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是一阵风摩挲着树叶的轻响声,明明清风悦耳,可听在闻歌的耳里,却像是魔鬼咯咯笑着,让人毛骨悚然,今天小编就来聊一聊关于我和你之间的距离遥不可及?接下来我们就一起去研究一下吧!

我和你之间的距离遥不可及(我和你差之微毫的世界)

我和你之间的距离遥不可及

屋外是一阵风摩挲着树叶的轻响声,明明清风悦耳,可听在闻歌的耳里,却像是魔鬼咯咯笑着,让人毛骨悚然。

她下意识往后一靠,想要挣脱他的钳制。可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也随之施力,紧紧地锁住。那力量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恰好能够扣住她,又不会让她觉得疼。

闻歌这才警醒了一般,放弃了无畏的挣扎,借着已经能渐渐视物的双眼打量着面前的人。即使周围的环境再黑暗,她依然还是看清了面前这个人的轮廓,而有那么一个人,只要一眼,便能让你记忆深刻。

对于闻歌而言,温少远就是这样的人。

刚才是因为他身上有些重的烟味掩盖才让她一时分辨不清。

闻歌的目光从他扣住自己的手上转到他在黑暗里有些模糊的五官,迟疑着出声确认:“小叔?”

没人回应她。

只那握在她手腕上的手蓦然收紧,重重地捏了她一下。

闻歌忍不住皱眉,抿了抿唇角,正要对他冷嘲热讽几句,话还没开口。他的手一松转而扣住她的肩膀,微一用力,就把她按在了冰凉的门后。随之而来的,是门锁碰撞的一声轻响,清晰得像是谁绷紧的心弦被挑断,“嗡”的一声余音不绝。

闻歌最受不了这种小声音,只觉得牙尖似乎痒了一下,那心口被震得发麻。

还未等她从这个声音里回过神,面前锁着她的人,低下头来,寸寸逼近。

闻歌的神经一崩,条件发射般利落地一偏头,同一时间,几乎冷凝的语气轻扬起,带着几分抗拒和恐惧,刺耳得像是尖利的金属在光滑墙面上划过的声音:“温少远!”

他逼近的动作顿时停下来,微垂下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她。

淡薄的月光洒下来,恰好得能看清她此刻所有的表情。紧闭的双眼,紧抿着的唇线,眉心拢起,不止抗拒,还很排斥。

他的心顿时凉得似被冻住了一般,有那么一瞬嗓子发紧得连发声都有些困难。

她偏过头,冷着脸,那双眼蕴着冷意,那样看着他,质问着:“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那寒凉的语气,让他浑身的力气都瞬间被抽走了一般,按压住她肩膀的手一松,滑落到她的手臂上,指尖冰凉。

“是你让我不要喜欢你,那现在呢……”她轻笑了一声,明明是很浅淡的语气,却格外讽刺:“恨不得和我划清界限的小叔,你现在在做什么?”

她缓缓地挣开他的手,指尖碰到他的手时,那骤然凉下来的温度让她冷得一颤,竟有几分寒冬腊月的错觉。

她抿紧唇角,那些被埋藏已久的委屈,不甘,埋怨似乎终于找到了爆发的出口。那积郁在心底很久很久都无法诉说的苦痛,在此刻他这样莫名其妙的态度里彻底被点燃。

“小叔。”她轻轻地叫了他一声,平淡的语气里甚至听不出她此刻的情绪,只有眼底那一闪而过如同泪光一样的光芒却在瞬间深深刺痛了他。

那些无法压抑的感情,那些深埋已久的情绪,在这一个寻常的夜晚,如潮水般,遮天蔽日地涌来。带着咆哮,卷着巨浪,一层层高高地盖下,彻底淹没。

他倾身抱住她,把她整个人抱进怀里。在他的怀里,她是那么小,那么纤瘦,让他忍不住想抱紧些再抱紧些。那从明尼阿波利斯看见杨乔俯身拥抱她时便存在起的心思,今晚终于得偿所愿,这么久,哪怕此刻再狼狈,也觉得如愿以偿。

他抱得她有些疼,可心却柔软得像是融化了一般。闻歌闭了闭眼,太阳穴“突突”地跳动了几下,终究还是狠着心一把推开他。

“温少远,我出国那天就告诉自己,四年,这四年,做到彻底放弃你,不再对你纠缠也不再让你为难。等我回来的时候,那一定是我……只把你当成小叔的时候。”她笑了一声,轻轻的嘲讽,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他:“我做到了。”

