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网·闪电新闻8月11日讯 8月4日,国内已知羁押时间最长的蒙冤者张玉环被判无罪,结束了26年多的牢狱生涯,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江西省南昌市进贤县凤岭乡枕头岭张家村。他对记者说,“鼓不打不响,冤不申不明”。

张玉环无罪归来十天记录(归来敲冤鼓)(1)

狱中归来:只带回了家人照片

早在7月7日,因为一直相信张玉环是被冤枉的,得知张玉环的案件会在7月9日开庭重审后,张玉环的母亲一大早就叫来了张玉环的前妻宋小女和两个儿子,四个人一起到院里拔草,为张玉环提前准备好了住处。

张玉环无罪归来十天记录(归来敲冤鼓)(2)

近一个月后的8月4日,张玉环和家人们一等再等的结果终于来临:江西高院宣告张玉环无罪。张玉环是在监狱里通过直播听到这个结果的,他说,一直都盼着平反这一天的来临,但当真的到来时,心情反倒没有太大的波动了。从监狱里离开时,张玉环只带了之前家人带给他的照片和法律文书,其他的物件都留在了监狱里。写几百封申诉信的时候,逢年过节孤独的时候,都是家人的这些照片在陪伴和支撑他。

张玉环无罪归来十天记录(归来敲冤鼓)(3)

当天傍晚,张玉环回到了进贤县的老宅,久违的阳光下,不见天日近27年的张玉环,肤色比旧照片上更显示出一种缺少阳光照耀的苍白,而二十多年前粉光白净的前妻宋小女,因为多年的奔波,倒比张玉环黑了许多。

融入:翻天覆地的变化

张玉环二十多年前居住的房屋,已经残破不堪,因为会做木匠活,房里的家具都是他亲手打的。前妻宋小女说,因为知道她爱美,张玉环特地给她打了一套梳妆台。现在,他们曾经幸福生活的见证已经成了一堆杂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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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回家,张玉环的旧居接待了许多全国各地赶来的记者,张玉环这几天说的话比过去二十多年都多,他说,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跟这么多年轻人一起谈话了。

晚上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听到家人们向他讲述的这二十多年的艰难生活,张玉环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张玉环告诉记者,这二十多年的变化是“翻天覆地”的。

8月7日,张玉环的小儿子张保刚把自己的儿女从福建接到了父亲身边,因为“爸爸之前有很多不愉快的回忆,让他看看孙子孙女,分散一下注意力。” 见到了隔辈的亲人之后,张玉环的脸上露出了这几天少见的生动笑容,二十多年前他被带走的时候,两个儿子也差不多是孙子孙女们现在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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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保刚说,回家的这几天领着父亲四处转了转,现在还在村子里居住的人已经不多了,大部分人都搬进了县城。“但父亲的思想还停留在‘包产到户’,以后就打算种好自己的“责任田”,养活自己和婆婆(张保刚的奶奶)。”张玉环也完全不会使用手机,需要儿子和大哥一点一点地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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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需要更多休养身体、与家人团聚和适应社会的时间,张保刚和哥哥也打算先回到进贤陪伴父亲一阵子,帮助他融入社会。

任何赔偿也换不回失去的27年

人生被迫断裂了9778天的张玉环,决定申请国家赔偿。8月11日晚间,根据闪电新闻记者获得的最新消息,已有律师团队接受了张玉环的委托,代理他申请国家赔偿。目前,申请还没有正式启动,律师团队已经在积极准备中,具体赔偿金额还没有确定。

记者通过查阅相关资料得知,《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赔偿法》第三十三条规定,侵犯公民人身自由的,每日赔偿金按照国家上年度职工日平均工资计算。根据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布的标准,2019年职工日平均工资为346.75元。有律师也对此提出疑问,蒙冤的人是24小时坐牢,自由人的八小时的标准赔付一个失去自由的人的24小时是否合理。

