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小就好静,坐得住,这注定了今生我会与书结缘。这里略去最早接触的小人书不谈,只说我与“字书”结下的因缘。
字书,是我们从小就习惯了的对以文字为主的书的统称。那时候不懂给书分类,什么小说、散文、诗歌,这些概念模糊一片,只要见到印满了字的书,就统称之为“字书”,以区别于小人书。这也确实简便省事。
我有多少书,至今没统计过,估摸不少于七千册。我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开始频繁出入中国书店。那会儿旧书真多呀,哪个店的书架上、板桌上,都密密麻麻地插着书,只要你存心是来买书的,总会有所得。而且书的更新也快,几乎每天都上新书。这极大地吸引了爱书人,他们就像蜂采蜜蝶恋花一样隔三差五奔书店跑。我那时在史家胡同上班,离灯市口很近,每周必去两三趟,那家店的门槛早就让我踢破了。逢公休日,如果没事,我必骑辆自行车,跑五六家书店。那会儿的北京人少车少,空气又好,故都风味犹存,骑车出门权当是锻炼了;加之每次都能淘个十本八本的,一天下来心神颇为愉快。
要说便宜,那会儿的旧书可真便宜,通常两三毛一本,五六毛七八毛就算贵的。名家签名本也如是,并不因为哪位名作家在上面签了名,就身价十倍。有一次在海王邨书市,一本书两毛钱,我挑了两书包。那天正要到香山开会,我是拎着这两包书倒了几次车,中午一点多钟才赶到驻地的,两条胳膊都累酸了。现在有些印量少、内容好、装帧精美、毛装(即所谓毛边书)、有名家签名的旧书,价格都很高。特别是有了网络,哪本书什么价,网上都查得到,缺本的标价就更高。
至于地摊儿,有马路边的地摊儿,但我去得更多的,是潘家园旧货市场的地摊儿。这里每到周六,天还未明,就已经聚集了许多买书和卖书的人,手电光一晃一晃的,淘书大战已经开始。我不去这么早,要七八点钟才到,一般说,这会儿已经没有什么好书了,但是例外也不少,我就在这个时候买到过著名女词人黄墨谷的词集《谷音集》、作家出版社出版的黄皮书《苏联青年作家小说集》上下册、草婴翻译的“托尔斯泰小说系列”十册(只差两册《安娜·卡列尼娜》)等,而且价格出奇地便宜。在潘家园买书,最苦是冬天,露天的地摊儿,要翻书又不能戴手套,只好忍受透骨的寒气,受着煎熬。一旦得到满意的书,心里美滋滋的,寒冷才不在话下。扫一眼自己的藏书,旧书(有人称之为“二手书”)占了一大半,不少就来自潘家园,“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真有股说不出来的感慨。
跟不少同龄人相比,我买书要算早的,却没买过什么珍本秘籍,距离藏书家的水平相差甚远。我购置的书只跟我的爱好有关,无非是现当代散文、儿童文学、古人的诗集词集、明清笔记、今人的书话集、翻译小说等。乍看上去很杂,其实多是普普通通的大路货,没什么可显摆的。这里只说说散文、儿童文学和书话。
我喜欢散文,是上中学以后。教语文的老师看我作文不错,嘱我多看散文,这样就爱上了散文。相当一段时间,我逛书店主要是搜罗散文集,也确实发现了许多不知道的散文家和散文集。举两套散文丛书吧。一套是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小开本散文丛书。这套书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即开始出版,新时期更是大出特出,共出了一百册左右。这套书我是全的,其中像贾平凹的《商州三录》、张洁的《你是我灵魂上的朋友》、邵燕祥的《小蜂房随笔》、何为的《老屋梦回》,都因印量少而难得一见。一套是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窄条本散文丛书。这套书集中了当代最有名的一批作家:师陀、柯灵、王西彦、孙犁、吴祖光、茹志鹃、徐开垒、曾卓、铁凝、王蒙、赵丽宏、谢大光、张抗抗、斯妤等,一人一本,每本都有插图,装帧得挺漂亮。
儿童文学,现在叫童书,一直是我的最爱。虽没刻意搜求过,也有几百本了。叶圣陶、张天翼、陈伯吹、严文井、金近、贺宜、袁鹰、任大霖、任大星、谢璞、胡奇、郭风、包蕾、孙幼军、浩然、颜一烟、郑渊洁……自然是一个都不能少;更多的还是翻译作品。书话不同于书评,书评可以板着面孔、面面俱到,书话不行,它必须随和亲切、絮絮而谈,有文采,有韵致,有意思。因此好书话就是好散文。而且,好书话里有学问,我对一些书和一些作家的了解,就有很多得益于书话的阅读。(谭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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