放弃对你的感情,这是对我的救赎。

他站在她一步之外的地方,清俊的面容掩在重重地黑暗之下,让人丝毫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有那低沉沙哑的声音,像是被扯坏的锦帛:“我后悔了……”

凉如水,沉如夜。

他终于抬起头,目光悠远又宁静,眼底似有波浪翻滚,夹杂着无措和狼狈,让闻歌心头一麻,别开眼去。

他沙哑着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小歌儿,我后悔了……”

回应他的,是随之响起的开门声,她握着门把,目光凉凉地看着他:“我在那里生了一场大病,出租房里的暖气片坏了,半夜一点暖气也没有。凌晨的时候我被冻醒,被子上面压了一层又一层也冻得发抖……”

她深吸了一口气,微移开眼:“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躲到了楼下的咖啡厅里。下午去上班的路上头重脚轻,被兼职的同事送进医院,才发现40度高烧。那个时候我上大三,我还是希望最脆弱的时候你能够陪着我,可是你没有。

大一第一个寒假,我在小酒吧当服务生,被一个酒鬼骚扰。我打了人跑出来,外面下着雪,我又冷又怕,在雪地里哭着给你打电话。那个时候,我希望是你陪着我,可是你也没有。

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那以后,也没必要了。”

闻歌说完这些,暗暗地握紧拳,克制住不由自主发抖的手。再看向他时,那眼神已经冷冽得再无一丝温度:“把钥匙留下,你可以走了。”

温少远静静地看着她,心头一阵盖过一阵的阵痛压制着他的嗓子,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此刻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心口被她亲手挖了一个大洞,心疼得不行。站立在她的面前时,浑身僵硬得几乎动弹不得。

“我想要你回头的时候,你从来不回头看看。自以为是地觉得这样是为我好,但你从未问过我要不要?”

走廊上灯光透进来,她看清了他苍白的脸色和在光影下显得乌黑的双眼。发了狠,握住他的手,使劲地把他推出门外。

心头憋着一口气,她不吐不快:“你曾经说过的,你牵住我的时候让我也握紧你的手。可我试图靠近你的时候,你却在推开我,一次两次……直到现在,我已经没有再走近你身边的勇气了。曾经的阻碍依然是阻碍,你让我看不清前路,也不愿意再去走那条布满利刺的路。

你让我觉得我爱错了人,所以……小叔,现在后悔,来不及了。”

他依旧安静地看着她,未置一词。

闻歌突然笑了,和四年前一样,不是吗?这样的他,她已经不想再看见了。那会提醒她以前执着得发傻的自己。

她再没有看他,扬手关上门,看着那扇隔着他和自己的门在眼前渐渐的关上,埋在心底蠢蠢欲动的小火苗也渐渐地熄灭。

那深埋了四年的火种,终于要熄灭了。

她看着那最后一寸明亮,问自己——你还在期待什么?

……

等待已久的关门声并没有响起,就在只有几公分的距离时,门外突然伸出一只手,垫在了门框上。厚重的铁门猛然撞上他的掌心,一声骨骼的轻响伴着他的闷哼声,在闻歌的诧异中,温少远的另一只手推开门,以一种强势的姿态入侵。

眼里是闻歌从未见过的笃定和坚持,那眼神灼然发亮,定定地凝视着她:“差之微毫,失之千里。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格外有力:“十年,用这十年,换一次走进你心里的机会。”

他迈步上前,几步走到了她的面前,那受伤了的手垂在身侧,他却似丝毫感受不到疼一样,只那脸色泛着病弱的苍白:“闻歌,我不想失去你。也无法忍受……我的将来会和你无关。”

屋外又响起了那一阵风摩挲着树叶的轻响声,闻歌看着他,心尖就像是被这股清风扫了一圈,酥酥麻麻的。犹带着刺痛,来得措手不及。

她看着他,凝视了很久,抿唇笑了起来:“当叔侄不好吗?为什么要重新面对以前的那些?你想要我就给?不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吗?”

他眉心微拢,左手虚扶住受伤的右手,哑声问道:“那你觉得你能阻止我吗?”

闻歌被他问得一个语塞,目光不由自主扫向他的右手,想了想,问道:“我不觉得四年前你不愿意回应,反而我离开四年你就转念了。我刚回来,你也……”她一顿,显然也发现自己暴露了太多情绪,掩饰一般,故意沉了声音:“你要告诉我吗?”