迄今为止,获得我国最高的国家赔偿的蒙冤者是吉林的刘忠林,刘忠林蒙冤入狱25年,被判无罪后,最终得到460万国家赔偿,其中包括197万余元精神损害赔偿,这两项赔偿数额均创下平反冤案的最高值。

昨天,张玉环接受采访时说,就算赔一千万,也换不回自己的青春年华。除了祝福张玉环未来的人生道路能够开阔幸福,张玉环应该得到的赔偿和对相关人员的追责也同样重要。张玉环不止一次地对记者说,“鼓不打不响,冤不申不明”,张玉环的冤鼓敲了二十多年终于响了,接下来对尊严和正义的追求依然不会停止。

大哥终于有时间理发了

得知张玉环回家后,有一名理发师专程来到他的老宅,想为张玉环理发洗尘,不过,张玉环在出狱的时候已经收拾过了头发,倒是一直忙前忙后的大哥张民强,头发长了都没顾得上修剪,替弟弟领了这名理发师的心意。

张民强二十多年来一直为弟弟申冤,张玉环在牢里写申诉信,他就在外面写,每寄一次就要花费几百元的快递费。自从2017年律师开始介入之后,张民强更是一天都没有休息。刚开始为弟弟提交申诉材料的时候,他遇到过提交后三个月后材料还被在柜子里原封不动的情况,但他一直没有放弃,在这期间,各个部门对他说的“等一等”不下千遍。

为了让更多人知道弟弟的冤案,张民强学会了使用微博,手机使用得很熟练。这次弟弟回来,有媒体要连线张玉环,张民强给弟弟调好了手机视频,弟弟却并不知道如何与对方视频,把手机放到了耳朵旁边。这一幕,让一直坚强的大哥再也忍不住对弟弟的心疼,瞬间就哭了出来。这是张玉环27年失去自由不能与外界交流的一个缩影:“现在两岁的孩子都能流畅地跟父母视频,他50多岁了却不知道,很稀奇,他就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就像一个怕走丢的小孩子一样,不让我走。”

27年前对张玉环严刑逼供的民警和法官,有人去世,有人被判刑,有人高升,有人安稳退休,张民强说,“不管能不能追到,但是一定会追责”。

傲骨前妻

与张玉环重逢的时刻,张玉环的前妻宋小女由于太过激动晕倒了。宋小女要求张玉环给她一个拥抱,很多人被她的所作所为而感动。宋小女说,其实她之所以特别想要一个拥抱,是因为之前每次去监狱看张玉环的时候,都无法拥抱,本不该有的铁窗,就是她不能得到一个拥抱的原因。“每次去都想抱”,但这个想法“被压抑了二十多年”,被铁窗隔断的是近27年的自由生活,铁窗建起的,是“里面”蒙冤者的怫郁内伤,是“外面”申冤者的忧心如捣。终于,张玉环走出了监狱,宋小女要求的这一个拥抱,既是对张玉环感情层面的“一往而深”,也是他们一家人申冤成功的告慰——终于可以并不隔着铁窗拥抱,是敢爱也是敢怨,既是人间真情,也是对尊严和真相的据理力争。

张玉环无罪归来十天记录(归来敲冤鼓)(7)

今天早上,宋小女离开进贤,回到了福建的家中。许多人对宋小女现任的丈夫以及三个人的关系产生了兴趣,宋小女告诉记者,“为了孩子,为了老公,可以拼了命,我不怕,因为他(张玉环)值得我爱,不管为了他做什么,我心甘,情也愿”,因为她之前得到了张玉环太多的爱。宋小女也说,会加倍对现任的丈夫好。像这样立体而复杂的情感,记者在许地山的小说《春桃》中感受过。小女坦荡的表达方式,带着一种不单单属于这个时代的,常见于传奇话本里的震撼和人性之美,张玉环也跟记者说,他们的关系,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也把“你还欠我一个拥抱”记了心里,“等条件好的时候”就实现前妻的这个愿望。

闪电新闻记者 杜玉洁 郎坤 江西南昌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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