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姚谦看来,重庆和这里走出的艺术家的画作一样,每次都能带给自己惊喜。
姚谦有点“老”了,26个英文字母中除了A、E、I、O这样的元音,跟他合作过的知名歌手姓氏已经把记者面前的字母列表填满,其中随便拎出一位来就是80后、90后的青春回忆。姚谦一点也不“老”,采访中他屡屡三句话不到就是一次笑,忆起自己初见17岁的江美琪时是这样,想起自己形容重庆女歌手黄绮珊“性感”时也是这样,开心得就像30多年前汽车4S店里拿到了客户电话而欢欣鼓舞的那个展示员……
作为台湾最负盛名的金牌词人,姚谦作词的歌几乎就是华人世界80后、90后的整个青春。你听他的歌长大,而他又何尝不是听着别人的歌长大的?“‘我们都是有歌的人’!这是我的新书的名字,说的其实也是写歌的人、唱歌的人和听歌的你。”7月14日下午,姚谦带着新书《我们都是有歌的人》作客精典书店,跟上游新闻·重庆晨报记者聊起了自己和音乐的过往及当下。
启蒙
影响自己最多的是不搞音乐的母亲
姚谦自言进入音乐圈完全是自己人生中一个“大转向”。
“滋啦——”长长的裁缝专用剪刀划过布料的声音一晃而过,转而就是唱针搭上黑胶唱片飘出来的婉转旋律,母亲躬身于工作台前缝缝补补……姚谦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幕为什么在数十年后仍不时在脑海中蹦出来。这可以算作数十年后华语乐坛金牌词作者、伯乐音乐故事的开端。
那年,姚谦才十来岁,家住眷村。家里生活清贫,为了补贴家用,母亲就做起了裁缝,帮人改改衣服。“父亲就弄了一个电台、唱机,母亲工作时就翻来覆去放那仅有的两三张唱片。”姚谦说,这就是自己的音乐启蒙。“很多年后,我都还在想,这或许就是我从事音乐行业一个很大的原因吧。”
“那时我喜欢看书,刚好很多文学作品里都提到了音乐,自然而然就成了小镇文艺青年了嘛。”坐在桌子那边的姚谦刚一说完这句就眼角上翘,笑了。他顺手扶了扶精致的细腿金丝眼镜,旋即话锋一转:“但真正决定加入到音乐行业中,那就是一个大转向了!”
姚谦笑言,自己并不像所有励志故事那样,主人公都那么有想法。“我虽然有文艺爱好,但也还只是一个小镇青年,乖乖的。”彼时,姚谦刚大学毕业不久,还在一家汽车4S店当展示员。用他的话说,“那还是小鲜肉的时候(大笑)。有顾客来看车,我就推荐,想办法让人家留下电话、地址让销售人员去跟进。”直到现在,姚谦回忆起这段经历还是满足的:“每天工作几个小时,下了班就听听音乐,看喜欢的书,很轻松。”直到改变他想法的那次胃溃疡的出现。
在医院,医生除了告诉他溃疡感染了,还多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有精神压力、不快乐?“三个月后,医生的这句询问在他心里变成了对自己的拷问。”带着这个问句,一场文艺青年式的辞职、独自旅行如期而至。“我坐火车环游了台湾。在一个大通铺的旅店里,我碰上了一个学生旅行团,从他们身上我看到了什么是快乐。”旅行结束,姚谦辞别父母开始了前往台北的“北漂”生活。
简历投出一周后,最先回复他的是一家唱片公司。后来的金牌词人,这才和音乐搭上了界。
成名
我从来没有过发财、成名的渴望
姚谦在精典书店带来了新书《我们都是有歌的人》和演讲“网络时代也有好音乐”,现场座无虚席。
粉丝们早就背熟的履历中,姚谦带火的歌手几乎占据了台湾流行音乐的半壁江山:从张清芳起,到伍思凯、优客李林、江蕙,再到后来为王菲量身定制《我愿意》,发掘萧亚轩、江美琪,姚谦的名气一度红过歌手。但如今回想起这些来,他脸上浮现出的更多是淡然。
