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9年1月27日，顾子刚生于上海，父亲顾春林为圣公会牧师，曾在上海及嘉定等地牧会。兄长顾子仁为著名的中国基督教学生运动活动家，对他颇有影响。顾子刚自幼接受良好的教育，中学毕业后进入上海圣约翰大学读书，1919年获文学学士，后入南开学校担任英文教员。1924年9月，顾子刚接受圣约翰大学校友戴志骞的邀请，入职清华大学图书馆并负责参考部事务。1928年冬，顾子刚与同事曾宪三、梁廷灿一起进入北海图书馆工作，暂任总务科科员。翌年，北平图书馆与北海图书馆合并改组为国立北平图书馆（以下简称“平馆”），顾子刚旋即担任西文期刊组组长兼编纂委员，自此长期主持平馆西文编目工作，并在抗日战争时期为维护留平馆产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1931年8月，大同书店作为平馆的一个派出机构正式成立，经营管理事务由顾子刚全权负责，并以其个人名义向北京市社会局登记注册。该所不设店面，专职于邮购业务，最初服务对象有平馆、国立清华大学、私立燕京大学图书馆等，以购买西文书刊为主业，旋即成为服务中外的重要文化机构。郑振铎何时结识顾子刚，具体时间怕是很难考证了，但笔者认为应该不晚于1940年秋。1940年9月1日，郑振铎写给张寿镛的信中明确提到了“大同书店”，以郑振铎在书场的人脉与见闻，怕是很难不知道其经营者的姓名。太平洋战争爆发前，顾子刚曾以大同书店经营者的身份多次规劝北京旧书商将平馆无力购入的古籍善本售予郑振铎（即上海文献保存同志会）。
郑振铎先生
十分可惜，郑振铎与顾子刚的通信只保留了1947、1948年的极小一部分。太平洋战争爆发后，顾子刚先生因曾协助美国国会图书馆、各大学图书馆大量购书被日军抓捕、审问，此种经历下私人信函恐均早已自行销毁。但即便如此，通过这仅存的十数通信札，今人可以窥见两位前辈的行谊。这批珍贵史料得以保存至今，极有可能是1949年后顾子刚将其捐赠给北京图书馆，最终被编入馆藏档案之中。本文为国家图书馆馆级科研项目“国立北平图书馆与中国现代学术机构关系研究”（编号：NLC-KY-2014-17）)阶段性成果之一。
凡例
以下各信均由郑振铎本人钢笔撰写，信稿未特殊注明者皆为素面纸张。除附录书单横写，正文皆为竖写。整理者按撰写时间依次排序，其中第一封信为1937年撰写，最后一封信于1948年撰写，其余十六封皆为1947年所作。郑振铎先生特殊的用字习惯，如“侭”、“阙”、“磁（器）”“覆”、“帐（单）”、“澹”等保留其本来面貌。无法辨识或有遮盖、破损处皆以□标识。收信人顾子刚的标注录入按语中。
（一）
守和先生：久未通音问，甚念！兹有恳者，前敝馆向贵馆借阅之拾册汉唐地理书钞一书，得中央研究院来函，谓已送还贵馆。便中请即交邮寄下。（借阅期至多不逾二月）因敝处亟待参考也。费神，至为感谢！匆此，专候
暑祺
郑振铎拜启
26/6/28
按：该信为国立暨南大学（NationalChi-Nan University, Shanghai, China）信稿，并在左下角钤“国立暨南大学图书馆”印。“守和先生”即袁同礼，自平馆合组成立之日起长期执掌馆务。《汉唐地理书钞》为清代学者王谟辑纂的丛书，共五十二卷，抄录汉唐之间有关山川、舆图、地名、区域风俗等地理书籍五十种而成，如东汉应劭的《地理风俗记》等，是研究汉代长安历史地理的重要资料。
（二）
子刚吾兄：十九日来示收到，版画史第五辑九部，已托来薰阁寄上，想即可收到，尚有说明九份，俟印就即补奉，此书定价，上海各肆各不一律，有定十五万者，有定二十万者，但根拠现时成本，实不能低于十五万元也。“中国历史参考图谱”正想托兄设法向国外推销，适得来信，高兴之至！上海出版公司方面，办事人极不得力，以后关于此事，以由弟直接与兄接洽为妥（弟虽只管编辑的事，但有时也不能不过问些事务方面的种种），此书现定价每部美金七十二元（邮费外加），由兄经手，可打一“九折”，即每部美金六十四元八角，预约期展到五月底，□□□□，约不成问题，兄处大约需要若干部，弟当代为留下也（将来有多或少，均无问题）。现第一期已出版，第二期数日内亦可印出，以后按期出版，当可不生问题，“样本”已托来薰阁寄上二十份，如不够，当再寄上，此书因定价较高（实则，斟酌再三，已是最低的了），私人定的不多，大多数均为圕及学校。弟拟购英法文考古书若干种，此间极不易得，即有，价亦昂，想托兄在平代觅，如何？琐琐奉续，预先谢谢！书单当于下信附上，专此，顺颂
近好
弟振铎上
三月二十四日
按：“版画史”应为《中国版画史图录》。《中国历史参考图谱》由郑振铎编，该书以历史脉络为序，共二十四辑，上海出版公司印刷并发行，由信中所言“每部美金七十二元”可知应指全集版本（布面函套装），虽书籍实体在1947年夏季发行，但亦提到“预约期展到五月底”。顾子刚负责经营的大同书店自1931年秋成立，至1947年已有十数年历史，虽然中间因抗战暂停了四年，但却与欧美公立图书馆、高校、研究机构建立了广泛且稳定的销售管道，这是郑振铎十分属意的，故极愿委托其代售其编辑出版的各类图谱、画册。查《郑振铎年谱》，可知该日他“写信十四封，均发出”，故笔者将此信系于1947年。
