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韩剧,可能很多人想到的便是车祸、癌症、治不好这“韩剧三宝”,确实,在二三十年前的韩流风靡亚洲时,这三宝成为了很多韩剧的标配,《天桥风云》、《妙手情天》、《蓝色生死恋》等,但近几年的韩剧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秘密森林》、《迷雾》、《太阳的后裔》、《火星生活》、《月之酒店》等,题材类型叙事,明显不同于十几二十年前,并受到了不少新世代主流观众的欢迎。


韩剧secretgarden(大时代下洪流下的悲欢离合)(1)


而凭借着《巴黎恋人》、《布拉格恋人》一举奠定了其在韩国爱情剧地位的金牌编剧金银淑(在韩剧业界,最受重视、地位最高的,是编剧,而不是导演或者演员),在与李应福合作了《太阳的后裔》、《孤独又灿烂的神:鬼怪》这两部收视率高、也十分叫好的作品后,第三度联手便是将历史、文化及爱情、小人物的命运等融合在一起的《阳光先生》,豆瓣评分高达8.9,其中超过六成观众给予了五星满分。

就笔者的观感来说,这部剧虽然有些瑕疵,但无论是故事、叙事、画面等,都是相当优秀的作品。


韩剧secretgarden(大时代下洪流下的悲欢离合)(2)


历史:绕不过的大时代洪流

《阳光先生》的主要故事发生在1902-1907年,讲述从小跟随着传教士离开朝鲜的韩裔军官崔宥镇,因外交任务而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大韩帝国,原本想要借机为父母复仇的他,却遇到了神秘黑衣女子高爱信、浪人具东魅等,再加上当时十分紧张而复杂的日韩、日俄、日美等国际关系,他们被卷入了时代的大洪流中,但也做出了他们各自的选择……

十九世纪中到二十世纪中期的一百多年里,韩国(包括当时的朝鲜、大韩帝国等)的历史可以说是一部“痛史”,其中二十世纪的前十年更是风雨摇摆,大韩帝国一步步的沦为了日本帝国的殖民地(1910年《日韩合并条约》签订,标志着大韩帝国正式被日本吞并),这期间又包括了辛未洋扰、江华岛事件、甲午改革等。


韩剧secretgarden(大时代下洪流下的悲欢离合)(3)


金牌编剧金银淑曾说《阳光先生》是她悉心策划了十年的作品,她也将主人公的主要人生经历与大时代的变迁紧密的糅合一起。就以《阳光先生》的第一集来说,不仅是交代了充分的交代了人物的童年前史,更是借此浓缩了十九世纪末的朝鲜王朝的近代史。

崔宥镇出生于1863年,即壬戊民乱(1862年)的第二年。此前李氏王朝的国王为哲宗,但实权为安东金氏主控的势道政治。经过壬戊民乱后安东金氏的势力没落,大权逐渐为赵大妃(即神贞王后)的手中,而曾经备受安东金氏轻侮的落魄王族李昰应,在1862-1863年间努力取得了赵大妃的信任,并将次子命福推上了王座,赵大妃则开始了垂帘听政,直至三年后将实权交给了李昰应(也即兴宣大院君)。对内统治上,大院君打破了过往安东金氏主导的门阀政治,并推行政军分离加强王权(包括加强情报政治),剪除地方势力、进行税收改革等;而在对外政策上,大院君进一步加强了闭关锁国,“洋夷侵犯,非战则和,主和卖国,戒我万年子孙”,而也发生了多起与洋人之间的冲突战争。

东魅则是出生于1868年,日本发布王政复古大号令,而普鲁士商人奥佩特试图盗掘大院君的父亲南延君的坟墓,由此达到通商、传教的目的。


韩剧secretgarden(大时代下洪流下的悲欢离合)(4)


崔宥镇不得不远走美国时是1871,这一年5月大院君大力整顿全国书院,6月时美国舰队侵入江华岛,也即辛未洋扰。(本剧中的另一位主人公金熙星出生。)