“不是四年。”他的身影被光影分割得有些模糊,他低着头看她,那声音沙沙的,却格外磁性:“很早……就喜欢了。起初只是以为那是责任心,你的依赖也让我觉得理所当然。后来,是不想改变现状,所以我逃避不愿意面对,就怕你的热度连三分钟都无法持续。是我在害怕,我怕自己护不了你,我怕你以后会后悔选择我,我怕等你再长大些会遇见更多更好的人,你和他们正当合适的年龄,可以一起经历很多和我无法共同经历的事情,我最怕……你离开我。”

他微倾着身子靠在鞋柜上,那表情温柔又沉静:“时迁的婚礼那晚,我原本是想好好跟你谈一谈。我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后来你选择出国……我就说服自己,给你四年时间,四年一过,就是我不顾一切了。”

他偏头,松开的左手握住她的肩膀,低头抵上她的额头。那双幽深沉静的双眸就在她的眼前,漆黑如墨染,悠远如远山。

“我从未离开过你,小歌儿。”

那些你以为你一个人的时光,我同样陪着你。

自私吗?自私。

只为了,要在一起。

“你凭什么以为,这一次,我还是会不顾一切地回到你身边?”

……

温少远猛然从梦中清醒,那嗓子干涸地像是着火了一样。他撑着床慢慢坐起来,脑子里一阵阵眩晕般的疼痛,如潮水一般涌来。

她昨晚说得最后那句话就像是一个牢笼,把他紧紧地困住,就连在梦里都疲累不堪。

手指掐住脖子轻捏了一下,他轻咳了几声,下了床。

深秋的夜里有些凉,没有暖气,那凉意似从地底深处蔓延上来的,爬满了每个角落。

他从卧室走到厨房,身后一路亮起灯光,驱逐了这个夜晚的寒凉。给自己倒了杯水,他往后靠在流理台上,目光落下去,往隔壁楼看去。

厨房正对着她的公寓,此刻还亮着灯,不知道是在熬夜赶稿子还是睡着了忘记关灯。

他的手指紧贴在杯沿上,水温渐渐温暖了他的掌心,让他从噩梦中醒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有了一丝喘息的时间。

他摸出手机,看着骤然亮起的锁屏上,她远远站在雪地里侧着脸微笑的样子,心底暖意渐起——

那是唯一一次,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转身就能遇见。

只是那个时候她的眼里只有杨乔。

他再也无法说服自己,他们之间没有什么。那颗隐而未发的种子,正在萌芽。所以他在看见闻歌和杨乔一起去买玉镯送给徐丽青的时候才会差点失控。

那些他不想预见的,已经拉开了帷幕。

——

闻歌的日子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早上早早地去打卡上班,吃个早饭囫囵吞枣。她已经开始独立跑新闻了,注定比以前依附向老师的时候要更加的辛苦一些。

再加上每月那点微薄的薪资……看着就有些生无可恋。

她刚跑完采访,就接到了辛姨的电话。

这四年,即使她下定决心要斩断和温家的一切过往,可依然无法骗自己,她可以做到彻底放下温家的一切。

温敬和蒋君瑜在她的生命中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以前在a市,她每年都会去他们坟前上香。出国这四年,也拜托了随安然抽空去看看,替他们清扫清扫墓前,点几支香。

辛姨,那个从一开始就接纳她,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着,也无限宽容地体谅着她。给了她外婆离世后,再难享受到的长辈的关爱和关怀。

所有的枝根细末,就算经过了明尼苏达最寒冷的冬夜洗礼也从未褪色。

她在路口慢慢停下脚步,刚扬起笑容来,就被辛姨苍凉又带着几分哀求的声音给吓得够呛。她跑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刚坐进去,便听辛姨问道:“闻歌,你回家一趟好不好?”

闻歌握这车门把手正要关上的动作就是一僵,有些不太确定:“回家?”

