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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封的档案之逃兵英雄(逃兵英雄4)

尘封的档案之逃兵英雄

“是。”王树山无奈地低下头。

走过中药铺,年轻的小老板连忙跑出向他们打招呼。

王树山假装没看见,低着头走了过去。

在一个卖黄瓜的摊子前,王树山翻来拣去,明显地在磨时间。宗警英站在跟前,冷眼观察,一言不语。

不一会儿,一个戴草帽的中年人挤到摊前,“老板,黄瓜怎么卖?哎!这不是医院的王医生吗?”

“啊!是是是,你来干啥的?”王树山显得很热情。

“我们村的刘护士在你们医院那里,有她一封信,烦你给捎去。”

“好好好!一定一定。”王树山慌忙把信塞进褂子的上兜。

回去的路上,宗警英、王树山两人仍然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一路没有声息。一个很自信,得意洋洋;一个暗地里琢磨:刚才送信的是谁?敌人又使什么新花招?

然而这一天没事,平平常常地过去了。

第二天,一直到买完菜,仍没有事。

回医院的路上,两个人一如往常,默默无语地前后走着。

“哎呀,这不是树山吗?”一声女人的话音,打破了两人的沉闷,宗警英抬起头来看,已经到了王家胡同。这是条极其僻静的胡同,向前左拐就到了医院的大门。那女人站在一个敞开的大门前,三十多岁,一副贵夫人打扮,身后还站着一个同样年龄的男人,西装革履,笑容可掬。“树山呀,快进来,快进来!”女人极其热情,但上前拉的却是宗警英。

鱼上钩了。

女人把他们让到堂屋里,递烟倒水,热乎得就像迎财神。

男人把屋门一关,对着宗警英,立即沉下脸去:“我们是和王树山一起从济宁来的。你知道,军统的规矩就是站着进来,躺着出去,为党国的事业贡献一生。我作为你的上级,现在命令你,立即为党国的大业工作!”

“可是,我早已脱离了。你是什么人?”宗警英很是惶恐。

“我说了,是军统,你的上级。”

“我的上级在台湾。”

“我就是从台湾来的,这是委任状!”来人把一张花花绿绿的硬纸递到宗警英的面前。

宗警英向那纸瞄了一眼,长叹一口气,懊丧地蹲在地上。

“别怕!”女人把一杯茶水递到他的眼前,“美国已经占领了全朝鲜,国军很快就打过来,这里马上就是我们的天下了,到时候可要论功行赏!”她在为宗警英打气。

“赏不赏的没什么,我只想过安稳的日子。”

宗警英嗫嚅着说。

“胡说!”那人打断宗警英的话,“打起精神,壮起胆来!现在正是我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你当我们的联络员。”

“联络员还是让王树山当吧。”宗警英哀求。

“他有他的任务!明天你去那个中药铺,办一下事情。办砸了,我可是翻脸不认人,联系暗号是……”

“哐哐哐!”一阵铜锣的声响,打断了那人的讲话,接着一个破锣嗓子的大嗓门传来:“公安局下通知,所有没有户口的外来人员,都要有证明人带领,去公安局领取暂住证!”

一女两男三个没有户口的国民党特务,顿时脸色变黄,他们知道,去公安局就意味着被捕,不去,就得在这间屋里当老鼠。

看来,韩局长的户口清查计划真把他们吓成了老鼠。宗警英暗暗在心里想,嘴里却是怯怯地说:“那……好吧,只是……”

“没有什么只是的,我们的计划很周密。”那人恶狠狠地说。

两天后,同样是这间屋子里,宗警英带来了一个叫陈洲的中年人。

室内除了上次的那一男一女外,又多了一个背有些罗锅的老男人。

王树山献媚似的上前向宗警英介绍:“这位是田司令,从台湾来的,是我们的上司。”

“田司令!”宗警英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向他鞠了一个躬,“我是——”

“你就不用介绍了,你叫李建勤,你的情况我了解,是我们的功臣。”司令厚嘴唇一咧,从里面撕出一丝笑痕,“这位——”

宗警英介绍说:“田司令,按照您的计划和接头暗号,我与兖州的地下同志接上了头,他叫陈洲,是张行进站长派来的。快,向田司令鞠躬!”

陈洲却不买账,三角眼一瞥:“田司令,是来犒赏我们长年战斗在共军心脏里的功臣的吧?这回带来多少人民币呀?可别是美元,在这里可是惹事的废纸!”

