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踪影 图/网络
八．孙玉亭避嫌，不登哥嫂家门，
公社要召开批判大会，孙玉亭却遇到了大难题。他现在是公社农田基建会战指挥部副总指挥，正是公社重用他的时候，他侄女女婿王满银却因为贩卖老鼠药走了资本主义，被劳教了。他不知道该怎么给哥哥玉厚做工作，让他积极参与到这次批判大会之中，已表明他和他哥对这种资本主义倾向都是能够划清界限的。
于是，为了这次批判大会，他得提前做一些工作。第一，是动员他哥去参加批判会，已表明与王满银资本主义的态度；第二，是徐治功给他布置的一个政治任务——双水村必须找出一个批判对象上台陪斗。
在这个关键时刻，玉亭不敢让人看见他去他哥家里了。于是，就站在他哥院门外的小土坡下，公路边的树影里一声接着一声，叫道：“奥——哥！奥——哥！……”他在公路上一声接一声地叫着，又不上家里来。孙玉厚以为出了什么事，就急忙出了院子，往土坡下走去。此时，玉厚才恍然大悟：弟弟今晚不上他家来，是因为他的女婿满银被“劳教”了。他怕人家说他划不清界限，而连累了他。原著描述道：“玉厚来到公路上，半天才看清他弟站在路边一棵树影下。他走过去，问：什么事？
“唉，也没什么事。想和你啦两句话……你心放宽些
玉亭脸上是一副同情他哥的神色。这同情是真诚的，因为这终究是他哥嘛！”…….玉厚不说话，沉默地抽着旱烟，玉亭掏出自己的烟锅，在他哥烟布袋里狠狠地挖了一锅，用他哥的火柴点着，说：“满银一脑子的资本主义。劳教两天是小事，再不学习和改正，说不定要进班房。亲戚都要为这小子在政治上受影响……”
孙玉厚心里说：以前，你哪一天不到家里一趟两趟的，旱烟你拿上，饭你吃上，满银还没进班房咧，你不是也不上家里来了？玉厚不想提女婿的事，他沉默着，心里想的是他的女儿和两个外孙。
玉亭终于奔了主题：“今晚上公社要在学校开批判会，少安没回来，你家里其他人参加不成，你歪好去一下，不要叫人家说，你们家抵制批判亲属的资本主义倾向……”
“我不去！不劳动不行，不开会还不行！”
孙玉亭劝他哥说：“哥，你不敢这样。咱们是贫下中农，毛主席号召的事，咱怎能不积极哩？”
“反正我不参加，我的气已经受够了！哪怕明天让我也劳教哩！”孙玉厚说完，气愤地往回走了。
玉亭看他哥这么犟，心想：要是村里其他人敢这样“反动”，他早就给会战指挥部汇报了，恐怕今晚上也得上批判台。
玉亭看着他哥的身影快上土坡了，又喊住他哥，向他哥要了一把旱烟。接下来，他要去完成徐主任布置的任务，——安排落实双水村的一个被批评对象。田福堂书记去公社开会了，这事他得跟金俊山商量。商量这事，自己也得心中有数才行啊！不然，这么大的事……刚才他哥那些话是够反动的，可是，那毕竟是他哥，革命是革命，亲人是亲人，我总不能……，玉亭为自己的想法觉得可笑。他想了半天，也苦恼了半天，这个阶级敌人还是没有着落。
在快要走到金俊山家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一个可以批判的人选。他们村的半脑壳田二常常嘴里咕哝着一句话：“世事要变了…….”这个世界上不是无产阶级的世事，就是资产阶级的世事，田二要变的世事，就是把无产阶级的世事变成资产阶级的世事……，孙玉亭在心里划定了田二是阶级敌人，且自言自语地批判了一通。
玉亭到了金俊山家，扫了一眼俊山家的窑洞，他感觉到了一种富裕和丰足，他的内心顿然涌起一股惆怅，他是为自己跑断腿闹革命，却贫寒到吃不饱肚子，穿不起一双新鞋而惆怅。可是，再一转念，他又为金俊山不好好为党出力，只顾发家致富的行为而不齿，他在心里说：金俊山这是典型的资本主义小农经济思想！他从金俊山手里接过一支纸烟点着，吸了一口，才把徐主任的意思给金俊山说了一遍，问道：“金俊山哥，你看这事怎办？”
金俊山嘲讽地看着孙玉亭，反问：“你看咱村谁是阶级敌人？
孙玉亭一时语塞，想了一下，就说：“我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所以才来问你。福堂哥不在，村里的事就看你哩！”
金俊山马上又逼了回去，说：“玉亭，你怎能这样说哩？这不是村里的批判会，这是公社指挥部的批判会。你是指挥部的领导人，这事儿当然要你拿主意哩。咱们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熟悉，你现在不仅代表咱村儿，还代表公社里。公社出面搞的事，我金俊山现在也要听你的哩。”
孙玉亭和金俊山的对话，是一段斗智斗勇的政治对话。孙玉婷觉得实在没智慧制住金俊山这老家伙。眼看批判会的时间快到了，他只好吞吞吐吐说，你看田二怎样？
金俊山一下子仰起头笑了，说，批判田二的什么哩？那人谁不知道是个半脑壳？
“他不是常说‘世事要变了，’就批判这句话。”
“那话他说了几十年，完全是神经病憨话，能批出个啥名堂？”金俊山抽了两口烟，又改变口气说：“不过，你看能批就批吧。我对你的决定没什么意见。”金俊山心想，今晚上双水村要是没个人去赔罪，看来玉亭也不好给徐主任交差。既然玉婷让老憨憨田二去充数，也就只好让他顶缺去了。 孙玉婷喝了一口茶水，从椅子上起身走了。金俊山把他送到大门口，说：“你先走，晚上天气冷，我回去披件衣裳就来了。
孙玉亭匆忙地从金俊山家出来，下了土坡，顺着哭咽河畔的小路向金家湾后面的小学赶去。远远的，他看见那里已经闪烁起灯火，并且聚集起一大片熙熙攘攘的人群。孙玉亭总算是完成了任务，他像是得胜的将军，喜滋滋，慌忙忙，去给公社主任徐治功汇报双水村最新的阶级敌人——田二的动向。在路上，他禁不住再次想起他哥刚才那态度和那些话，便暗自叹息：唉，哥，你真是我亲哥，不然，唉！。
踪影 2022/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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