“我的父母过得很艰辛,但在童年时我过得还算是知足和愉快的,所以在我的脑子里从没有过发财、成名的渴望。”姚谦说这话时,脸上浮现出的更多是对父母的依恋。“父母那时顶多就说两句,如果你将来当科学家、高级知识分子多好啊。”
姚谦自认为是好事的是,自己大多时间里是没有太多不满足的。他毫不避讳地直言,“我非常反对音乐选秀节目里那些‘我为了理想必须比赛’的说辞。”在他看来,所有的更上一级并不是一个提前设定好的数字,诸如第一名、要挣多少钱之类。“特别是现在网络发达了,让大家把最好的状态都量化了。其实不是!我觉得更好的状态是能和自己、和时代更好地相处,你知道自己下一步还有什么路可以走。”
在新力唱片(即后来的索尼)任华语部总经理的那几年,公司接连打造出了李玟、庾澄庆、王力宏等至今在华语乐坛都如雷贯耳的歌手,姚谦金牌伯乐的头衔也不胫而走。“都是人家给的好意人设啦。”姚谦又笑了,“我跟自己说,他可能是欣赏你,但不要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
姚谦回忆,那些年里自己提醒自己最多的就是,“这些(名气等)都不是我的。这只是老天爷透过你的手给你一个暗示,想传递它想传递给大家的内容而已。要做称职的作者的话,不要图这些虚名。”
新书
每个人生命的每个阶段都有一首歌来对照
姚谦为江美琪等歌手写了不少知名歌曲。
数十年后,当年的小镇文艺青年早已变身名震乐坛的金牌词人,姚谦依在寻找的是流行音乐的歌词怎么用比较正式、严肃的文学表现形式来表达。姚谦直言,三年前鲍勃·迪伦因为歌词拿到诺贝尔文学奖是对自己很大的激励,“我觉得特别荣耀。”姚谦笑言,更早之前,大家提到词作者也大多归于娱乐圈,但其实歌词跟电影、诗歌一样,是可以和文学相对照的。这也是他新书《我们都是有歌的人》创作初衷的一方面。
灵感的另一大半源自姚谦回望自己过去、由心而发的感慨。“就在我想怎么定义这本新书时,江美琪的经纪人找到我,说江美琪开唱20年演唱会最后想有一首总结性的歌,希望我写。”姚谦眼前一亮,浮现出的是自己初见江美琪的情景。
1997年,17岁的江美琪刚高中毕业。“(她)特别单纯。她那时最大乐趣就是每天在家拿着电视机遥控器当话筒唱歌给全家人听。我刚签她时去她家,她爸爸招呼她过来唱歌,她也是这样顺手拿过电视机遥控器假装话筒就开唱了。”姚谦说,之后开始合作,自己眼看着她换了不同经纪人、有了男友、结婚生子、又回来唱歌。
“我突然就想到,她唱了20年,肯定有歌迷说:我大学谈恋爱时听江美琪,她唱那首歌的时候刚好是我工作最不顺的时候……我自己也是,大学刚毕业时反复听的是罗大佑,后来想想才发现,我对未来的迷茫那时虽然没有那么表象,但内心已经有了那些困惑。音乐对照的就是人生。”
整个采访中,姚谦一直没有单独推荐自己这本《我们都是有歌的人》有多好,只是说“我觉得喜欢音乐、和音乐有关系的人经常是用生命每个阶段来对照每首歌。”在他看来,这个“我们”不止是写歌的人、唱歌的人,也包括听歌的你我。
当下
坚持网络时代依然有好音乐作品
姚谦认为网络时代大家获取音乐更方便了,但需要思考的也更多了。
“我一直坚持网络、数字时代依然有好的音乐作品。”即便退出乐坛一线工作已经有些时日了,但仍在独立观察的姚谦直言,“只是科技让我们更方便的时候,我们可能要思考的更多了。”