田司令脸上一阵尴尬,红着脸说:“告诉你们张站长,有他领赏的那一天!现在我口头传达毛人凤局长的命令。”

满屋子人立刻立正,在军统中,毛人凤也按照蒋介石的一套,形成了绝对的权威。

“张行进等兖州工作站的同志,你们有功于党国,望在田宽司令的领导下,全力破坏兖州及其附近的公私设施,切断运输枢纽,配合朝鲜战争,直至联合国军在朝鲜乃至全中国的完全胜利!”田司令一顿,拍拍陈洲的肩膀,“你不希望共产党垮台,国军一统天下吗?”

“那当然!”陈洲用响亮的声音回答。

“那好!我们同心同德,在兖州这块风水宝地大干一场!”

“好好好!大家都坐下,商量商量给共军什么样的颜色?”

“我建议!”王树山霍地站起来,“我们干脆给共军来个厉害的,从兖州城郊劫运往济宁的军火汽车,然后就用共军的汽车、共军的炸药,去炸兖州火车站的军火货场,看他们的公安局还四处查不查有户口的人?共军没有了军火,那还不叫美军一个一个地宰?”

宗警英心里一惊,这个计划假如实施,一定会严重干扰我们的工作,得想办法拖住他们。

等他们七嘴八舌说完了,宗警英装做若有所思的样子说:“王树山的计划好是好,可现在不能急……最好田司令和张站长见了面,我们联合了,再……”

“公安!”在外面站岗的特务破门而入。

紧跟着,一声呐喊响如炸雷:

“站住!不许动!举起手来!”蔡股长几个人飞身而入。

“哗!”一声窗响,一道黑影闪出,田宽不见了。

“蔡股长,跟我追!”宗警英大喊一声,紧追田宽破窗而出。

胡同里的几户人家,被仔细搜查,没有。

公安部队在韩局长的亲自指挥下,将这一带重重包围,田大牙就是有孙悟空的本事,也逃不出这严密的包围圈呀!

应该就在这条胡同里!

仔细再搜。

还是没有。

此时天已经黑了,再拖下去就可能形成被动。宗警英急得额头有些冒汗了。

突然,一个念头冒出:向北第三家,只有一个老太太的那一家。老太太长时间地坐在蒲团上纳鞋底,虽然慈眉善目,但是眼神不好,每一针扎下去都要把鞋底放在眼睛跟前,然后才将线拉出老长。来回看见几遍,宗警英心里都感到怪怪的。

这一带的风俗,老太太纳鞋底,不是坐在堂屋门前,就是坐在院子里,因为这两个地方的光线好,而这个老太太却坐在光线昏暗的锅屋里。

莫非?宗警英眼睛一亮。

“蔡股长!把那位老太太请到外屋里。”

“我明白。”蔡股长向宗警英会心地一笑。这些长年战争考验出来的公安干部,军政素质个个都是拔尖的。

老太太被蔡股长请出去后,宗警英手一挥,民警们立即蹑手蹑脚地走向蒲团。宗警英猛地一掀,蒲团下面是一块齐地平的枣木板,掀开枣木板,出现一个黑洞洞的地洞口。

几道手电筒光照下,长短几支枪口同时指着洞口:“出来!”

“别……开枪。”洞里立即传来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我……出来出来。”一个商人打扮的家伙,失魂落魄哆哆嗦嗦地爬了出来。正是刚才破窗逃跑的田宽。

民警跳进去取出了罐头、手枪、烟酒,还有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盖有国民党国防部红印的委任状。

因为宗警英已经与中药铺的特务接过了头,因此,审讯陈洲的工作变得非常简单,宗警英单刀直入:“说,小老板有什么弱点?”

陈洲的腰立马弓下,“参加组织时间短,年纪轻,是个喝墨水的,胆子很小。”

“怎么个小法?”

“几次派他到兖州火车站货场侦察,他都吓得装病没有去。”

宗警英立即行动,带领搜捕小分队来到东关。宗警英叫老金和小林带陈洲隐蔽在一间空房子里,他和蔡股长五个人摸到了中药铺。蔡股长按照敲门的暗号,上前紧拍三下,稍停,又拍了三下。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问:“谁?”