“昨天老爷子从金光寺回来就闹着要去看温敬,我和老张陪他一起去,上过香下台阶的时候老爷子却突然摔了一跤……我就扶着他的啊,也没什么磕着绊着,就是他软了膝盖摔了下去,整条腿都青了,这么大的年纪了你说……”

“辛姨。”闻歌打断她:“我已经不叫他太爷爷了。”

那端的声音戛然而止,久久地沉默。

闻歌紧握着手机,用力地虎口都要抽筋了一般疼得裂骨。也僵持着,再未出声。

也不知道是谁先挂了电话,那温热的手机被她握在掌心里,她烫得只觉得手心一阵发麻。

……

她心神不宁了一下午,到底还是有些放不下心,边暗骂了一声“骨头贱啊”,边大义凛然地拨了温景梵的电话。

随安然已经怀孕六个月了,温景梵寸步不离地陪着,比当事人还要辛苦几分。就这样的小心翼翼,打死闻歌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给随安然打这样的电话让她跟着瞎操心。

温景梵给她的回答很简单,只有一句话:“不严重,但老爷子今天一大早叫了律师过来,说是要写遗嘱……不出意外,这两天就会有人联系你。”

这么劲爆的消息,炸得闻歌半天回不过神来,“哈哈”笑了两声,才问道:“景梵叔你不是开我玩笑吧?”

这四年前她都跟老爷子闹成这样了,这写遗嘱为什么还要算上她的份?她早已经不是温家的人了。

“也许你要说我偏袒,老爷子这个人嘴硬心软。他这大半辈子过得坎坷又波折,几个叔伯又离世的早,他肩负起的责任比任何人都重,所以掌控欲才那么强。他总觉得自己做得都是对的,并始终坚持着,我们选择包容,是因为我和少远都是他血脉的传承人。几代都改变不了,但是你不用……所以这一些和你无关,你可以不用管。

我早上去看得他,他问我,温敬这一房的分给你好不好?如果他想让你去看看他,不论是要收下他的心意还是拒绝,都亲口告诉他吧。”

这一番话,说得闻歌哑口无言,连接话都不知道要怎么接。

所幸,温景梵也没有非要她表态,只留了一句“我们几个今晚都会在温家,你可以过来。”便挂断了电话。

偏偏是这种态度最可恨,明着是交给你选择,可那话里话外都是“你敢不来”?

写遗嘱……是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吗?

闻歌到底是没去,早早地睡了觉。半夜醒了一次,坐着发了会呆,再睡下去便是一觉到天亮。

老爷子这她是没去,可辛姨约她去看看温敬夫妇的时候,她还是赴约了。

那天天气并不好,雾蒙蒙的。出门前刚下过雨,地面上湿漉漉的,走几步鞋底就能甩起水珠,溅在长裙摆上,像是猝然盛开的鲜花。

送她们来的是温少远,安静地当个司机,到了墓园前停了车,也只走到台阶下便止步了。

此刻闻歌望下去时,他修长的身影立在细雨之中,深秋的雨已经冰凉得下一秒就能凝结成冰了。他白皙得手指被冻得泛着青白色,握着黑伞的伞柄,远远地站在那里,孤单又苍凉。

她捧着花放到墓前,看着墓碑上温敬和蒋君瑜的黑白照片,心里酸涩了一下,还是问道:“老爷子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辛姨笑了笑,看了她一眼:“他以前总说是他克死了几个儿子,那是用他们的命渡了自己,才能有这么长的命。我以前不信的……可现在好像也有些相信了。”

早该作古的年纪,身体硬朗,偶尔小病小灾也无伤大雅,这样一个固执得有些不可爱的老人。每每让闻歌想起来,都觉得心里浮着根刺。

她也想起她刚到温家时的那一夜……

他突然陷入昏迷,独自经历着生死大关,他的几个儿子已不在世,剩下的几个孙子,只有温少远那晚匆匆赶到。

那样苍老的面容,在明亮的灯光下,泛着枯树一样的光泽。

他的孤单,只有闻歌能懂。

这四年里,在明尼苏达,几次深夜噩梦后醒来独自面对一室的黑暗时,对他的埋怨就在不断加深。但站在这里,不远处是他撑着伞默默伫立,眼前是记忆依然鲜活。

总有办法,让她不断心软,心软,再心软。

那最开始救赎她的,就是温家——这个现实让她无奈也为难。

辛姨再没有说别的,只挽着她的手走下来时,才问起她最近的情况。

“我挺好的。”闻歌回答。

一直走到了台阶下,温少远抬眼看过来,看她撑的伞大部分倾在辛姨那边,自己淋湿了半边的肩头,把手里的伞递给她。

闻歌还带笑的眉眼一下子淡了下来,她没伸出手,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温少远微抿了下唇,扬手把伞柄又往前送了送,声音沙哑:“我去开车,用不着。”

那晚开始,他嗓子的情况就越来越糟糕,到现在勉强说出一句话来,都带着浓重的低厚的杂音。

她伸出手接过来,他握过的地方还沾着他的体温,温温的,让她湿透了手心像冰碰到了火,瞬间燃成了灰烬。

墓地离温家更近一些,先送辛姨回去,温少远再开车送闻歌回家。

车上备着水,遇到红灯他就会停下来喝一口,偶尔会轻咳一声轻轻嗓子,那费力的动作让闻歌看着都觉得格外辛苦。

闷了一路,她终究是忍不住,问他:“嗓子怎么了?”