而女主人公高爱信则是出生于1875年,这一年时日本云扬号侵犯江华岛,即江华岛事件。此前大院君唯恐安东金氏东山再起,而扶植势力很弱的骊兴闵氏,但闵妃(也即后来的明成王后)则联合闵氏戚族、崔益铉(1873年年底时多次上疏,旗帜鲜明反对大院君继续参与国政)等,通过想要亲自执政的高宗,迫使大院君隐退,朝鲜王朝的开国派势力不断增强。而江华岛事件后高宗决意与日本缔结条约,也就有了《江华条约》,及同年签订的《江华条约附录》、《通商暂定协约》、《附属于修好条规附录的往复文字》等。《江华条约》第一款就明确了“朝鲜国为自主之邦”,从而否定了数百年的明朝/清朝对朝鲜的宗主权,使得日本可以顺利的进入朝鲜。另外日本也通过这些条约获得了治外法权等。

另外,高爱信开始跟随张胜久学习枪法时则是1895年(这一年时明成皇后在景福宫被浪人谋杀,即乙未事变,这事在高爱信的读报时带过)。

但《阳光先生》并没有想要像《2009:失去的记忆》、《高堡奇人》等影视剧般改变历史大事件,从而创造出一个新的可能性;而无论是崔宥镇还是高爱信、具东魅、金熙星等,他们更多是以自己的方式对抗时代的洪流,呈现出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物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


韩剧secretgarden(大时代下洪流下的悲欢离合)(5)


爱/情:悲欢离合总关情

《阳光先生》不是历史剧,而更接近于“时代剧”,关注大时代下的人、关注他们的悲欢离合,关注他们的命运。

建立于1392年的李氏王朝,很早期时就已经开始了十分鲜明的身份制度,包括两班(士族。开始是文官东班、武官西班的总称,在世袭制的背景下又逐渐扩大)、中人(指中下级技术官僚,主要由科举中的杂科及第者及其家族构成)、良民(承担民役、劳役等良役)及贱民(既包括了隶属于官府或两班的奴隶,还包括从事七般公贱、八般私贱等多种职业的人)。高爱信、金熙星都出身两班,崔宥镇出身于奴隶家庭,而具东魅的父母是屠夫,属于贱民中的八般私贱之一的白丁。


韩剧secretgarden(大时代下洪流下的悲欢离合)(6)


尽管《江华条约》时,朝鲜在日本的强迫下废除了奴隶制,但阶级阶层依然是十分鲜明,且不同阶层的人接触时可能会触犯当时的法律。于是,有一场戏是平民出身的张胜久跟高爱信说,如果世人知道我们经常在接触一起,那么我便是犯了纲常罪,可能便是死罪,而你要是跟奴隶出身的崔宥镇一起,这罪名更是万劫不复。所以,当高爱信知道崔宥镇的真实身份时,震惊、迷惘;而高爱信的爷爷,即两班高士弘得知他们的爱情时,更是要以死相挟……这些,都为人物们的爱情、命运,染上了悲剧的色彩。

而纵使早已注定了无论是爱情还是命运都将是“悲伤的结局”(剧中多次出现了Sad ending这个英文词),但贯穿始终的毕竟是“阳光先生”(Sun shine)。于是,崔宥镇的父母双亡那天时,他偶然遇到了高士弘,并有了一段面对阳光灿烂时的天空、黑鸟的对话;于是,他们确定彼此的身份时,是在阳光灿烂的中午时;于是,他们也会在阳光的陪伴下划船、策马奔腾等。


韩剧secretgarden(大时代下洪流下的悲欢离合)(7)


特别是崔宥镇与高爱信之间的爱情,便是一缕缕暖心的阳光,尽管有时也会经历到黑夜。凭借着“恋人三部曲”成名的金银淑,自然给他们之间的相遇相爱的道路添加了不少的坎坷与乐趣,最生动的便是通过语言的传达。二十世纪初时英语虽然已经传入了朝鲜,但进入新式学堂学英语的往往是寻常穷苦家庭的孩子,高爱信则是抱着对新事物的好奇心、对崔宥镇的情感而从头开始学习,于是在背写英文单词时,遇到字母E便是情不自禁的念出了崔宥镇的英文名(Sad ending、Sun shine等英文词也通过她的学习使得合理化的传达出来);而奴隶出身、从小就离开朝鲜的崔宥镇,虽然会说韩语但并不会认字,于是他收到了高爱信的书信后,不仅是将书信拿反了,也因为不识字没有及时的回信(高爱信在信的最后写到,要立即回信),而有了些许的误会,并展现了高爱信的少女情怀,后来当浪人具东魅念出了这封信的内容时,崔宥镇则是表现出了他的嫉妒之心,他居然会认字。另一场戏时,高爱信用韩语含羞默默的写出了“我想你了”,并想让崔宥镇用英文念出来时,则在他的困窘表情里看出了原来他不认识字,曾经因为他不回信的心结便瞬间得到了解开,又在淡淡的取笑里夹杂着浓浓的少女情深……