“东村的姑老爷家。”蔡股长贴着门缝往里望,果然是小老板,“姑奶奶叫来买两贴膏药。”

小老板开开门说:“有,请到里边来吧。”

宗警英先进大门,蔡股长进门后把大门关上。宗警英扑向柜台外西头房屋里,蔡股长扑向柜台内东头南北套间里,小韩、小李打开后门扑向后院,赵敏押着小老板站在前廊望风。

西头房屋是诊病室,对门一张单桌,上面放着几本医书,线装的,还有问诊枕、毛笔、砚台、处方笺。一张床,被褥凌乱,显然,刚才小老板睡在上面。

“报告!没人……没人。”民警相继回来。

整个院落没有发现张行进。

蔡股长一把将小老板揪进屋里,一巴掌扇掉他头上的帽子,随手把手枪举起。

“饶……饶……”小老板跪在地上。

蔡股长将黑洞洞的枪口抵住小老板的脑门。

小老板瘫在地上,吓得魂飞魄散。

“说!张行进那王八羔子在哪里?”蔡股长大拇指打开枪保险。

小老板死命高抬眼珠,紧盯着枪身,两只手摇得就像狂风里的芭蕉叶,“我……带……你们找……”

宗警英上前“讲情”:“他答应带我们去找,就饶他一命吧。”

“不,如果找不到,还得再动二遍手,崩了算了。”蔡股长食指扣紧了枪机,“再说,咱还有陈洲在手里。”

小老板真正掂出了自己的分量,他感到了子弹就要出膛,爬着转向宗警英,像揪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个劲地磕头作揖,“求求首长你作保,今晚保证能找到!”

“好!我作保。”宗警英枪口也指向小老板,“要是找不到,你这条命就活不到天亮了,起来,走吧。”

小老板从地上爬起来,擦一把满脑门的冷汗,转身就往外走。

路上小老板交代:张行进是他姐夫,是情报站的头,对他非常信任。张行进有三个藏身点,一号就是这个中药铺,是情报站的中心点,负责联络工作,张行进常在这里见客,有时也在这里住宿。二号是保镖赵会同家。赵会同有点马大哈,但块头大,枪法好,会武术,因此常在那里过夜。三号是最秘密的地方,在老堂子街最西头的四合院里,前家通前街,后家通后街,两家都是情报站的人,一有风吹草动,就可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这里只有一个叫张婶子的女留守员,负责接客送客,是张行进工作和接待外客的地方,没有通知和小老板的带领,任何人进不了这里。

好狡猾的家伙,不是好对付的。

宗警英看看表,深夜两点,他和蔡股长稍一商量,果断决定,小韩、小李去二号,他俩和赵敏带小老板去三号。

来到门前,蔡股长和赵敏分别贴在门两侧,小老板在宗警英的示意下,上前敲门。

“哐——哐哐——”这家伙真是风声鹤唳,连敲门都规定了暗号。

小老板又敲了第二遍,里面传来一阵女人的脚步声,在夜间的寂静里,显得格外的响,响得宗警英将心提到了嗓子眼,直担心惊醒了左邻右舍。

“谁呀!”声音尖尖的。

“是我,张婶子,我带济宁来的宗老板见姐夫。”

“哎呀呀,昨晚我睡得早,不知道你姐夫回来没有,我进去看看去。”里面的女人故作惊讶。

一袋烟的工夫,那脚步声又响起,“光惦记着找人了,忘了问,宗老板几个人呀?”女人的声音中明显地减少了警惕。

这说明张行进就在屋里,宗警英一阵轻松,“我姓宗,就我一个。”

小老板紧跟着证明,“张婶子,就宗老板一个。”他的腰眼叫蔡股长用枪管捅了一捅。

“哎呀,刚才光慌着看你姐夫在不在屋,忘了叫醒了,我这就去叫。”说完,那脚步声又响起。

蔡股长就要去堵后门,被宗警英一把拉住,他手指向里指指,跟着把耳朵贴在门扇上。女人这次的走路声与上次完全不同。静静地听,门缝里传来轻微的喘气声。她要实地察看。好险呀,这个狡猾的女人!

解放四年了,能存活到现在,本身就说明他们的本领。

那喘气声消逝了好一会儿才又传来,跟着门开了,女人站在门前,门灯下看,三十岁样子,体态轻盈,发髻高盘,衣着新潮,一看就知道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职业女性。女人启齿一笑,轻轻地道歉:“宗老板,对不起,我办事啰嗦,请你见谅了。”笑后嘴角一抿,显眼的酒窝立即变成一道弯刀,叫人想起蒲松龄老先生笔下那些个孤魂野鬼的画皮。

果然训练有素。

宗警英两手一抱,也轻轻笑了笑:“没关系,这样对张先生好!”