（三）
子刚吾兄：两信均奉悉，谢谢兄的帮忙！第五辑“版画史”，即作三十万元计算可也。兄所预定第六辑十部书款，盼能即日交银行汇下为感！因本月底应付之帐款太多，已感周转不灵也。现款已竭，购书事只好以后再谈矣，余俟续陈，专此，顺颂
公祺
弟振铎拜上
36/5/26
（第五辑版画史一部，当即交来薰阁寄上不误）
按：信左上角印有1947年5月29日字样，应为收信日期。《中国版画史图录·第六辑》虽然曾付印半数，但并未最终成书。该信后附“中国银行”电汇便条一张，记为1947年5月30日，汇款人顾子刚（上海愚园路67弄44号），收款人郑振铎，金额国币壹佰壹拾万元。
（四）
子刚吾兄：有许多话要谈，很想写一封长信寄上，但一时无暇，奈何？！存训兄已将美钞六十元交下，也许照昨日黑市，还不止一百七十万元呢。平津汇款，兹到时，再行奉告。历史图谱第一期至四期，已装订好，即可连同说明四册，一并寄上，以后拟每四期或二期寄一次，以省手续，兄以为如何？最近，此间一旧书店，出现绝版之英法文考古书不少，而索价奇昂，颇难问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购了十册Eumorfopoulos目录一部，计铜器三册，陶磁五册，古画一册，壁画一册，恐尚不全（乞向北平馆一查，究有几册，便中示知为感），而坚索二千二百万元，少一文不卖，不得已，只好忍痛购之，却已非斥去他物不可矣。尚有Siren的中国雕刻四册，Hobson的磁录二册，（大约总有二十多种）等等，皆弟所亟欲得之者，惜财力不足耳，不知为何家之物？此一收藏家，必为一很重要者，因书中多注中文，故非外人或日人所有，此间何人有此重要之收藏呢？实疑不能释。古书店得之甚廉，而心肠太黑，索价至昂，此间“别发”书店，亦在竞购，已为其得去十余册，彼以美金定价，恐更不易问津矣，有心无力，可叹也！匆匆，未尽所欲言之万一，（收据九张附上）即颂
近好
此种书，十年不得一遇，一旦遇之，而又不能购得，痛
弟振铎
六月一日
按：“存训兄”即钱存训（1910—2015），时将以平馆交换馆员身份到美国芝加哥大学图书馆工作和进修。Eumorfopoulos为乔治·尤莫佛里斯，1947年5月21日，郑振铎购到尤莫佛里斯目录十册。Siren为喜龙仁，“中国雕刻四册”似指Chinese Sculpture from the Fifth tothe Fourteenth Century（《中国雕塑》，1925年伦敦出版）。Hobson为洛克哈特·霍布森，编着有关磁器著述数种，较为知名者为The Ware of Ming Dynasty（《明代瓷器》，1923年伦敦出版），Catalogue of Chinese Pottery andPorcelain In the Collection of Sir Percival David（《大维德所藏中国陶瓷图录》，1934年伦敦出版）。“别发”即上海别发洋行（Kelly& Walsh Book Co.），著名的外文书店。
（五）
子刚吾兄：来示奉悉，又美国汇票一纸，计七十二元，亦已收到，谢谢！此款已交上海出版公司，俟收来后，当即将应付兄之七元余，遵嘱交上也。如能取到美票，实大为合算，但银行方面，如以官价折合法币付款，则未免辜负此一笔款子，还不如寄回美国购书为佳也。情形如何，得报告后，当再通知兄。存训兄处之六十元，又天津款一百万，北平电汇款一百十（万）元，均已收到。六十元，按上月底价格折合，约有一百八十余万元（31250左右），则兄所交来者，已在三百九十万元以上，多出之款，待以后再算。“劫中得书记”已排好，未出版，而书店已关门，老板逃走，正想赎回自出，（上海小出版公司，近来倒闭者甚多）俟出版，当奉上，请指正也。“民主”恐不易得，俟觅到，当交上海文化服务社转上，版画史第五辑一部，已托来薰阁寄奉，收到否？弟近来购书太多，周转为难，甚感苦闷！然编书的兴趣仍甚佳。“西域画”已印好一辑，尚不坏，拟写中、英文说明（广告）一份，寄到各国及各地，好在仅印二百部，不愁销不完也。又在印友人张君所藏名画集，名为“韫辉斋藏元明清名画集”，凡六十余幅，纸幅为20×18英吋，装潢极为考究，想亦不难售出，凡此种种，均因好事太过，故弄得自己窘迫不堪，力将殚而心犹雄，想来决不会亏本的。“图谱”绵料纸本，已出四册，今明天即可寄上。“
朝鲜古迹图谱”弟极想得之，不知兄能见让否？俟弟款稍裕时，当向兄作此不情之请也。现已购到“西域考古图谱”，甚为高兴，日文参考书已近六七百种，颇为可观，必要者，仅阙十余种。此后，拟专购西书，中原影印的Ancient Khotan和Laufer的Jade都想买到一部，不知为价若干？Hobson的几本论磁的书，弟近可得其三四种，但价极昂也。玄览堂二集，自当代为留下一部，不误，版画史第六辑，作价五十，似太昂。如有人要，即作四十可也。阴雨连朝，心境惨淡，连写东西都有些不大起劲。快入霉季了，北平的天气倒是好的，很想北平，很想来，可是，实在走不开，奈何？匆此，顺颂
