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台海网

泉州南音非遗文化(非遗课来了南音妙笔)(1)

台海网12月1日讯(记者 刘彦玫)南音,中原古乐,生来流着“贵族”血脉。它是盛唐之音,却也是晦涩难懂的“中国音乐活化石”;它是世界级非遗项目,可因曲高和寡,陷入日益式微的泥沼。

而有一位年逾七旬的台湾老人,谱曲千章,桃李天下。为了创作,心无旁骛,伏案著曲;为了传承,“倾囊相授”,尽心竭力;为了普及南曲,打破方言禁锢,用普通话唱与众人听……

他,就是被南音界誉为“琵琶圣手”的卓圣翔。这辈子,只会三件事,弹南琶、作南曲、教南音。

泉州南音非遗文化(非遗课来了南音妙笔)(2)

“琵琶圣手”卓圣翔 刘彦玫摄

"平平无奇"古稀老人

不谙世事"曲艺高手"

“他的时间,不是花在创作上,就是花在教学上,外面的事,一概不知。”在学生罗纯祯的眼里,卓老有着极高的艺术造诣,却不谙世事,生活像白开水般,简单、纯粹。

第一次见到卓老,是在他翔安马巷的家中。从逼仄的楼梯盘旋而上,打开房门的瞬间,顿觉敞亮,简易装修的客厅,无半点赘余陈设。身着白色唐装的卓老迎面而来,面色红润,憨厚腼腆。若不是岁月染白了发丝,从他鲜少皱纹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古稀老人的“年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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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海网“非遗课来了”邀请卓老与学生罗纯祯直播 刘彦玫摄

正是这样一位看似“平平无奇”的老人,却在近现代南音发展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琵琶圣手”之名,在南音界无人不晓。近七十年的南音生涯,卓老的琵琶技艺炉火纯青。他的演奏技巧独树一帜,轻重缓急,富有抑扬顿挫之美;琵琶“撚指”和“轮指”手法灵活细腻,收放自如。与其说是弹琵琶,不如说是“轻拢慢捻”的深情爱抚。

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卓老的另一个身份——南音作曲家。七岁识南音,十六岁学曲牌,开始作曲。经过一个甲子的沉淀,他整理了南音曲牌大全,录制众多南音有声书籍;不仅如此,作为首屈一指的南音作曲家,他的新曲达上千首之多。

笔耕不辍、勤勤恳恳,才有了如今的成绩斐然。而卓老只是笑笑,自嘲地说,这都是被“逼”出来的……

人生不过梦一场

谱一曲传奇"离歌"

七十年稍纵即逝,从“被逼”学艺,到竭力传承,卓老的每一声低吟浅唱、每一首妙曲新音,大都烙印着如梦往事,离别与相聚,汇成了他生命里的“主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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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聚在宝岛》南音舞台照

“咱相聚宝岛台南府城头,过去的思绪,酸甜苦辣,受尽煎熬……”2010年,厦门市南乐团表演的《相聚在宝岛》获得了评委的一致好评,斩获第六届牡丹奖节目奖,实现了福建在中国曲艺最高奖上零的突破。而作曲者,正是卓圣翔。

曲子讲述的是一位思念故乡的台湾人,与亲朋好友相聚的故事。曲调如诉如泣,字字溢满乡愁,“每次听到这首曲子,心情都很不好,会掉眼泪。”创作的灵感,来源于身边的朋友亲人,更来源于卓老自己。一生辗转,他经历了太多生离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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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时的卓圣翔

有四个人,在卓老的艺术生涯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打开卓圣翔“南音之门”的人,是他的堂哥卓圣煌。出身梨园的堂哥,经常嘱咐年幼的卓圣翔,“读书很重要,但是学南音更重要,一定要把南音学好。”7岁的孩子哪懂得其中深意,只知道“被逼学艺”的艰苦,却也乖乖忍受了下来。

9岁那年,卓圣翔随着堂哥从南安到厦门拜师学艺,师从“南音一代宗师”纪经亩,和人称“厚仙”和“南管先生”的白厚,一位教琵琶弹奏,一位教南音唱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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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世纪条件简陋的南音舞台

上个世纪六十到八十年代,一段长达二十多年的旅居生涯,与父亲有关。13岁,卓圣翔迁居香港,30岁,辗转菲律宾,都是为了能常与父亲相聚。期间,他先后加入了福建体育会南音戏剧组、国风郎君社,精进作曲技巧,逐渐成名。

然父亲的早逝,成为他此生最大的遗憾。执着守艺三十多载,卓圣翔早已离不开南音,为了深耕于自己热爱的南音事业,他毅然放弃继承父亲的生意。

“这样也不知道对不对,但我现在还算有点成就吧。”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背负着父亲的寄望,踏上“求索”南音的艰难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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厦门“南音一代宗师”纪经亩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正是师父纪经亩的悉心教导,成就了卓圣翔“琵琶圣手”的美名。厦门“南音一代宗师”纪经亩,为了广泛传播南音艺术,在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就飘洋过海,到台湾、香港、菲律宾、新加坡、印尼等国家和地区传唱南音。