“哑了。”他偏头看了她一眼,再发声时声音都嘶哑地听不出整句:“看了医生也没用。”

“在家休息吗?”她犹豫着伸出手,拧开瓶盖把手递给他。他接过来喝了一口,递回来时侧目看了看她,似乎是笑了一下。

闻歌了解他,不愿意否认的事情便总是这样模棱两可。恍惚地回想起来,这段感情的最初,她步步紧逼时,他就是这样的态度。

她沉默地盖上瓶盖,把水瓶放回中控台:“把我在路边放下就好,你直接停车库里……”

温少远依言停下来,见她推开车门要走,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那滚烫的掌心包裹住她的,让她的心也跟着颤栗。

她转身看着他,他正困难地说出一句:“陪我坐一会。”

那沙哑的声音,像是被谁割裂了,沾了满帛的血。

闻歌一动未动,还下着雨的天空,日光阴沉,那光线落洒在她的脸上,平白添了几分暗淡。

温少远握住她的手微微松了松,却没有放开。

那烫得有些不正常的体温,像是一簇燃烧的火苗,正一点点地融化着她故作坚硬的心。

骤然变大的暴雨,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车玻璃上,连成一线。到最后,那雨珠模糊了整片车窗,溶成了水帘,再也看不清车外。

温少远握住她手腕的手缓缓滑下来,分开手指缠住她的,紧紧地握在手里,近乎是执念一般,低喃着:“陪我……坐一会。”

那声音,已经低哑得听不清晰了。

闻歌暗皱了皱眉,被他握住的手指刚想要收回,他突然用了力,更紧地握在了掌心里。像是不握紧就会从指尖流走,那么用力地攥在手心里。

她没再急着抽回手,那手指松开,指尖轻点了一下他的手背:“小叔过完年就30了?”

温少远没回答,只偏头安静地看着她。那泛白的唇干燥得下一秒就会裂开,他还轻轻地抿着。

看着这样的他,那些伤人的话闻歌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她抬手轻捏了一下眉心,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那眼底多了几分冷然。她用力地推开他的手指,移开眼,看着雨帘外模糊的世界:“我现在好像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要推开我了。”

她蜷起还沾染着他热度的手指,低垂着眼,声音有些嗡嗡的:“既然不可能何必要拥抱?推开才是一了百了。”

温少远的眉眼动了动,那眼神刚有了几分亮光,不知道想起什么,又黯淡了下去,始终没有说话。

只那被她推开的手指,手腕撑在档杆上,空落落地虚虚握紧。

“那这个道理,你应该最懂了。”她看向他,神色温柔,语气温和。

这样的她落在温少远的眼里,格外的刺眼。像是一只刺猬,浑身的刺都竖起来被她用来抵挡伤害。

那些疲惫来得猝不及防,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骤然逼来的窒息让他忍不住喘息,喉结上下一滚,他吃力地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嗓子像是梗了刺,每说一个字都疼得他忍不住皱眉:“对不起。”

无力的道歉在这寂静的小空间里更像是悲鸣。

闻歌看着他说句话都费力的样子,对他到底还是心软,叹了口气,问他:“手机在哪里?”

他有些不解,抬起双眸安静地看着她。

这种毫无防备的眼神,是闻歌从未见过的。他在她的心目中,他冷清,强势,处事镇静又沉稳。是她强有力的后盾,是她无所依靠时的保护神。她习惯性的依赖他,理所当然地霸占着他的宠爱。

可当有一天,他的脆弱,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摊开在你的面前。那种无能为力,像是恹坏的鲜花,让她心头一悸,有些不忍心。

闻歌倾过身,在离他只有一个呼吸的距离时,有些僵硬地别开眼,伸手去拿他放在裤子左口袋的手机。

碰到他时,那不正常的温度让闻歌突然意识到,他正在发烧。

他垂着眼,看着她伸手抽出他的手机,忍不住笑了笑,原本横在档杆上的手虚扶了她一下,挡在会烙到她的地方,另一只手却握住她刚拿出来的手机。

对上她的目光时,用眼神询问:“想要干嘛?”