近好
弟振铎拜上
六月九日
按：首页左上角印有1947年6月12日字样，应为收信日期。郑振铎所撰“劫中得书记”单行本后由古典文学出版社于1956年在上海初版发行。“西域画”为《域外所藏中国古画集之一·西域画》，分上中下三辑，自1947年秋由上海出版公司陆续出版。“友人张君”为张珩，“韫辉斋藏元明清名画集”为其收藏中的精华，收自唐张萱至明清古轴一百余幅，出版时名为《韫辉斋藏唐宋以来名画集》，分平、精（锦缎面）两版，下文亦有提及。“
朝鲜古迹图谱”为日本建筑史家关野贞主持编写的《
朝鲜古迹图谱》（1915年
朝鲜总督府藏版）、“西域考古图谱”为日本香川默识编《西域考古图谱》（1915年东京国华社发行）。“中原”应为北京中原书店，其店址位于东安市场内，曾从事影印西文书籍牟利。AncientKhotan为英国探险家斯坦因的代表作《古代和田：中国新疆考古发掘的详细报告》。Laufer应为劳费尔，Jade为Jade, a study in Chinese archeologyand religion（《中国古代考古学和宗教中的玉器研究》，1912年芝加哥出版）。“玄览堂二集”应为《玄览堂丛书续集》，该套丛书由郑振铎所编，拣选其在抗战中所购入的古籍善本，1947年国立中央图书馆影印，共120册。本日，郑振铎在其日记中写道“晨，写信，寄发老舍、子刚、景耀三位。终日不甚愉快。”
（六）
子刚吾兄：十五日及十七日来信均奉悉，“第五辑”图版史说明，仍未印出，歉甚！前四辑之说明，已补印好，拟并第六辑者核定为一册出版，第五、六辑之“预约说明”，兹附函各奉上五份（第五辑说明，只存二份，兹附上），乞察收。波士顿之“图谱”已由上海出版公司径行寄出矣，乞勿念。玄览堂目录及说明尚未印出，版画史第三辑两部，决定可以奉让平圕两部，但因中有数页须补印，故迟迟未交上。弟前函所谓美汇支票交银行者，系交给“图谱刊行会”有关之银行，他们自会照市价结算也，然以后付款，用国币结算，亦无不可。在六月底付款者，为每部国币九十六万八千元（中应扣除兄之经手费）；但七月底前，恐须涨价至一百四十五万二千元，但仍较以美金计算者为廉；哥大等处，自当照兄办法办理，书皆寄平，自可三便也。种种费神，感甚，感甚！此事甚易解决，可说已无问题，惟以后出版各书，如“西域画”，“古明器陶俑图录”等，将如何办理呢？要不要“美金”定价？弟意，索性不写“美金”定价，只写C.N.C.价格，如何？否则，如定价六十万者，须写“美金”五十元，未免骇人。如以市价计算，则仅须二十元而已，然如用美金定价，则又不能不照“官价”计算，否则，如由银行直接汇来，未免出版者太吃亏了，再三考虑，还以不写为宜，兄意以为如何？乞示知！此等事（关于国外推销事）以后拟均托兄代办，不知可以接受否？每书均有英文广告单，俟印就，当奉上。（加拿大、瑞典、英、法方面，亦均托兄，如何？）现正在进行印刷三部大书，七月份可出一部，八、九月内各出一部，弟之力量亦已殚矣，余者只好明年再说了。专此，顺颂
撰祺
（兄之图谱，下星期可寄上）
又，向北平圕借之书，俟袁先生回平后，再商定如何借法
弟振铎拜上
36/6/21
按：信的首页左上角印有1947年6月23日字样，应为收信日期。“图谱刊行会”应为中国历史参考图谱刊行会，抗战胜利后，郑振铎在方行、刘哲民等人支持下，邀集李健吾、王辛笛、徐伯郊、贾进者等十多位朋友各出资金，成立该会，募集的资金主要用于购置参考图书。“古明器陶俑图录”应为《中国古明器陶俑图录》，郑振铎生前并未出版该书，1952年6月16日郑振铎写给周恩来总理的信中称“因说明未写好，迄未出版”，后由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印行。“袁先生”即袁同礼，平馆馆长，时在上海养病。由该信所知，顾子刚（大同书店）业已协助郑振铎向美国高校销售图书，如《中国历史参考图谱》由上海直寄波士顿地区，而哥伦比亚大学亦有订购图书。
（七）
子刚吾兄：上月廿九日及本月二日来信均已收到了，因欲候广告印成后再覆，故未即写信，歉甚！现“韫辉斋藏唐宋以来名画集”广告，已印出，今交邮另行奉上五十份，乞便中分送为祷！如不敷用，仍可寄奉若干份也，英文说明可用否？乞兄指正，此书印刷、装潢，均甚精美，决不下于日本印之“爽籁馆欣赏”各书，出版后，似颇足“为国增光”也。兄不以弟言为夸大乎？一笑！然自视，亦实堪满意也，盼望在本月底能够赶印并赶装出来一部分。兹有恳者，兄前函告：北平曾有影印本的Stein的“The Thousand Buddha”一书出版，不知能代弟购买一部，即行寄下否？因待用颇急也，费神，谢谢！款若干，或汇上，或扣算，均可。又弟近需参考下列各书，不知兄能代为向北平圕借出，由航空寄下否？有若干书，已向中央圕及他处借到，或一时不便全借，全寄，则兄寄一二部亦可。俟用毕奉还，再寄其他各书，费神，感谢之至！
