽丽地交上各科作业吧?

想当年……(我就不提名字了哈——其实是好多名字记不太清了……)

1

不交作业是需要勇气的。

一是要赌运气。赌老师明年还教不教这个班。

我们村儿小学,同级有两个班,每年都会重新分班,也差不多都会换新老师。于是我们就慢慢摸出了规律:新老师不会检查过去的作业。于是胆子就越来越肥了,不做作业的越来越多。

有一年开学,发现语文老师竟然没换,于是开学第一课就悲风愁雨、阴寒恻恻了。半个班的学生趴在教室地上奋笔疾书写检查、补作业;另外快半个班的学生负隅顽抗,说作业丢了、忘家了、被弟弟妹妹不小心撕了等等等,统统被撵回家里去找,找不到别来。

自然少不了爹娘一顿打骂。幸亏那时的学生皮糙肉厚,心理承受能力也极强,竟从来没有出现过恼羞成怒愤而出走、跳楼自杀(也无楼可跳)、或者把老师捅两刀的极端事件,顶多是在背后骂几声。

A曾经被罚连续一星期蹲在教室外头补作业,放学别人玩到天黑时他才被“释放”。他快走到学校门口时,看四周无人,就大声叫着“XXX(老师的名字),你这女人真狠心——哎吆我的腿呀,把我腿蹲嘞老疼呀,你也不叫我坐!——将来叫你婆家也寻不着!寻着了也叫你男人一天把你打一顿!叫你狠!叫你狠!”

他愤愤地怒骂,校门口旁边小屋里住的老钟头(老钟头并不姓钟,只是负责敲钟)一掀门帘走出来喝问:“谁?”A早已顾不得腿疼,飞奔进黑沉沉的夜色中去了。

这凄风苦雨的一周,只有B高昂着头,心花怒放。

他胆子极小,爹娘脾气又极坏;他姐比我们高两个年级,学习很好,还是那种在老师面前很得势的好学生,在家奉了父母的命令把他看得死死的,每次作业都是他姐先检查过关才行的。

他成了班里少数几个全部完成作业的学生之一。老师每节上课,都先要把他狠狠地表扬一顿,然后再恨铁不成钢地训斥教室地上蹲着的众生。

B在老师的赞扬声中飘飘然地膨胀起来,他对爹娘和姐姐由来已久的愤恨在不知不觉中消弭。

然而,他的膨胀就如一只气球,很快被戳破了,很快,他就尝到了被孤立的痛苦。

下课有人经过他的位子,总会撞在他桌子上,恰好他的钢笔还没有戴上笔帽收拾好,桌子一晃笔就骨碌碌地滚落到地上。他急得惊叫起来:“哎呀!我刚买的!哎呀!笔尖!”

幸好教室是泥地,又刚洒了水,笔尖没有摔歪,但是蘸满了泥,写不出字来了。他顾不上吵闹,跑到外面找水清洗——供销社的钢笔虽然卖得并不贵,但爹娘无论如何不会再给钱去买了。

铅笔也会被人不小心撞掉,再踩上一脚,铅芯折了。

他刚做好的作业,恰好就掉落在刚洒过水的湿漉漉的泥地上,变成了花脸。

老师遗憾地说:“撕了再写吧。”

真是的,老是给他桌子附近洒得这样湿。于是他在A洒水的时候拦住:“中了,少洒点中了。”A悠悠地慢条斯理地问:“啥?你说啥?啊哦,洒水呀?少洒点那咋行?好学生位上得多洒点儿,浇灌浇灌祖国的花朵!”

他说话间,铁皮喷壶的一个个小圆孔哗哗地一直往下流水,很快在B脚下聚成了一滩。他干着急却说不出话来。

2

写作业,也并不是没有投机取巧的法子。

垫一张复印纸早就被众人鄙弃——智商太低。

至于抄作业,某些人也是不屑的——要是不搞出些更省力的法子,都不好意思在业界厮混。

C最先发明一手握两支笔,一写出来就是上下两行。这一招很快就风靡开来,但是也很快被久经沙场的老师识破了。

这次老师很含蓄,冷笑两声,规定再把字词写两遍的时候,两遍要从左往右排列,不能上下排列。

他挨个盯着某某等人,满意地观赏着他们脸上沮丧的表情。

D有心机问:“老师,小日记能不能写猜谜语呀?”