闻歌翻了个白眼,用力地从他手里抽出手机。他根本没用多少力气,她轻而易举。她偏头看了他一眼,撑着身子坐起来,刚按亮屏幕看见屏保时,浑身一僵,目光紧紧地凝着那张照片看了良久。

“怎么回事?”她握着手机,转头看他,眼底是毫不掩饰地冰冷的目光。

那是圣诞节那天,在明尼阿波利斯的广场上拍的照片,她正侧着脸微笑着跟杨乔说话。

温少远的眼神瞬间就凉了下来,他伸手要去拿回手机,却被她一躲躲了开来:“我问你,怎么回事?”

见他不回答,她的耐心渐失,冷笑了一声,眼底竟泛起了水光:“即使到了那里,也不愿意来看看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已经找到了我应该有的生活,可以不必打扰了?有没有成就感?你拯救了一个差点迷失在错误感情里的女孩。”

“所以……这就是你的从未离开吗?看我一个人……呵。”她降下车窗,窗外那狂风骤雨瞬间涌入,那雨水纷飞,沾湿了她的头发,她却似一无所觉,抬起手把手心里握着的手机狠狠地掷了出去。

那夹带着雨水的风冷得彻骨,她坐在窗边,外套被倾进来的雨水打湿了大片。那张脸也瞬间苍白得毫无血色,她看着他,那眼神里的讽刺和凉意让温少远真真切切地看了个清楚。

她很想问:“那你何必回头?”原本就存着推开她的心思,为什么这四年的等待后不彻底放逐她?何必再淌这趟浑水,摆在他们眼前的不还是当初的阻碍吗?

他们之间,始终隔着差之微毫的世界。

但她没有,走到如今,所有的问题都已经带上了不必要。她已经疲于再缓和他们之间已经凝固的关系,事实上,是否僵化,是否持续下去对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

……

她说的每个字都如同刻在他的心上一样,那带了尖利刀锋的刀口在他的心上剜下一片片心头肉,让他整颗心顿时鲜血淋漓。

他的脸色蓦然又苍白了几分,嗓子里似有一团火在烧一般,逼仄得他再也发不出声音。

温少远看清了她眼底的失望,讽刺和自嘲。就像是在笑自己当初爱他,是个多错误的决定。

这样决绝的姿态摆在他的眼前,让他无比的清晰,她正在做一个什么样的决定。

她彻底舍弃了他。

那份感情,时隔四年,已经坚韧如玄铁,有了自己的尊严。

这样让人窒息的沉默,闻歌再也待不下去,她霍然推开车门,再没有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冲进了这漫天兜来的雨帘。

她转身离开的刹那,以及关上车门时,车身的那一下细微的抖动,就像是一个□□,轰然引爆了他全部的自制力。

那些他曾经的犹豫,顾虑,在四年后的反噬沉重得他再也承受不了。他捂着胸口,闷声咳了几声,喉咙里像是含着一把沙,那粗糙的沙砾磨着他的嗓子,让他疼得只想狠狠地拧住那伤口,可徒劳地挣扎过后,发现能握住的,只有那伤口止不住的血。

像是瞬间被割裂了一半的生命,他只能苟延馋喘。

车厢里的空气被突然灌入的空气卷得七零八落,他一手紧紧地捏成拳,只想狠狠地发泄此刻淤塞的烦闷。

不适合吗?是,他们的确不适合。

八年的时间距离,注定两个人的思维方式都不同。他站的角度太高高在上,忽视了她的全部感受。习惯了安排她,习惯了默默对她好,习惯了她的依赖她的信任她的顺从,不料,这样的习惯却是最后摧毁所有的源头。

温少远紧紧地闭上眼,脑海里只有她刚才决绝离开时的背影,不断回放。

半晌,他终于睁开眼睛,那沉郁凝结不化。他抬眼,透过那雨帘看向她房间的窗口,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

闻歌回了家,闷声不吭地砸了玄关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就连玄关和客厅交界处的那个观赏性落地瓶也没放过,狠狠地摔了个四分五裂。

那积郁的浊气这才释放了一些,她一屁股坐在地板上,边喘着粗气边放声大哭。

“温少远你个王八蛋,我是瞎了眼才喜欢你。”她发泄一般,把自己所有能想到的骂人的词都套在他身上用了一遍,这才渐渐平息下来。一摸哭得有些热热的脑袋,靠着鞋柜坐了一会,这才撑着地板站起身来去洗脸。

眼睛哭肿了,红红的,遍布血丝。那鼻子也红了一圈,镜子里的自己怎么看怎么难看。

闻歌从架子上拉扯下自己的毛巾狠狠地擦了一把,靠在洗手池旁越想越堵心,想给随安然打个电话,这念头刚冒出来就立刻被她掐了回去。

她这糟心事没少让随安然头疼,这会给她也找不痛快,这不是等着被温景梵给弄死吗!

