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萧红是继鲁迅之后的一位伟大的平民作家。她的《呼兰河传》和《生死场》,为中国大地立传,其深厚的悲剧内容,以及富于天才创造的自由的诗性风格,我以为是唯一的。
几年前,汤唯主演的《黄金时代》,让中国现当代一个原本不被大众熟知的女作家进入了人们的视线。只是,不被熟知,不代表她不出众,正如上文的引文所写的那样,她被誉为是继鲁迅之后的一位伟大的平民作家。可是,这样惊才绝艳的背后,却是她孤苦、寻爱的一生,1942年1月22日,31岁的她带着无尽的怅恨离开人世。
原本,人们应该关注的是她对广袤无垠的东北大地的描写,但是人们却一直关注她的绯闻。有位女作家将她生前的经历多舛归结为“堕落”:“从一个男人到另一个男人,从一种攀附到另一种攀附,从一种被弃到另一种被弃。”多么刻薄的言词,将一位出色的作家不幸的一生和“男人”扯在一起,仿佛她活该一生苦难与早逝,仿佛不幸的一生都是她“咎由自取”。殊不知她一生悲剧的背后是因为缺爱导致。
萧红的原生家庭
1911年,萧红出生于黑龙江省一个小县城的地主家里。那是我国最靠东最靠北的一个县城,在一年十二个月里,有四个月以上的时间都飘着鹅毛大雪。萧红九岁的时候,她母亲离开了人世,大概是因此受了刺激,萧红的父亲原本就对她爱答不理,母亲死后更是对她十分残忍,动辄打骂。
“父亲打了我的时候,我就在祖父的房里,一直面向着窗子,从黄昏到深夜——窗外的白雪,好象白棉花一样飘着;而暖炉上水壶的盖子,则象伴奏的乐器似的振动着。”
萧红与生母姜玉兰合影
甚至,就连摔坏一个杯子,萧红的父亲都要把她骂个狗血淋头。这些不幸的经历为她一生的凄惨埋下了引子,让她整个一生都在企图追求他人对她温存的爱意,来治愈自己不幸的童年。幸运的是,她有一个爱她的祖父,后来祖父也病故,自此世上唯一让她体会到“爱”的人也不在了。
童年时代的萧红
萧红被许配给汪恩甲很快,萧红就迎来了她人生悲剧的开始。14岁那年,父亲没有经过她的同意直接把她许给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是省防军第一路帮统汪廷兰的次子汪恩甲,这个人甚至是个瘾君子。看看他名字的前缀,就不难理解,萧红的父亲并没有考虑到她的幸福,而是为了攀附,为了钱。
1930年,初中毕业的萧红,受到了五四时期“出逃”的影响,她决定逃婚离开自己的家乡,来到了北平,还顺利考进了当时的女师大附中。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她出逃前没想到外边的世界她需要的其实是钱,没钱让她的求学路很艰难。一年后就因为实在是囊中羞涩灰溜溜地回了家。
回到家后,迎接她的也不是父亲的关爱,而是怒火。生气的父亲将她狠狠地关在了家里,不许她再往外跑,这样的遭遇连邻居都心痛,悄悄地趁她父亲不在家把她放了出来。可是,尽管跑出了家,哈尔滨的冬天也很难熬,一不留神是要被冻死在街头的。
无奈下,萧红做出了一个神奇的举动,她跑去投靠了在当地上大学的汪恩甲,毕竟两人是有婚约的。可是,虽然汪恩甲帮了她,然而萧红之前逃婚的举动已经彻底激怒了汪恩甲的父母,得知自己孩子和萧红有来往,他们不再给汪恩甲金钱。所以,两人同时面临没钱的日子,汪恩甲是个富庶少爷,这样的生活没过多久,他就扔下怀着身孕的萧红一个人跑了。
影视剧中汪恩甲形象
甚至,还恶劣的对店家说可以用萧红来抵债。怎么个抵债法?将她卖到烟花巷去。这样的事情吓坏了萧红,让她从和汪恩甲短暂的甜蜜中清醒了过来,她开始向外求助,后来萧军、舒群等文学青年先后到旅馆看望萧红。后来,在萧军的帮助下,萧红逃脱,也因为萧军的帮助而对他心怡。
萧红和萧军的婚姻
从店家跑掉的萧红,来到医院待产。可是,出逃也无法给她带来金钱,交不起住院费的她,已经快要临产,又是萧军逼迫着大夫救她,后来孩子顺利生产也因为没钱金钱而送给别人家。但是,萧军几次三番地帮她,让她以为遇到了自己的命定之人,他们在一起了。
由于当时的萧军已经在东北小有名气,于是萧红受他鼓励也开始写文学作品,1933年,她以自己被送人的孩子为念,写出第一篇小说《弃儿》。此后,正式开始了文学道路,可以说萧军自此带给萧红的还是她想要的爱意和帮助。两个人尽管没钱,但是互帮互助的也过了很多年,甚至在萧红生命中最刻骨铭心的,莫过于与萧军同甘共苦的那几年。