（最好用兄名义自借，如用弟名义借，恐有若干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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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 Chavannes: La Sculpture sur Pierre en Chine au Temps des deux dynasties 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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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 Coq: BuriedTreasures of Chinese Turkest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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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 Coq: Chotsc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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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 Coq: DieBuddhistische Spatantike in Mittelasi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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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galenVoisins et Lartigue: Missions Archeologiqueen Chine
兄函中所云Freer Gallery of Art的铜器目录，如已到平，乞即寄下，又支家谷美术院的Buckingham铜器图录，弟亦需买一部，此书价为7.50，按黑市计，亦只三十多万元耳，不比日文书贵也。又石刻的书，弟极需要，不知Priest的一本能够买得到否？谢谢兄的好意，关于各书预告事，自当与馨吾兄接洽。以上的信，写了已经近五六天了，因为天气太热，竟搁了下来，未能写毕寄上，歉甚！“唐宋以来名画集”广告，已另邮奉上五十份，谅已收到。（如不敷用，当再行寄上若干。）此书现价一百二十八万元，代售者可再打一“八五折”左右。惟如先期付款，则更可折扣低些。兄如要十部以上，则每部一百万即可以了。（装订、锦套要二十万，每部成本约在六七十万之间。）八月间要还不少欠账，盼能设法一下。感甚！感甚！！FreerGallery of Art之铜器目录，弟急需一部（盼能即寄下）。弟近正收集汉魏六朝石刻拓本，已得到不少，将来亦拟编为一书出版（中有极难得者）。“图谱”正在大整理材料中，将来所用的材料，一定多新鲜而未发表的东西。版画史第六辑预约价现仍为五十万，兄如欲再预定乙部，再少些也不妨。前第五辑出版时，因定价甚低，故无全书而单购者不少。现在，六辑的价格贵了，他们自不会再要，故印一百五十部，似乎已经够分配了。但少印五十部，所差纸张有限，也许仍印二百部。（已印成者约一百页，均为二百份。）弟印书款均系向银行借来，半月一转，甚为麻烦。惟以后决不售预约，省得给人以坏印象，盖以各书均已印刷过半，且纸张亦已备齐，殊不必再行筹款也。“古明器图录”已编辑就绪。惟近又得“俑”若干，尚须加入。大约有三百数十幅左右，约近一千图（16"×18"），装一布匣，另附说明一册，定价总要在九十万至一百万之间（约合美金三十元），不知太贵否？此价在国内颇不好销。如美国及欧洲有五六十部销路，便可以早日印出，否则，须待他书售出，能够周转时，再行完工。兄以为如何？兄帮忙极多、极力，弟不知要说什么感激的话才好！弟极好事，吃苦很多，但说不出口来。然自有通盘的计划，拟侭二年之内，出版若干部书，把我国古代艺术的全貌，作一个总结账。不知此愿能全部成功否？最难者为铜器、磁器，盖印刷非精不可，却最难精（非大资本不可）。也许要放弃了这两部份的古器物不谈。匆匆，顺颂
撰祺
又守和先生在此患病，症候不轻，甚□□□□。□□医院，亦非短期所能愈。
弟振铎拜上
七月十七日
