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个音从琴键上有力地弹跳出来的时候,不仅仅是声音传入了观众的耳膜,仿佛还有一种迸发而出的力量冲击着大家的灵魂。舞台上的高放着一件灰色衬衫,眉宇间的每一次飞扬都跟着乐曲节奏一张一弛,无意之中的夸张动作带动起整个空间“热情”的氛围。高放演奏的《贝多芬第二十三号奏鸣曲“热情”第三乐章》是蓝湖音乐社冬季音乐会的最后一个节目,用主持人的话来说,高放正在演绎他的“成名作”。
热情奏鸣曲
观众看得见他舞台上漂亮的发挥,却看不见他日复一日泡在琴房的场景。从最初滚雪球式地啃谱子练指法,到后来一遍遍地打磨每个细节,这些在别人眼中看来索然无味又难以坚持的时光,绝不是光靠一开始的热情就能熬出头的。高放不否认练钢琴的痛苦,“听钢琴是享受,练钢琴就是受罪。所有乐器都是三分靠学七分靠练,作为乐器之王,钢琴更是离不开这个信条。”上了大学之后,高放无法像在家时那样可以随时弹钢琴,18号楼八九十楼成了他练琴的天堂。按学校规定,这里的琴房仅对学前教育专业的同学开放,非此专业的他经常利用别人练琴后忘记关门“钻空子”或者移开玻璃窗去够门锁“耍小聪明”悄悄潜入琴房。透露这些“秘密”的时候,高放一脸标准的大男孩笑容,让人很难将舞台上庄重神秘又深情的身影与之联系起来。
高放最初学习的乐器并非钢琴,而是电子琴。在同龄的小朋友都爱玩耍的年纪,面对密密麻麻蝌蚪般的音符,高放难免觉得枯燥无味。“当时妈妈察觉到我松懈的态度,就告诉我她把琴卖给了别的小朋友,其实是她自己藏了起来,我一听不高兴了,就哭着闹着要练琴。”因为他手指力气较大,电子琴的承重力度远不及钢琴,经老师建议就改学了钢琴。“小时候家庭条件并不是很好,但爸妈为了培养我,用家里一半的积蓄给我买了架钢琴。”谈到钢琴路上对他影响最大的人,他用“现在钢琴上的成就一半归功父母”表达对于他们的感激之情。
五岁时的那架钢琴对他来说是拥有生命的,他回忆换牙时的一颗牙掉落在钢琴上:那是他拔了很久也掉不下来的一颗牙,他也因此掉了不少眼泪,实在疼了的时候再弹会钢琴,钢琴弹着弹着牙竟然就这样掉了下来;他回忆放学后趴在钢琴上写作业:写会作业遇到不会的数学题便再弹会钢
琴……还有无数次练琴中跨不过去的坎,无数次攻克难点后的暗自欣喜,十几年里,那架钢琴见证了他成长路上的太多酸甜苦辣。
老钢琴琴键回弹的速度慢了,很多音也不准了,妈妈想给高放换架新钢琴,却被他一口回绝。老钢琴不仅是架钢琴,更是他的一个老朋友,是几十年后他的手指不再灵活,触碰到这琴键也会热泪盈眶的回忆的摆件。
无人为孤岛音乐会上,钢琴表演之外,还有吉他、古筝、琵琶等器乐,共七人演奏20首曲子,高放负责6首曲目的表演,除了一首抒情流行乐《river flows in you》,其他五首均为西方古典乐。底下观众中有人窃窃私语:“听起来好厉害啊,可惜我欣赏不来……”高放却表示理解:“现在大多数人爱听流行乐,古典乐不容易听懂,但是每首古典乐的背后都是有故事和情节的,理解了音乐的背景再去感受一首曲子,古典乐就会很有味道。当你能够驾驭难度较高的曲子之后,再去接触简单的流行抒情乐就会很快上手。”
因为从小弹钢琴,家中的朋友亲戚几乎都知道高放是个“钢琴小王子”,每逢他们来家做客,高放逃不了被要求演奏几曲。通常在这种场合下,他都会选择大家熟悉的《梦中的婚礼》、《献给爱丽丝》,亲戚们也能听得津津有味。但是在家中练琴时,那些难以攻克的音节会被他反复弹上上千遍,没有成形的曲子不仅不流畅而且晦涩难听,“爸爸总嫌我吵,问我为什么不弹些好听的曲子,和他吵多了之后也就觉得没必要他们理解我,音乐本来就是趟孤独的旅途。一首乐曲,愿意懂的人会去挖掘里面的故事、内涵,不愿意懂的人懒得琢磨,只会听听简单的旋律。”
音乐,被他形容成一个带锁的小房间,他甚至不喜欢和同样学习钢琴的人经常交流学习心得。弹钢琴,是件需要自己沉下心钻进去做的事情。他会在不开心的时候寻找音乐里的慰藉,在弹钢琴的时候,世界是简单的,简单到只有88个键,但这88个键能组合成千万种模样,又像极了这世界。最疯狂的一次,他凌晨五点坐在学校电钢教室里的雅马哈钢琴前,将与朋友争执后的愤懑用一曲悲怆发泄出来,音乐与黎明的曙光渐渐交融在一起,当整个世界都苏醒的时候,音乐才这样睡了过去。
无人为孤岛,音乐的这座孤岛上,他从来孤独,却又从未孤独。
音乐即世界谈及为什么没有走学音乐这条路时,高放很庆幸自己的选择,“如果要把音乐当成专业来学,我很可能会对它产生厌恶情绪,那不是我想要的。”他不太愿意把钢琴发展成自己的职业,而更希望在自己忙完了工作之后能够弹弹钢琴,那样的钢琴毫无目的,那样的钢琴才纯粹。他非常满足于现在的状态,疲倦时出世,躲进钢琴的世界,整理好心情再入世,拥抱孤岛外的热闹世界。
这个爱泡琴房的“钢琴小王子”不仅在钢琴前挥洒汗水,还曾在跆拳道馆挥洒过汗水。拿到钢琴十级后的他觉得光会弹钢琴性格会变得过于温厚,于是开始学习跆拳道,决心多培养些“男子气概”。从五年级到初三,仅学习五年跆拳道,他便拿到了黑带二段,达到了能与教练不分伯仲的水平,他开玩笑说自己好像学什么都特别有天赋。
年轻人都爱追星,高放也不例外。高三时的他迷恋上了韩国女团Gfriend,“曾经偶然看到了她们冒雨跳舞的视频,被她们为艺术献身的精神所打动。”Gfriend曾有一档旅游节目《所爱的欧洲》介绍了欧洲的风景与美食,高放奥地利之旅的梦想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他买来奥地利的旅游地图,将Gfriend去过的每一处地方都做上了标记,研究整个城市所有的咖啡馆和西餐厅。
后来喜欢Gfriend的劲头过了,但Gfriend种在他心中的梦想却慢慢生根发芽。他希望有一天能沿着他年少时精心研究过的地图,和他爱的人去咖啡馆喝咖啡,去西餐厅吃牛排,去维也纳感受空气里弥漫的音乐,在蓝色多瑙河畔讲述约翰·施特劳斯一家人传奇的音乐故事,这是作为一个音乐人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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