她深深叹了口气,干脆回卧室闷头睡觉。

这一觉醒来,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不知道哪家的屋檐正在滴水,“滴滴答答”的水滴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安静祥宁。

闻歌这大哭了一场,又好好地睡了一觉,现在醒来脑子虽然还有些朦朦胧的,可意识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原本以为这四年的时间已经足以让她那颗悸动的心安静下来,不再为他所控。所以回来的毅然,像是要证明她已经做到了——面对他时能够沉稳冷静,不受他的影响,不再惊慌失措,不再忍不住心动忍不住靠近。

可事实上,直到如今她才发现,她依然还是做不到。

他一句话依然能够让她情绪崩溃,他一个细微的表情就能在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哪怕是他的眼神,都透着光,只要看着她,便让她无所遁形。

这样的事实,让她从头到脚都散发出着沮丧的气场。

她忍不住用被子把自己裹紧,再裹紧,直逼得呼吸空间缩小的只有一个拳头大小那么大,那繁杂纷乱的思绪才安静下来。

她闷闷地吐出一口气,绝望地想,她必须得找点事情做做,否则,和他有关的一切随时有可能再次淹没她。

已经决定要放弃的人,那就没有再拾起来的必要了?

哪怕再舍不得,再刻骨铭心。

不是吗?

……

何兴一大早来上班,准备好了签约用的合同,端端正正地摆放在他的办公桌上。离温少远来上班还有半个小时,他今天心情又出奇得好,又顺便收拾了一下桌上被他随意放着的批阅过或还没有签字的文件,这才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继续忙碌。

但等签约仪式已经延迟了一个多小时还联系不上温少远时,何兴的好心情就彻底被破坏了。

他一边安抚着对方合作公司稍安勿躁,边不厌其烦地拨打着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哪怕那端反复地告诉他手机正处于关机状态。

直到最后,不得不先取消合同签约,去找人。

休息室,没人。酒店的房间,没人。会馆,没人。去公寓找他,也扑了个空。如果温家也没人的话,他真不知道温少远去哪了。可问题也出在这里,温少远这四年回去的少,跟老爷子的关系更是僵硬到了冰点,也……没可能回去啊。

他这贸贸然的过去,惊动了老爷子,回头还得被温少远削啊……

何兴急得满头大汗,这才什么都顾不上了,打电话去询问温景梵。

温景梵正在给随安然剥橘子,闻言,手一顿,似乎是思索了一下,淡然道:“急什么,有个人一定知道他在哪。”

何兴被温景梵的回答弄懵了,傻呆呆地想了一会:“哪位?”

那端声音清润,犹带了几分笑意,回答:“可以找闻歌问问。”

何兴一想到这姑奶奶,脑仁就有些疼。在他这里,闻歌的名字和“麻烦”这个词几乎是绑定的。

闻歌请了一天假在家睡觉,接到何兴的电话时还有些睡眼朦胧。她裹着被子坐起身来,房间里厚重的窗帘拉了下来,她看不到外面的天色,也不知道此刻是几点钟了,扶着额头,声音懒懒的,无精打采。

何兴一听她那睡懵了的声音,反应呆滞了一下,尽量温和着声音问她:“闻小姐,你知不知道温总在哪里?”

“温总”两个字实在是提神醒脑,闻歌仅存的几分倦意顿时烟消云散,不由自主伸出了小利爪,狠狠地挠了无辜的何兴两下:“他人不见了关我什么事?”

语气不善得隔着一个手机都让何兴听得真切,他干笑了两声:“是这样的,今天一大早就有一个很重要的签约,但是温总不仅人没到场,连手机也是关机……”

闻歌一个激灵,瞬间想起了一些什么事。

她昨天……好像把温少远的手机给扔了?