按：信的首页左上角印有1947年7月19日字样，应为收信日期。“爽籁馆欣赏”为日本实业家阿部孝次郎编，爽籁馆为其斋名，该书六册，分上下辑两函，收唐宋以降名画五十三件，1939年博文堂出版。“The Thousand Buddha”处顾子刚标注“影印是Ancient Khotan”，即郑振铎6月9日信中提及由“中原”（书店）影印者。“馨吾兄”指李芳馥（1902—1997），时任国立北平图书馆上海办事处主任。信中所提五部西文书依次为：沙畹《两汉时期的中国石刻》、勒柯克《新疆的地下文化宝藏》、勒柯克《高昌：吐鲁番古代艺术珍品》、勒柯克《中亚古代佛教艺术》、谢阁兰等《中华考古图志》。“FreerGallery of Art的铜器目录”应为ADescriptive and Illustrative Catalogue of Chinese Bronzes（《中国铜器图录》，1946年华盛顿出版），该书为弗瑞尔美术馆（FreerGallery）东方研究丛书（Oriental Studies）第三种。“支家谷美术院的Buckingham铜器图录”应为Chinese Bronzes from the BuckinghamCollection（《白金汉所藏中国铜器图录》，1946年芝加哥出版），该书为陈梦家与芝加哥艺术学院博物馆合编，所收录的铜器皆为Buckingham收藏。
（八）
子刚吾兄：两示（十七日、廿一日）均奉悉。兄提供了许多宝贵的意见，至为铭感！Fleer Gallery的铜器目录一册，亦于今晨收到，承兄厚赐，何敢当也！制版甚佳，想可有销路，俟与济川商谈后，即奉告。（八元，即应卖三十二万至三十六万）此书定价实甚廉。Laufer的“Jade”，第二版的，即定价为十二元半。（弟已在此得到，为一友所赠）说到这里，弟可报告一消息，Siren的四巨册的古艺术史（法文本），弟方于昨日购得一部，价在美金八十元左右，颇不算贵也。“名画”的图版，当嘱印刷所选好的加印十多份奉上。曾向邮局打听过，不得要领，恐须作包裹寄，奈何！？将来也许只有换书之一法了。此间犹太书商曾来接洽数次，欲包销，弟不曾答应，他的销路大都为私人方面，他们办法多，我们不管寄，也许可以简单些。支家谷Buckingham目录及雕刻集弟均需要，因近来正收集这一类书，不一定要重印，故不必翻印，即铜版的亦不妨。文□书已催他们速寄了，乞勿念。中国书定价诚昂，然工本实在太高，装订一考究，就需成本三分之一以上（名画集装订费需二十万以上）。“古明器”不装，当可便宜得多了。弟写书，往往贪多，诚是一病，然见了好东西不放进去，实在不痛快！纸价贵极了！“版画史”也许至多只有二辑了（一辑为“史”），实在印不起，要借的各书，暂时可缓借。守和病已渐瘥，大约不日即可出院了。闻兄有倦勤意，弟劝兄须慎重考虑。南京方面（乞秘之），极盼兄能去。弟意，则北平空气、环境，均与兄适宜。非至好，弟固不发此言也。到处都有麻烦，此时是一个混乱的时代，似乎神经失常的人特别多，不客气的说，守和即是其一。他有时无故生非，然勤于办事，视圕事如己事，则亦其一长处也。匆此，顺颂
撰祺
弟振铎拜上
七月二十六日
按：信的首页左上角印有1947年7月28日字样，应为收信日期。“FleerGallery”应为FreerGallery（弗瑞尔美术馆）。“济川”为来薰阁老板陈济川。“古艺术史”为喜龙仁Histoire des Arts Anciens de la Chine（《中国古代艺术史》，1929—1930年巴黎出版），7月25日郑振铎在其日记中亦提到在Neuman买到该书，并获赠Jade。“古明器”处顾子刚标注了“用棉纸？”。“南京方面”应指蒋复璁职掌的国立中央图书馆，与郑振铎自抗战期间颇多联系，由此信可知该馆曾有意挖顾子刚赴南京供职，但郑振铎则认为顾子刚应该留在北京。结尾处有顾子刚标记“七月廿八复”，另有结算标记，似为美元。
（九）
子刚吾兄：八月廿八来信奉悉。韫辉样张，弟托济川送上十份，何以尚未交给兄？求速，反而慢了！纸张、印刷，兄见到后，乞示意见，弟以为颇堪满意也。石刻、铜器各一册，尚未收到，价较中文书为廉，谢谢！款四十九万元，当即寄支票给上海文化服务社，乞勿念！Freer的铜器目录，上海有好几个朋友要，乞先寄二三部来为荷。官价已改，将来定价当可无问题。“名画集”篇幅大增，约有一百二十多幅，非装订二本或三本不可，成本因之亦昂，故定价恐怕要在二百万左右，惟特价仍为一百六十万左右，但尚有七八幅要紧的画（元代的），散在各买主处，借来拍照，极为费事，故一时实在尚不能出版，将来卖美金四十五至五十元，就内容及装潢而论，实不能算贵也。其篇幅之所以大增者，因原来未见原画，有的册页，须印十余幅的，全作一幅计算，故有误，并非贪多也。现“西域画”上辑，即将先行出版，印刷装潢均精，出版时，当先行奉上一部，请兄指教也。陶俑则非年底出版不可，因材料过多，印刷不及，财力亦不及也，图谱已在积极进行中，非努力使其不脱期不可！现已将元代编好，明代的亦在动手，预计在十一月内，即可赶齐，不至脱期。斐云来沪，已见到，他仍甚精明，弟力劝其少露锋芒。关于装订，有的书似非考究些不可，且应该显示中国的特色。兄以为如何？平圕事，误在守和之过于自私，但弟亦不便言之。森玉先生曾力劝之，想近来可以圆通些了。兄为人刚直，故不适于今世社会，然吾行吾素，他人亦不敢如何也。兹接California大学图书馆定单一份，兹附奉，能由大同代办否？如不便，乞寄还可也，但想来由大同办，比较熟手得多也。专此，顺颂
近好
弟铎拜上
九月二日