可是,饥寒交迫的日子,让两个人抱在一起互相取暖,他们完全顾不上考虑性格三观这样的问题,毕竟吃饱肚子才是大事。后来,萧军找到了一份家教的工作,两人虽然不再挨饿,但是却有了矛盾。
原来,1934年11月初,两个人前往上海,结识了萧红一生中的恩师鲁迅先生。萧红受到鲁迅先生的影响和鼓励,写了大名鼎鼎的小说《生死场》,这本小说的出版,让萧红从默默无名的人,一举成为广受关注的文坛新星。加上萧军也在边工作边写作,也已经小有名气,可是生活条件的改善,带给他们的是巨大的感情裂痕。
因为,萧红从小缺爱,她对萧军的感情是热烈的,是想要完全的拥有他全部的爱和关注,一旦感受不到他的关切她就难受。更何况,当时的萧军和别的女性有了暧昧关系,这样的事情对于萧红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加上萧军脾气很暴躁,一旦两人有意见不和的时候就要对萧红拳脚相加。
这样的萧军,萧红既熟悉又陌生。陌生的是和以前的他不一样了,熟悉的是仿佛又回到了童年被父亲打骂的时光。这对萧红来说是致命的,她一生苦苦追求的只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和温存的爱意,更何况萧军只是拿她当临时的伴侣。于是,两人分开。
萧军晚年时坦承:“她单纯、淳厚、倔犟,有才能,我爱她,但她不是妻子,尤其不是我的。”
1936年7月,萧红只身东渡留学。当时的她正值低谷,爱人的背叛,恩师鲁迅先生的离去,更何况她又一次在与人分开之际怀了孩子。作家的人生遭遇,仿佛会给她带来创作的高峰,她在那段时间写出了《红的果园》《孤独的生活》《家族以外的人》等诸多作品。只是,享受过萧军前期对她全心的爱后,追求温暖的萧红害怕再孤身一人,她和另一个人走在了一起。
萧红和端木蕻良
此人名为端木蕻良,也是一个作家,同样也是她的东北老乡。大概是之前受了萧军的刺激,萧红这次爱上的是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端木和声细语,文质彬彬,完全和野蛮的萧军不是同一类人,而且端木给了萧红想要的完全的爱和支持,一切以她为重,完全的支持她的想法,热烈的赞美她的作品。这样的感情体验,是她没有享受过的。
萧红在他们的婚礼上说:“我对端木蕻良没有什么过高的要求,我只想过正常的老百姓式的夫妻生活。没有争吵、没有打闹、没有不忠、没有讥笑,有的只是互相谅解、爱护、体贴。”
只是,满心迎接新生活的萧红没想到,生活很快又给了她当头一棒。两人新婚不久后,武汉开始了战争,当时的端木蕻良是一名战地记者,他执意扔下萧红一人前往重庆。正如她自己后来回忆:“我好像命定要一个人走路似的......”后来萧红历经辛苦追到了重庆,没多久就产子,可惜的是孩子又不幸夭折,萧红年纪轻轻就经历丧子之痛,丈夫的执意离开也让她难过。
后来,两人前往香港避难。可香港没多久也沦陷了,端木再一次撇下萧红从香港跑了。又一次受了刺激的萧红迎来了她又一个创作高峰,她回光返照般地写下了:《马伯乐》《呼兰河传》《小城三月》。可惜,没过多久,萧红就因为被误诊为喉癌而动了手术,术后她不能饮食,无法说话,痛苦不堪,术后不到半个月就离开了人世。
总结
萧红的一生,年少被父亲家暴导致她一生都在追寻细腻的爱意,用来治愈自己悲惨的童年。面对多次被遗弃的凄惨,萧红不是没有难过的,她说:“女性的天空是低的,羽翼是稀薄的,而身边的累赘又是笨重的。”但是,萧红的精神是可敬的,她没有认命,从少年时她就敢逃婚追求自由,可惜很多时候都是从一个虎穴跳入另一个泥潭。
正像她写《呼兰河传》《生死场》的前提一样:“人和动物一样,忙着生,忙着死。我不能决定怎么生,怎么死,但我能决定怎么爱,怎么活。”不因为绯闻而贬低她,正视时代和家暴带给这样一位杰出女性的悲剧,才是我们该给予她的公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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