一想到这,她的表情顿时难看地像是吞了一只苍蝇:“那你别的地方找过了没有?没准他回公寓了,你去看看。”

何兴叹了口气,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油然而生:“如果不是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找到他,我也不会给你打电话。”

闻歌:“……”

她认命地翻身下床,心里虽然很不情愿,但到底还是有些担心他的情况。昨天他们闹翻之前,他还在生病……如果不是她想打电话给何兴,让何兴送他去医院的话,也许也不会有后来她看见屏保上自己照片的这回事了。

何兴得到闻歌下来帮忙一起找找的保证后,那心顿时踏实了不少,赶紧到闻歌的公寓楼下等着。

她出来的匆忙,只裹了一件长外套。昨天下了一场雨,气温骤降,她刚推门走出来就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卷得一个哆嗦,原本就带了几分起床气的脾气越发得不好了。

何兴那迎上去的脚步一顿,看了看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闻小姐,不然你给我个地址我自己去找也行。”

闻歌瞥了他一眼,问道:“车库找了没有?”

何兴点点头:“我问过值班室的保安了,说是车子没有登记入库。”

“我去看看。”闻歌心头隐隐不安,脚步不由也快了几分。何兴跟着她进了停车库,看到属于温少远的停车位上空荡荡的,只有头顶一簇灯光微弱的亮着外,连多余的东西也没有,不由更加头疼了。

闻歌的脸色却更加不好看了,再次确认:“公寓也找过了?”

何兴点点头:“找过了,根本没有回去。”

闻歌掂量了下刚才出门时揣在身上的钥匙,只觉得那一小块金属疙瘩被她握在手心里沉得她有些吃力。除了已经还给他的一串钥匙之外,他还在她的房间里放了一串备用钥匙,这还是闻歌回国后,打扫房间的时候发现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来的,随意地搁置在笔筒里,如果不是她把笔筒碰倒了,她都不知道这里还有他公寓里的钥匙。

闻歌茫然地在原地站了良久,看着何兴着急地抓耳挠腮的样子,捏着钥匙的手指越收越紧:“对不起,我不知道他在哪。”

那声道歉,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声音低得轻不可闻。

何兴哪敢怪她,只说去温家看看,现在想要不惊动老爷子那也要惊动一下了。他拉开车门正要上车,身后传来她小小的声音:“那……能不能带我一起过去?”

何兴转头看着她,闻歌那双眼睛湿漉漉的,有些别扭地看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道:“我就待在你车里,不进去。”

不进去,说的是不进去温家。

何兴虽然不知道四年前发生了什么事,闻歌会突然选择出国。也不知道温少远反常的原因,但就他自己所看见的所猜测的,也知道两个人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存在。而温家,显然是他们之间横亘着的一个阻碍。

他叹了口气,示意她上车。等车开出了小区,汇进车流,何兴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道:“温总卧室的柜子里层放着来返明尼苏达的机票,他这几年有空便会过去一趟,这来回路费都花了不少。”

见车后座的闻歌掀了掀眼皮,依然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他收回视线,不知道为什么笑了一声:“忘记是你高几的时候了,周末下雨的时候,温总都会出去一趟。后来我才知道他担心你没带伞会淋着雨,每次都会出去买伞给你送过去,就放在前台。

每个星期五放学的时候,这车就停在学校的对面。温总看着你骑自行车走了,这才让我回去。后来,你高三毕业去n市,我还买过狗粮去小区后面那条路口喂过流浪狗。我跟着他那么多年,不止是助理,还是个跑腿的小二。”

也只有他知道,众人眼里清冷又不易靠近的这个人他的心有多柔软。

这种带着历史感的回忆,原本只属于他的小秘密被第三个人以这样的方式告知时,闻歌一时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受。

心里满涨的酸涩,似乎都要涌出来了一般,她原本就动摇的心此刻被狠狠地晃动了几下,摇摇欲坠。

何兴又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她正整个缩在后座上,怔怔地看着窗外,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安静得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他说得那些话。

本来,他也就是随口一提,见她并不感兴趣的样子,移开眼,专心开车。

——

何兴到温家的时候,温景梵也到了。他接完何兴的电话后,便出门回来了一趟。这会看见何兴站在门口敲门,也丝毫不意外,对他点点头,吩咐道:“他发着高烧,老爷子请了医生刚给他看过,睡下没多久。这两天的公事先往后推一推,等他回去再说。”

何兴应了一声,松了口气。正要走,想起什么,指了指外面,说道:“那个……闻小姐在我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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