按：信的首页左上角印有1947年9月4日字样，应为收信日期。“斐云”即平馆馆员赵万里（1905—1980），“森玉”即徐森玉（1881—1971），下文亦称为“森老”，“大同”即顾子刚负责经营的大同书店。
（十）
子刚吾兄：四日来示收到。“名画集”较预计（六十余幅）多出近倍，所备纸张，已不敷用，非再花三千多购纸不可，故颇想设法卖预约，以为挹注。但美金五十四元，并不变动。（定价二百四十万，预约一百六十万）纸不滑，不知何故，原来约定是要交工压磨的（老法，用石压滑），当嘱他们特别注意。
Freer铜器目录三部，款当可于星一收齐（交上海文化）奉上，（32或35，俟收齐后再算）乞勿念！
Calif.订版画史，以六十万计，当为美金十五元，图书馆是否有折扣，乞酌，或定十六元，打一九折（一四元四角），如何？此书照现在成本，非售百万不可，好在书印及半，纸已购齐，否则，必定大大亏本也。承兄费神代办，感甚！以后美国如有定单来，当并交给兄代办，不过于心甚为不安耳。此款当俟Calif.来后再付，不必由兄垫出也。
“西域画”甚精美，惜独阙“彩画版”，未免较之日本人印的有逊色，俟有余款，当补印若干幅彩色的送给定户。
斐云大约于十六日左右赴京一行，月底赴宁波，他听了弟的话，辞去教书的事，于身体当可有益不浅。专此，匆候
近好
弟铎拜上
九月六日
按：信的首页左上角印有1947年9月8日字样，应为收信日期。“Calif.”即California的缩写。“斐云……教书”事应指赵万里在北京私立辅仁大学等校教授版本目录学。
（十一）
子刚吾兄：廿九日来示奉悉。兄将许多好书捐赠北平圕，诚是豪举！甚是佩服！“华夷译语”能付之影印，弟极高兴，必当全力赞成。兄此举，预计约八九百万元，即可印二百部（打得很充裕，也许可以减少），兄如一时不便，弟当代为出资印行也（纸现成）。无论如何，此书盼能即行寄下，以便立即付印，迟则恐又将涨价了（珂罗版印工，最近已涨至二百五十元印一张，节后，也许还要涨）。Freer目三部已收到，乞勿念！图谱已出六期（已印好第十期，因说明未印好，故未出），明天即可将二部全份的，及三部第六期的邮奉。此书定价不敷成本甚巨，从十月一日起，拟定价为三百万元，好在存书甚少，暂时可以不卖也。美汇请即寄下，因此间有人拟赴美，需要美汇甚急，故立即可卖去，且可省掉一笔汇水。周元亮君处，自当遵嘱将款送去。以后如有国外定购的，款均存兄处，以便积存若干后寄下，不必每次汇寄也。匆此，顺颂
撰祺
预约券三张附上，尚有“图谱”的二张，明后天续奉。
弟铎拜上
36/9/29
影印“华夷译语”估计
（全书作六十页计算）
（1）印刷费
【甲】 石印（铅印皮，普通石印甚糟）
六开本（四部丛刊大小）共计十石
每石连照相在内，约三十至四十万元
十石共三百至四百万元
【乙】 珂罗版印（印二百本）
照相六十张=60×3万=180万元
珂罗版印费=60×6万=360万元
540万元（或可较廉）
（2）纸张
以一百本计，每本五张，二百本计共一千张，即十一刀（每刀九十四或九十六张，印刷所只作九十张计算）
每刀（料半）二十六万元，计共286万元
（夹□）三十六万元，计共396万元
（3）装订
以二百本计，连封面，签条，每本约二千四百元，二百本约四十八万元
以上总共约八九百万元。
按：首页左上角印有1947年10月1日字样，应为收信日期。顾子刚捐赠图书一事，可参见“顾子刚先生捐赠本馆图书目录”。《华夷译语》由明太祖朱元璋敕撰，火源洁、马沙亦黑等编纂，该书将汉字译成蒙古文字，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汉蒙字典，但本次影印计划似并未完成。“周元亮”似非画家者，其将赴美国，参见下封信内容。
（十二）
子刚吾兄：十一日大札收到，弟只怕兄在汇兑上吃亏，故心甚不安！将来“名画集”如销不去，当作$35奉还也。周君以7.9结算，但拠他说，却花了8.左右，第二天才得到。弟为友代购下，自己的，也以7.9结了，故实在也大得便宜，惟心里觉得很难过耳，想不到会如此的“一飞冲天”！现在稍稍平静下来，约在8.3左右，近一二月内，当不会再跳的吧。此友将于年内赴美，极阔，带了秘书，故他对于涨落满不在乎。兄为宣扬文化努力，本不在乎金钱，惟不挣则可，吃亏则不可。此地犹太商与弟结了几部的“名画集”，也用的是美金，到了第三天便大涨，他一定大喊吃亏的。“西域画”上辑已出版，印的还不坏。兹寄上一部，乞察收。兄自己如要，弟当另外奉赠一部也。玄览堂丛书续集装订太坏，弟颇不高兴。兄的一部，有订错的地方，请寄来掉换（寄弟处）。“陶俑图录”正在进行中，凡四册，（装订）三册图，一册说明（合装一布套），图凡四百面，收“俑”近千，可谓洋洋大观，其中侭多世人所未知、未见者。弟自藏者占其半，中研院的，也有一部分，其他，则取之优氏、Laufer、滨田及Fuch诸书。中英文说明，已在印，印竣，即奉上，以便分发各处。专此，匆颂
秋安
弟振铎拜上
36/10/13
按：首页左上角印有1947年10月15日字样，应为收信日期。“滨田”应为日本学者滨田耕作，Fuch应为德国学者爱德华·福克斯，“优氏”不可考。
（十三）