宗警英被领进北头一间西屋里,女人手掌向里一指,没有言声地走了。宗警英看到外间黑暗,里间亮着灯。他们走进里屋,里间双人罗汉床上,团花被子凌乱地放着。八仙桌子上一盏玻璃罩子灯,一盒青岛“老刀”牌香烟,砚台上面放着一管毛笔,一个中年人的背影趴在桌子上正在写着什么东西。

“张老板好敬业呀,台湾的毛局长一定会发你一个青天白日大奖章。”宗警英冲着那个背影说。

“宗老板,怠慢怠慢。”背影一边说着,一边忙不迭地合上纸站起来,“毛局长教我……啊……”他与宗警英的眼睛对视的瞬间,两人都怔住了。

1942年,微山湖西抗日敌后区域,宗警英是八路军的侦察员,张行进是国民党军的侦察员,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两个人经常交换情报,为湖西抗战的胜利,为各自部队都作出了应有的贡献,也给对方留下了能干的印象。而今,成为敌对阵营的一员,自然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张行进非常敏捷,一个后转鱼跃,扑在床上,紧跟着一个侧转,手伸进了枕下。

赵敏更为迅猛,一个前扑,势如猛虎捕食,将张行进压在身下。张行进困兽犹斗,死命挣扎,加上床弹性大,上下弹动,就像狂风中微山湖里的浪。宗警英赶上去,就手将他的右臂扭住,揪住他的衣领,将他制服。

“张玉来,哦,不,张行进,我们又见面了,我们的政策你是知道的,交代你的同伙吧。”

张行进坐在椅子上,深低着头,气喘得像牛。

“张行进,你是聪明人,现在是共产党的天下,顽抗是没有用的。”宗警英开导。

“干我们这行的懂,早晚一个死,现在给一枪吧,干脆!”张行进抬起头来,声嘶力竭。

“哼。”宗警英轻蔑地一笑,“张玉来,你才多大的官?你们军统大头目沈醉、挖共产党员心脏让别动队员炒着吃的康泽、甲等战犯杜聿明不都是活得好好的吗?现在是何年月了,你的那本老皇历还没扔了?”

“哼!美军立马打过鸭绿江,第三次世界大战就要打响了。”张行进扭扭脑袋说,见宗警英收起了手枪,胆有些壮。

“做你的白日梦!美国鬼子早被赶回了三八线,第十军军长穆尔被摔死,第八集团军司令沃克被打死,美军五星上将、联合国军总司令麦克阿瑟被撤了职,不知是你整天当老鼠不知道世道的变化,还是给自己吹个猪尿脬,自己耍着自己玩。”

宗警英连讽刺带挖苦,使得张行进又无言地低下了头。

“你的人躲了初一,绝躲不过十五,我们的江山已经坐稳了,有的是时间和你们较量,只怕你们藏得不够深。再说,你不交代自然会有人交代,只是到时候别后悔。”

“我懂!”张行进认真地说。

“那好,咱们换个地方说。”

“我听你的。”张行进被镇住了,他站起来真诚地说。

“你要告诉那个女人,我们有事出去一趟,举动不能让她怀疑,不能耍小聪明!”

“我懂,我懂!”

张行进不愧是个老特务,事理明白得就是快,刚才的“死牛筋”被抖得一干二净,他拉着宗警英的手,并肩走出大门,向那个女人交待事情,自自然然……

天蒙蒙亮,宗警英他们回到中药铺,见店门关得严严实实的,同千家万户一样,沉睡在安详中。他们真想睡一觉,但是,张行进的交代,使他们感到问题的严重,今天特务们将陆续来中药铺,领取破坏兖州火车站军用货场的具体任务。现在,军用货场异常繁忙,混进个把人,那是容易的。

突然,门“哗”地开了,小韩、小李飞似的从里面奔跑出来。原来,他们二位留守此地,听见动静,以为是来装做买膏药的特务。

宗警英坐下,揉了揉太阳穴,感到一阵轻松,他诧异自己一干上工作,怎么这样精神,连惨遭毒打的伤痛也感觉不到了?

