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的民间道士(我们村瞎子的算命手艺)(1)

我记得我小时候每到过年时,总会听到巷子口传来竹棒敲小铜锣的声音,是缓缓的叮叮当当的声响,像及了那些挑糖担的生意人手中敲响的工具,但绝对不是那种很急连续不断的敲打,它有时停一会,当你以为他走远时,却又再次响起,或许就在自家院外的巷子里。

这种声响和夜里打更大爷那面锣也有很大的区别,一个是声音的响度一个是体积的大小。

但是,即使是一面小铜锣敲出来的声音虽然不能和打更的相提并论,但总能吸引许多人。

特别是大年初一的下午,大家伙一一拜过年之后,年轻人都打牌去了,留下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和还处在要大人照看的孩子。

老人们无所事事,嗑着瓜子剥着花生,听到外面敲小锣的声音,立即会迎出去,若有人拉着进了谁家院子,那就热闹了,将敲锣者围成一团,百般认真地诉说和虔诚地倾听。

其实,这敲锣的是二位老人,敲锣的是个瞎子,大概有七十多岁的样子,另一个搀扶着她,稍微年轻些,但似乎也有六十向外甚至更大一些。

她们走村串户,游街穿巷,那时只要听到这种敲锣的声音,谁都知道,又是王瞎子算命来了。

算命打卜,八字生辰,什么婚丧嫁娶,都得有一个好日子,乡下人,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人,对于这些深信不疑。

那时电视也没有,所有的信息就是从别人嘴里传出来的,特别是当人处在这种封闭的环境中,信仰就是一种很好的精神食粮。

只要逢到过年都喜欢找瞎子算命,一是喜庆,二是太闲,三是为来年找一个好兆头,好的听的安心,不好的让瞎子改一改。

如若谁家有大小伙眼看都快二十五六了,还没有个婆娘,这做爹妈的你说多着急,更急的可能还有孩子的奶奶爷爷,巴望着在自己百岁之前能见上一面自己的重孙子,那是多大的一个福分呢。

还有谁家刚住进新房,一家人就接二连三地生病,就怀疑新盖的房子风水不好。

庄稼上一年收成不好的,开店的亏本的,出门被骗家里被盗的……大到人命关天,小到鸡毛蒜皮,都想借王瞎子掐指算一算。

我们村的民间道士(我们村瞎子的算命手艺)(2)

这王瞎子其实就是我们邻村的,好像一生都没有老伴,那个搀扶她的是她的妹妹,姐妹俩相依为命了一辈子。

至于妹妹为什么没嫁,或者嫁了又为什么来陪姐姐,我们那时很小,就不得而知了。

有次隐隐记得听我妈妈说起,姐妹俩从小就失去父母相依为命,妹妹本来已经嫁出去了,但娶她的男人经常打她,有时是往死里打的那种,加上舍不得家里眼盲的姐姐,于是在第二年开春就又回来了,这一回就再也没回去。

也有人说妹妹是被男方休掉的,只因为她没能为夫家生下一儿半女。

但究竟是什么原因,谁也说不清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她们姐妹俩在四邻八乡算命已经有些年头了。

或许是迫于生活的压力,王瞎子才想到算命这门手艺,在大多数人的眼里,瞎子的特长就是可以算命的,但你别说,王瞎子算命那是出了名的,被她算过命的人都说很准。

有时算到谁命中缺水缺土之类,就需要改命,这改命要额外收取费用,被王瞎子改过命的人,大多会说很灵,一传十,十传百,就传开去了。

谁家孩子婚嫁都来找她算个好日子,有钱的老板新店开张也要来问一问,当然是不忘留一个不菲的红包。

所以王瞎子和她妹妹,生活上还是能够养活自己的,甚至会超过一般乡下人的收入。

那年头,算命的生意是很好的,有时要排很长的队才能轮的到。

我记得我们隔壁镇上也有一个瞎子,听说是很灵的那种,能算前世的瞎子不算本事,能把你今生断了也不高明到哪,因为谁也不知道往后的日子怎么样,但是能够准确说出你近来的遭遇,那就高明了。

我在二十出头的年纪,有一段时间身体不怎么好,总是这出毛病,那出个故障,就像一台散了架的机器,总是在运转过程中不顺畅,我妈就带我去隔壁乡镇上找那个瞎子了,为什么不找王瞎子?所谓青山之外楼外楼,或许我妈认为,那个瞎子算命更厉害,她从好多人口中听说过此事。

我们起了个大早搭乘小轮船去那个镇上,左拐右拐在一个深巷内找到了传说中的算命瞎子,我们往屋里一看,好家伙,乌压压的一大片,全是来算命的。

我们村的民间道士(我们村瞎子的算命手艺)(3)

门口有一专门发号的,我家都已经排到二百三十七号了,就像我们去医院排队一样,这个长号,估计到下午也轮不到,但没办法,来了就是要请别人算算的,总不能半途而废吧,再说听听这个瞎子帮别人是怎么算了,到底准不准。

说来也奇怪,那些被他算过的人,大多都点头称赞,如你家近来添丁了,或你家前段时间散金了,或有喜了,无一不让倾听者佩服的五体投地。

我妈这一听,更不愿意走了,死命地赖在那里,门口发号的那个人都说了,今天我家这个号肯定轮不到,让我们明天再来。

直到等到天将黑,众人都走散了,那个瞎子说的口吐白沫,嗓子沙哑,准备收拾收拾起身回里屋了,我妈立即上前拉住人家,央求大师帮我算算,这孩子近来怎么了?

那瞎子没想屋里还有人,在他一脸惊讶之余,我一下子就将他从我心目中的神坛拉下来了,算天算地怎么没算到这屋里还有一个客户呢?

但我妈就很诚心,大概说了我家情况,瞎子就重新坐下,十指一个一个地掐算,说这孩子命中犯太白星,有些病灾是正常的,回去把一双筷子用红纸包好放灶台上,东西横放,两个煮熟的鸭蛋压住两头,边上放一碗水,水要从被树遮住阳光的井下勺出。

前后不到三句话,花一天时间等来二分钟的结果,我妈似乎已经走火入魔了,点头一一应允,似乎这样我的身体就会在瞎子的安排下痊愈,甚是好过医院里的药方。

我妈给了瞎子五十块钱,千恩万谢地出来了,半夜摸到家,我妈立即就行动开了,一一照做,折腾到夜里一点才算完事。

第二天我要起早去县城复查身体,肚子很饿,看到那灶台上的两只鸭蛋,捧着一杯茶就吃掉了,我妈后来知道了大惊失色,一直怪我触碰了禁忌,常常念经让菩萨饶了我的罪过。

但时隔多年,我依然健康地活着,而且活的有声有色,我妈又说,或许是我吃了那蛋的缘故。

我一个劲地偷笑,我不光吃了蛋,还倒掉了碗里的水,折了那双筷子,是不是把菩萨吓坏了,才放过了我!

王瞎子是电线老化在夜里被火烧死的,她如果能算,我想一定会提前知道,但她即使自己想了结余生,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妹妹跟着一起走。

所以,我判断,王瞎子就是个王瞎子,姓王,一个看不见世界的瞎子而已,除此之外,和常人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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