子刚兄：前日寄上一信，并航空挂号寄上“西域画”上辑一部，不知均已收到否？未得覆，甚念！斐云已于昨夜上船，今晨北航，想三四日后，即可到平矣。“西域画”的印刷，自视颇为精美，（中有数幅，不佳）很想听听兄的意见，能不吝赐教否？如兄认为不满意，或销不出去，则侭可退还也。（其实，存兄处可也，省得弟再寄一部赠兄。）款当扣除。（按美汇计算。）“陶俑图录”正在进行中。最近，又得唐三彩牛车二部，极为佳妙，正与印刷所商量，拟印若干幅彩色者加入，则全书精神，当为一振。惟成本未免太昂耳（每幅制版费约为五六百万）。现统计弟自藏者，已近五百，再加以他书所收，（补充）约近千件，拟共印四百数十幅。另印“图书馆”本一种（仅印四十部）。定价普通本美金二十元，“图书馆”本美金三十元，似尚廉。（全书四册，一布套，计图录三册，说明一册。）样本及广告均在印，印竣后，即奉上若干份，盼兄能多推销几部（欧美）。专此，顺颂
秋安
弟振铎拜上
十月二十一日
（十四）
子刚兄：上午寄上航快一封，想已收到。“唐宋以来名画集”，现已计算好，共有一百三十余页，订两册，已很厚，锦缎太贵了，每匹做三部半，需一百六七十万元，故仅装订费，即须六十万元以上一部，从下月起，不能不涨价，否则，必至亏本，昔已预约出近一百五十部，所补救已无几了。兹奉各书十月底以前价目单一纸，乞存留，作为参考之用。十一月的价目单，不久亦可奉上，惟如以美金计算，则尚不至涨价也。（“唐宋画”仍可作$ 35计算）“西域画”上辑，用航快寄上，想已收到，盼能赐以批评！此一部如卖出，则当再寄一部赠给兄自己也。专此，顺颂
秋祺
弟振铎拜上
十月二十一夜
（1）西域画上辑
每部60万元，实收52万元
（2）韫辉斋藏唐宋以来名画集
每部192万元，实收170万元
即日起，需锦缎面者，须另加五十万元（实收二百二十万元）
（3）西域画中下辑（预约价）
中辑60万元，实收52万元
下辑60万元，实收52万元
（4）中国古明器陶俑图录（预约价）
每部96万元，实收86万元
以上均为十月底前的价目，自十一月一日起，定价将有变动
按：这两封信左上角均印有1947年10月24日字样，应为收信日期。
（十五）
子刚吾兄：二十一日手书奉悉，“西域画”中、下辑中，拟加入彩色图数幅，精神必可一振，惟每幅制版费总要五六百万元（每方吋十二万元），未免要多支一大笔钱耳。但如预约卖得不坏，倒没有什么关系。张大千画，印得太糟，太似年画，弟拟用四色铜版印，决无此弊也。“陶俑图录”中，收其他明器不少，样张明日可印好，即奉上，大同的英文名及地址，已照改，乞勿念。“图谱”材料不少，且早已印好第十五、十六辑及十七辑，惟说明未写成耳，当努力赶完它！敝友美汇事，当与之面洽后，再行奉告。这是他们的便宜处，想当可无问题，惟兄需要现钞多少？乞便中告知，以便与商。“图谱”二部，又第十四辑五本，今日航快奉上，森老一时尚不至北上，斐云想已见到。“西域画”中、下辑即日发售预约，盖因物价不定，耽搁下去，势将不能出版也。又附上十一月份起价目表一份，乞存查。如以美金计算，则此表无用也。专此，顺颂
撰安
弟铎拜上
36/10/24
按：信的首页左上角印有1947年10月27日字样，应为收信日期。“大同的英文名”应为PekingUnion Bookstore，此时对外地址应为国立北平图书馆馆址。十一月价目表不存。
（十六）
子刚吾兄：昨上一函，想已收到，“图谱”一包谅也已收到了。“中国古明器陶俑图录”样张，已印出，兹另邮寄上三十份，又“图书馆”本样张二十份，乞留存。等待中、英文说明及彩色版样本印竣奉上后一同寄出。（附函先奉上“普通本”样张一份，以供参考。）此书美金定价不变（普通本$ 20，“图书馆”本$30）。故事肩上无甚关系，过数日，即以全力赶将“图谱”编印出版。十二月内，务期能将“明代”及“汉魏六朝”的印出。弟因穷而印书，却不知愈印愈穷，“陶俑”出后，拟暂休息一下矣。专此，顺颂
撰安
弟振铎拜上
十月二十六日
按：信的首页左上角印有1947年10月29日字样，应为收信日期。郑振铎随信附赠“中国古明器陶俑图录样张”四页。
（十七）
子刚我兄：总有十多天了，想一封长信给你，提起笔来，总有别的琐事来打扰，故迟迟未能写成，歉甚！歉甚！！顷□接十七日来示，拜悉一切。兄廿五日来信云“唐宋画”少要三部，改预约陶俑十部，一切自当遵嘱办理。兹将“陶俑”预约券一纸奉上，“唐宋画”已全部印竣，正在装订中，数日后，即可先行寄奉一部，似极为漂亮也（装订）。至内容毛病甚多，一因有少数照相底片不清晰（原画已不在中国），二因照相所用材料不佳（一部分用湿片，干片太贵），故不能如理想之精美，但在二十年中，已是最好的一部书了。此书已预约出一百八十多部，所存无几，以后定价为四百万元，折合美金仍约为三十五元（黑市），如以市价折合，则为五六十元也。现已被南京官作礼物送西人之用，弟颇为不高兴，但在一百多部在上海画家手中，亦佳。装订费实在太费了，以目下价计之，每部二册，仅锦缎面等，即须八十万以上，好在有的东西早已买好，故尚不太吃亏也。“西域画”上辑，早已售罄。兄的一部，如未售出，即作为赠兄的可也。如已售出，当再奉上一部，乞勿客气！中辑、下辑，截至今日止，仅约定出八十多部。中辑已印出三十多幅。