小老板一脸惊恐,两只眼睛布满了血丝,忙不迭地挨个递烟倒水。

宗警英对他真诚地说:“你表现得很好,不但交代了罪行,还帮着抓获了张行进等数名特务,立了功,按照我们党的政策,一定会作出不杀不辱的处理。”

小老板一听此言,就像从虎笼子里钻出来似的,猛地站了起来,泪流满面,挨个向民警们鞠躬。

“小老板”,宗警英说,“像往日一样,笑容满面迎顾客,大大方方做生意,就像没有这回事一样。蔡股长现在的身份是你们家的账房,如果有特务进来,向他使个眼色。”交待完后,他又让小老板写了一张“新到中药”的大告示,将门口那张兖州市人民政府“关于敦促敌特分子缴械登记”的布告严严地盖上。

太阳升起来了,中药店像别的店铺一样,卸门板,扫地面,除灰尘,人出人进,忙忙碌碌。

太阳一竿高时,特务刘思业进来了。微山湖湖区盛产苇席,这个家伙以席商为公开掩护身份,四处进行特务活动,曾三次潜入过火车站军用货场刺探情报。

小老板答过暗语后,说张老板在里间。刘思业求见心切,掀开帘子就往里面迈,全不想蔡股长跟在后面,很准地朝他后小腿猛踢一脚,没等刘思业明白过来,一团脏布早塞进嘴里,跟着绳影一晃捆个结实,装进麻袋里,扛到一辆带遮篷的三轮车里,当做货物拉走了。

中午时,又抓了一男一女两个特务。

宗警英写了一张字条让小老板递给蔡股长:“刚才,韩局长通知,据张行进交代,还有三个特务没挖出,要坚持。”

蔡股长看后,放进炉子里点着,像张废纸一样举起点着嘴里的香烟,一抬头,从门外面看见了特务姜忠明。姜忠明曾被蔡股长抓过,不想这家伙重操旧业。

眼下,他把一顶咖啡色的礼帽,戴得几乎压住八字眉,立在店门口,看着那张“新到中药”的大广告。转来转去看了老一阵子,就没往店铺内看一眼,而后迈着慢腾腾的步子离去。

得到小老板的暗示,宗警英把姜忠明的一举一动全看到了,他向蔡股长使了一个眼色,也戴一顶礼帽跟了上去。

姜忠明像一个闲人,在大街上,这里瞅瞅,那里摸摸,最后在一个临街的饭棚里坐下,要了两个炒菜,一锡壶酒,慢慢地喝着。

宗警英和随后赶来的小李非常着急,几次上前要将他逮捕,但是,混杂的街面容不得半点闪失,他们只得被动地跟着。

天近黄昏,姜忠明又来到中药铺,四处看看,没有发现任何可疑处,才拉低了帽檐,低着脑袋,一个箭步迈进中药铺。

小老板立即上前招呼。

“张老板来了吗?”他急急地问。

“在,一天了。”

“你贴那张告示啥意思?”姜忠明鼓着金鱼眼问。

“张老板叫贴的。”

“都叫那张门神整死我了!”姜忠明如释重负。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骂骂咧咧地往里间走,猛觉得胸间一硬,急忙低头看,一支手枪抵住了他的胸口……

晚上,宗警英他们回到局里。预审股拿出了

张行进等人的审讯材料,发现还有两个人没有抓到。情况紧急,他们草草吃过几口饭,接着提审张行进,重点追查电台在什么地方。张行进被追问得走投无路,只好供认:负责电台的叫蒋升起,两天没和他联系了,不一定在哪里,可以找找看。

宗警英带着蔡股长和小韩、小李押着张进行,来到西大街一条胡同最里面的一家。

一个年轻的女人,就着油灯,在屋里叠着衣服。看见来人,先是向走在前面的张行进笑笑,接着眼看后面,立即沉下脸,十分陌生的样子,吞吞吐吐地问:“你们是?”

张行进迈前一步,“我们是找蒋先生的。”

那女人朝张行进身后看了一眼,摇摇头说:“不在,两天前就离开这里了。”

宗警英暗示张行进追问一下。张行进眯着两眼问:“你估计他能到哪儿去?”

那女人朝宗警英的脚下望了一眼,又摇摇头,结结巴巴地说:“很难说,你们到别处找找吧。”

没办法,他们只得离开。走出大门,宗警英暗暗地捅捅小韩、小李,两人会意地留了下来。

他们来到兴隆街23号。堂屋的门关着,厨房的光一明一暗,走进去看见一个老太太正在做饭,一手拉着风箱,一手往灶里添柴。

宗警英上前问:“老人家,蒋先生在吗?”

“你是说赁房子的蒋先生?早搬走了,现在这院里就我一人住。”老太太头也不抬地说。

她说得合情合理,是实话。

没办法,他们只得离开。

走在大街上,一阵凉风吹来,宗警英打了一个寒噤,他猛然意识到:张行进在耍滑头!

在第一家,那女人先是对着张行进笑,接着冷脸往后看,还迟迟疑疑地要我们到别处找找看,她一定知道蒋升起在什么地方。张行进抢上的那一步,一定向女人使了眼色,并让她通风报信。他不知道,暗哨已经布下,那女人插翅难飞。

这个该死的家伙!