而无论是具东魅还是金熙星,也都以各自的方式守护着高爱信,给予她乱世里的暖人阳光。后半部分时一场很有意思的戏便是,想要殉国的士族高士弘遣散了家仆,给予他们土地让他们自力更生,然后晚上找来了崔宥镇、具东魅,他希望具东魅可以守护高爱信,而希望崔宥镇“务必要杀死那个日本大佐”;具东魅问高士弘,为何他是要当守护者,而崔宥镇则是要去杀敌者。高士弘的回答是,这是一个翻墙而进的人,与打开大门从容进来的人的不同之处。短短几分钟的戏,表现出了高士弘的过人之处,也揭示了崔宥镇、具东魅他们的不同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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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我愿意成为你头顶上空的乌鸦”,高士弘最后一句跟崔宥镇说的话,呼应了第一集时他们俩第一次相遇的对话。类似的别具意味的戏在本剧里比比皆是,这让每一个人物的命运到了最后时刻都水到渠成,很值得重复看,回味他们的悲欢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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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梦:民族魂下的悲壮抗争

自从1894年朝鲜爆发了第一次农民战争后,农民与统治者之间的矛盾加剧,尽管农民均军的起义最终败北,但1895年10月闵妃被虐杀,强化了朝鲜人的爱国之心,他们也打出了“尊中华,攘夷狄”、“为国母复仇”等口号,掀起了反日、反开化义兵斗争,而1896年1月爆发了第一次义兵运动,直至1910年《日韩并合条约》签订时,义兵运动风起云涌,并在日军的高压下十分的悲壮。后来“三·一一”带动的民族独立运动,显然是朝鲜人的民族运动的延续。

《阳光先生》实际上也是以五个主要人物的命运,带出了二十世纪初大韩帝国(1899年8月《大韩国国制》颁布,朝鲜李氏王朝进入了短暂的大韩帝国时代)的义兵运动。


韩剧secretgarden(大时代下洪流下的悲欢离合)(10)


《阳光先生》的第二集时,以美国驻朝鲜大使馆的代理领事身份回到大韩帝国的崔宥镇,与从猎户张胜久那学成下山当义兵的高爱信,月黑风高夜里以枪口对准了同一个目标,也开始了他们俩之间的情感。事后高爱信问张胜久,一个目标,两个枪手,是同志吗?活贫党?还是哪个组织?张胜久也并不知道崔宥镇是谁,他的回答是,不是我们的同志,即使今天是同志,可能明天也会成为了敌人,不要相信别人。简简单单的几句对白,勾勒出了当时义兵组织的散乱(这点也是义兵组织很快被击溃的原因之一,太像一盘散沙)。

而抗争不仅仅是义兵们的抗争,也有像崔宥镇、具东魅、金熙星等各式各样的人物,他们前赴后继,以鲜血、生命换取对于家国的热爱之情。就如夜袭李完益家时,李完益问高爱信,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挽救朝鲜这个摇摇欲坠的国家吗?高爱信回答说,至少可以让它多活一天、几天。这也是《阳光先生》富有感染力的地方:明知不可为,依然凭借着热血,勇往直前。

这种充满着民族心、民族魂的抗争,也是以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上半叶为背景的韩国影视剧的重要主题。在那近百年的历史中,涌现出了安重根、安昌浩、金元凤等多名独立运动家、爱国者。《阳光先生》中崔宥镇出狱后遇到的那个想要前往哥伦比亚大学的学生,便是安昌浩,他1907年回国后成立了新民会,后来还担任临时政府内务总长兼国务总理代理等。


韩剧secretgarden(大时代下洪流下的悲欢离合)(11)


生于1898年的金元凤可能更为人所知。先后进入金陵大学、黄埔军校学习的他,是韩国义烈团团长,且十分的活跃搞革命抗争。刘智泰主演的电视剧《异梦》便是讲三十年代初时金元凤的革命活动。而曾在国内院线上映的《暗杀》全智贤他们的暗杀小组便是受命于金元凤(曹承佑主演)主导的临时政府。在金知云导演、孔侑、宋康昊主演的《密探》中,“阳光先生崔宥镇”的饰演者李秉宪,便是出演了金元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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