此辑中，全收Grünwedel的“Alt-Kutscha”及“西域考古图谱”的“图版”，内容颇好。“陶俑图录”至今还只定出六十多部，不知销路何以如此之坏！此书弟费力费钱最多，自己所集之“俑”，已有四百多件，中有极佳者，尚需一亿多，购一批叶某所藏之物（有蓝彩马二匹，最名贵），将来彩色版将在六幅至十幅间（小幅，约6"×4"或5"×6"之谱）。印出后，一定是一部足以夸耀人的书，惟国人对此，似均尚不甚留意耳。近又得汉俑二，高至24"，尚有三件，可得，均从前未曾出土过之物也。此一“收藏”，本身亦可成一小小的博物馆的一部分也。借债甚多，狼狈不堪，完全为了购“俑”，否则，弟此时债务已可全部清讫矣。“图谱”尚有一部，系弟忘掉寄上，乞原谅！明后日即可补上。以后所出之图谱甚精，盖以多半系生材料也。故费力亦较多，现已印□三辑，惟以说明未写好，故不能发出，将来如缓寄“说明”，则可以多寄，早寄给定户矣。“唐宋画”以前预约的，均为锦缎面，惟以后预约的系布面的耳。交换钞票事，因友人某君出国事，尚未定夺，故此时尚不需要，俟他要时，当代为接洽。（钱存训兄代兄预约的一部，不知一至五期已寄上否？或全部均未寄，乞即示知，以便照寄。）“陶俑”英文说明，尚未印好，现定价为120万，下月定价为150万或200万，惟合之黑市，仍不过十一、二元也。兄所定的十部，自当作11元计，以后恐须二十元了（合黑市二百多万）。因成本实在太昂也。（下月起，将改为二百万一部，好在不要的人，即定价二十万，也不会要的。）“版画史”第六辑，即日将积极进行，乞勿念！（已印好一半。）弟向来对于记账，不大注意，只求工作的进行顺利，即赔本也甘心，好在总不至于赔的。在上个月，即已将“高利贷”的帐，还了一大半，即其一例，本月又欠下去，是因为购“俑”之故，否则，也早已还清了，故并不吃亏，只是多购些“古董”，冻结资金，未免感得窘困耳。此间连日甚冷，今日放晴后，则又转暖矣。匆此，顺颂
冬安
将来关于成本事，将与兄再详商之。
弟振铎拜上
十一月二十二日
按：信的首页左上角印有1947年11月23日字样，应为收信日期。郑振铎在首页上部补记：（“唐宋画”定价$54，决不改动，惟给兄作为$35耳）。Grünwedel为阿尔伯特·格伦威德尔，“Alt-Kutscha”为《古代龟兹》（1920年柏林出版）。“叶某”应指叶恭绰，1947年郑振铎数次至法宝馆（拜访叶恭绰），如1月6日、1月7日、4月8日、5月26日。
（十八）
子刚我兄：不知该怎样谢罪才对！信封写好了一个月，老想写信，总是没有工夫，也没有心绪写，来的信堆积了半张桌面，一封也没回。总想先把兄的信抽出先回，也因为忙乱，且想多写些，便又提不起笔来，特先匆匆的覆几个字吧！详细的信等下次再写。兄寄来的Andersen的书及朝鲜古迹图谱三册，均早已收到，乞勿念，$35已有现钞，当遵嘱送朱兰贞女士处，“西域画”中辑，已托修文堂孙实君带上，想即可送上，历史图谱一册，即寄上。“图谱”已印好不少，这二三月内即可积极进行也。版画史亦已印了一半，现两家珂罗版印刷所均已大加扩充，每月约可出一百三四十页、古明器亦在印，内容增加了不少，且极精彩。另邮奉上英文广告数份，“唐宋名画集”兄的二部早已预备好，且已做好纸套二付，以免中途损坏，当即嘱来薰寄出也。Le Coq的高昌究竟谁买了去？闻书在效贤阁。兄与裴君很熟，不知能代为设法否？为求“西域画”下辑更完备些，非参考此书不可。现下辑已付印六十八页（中有Le Coq之图四十余幅，均系从他处辑来，未见原书，总觉不放心也），尚可再增加些，他的“中亚之佛教艺术”（？）亦可得到否？要购的书太多了，一时无力悉得之，此亦大是狼狈之事也。附上日文书阙书单二张，便中乞代为留意为感！此事托兄最为妥当，弟半年以来，心情太劣，——私事——然又不能不打起精神来做事，甚觉苦痛！余容下次函详。专此，匆颂
近好
弟振铎拜上
二月十二日
按：根据信中内容可知，此时“西域画”中辑已出版，依照前信和《郑振铎年谱》可知上辑约在1947年秋出版，因此笔者认为此信为1948年2月12日所写。“Andersen”者不可考。朱兰贞应为陆梅僧的夫人，时任上海著名的圣玛利亚女校校长。孙实君为修文堂老板，解放后为上海古籍书店的首任经理。“LeCoq”为德国探险家阿尔伯特·冯·勒柯克，信中所指“高昌”应为Chotscho: Facsimile-Wiedergaben derwichtigerenFunde der erstenköniglichpreussischen Expedition nach Turfan inOst-Turkistan（《高昌：吐鲁番古代艺术珍品》，1913年柏林出版）、“中亚之佛教艺术”应为Die Buddhistische Spätantike in Mittelasien（《中亚古代佛教艺术》，1922-1926年柏林出版）。效贤阁裴君应为店主裴连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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