敌人就是敌人,不管他坦白得多好,只要接触到实质,就会现出原形。

猛然,宗警英想起了名单上的最后一个未知人——铸铁厂的柳贤。

“张行进!”宗警英猛喝一声。

“到!”张进行立正答道。

“你的保镖是谁?”

“赵会同!”

“蒋升起的呢?”

“他没有。”

“胡说!一部电台能没有专门掩护人员?”

“也许有,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是谁领我们到这两家来的?”

宗警英命令他带路到柳贤家。

这时,街上行人已经稀少,层层薄雾压来,将路灯裹成了橘红色。

宗警英故意不搭理他,随着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铸铁厂家属院走过了,张行进仍不住脚。

到了一个暗处,宗警英向蔡股长使了一个眼色。蔡股长飞起一脚跺在他的后腰,张行进猝不及防,来了一个狗抢屎。

没等他爬起来,宗警英的手枪抵住了他的脑门。

“看来,你是活路不走走死路了!记着,明年的今晚就是你的周年。”宗警英说着,大拇指打开了驳壳枪的枪机。轻微的枪机扳动声,对张行进来讲,无异于晴天霹雳。

“饶命!我……绝不敢骗你!”张行进磕头求饶,眼泪也流出来了。

“骗我?”宗警英说,“我的本事你不知道?”

“知道知道……我这就带你去找柳贤。”

“还耍不耍滑头?”

“再不敢了。”

“走!”宗警英枪口一摆。

到了柳贤的家门口,张行进上前叩门。

“啪、啪、啪、啪、”连着四下,“啪——啪——”又两下。

“哗!”大门很快就拉开,一个肥头大耳的大脑袋露出来。

“是张老板!”那人惊喜。

“柳贤,蒋先生在吗?”张行进无可奈何地问。

“在在在,张老板里面请。”柳贤一把拉开大门,一路小跑地在前面引路。

“这样的人也算特务?整个二百五!”宗警英暗暗摇头,比起那女人来,这家伙差行市了。

“张老板您亲自上这里来了。”叫蒋升起的人激动得直搓手,“这两位?”

“自己人。”蔡股长笑嘻嘻地上前,下面枪口抵住了他的腰部,“我们是公安局的,不许动!”

审讯工作当即进行。

蒋升起三十多岁年纪,麻秆个儿,鲢鱼脸白中带着枯黄,活脱脱一个大烟鬼样,即使在审讯室里,也掩不住一副浪荡公子样。

这样的人,宗警英见多了,尽快地攻下他还是有把握的。

“蒋升起,你被你们的张老板卖了知道不?”按照预审方案,宗警英单刀直入,“直到现在,你还被张行进蒙在鼓里,认为他落网,必然死不开口,决不会出卖你们,包括你这个高级司令官的儿子。”

“啊?你怎么知道?”蒋升起大吃一惊。

宗警英微微一笑:“你想想,今晚带路抓你的是谁?将你供个底朝天的是谁?”不能留给他思考的机会,“咱们从根本上说吧,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你们国民党做官的宗旨。在太平的日子里,相互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踩着别人的头拼命往上爬;在大难临头的时候,为了保全自己,山盟海誓全部推倒,一切秘密和盘托出,拿着别人当替死鬼,就是实在不行了,还要拉别人垫背。眼下,你的所谓的上司张行进就是这样的人,今晚上他就是这样干的。”

说到这里,宗警英停了一下,有意留出时间,让他顺着话音去品味。

蒋升起的面部表情急剧变化,内心的斗争非常激烈。

时机差不多了,宗警英上前摘下墙上挂的黄色背包,拿到蒋升起的近前坐下,从里面掏出一沓纸,“不信,张行进、柳贤,还有……咳!我怎么把他们的名字说出来了?”宗警英把材料装进背包,停一会儿,他又掏出,“我太同情你这个有知识的青年人了,改正过来,为建设社会主义作自己的贡献,就像你父亲的老上级傅作义、郑洞国将军一样。”宗警英推心置腹。

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

“张行进呢?”

“带着蔡股长去火车站抓人去了。”

“韩局长专门叫我做的荷包蛋面条给他,等他回来就凉了。”

“工作第一,张行进同志积极性可高了。”

宗警英听后,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说实在的,我对这种人开始挺憎恶的,可后来想,我们的社会主义建设将千秋万代,他们在老鼠洞里总藏不了一辈子,早晚得面对这个现实,改邪归正,心情轻松地过一生多好呀。”

“张行进都交代了吗?”蒋升起脸涨得通红,牙咬得咯吱响。

“你说呢?”