老师想了想,二年级么,写不了多长,猜谜语也行。

于是,放麦收假的半个月过后,老师将会收到几乎全部一样的半个月的“每日一谜”。

别问我怎么能预知的。

我的一本谜语书在放假前的一天里遭到了哄抢。

于是,老师又说,一星期只能写两次谜语。

至于能不能欺负住别人替写,要问班霸。还要看替写的水平高不高,写得像不像,愿不愿意写。班霸要是一味强横,可能会收获一本表面没有问题实则大有问题的作业。

老师会在讲台上喝问:“XX,你究竟是咋做对的!”“XX,你为啥和XXX错得一模一样!”

3

但也并不是所有的作业都不受欢迎。

比如,那个年代特有的一些作业(现在都已经销声匿迹)。

1988年,上海爆发甲肝,急需大量白蒿。老师动员学生支援灾区。于是,春日的星期天,作业就是到野地里挖白蒿。晒干后交到学校去,再由县里寄到灾区。

一想到乡村土里土气的白蒿竟然能救大上海市民宝贵的性命,我们就充满了自豪感,挖白蒿挖得无比起劲。

我的开学作业(开学第一课我们的作业)(2)

更何况,春天的麦田油绿油绿的,我们可以顺便带上风筝放一放。

男孩子们还可以撵撵打打,打个滚儿,摔摔跤,释放一下无处释放的野性。

心灵手巧的懂事的女孩子顺便采摘些野菜,减轻一下妈妈的负担,丰富一下家里的餐桌。

薇、荠、藜、蕨、荇、蒿……,这些野菜,有着美丽的名字,在远古的《诗经》中摇曳。

我们豫西的丘陵上,野菜有着乡气的名字,像朴实的村姑。

白蒿细细的叶芽泛着高贵的银光。

黄花苗(蒲公英)爆出金黄的小花。

蜜蜜罐儿红紫色的喇叭形花朵里,深藏着一个甜蜜的梦。

苋菜的叶背沾满灰白细碎的粉末。

车前草的绿叶在地面紧贴成一个圆圆的车轮。

马齿苋,是马的牙齿掉落了一地吗?

猪毛菜,真像猪毛呀。

扫帚苗,秀气可爱。

荠菜,鲜嫩肥美。

面条菜,想把自己长成面条。

野葱野蒜,顶着个野字,却总想和葱蒜比一比谁的滋味更正宗。

……

采回的白蒿,舍不得吃,摘净,晒干,交给老师。老师逐人过秤,记录下重量。全校集合的时候,校长给各班交的最多的发一张奖状。

我的开学作业(开学第一课我们的作业)(3)

夏季麦收,学生要到收割后的麦田里捡拾遗漏的麦穗,晒干、捶打、簸净,交到学校,约定俗成的是要交六七斤。老师仔细地过秤,根据麦籽干净的程度评出等级。

为了支援西北地区造林,整个秋季,周日的作业都是采树种。

我们村儿的树种类不多,常见的无非是桐树、椿树、槐树、杨树。

当秋风带来阵阵凉意,各种树的种子都变成褐色的时候,浩浩荡荡的队伍开始了大规模地采摘。

有人带着长长的木杆,杆头装着粗铁丝做的钩子,举到枝头一拧一扭,一串串成熟的树种飘落下来。

男孩子们像猴子一样敏捷,早就比赛着爬到一棵棵树上去了。胆量、身手的暗中比拼,冒险的刺激,令他们英勇无比。他们一手攀着树枝,一手折下一串串熟透的树种,扔下来。

女孩子们捡拾树种,摘掉枯叶,装进篮子里。

一个个男孩子获得了奖状。

我们常讨论畅想着我们采的树种哪一天坐上了火车、乘上了飞机,从西北的上空飘落到深山、大漠,落地生根,枝繁叶茂。从不怀疑我们豫西的树种是否能在西北地区顺利存活。

4

老师说,以前“除四害”的时期,学生还要上交老鼠尾巴、死苍蝇等作业。班里顿时一片哗然,男生在遗憾,女生在庆幸。

据说,我们学生时代最开心的事情,是终于把作业写完了。现在最开心的事情,是终于盯着孩子把作业做完了。当家长管熊孩子做作业的辛酸,岂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留待闲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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