作为资深从业者,姚谦喜欢用自己钟情的阅读来作比,“现在的网络时代大家更容易得到音乐了:每天十几个专辑发布,谁谁谁又出了单曲。大家看看微信,回个电话,好音乐就从你耳朵边溜过去了。”姚谦认为唱片时代是对音乐深入阅读的时代,“一个月好不容易有了点钱,又出了10张专辑,我只能买一个。我只有去仔细地搜资料,决定买哪张,一张专辑里10首歌,有9首歌都没听过,就挨着仔细去听。”这样的习惯都是当下无法比的,也是如今乐坛需要思考的。
姚谦说的需要思考和调整的,包括了音乐人,发布平台、聆听者。“比如现在一首新歌出来,要宣传就先找乐评人吐槽它抄袭,口水、争议传播上去了、火了,但其实是没有音乐价值的。来自生命的体验,深刻的思考才是好音乐。”
有意思的是,记者专门问起了姚谦对近年风起云涌的音乐选秀节目的看法。他先是一笑,马上又正色说,“不避讳地说,我一开始是持抵触态度的。”姚谦很直率地表示,自己看不惯的是有些节目为了“好看”设定情节脚本。“甚至有些孩子都相信谎言,像爸爸失败,自己必须要唱歌。愤怒的理想,家里的悲剧……这些价值观都和音乐没有关系。”
后来,姚谦又慢慢觉得要感谢这些选秀节目。“唱片时代结束后,网络音乐发展还不稳定,是这些节目让人们还继续关注音乐话题。如果没有它们,听音乐的人消失了是很难拉回来的。”姚谦说,因为有自己合作过的林忆莲、李玟,《歌手》自己关注过两季,今年最火的《乐队的夏天》也因为有选手唱到了自己的作品而有所关注。“我感谢他们在受众和音乐生活之间发挥的连接功能。”
让记者也没想到的是,姚谦还笑着自曝自己最近的一个合作对象是火箭少女的其中一员。姚谦笑说,“我喜欢和一些没合作过的人合作。”
重庆
从城市到画作每次都能给我惊喜
在姚谦看来,重庆和这里走出的艺术家的画作一样,每次都能带给自己惊喜。
3年前,姚谦推出自己在收藏领域的新书《一个人的收藏》,他在接受上游新闻·重庆晨报记者专访时展现出自己收藏大家的一面。如今再谈及这个,姚谦似乎有了更多的感悟。“我现在越来越清楚,收藏对我而言最大乐趣和成就感就是满足好奇心和大量的阅读。”姚谦解释,收藏最大的满足不是那些藏品属于自己。“收藏只是短暂管理,但我发觉所有收藏的之前、之后促成了我更多的对作品的和对作者的阅读。”
当然,重庆尤其是四川美术学院是姚谦收藏中极其重要的关键词。像四川美术学院原院长罗中立1990年代创作的农家姑娘对着油灯梳头的画作,周春芽的《太湖石》全都是姚谦的心头好。说起这个,姚谦笑着说:“川美当然是很重要的。”他直言,在自己印象中,川美艺术家的作品总会给人惊喜的感觉,“看过了有些年轻艺术家的作品,给我感觉是‘哦,原来你是这么想!’”
总有惊喜,也是重庆这座城市给姚谦的印象。14日中午,姚谦发了一条朋友圈内容:“连续入夏不成功的重庆,于是有了避暑的姿态”。说起这个时,姚谦大笑直言这是自己最近听到的最好玩的段子。“饮食也是,我在外地餐馆很少见到桌子上摆的调料还有味精的。”
更让他有惊奇感觉的是知名重庆女歌手黄绮珊。“之前我给她写了半张专辑的歌,但我们都是微信联系,从没见过面。”姚谦说,有一天自己实在没忍住,在微信上跟黄绮珊说“你是一个性感的女人”,姚谦本想“她会谦虚。结果她说是啊,很多人都这么说。当时真是把我惊到了,也笑得不行。”刚好,姚谦那时要写的词是讲述成熟女性的爱情,充满乐观和正能量,和黄绮珊这么自信地一对话,词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上游新闻·重庆晨报记者 裘晋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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