蒋升起气急败坏,“我要揭他个底朝天,叫他在你们的监狱里过一辈子!”

“我们欢迎你立功”,宗警英说,“你现在先交出电台和密码。”

“好!”

街上的路灯快要灭的时候,蒋升起带着宗警英和蔡股长、小李来到了那个女人的家。

蒋升起上前拍门,里面女人的脚步声响起。

“我,小蒋。”蒋升起贴着门缝小声说。

门很快打开,灯光下,那个年轻的女人脸色苍白,上前一把抓住蒋升起的衣袖,急促地轻声说道:“快,快进来!”

这时,隐蔽在此的小韩,上来拉了拉宗警英的衣襟。

宗警英暗地里向他竖竖大拇指。

一进门,蒋升起紧握住她的双手,声音颤颤地问:“发生什么事了?”那语气明显地显示出两人关系的密切。

那女人关上门,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外面。显然是说刚才小韩在外面监视。

宗警英上前假装不明就里,轻松地说:“外面什么也没有,不信问蒋先生,空无一人。”

蒋升起不知道这些,顺着宗警英的话茬儿,暖暖地安慰:“别害怕,就是有坏人,我们也不怕!”

走进屋里,借着灯光,那女人一下子认出了宗警英和蔡股长,不禁大吃一惊,急忙转身问蒋升起:“张先生找过你了?”

她一提张行进,蒋升起刚刚熄灭的火,腾地冒了上来,脸气成了猪肝色。宗警英立即上前,挡住了蒋升起那张难看的脸——宗警英既不能让那女人把张行进来过的真实目的告诉蒋升起,也不能让那女人看到蒋升起对张行进的愤怒表情,微微笑道:“亏了张先生带路,要不然,我们就见不到蒋先生了。”宗警英又转过身来,把那女人的视线挡住,面带责怪地说,“蒋先生,你真是,也不介绍一下,让我们认识认识,我是济宁掌柜的派来的,姓宗,这位?”

这一来,蒋升起的恼火平息了许多,连忙换了一张笑脸:“这是马女士,我的女朋友。”

“蒋先生,咱那东西?”宗警英说。

蒋升起急忙拉那女人到一边商量。

女人话音立马抬高,“那货你不是早提走了吗?”

“怎么?”蒋升起一怔。

“你记性这么不好?”女人沉着脸教训蒋升起。

宗警英走上前去,对女人说:“济宁掌柜的派我来取货,耽误了时间可不好。”

“我哄你干啥?他确实拿走了。”那女人朝蒋升起连连眨眼皮。

蒋升起这才明白,连忙笑着告诉她,“咳,是自己人!”

那女人似笑非笑地撇了撇嘴。

“怎么?”蒋升起着急地问,“还有什么怀疑的?”

“我知道”,那女人说,“干我们这行的都是商人打扮,你看宗先生,虽然头戴礼帽,身上也穿大褂,但是脚上穿的是五眼鞋(当时下层群众穿的一种鞋),为什么不穿皮鞋或者圆口鞋?真是不像。说不定是八路化的装。”

这女人真厉害,怪不得上次进门时看了我的脚一眼。宗警英心里想着,脸上笑了一笑,轻松地说:“马女士好眼力,不愧是干咱们这行的。为了不引起八路的怀疑,我装做扛大件的来兖州,这身行头,还是小老板给的呢,哈哈。”

蒋升起对那女人说:“你呀,为这么一双鞋就疑神疑鬼,难道连我也不相信了?就算他是八路,难道我也是八路?”

蒋升起的几句话,打消了马女士的疑虑,她向宗警英连连赔情,“打朝鲜战争以来,共产党来了个啥‘打扫房子再请客’,看看报纸,到处都有被他们查处的我们的人,不得不防呀!”

“那东西在这里吗?”宗警英没心情听她的教育课,瞅空连忙问。

“在在在,你们跟我来。”那女人拿一把铁锨,带他们走到东西两房间的夹道里,扒开煤堆,现出一领芦苇席,掀开芦苇席,拿开下面的木板,露出一个黑洞。蔡股长拿手电筒照着,蒋升起和蔡股长、小韩依次下去,起出了一部75瓦的美制电台和密电码以及大宗的我军事、政治、经济密件。

你为你的祖国受累了

6月14日,宗警英被公安民警“押”回了圣多医院。在召开的全院大会上,兖州市公安局民警向庄里格主管宣布:王树山是越狱在逃犯,现已押回济宁,继续接受改造。李建勤虽没有犯罪现象,但因与王树山接触较多,一定沾染上了反政府思想,不得擅自离开兖州,随时听从传唤。圣多医院违反了政府的有关规定,责令医院主管庄里格在大会上反省,公开承认错误。

“共产党真行,过去国民党都不敢动这些洋家伙!”