而在香港的三年时间里,师徒二人相依相伴,卓圣翔在师父的指导下,学习了丰富的南音创作知识和技巧,为往后的创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直到1967年,纪经亩返回厦门,师生就此永别。而接棒传承的卓圣翔,循着师父的足迹,将南音的种子播撒到了东南亚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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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湘灵南音社社长丁马成

高山流水遇知音,1979年,新加坡湘灵南音社社长丁马成的出现,让卓圣翔有机会全身心投入到创作中去。“在新加坡的那段时间,是我创作的高峰期。”受泉州老乡丁马成的青睐和邀请,卓圣翔辗转来到新加坡,担任音乐指导并专职作曲。

《何日君再来》、《相逢》、《养生之道》、《鸾凤和鸣》等经典曲目相继诞生,后他又与丁马成合著《南管精华大全》,八年时间,创作了三百余首新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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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圣翔与丁马成合著的《南管精华大全》

“丁马成是个非常热爱南音的人,我们一起创作,我作曲,他作词。”知音之间的肝胆相照,令身在异乡的卓圣翔倍感温暖。然而,曲终人散,他再次受邀赴台湾教授南音,一待就是三十年,在这期间,丁马成去世,他悲痛地为《诀别》谱曲,在告别式上献给了最真挚的故友,令人嘘唏……

人生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行,无论亲人还是良师益友,都成为了卓圣翔更加深爱南音的理由。然而故事还远没有结束,未来的日子,卓圣翔化身海峡两岸南音交流的“使者”,孜孜不倦地投身传承,创作之路越走越宽……

旧时王谢堂前燕

飞入寻常百姓家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距今六百多年的诗词《临江仙》,与卓老自创的曲牌《英雄冢》不期而遇,气势磅礴的唱词,搭配豪迈雄浑的乐曲,两者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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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圣翔国语版《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南音曲谱手稿

“南音的调子好听,但是词不够优美。”1999年开始,卓老在昆曲的启发下,开始将中国的古诗词融入南音谱曲。“每个曲牌都有固定的调子,但是古老的曲牌有时很难表达一些诗词的涵义。”于是,卓老便在传统南音曲牌的基础上,创作了《英雄冢》等20多个新曲牌。

在进一步创新下,这首“滚滚长江东逝水”,打破“闽南方言”的限制,首次使用普通话演唱。“我去拜访厦门大学的一位教授,他说南音唱诗词很好,但是他听不懂闽南语,如果可以用普通话来唱,他会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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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圣翔与学生罗纯祯

尽管有一定的难度,但为了满足教授的心愿,也为了让更多“非闽南语系”的人听懂南音,卓老苦心研究,创作了20多首普通话演唱的南音作品。其中,除了诗词之外,还有《防疫大作战》、《红旗河》、《雷锋之歌》、《青藏铁路》等现代题材的曲目。

“卓老师从来都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保持着对南音无限的想象力。”这是让学生罗纯祯最感动的事,也是卓老灵感不断、创新不止的原因所在。

千古南音的复兴,注定长路漫漫。但是让“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愿望,从来都炽热而迫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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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圣翔与林素梅在南音公园开班授课

两年前,厦门翔安欧厝启动“南音泥土计划”,受邀成为传习老师之一的卓圣翔,不仅特地花费一年的时间调研摸底,制定完整的教学计划,而且带着来自台湾的罗纯祯与来自马来西亚的林素梅两位资深南音老师,一起在欧厝、澳头开班培训。

“这里的南音代代相传,有很好的民间基础,但是缺少师资,水平参差不齐。”卓老心内暗喜,这块流淌着“南音血脉”的沃土,将是培育南音人才的宝地啊。“等孩子们上初中可能就没那么多时间学南音,所以现在在她们心里播下种子,以后想再重新学习就容易很多。”

今年,卓圣翔在厦门南乐团团长杨雪莉的推荐下,成为厦门市首批获评非遗传承人的台胞之一。“我想做的事情还很多。”令卓老忧心的,是南音作曲人才的欠缺。“没有七八年的基础,根本不可能学会。”因此,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为南音作曲找到“接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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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圣翔的非遗传承人证书

又逢周日,原本沉睡的厦门南音公园,被阵阵稚嫩的童声唤醒。卓老已经在翔安澳头,教了两年的南音。他总是抱着琵琶,倚坐在柱子旁,面对二三十个活泼可爱的小朋友,弹奏琵琶、吟唱南曲。

暖阳撒下的金辉在他身后晕开,像极了小时候给同村小孩上课的场景,尽管不再是意气风发的“小老师”,但他传承南音的拳拳初心,依然如故,日久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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