一时间,医院内外,医师杂工,上下震动。

五天后,贝尔偷偷地来到宗警英的小房子里,一脸神秘地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两盒针剂,就要交给他。宗警英知道贝尔不爱自我张扬,也更知道这两盒针剂来之不易,却没有说感激他的话,“贝尔,你是治疗肺结核的专家,我知道你这几天有假期,可否假借理由到我朋友那里亲自给他治疗?假如成行,你一定还能呼吸到更加新鲜的空气。”

“李,我知道你的意思,请把地址交给我吧,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谢谢,我替我的祖国。”宗警英庄重地说。

一个半月后,贝尔回来了。在一个中午,他躲开众人的耳目,偷偷地来到宗警英的那间阴暗潮湿的小屋。几十天不见,宗警英的腰弓得更厉害了,脸也更加苍白,咳嗽不止。

“李!”贝尔一把攥住宗警英的手,“你为你的祖国受累了,也立下大功了!你的同志爱你、问候你。”

“贝尔!”宗警英一脸的惊喜,他的一番话,已经明白地告诉他所要知道的一切,“我的朋友还好吧?”

“你的祖国也很好!李,你知道我的链霉素,我的肺结核治疗技术,给谁了吗?杜聿明,国民党军队的大战犯,中国共产党有如此大的胸襟,一定会把你的祖国管理得非常好。李,我为你骄傲。李,我还见到了你们的政务院总理周恩来……”贝尔像个孩子,高兴得手舞足蹈,话说得喋喋不休。

“贝尔,杜聿明的肺结核治好了吗?”宗警英打断他的话。

“他从济南转到北京了,你的朋友交给我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照顾好你的健康。”贝尔郑重地说。

“感谢组织对我的关心!”宗警英落泪了,同时心里暖暖的,因为他知道组织上不仅做好了贝尔的工作,也一定安排了新的任务让他两个人来完成。

果然,在随后的岁月里,宗警英的机警加上贝尔的掩护,两个人相继挖出了隐藏极深的涉及北京、上海、广州、济南等城市和地区的国际间谍组织案件,从兖州、巨野、徐州等外籍医院相继起出各类长枪、短枪七十八支,有力地消除了社会治安隐患。后来,贝尔的身份暴露,宗警英掩护他成功地逃出医院。在五十年代以后的时间里,贝尔利用他的特殊身份和在医疗界的影响,通过各种渠道,在国际上广泛宣传中国政府的各项政策、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各项成就,尤其是孜孜不倦地做着中德(东、西德)两国的友好沟通工作,受到了我国家领导人的高度好评。他还受山东公安机关的委托,为宗警英在医院的特殊工作写出了大量翔实的材料,为宗警英事迹资料的收集作出了基础性的贡献。

而宗警英仍一如继往地以他过人的机智和对公安事业的无限执著与忠诚,成功地战斗在他的特殊岗位上。1955年仲夏,当他发觉身体状况日渐恶化时,他通过渠道,向市公安局反映了自己的实际状况。市公安局领导非常重视,立即向省公安厅报告,但是,一起涉外案件正在侦察中,宗警英在中间发挥着关键的作用,省公安厅再三研究,没有批准他的要求。宗警英毫无怨言,竭尽全力地工作着,1956年1月30日夜晚,他突发脑溢血,病倒在极其特殊、极其重要的公安侦察岗位上……

险恶的环境,困苦的生活,过度的紧张,使他积劳成疾,生命垂危。公安局韩局长接到有关报告后,立即前往医院,以检查工作偶然发现为由,命令医院全力救助。病愈后,为了保障工作秘密,宗警英又以解放军“逃兵”的外在身份,从医院被遣返,回到家乡——一个偏僻、贫穷的村庄。在以后的人生岁月里,他更凭着对党、对公安工作的赤胆忠心,终生饱尝侮辱、饱尝贫困、饱尝艰辛,直到1977年病逝,没有吐露一字秘密。

上世纪80年代初,机密解禁,他被上级公安机关追授一等功。

文章来源:转载自《尘封档案》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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