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二十一世纪,美国动画的三维技术飞速发展,六大动画电影制作巨头占据了市场 90%以上的份额。
除了精美绝伦的画面,好莱坞经典的叙事模式也是它们共同严格遵循的准则。叙事结构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讲不好故事,再有趣的角色,再丰富的主题思想都无法叩动观众的心门。
英雄叙事模式本土化
近年来部分的国产动画电影作品,在一定程度上借鉴了好莱坞英雄叙事模式,重新演绎中国故事,重塑饱满英雄角色,获得了丰厚的市场回报。
好莱坞电影倾向于打造圆满结局,它面向全球的草根与中产阶级,让电影成为他们“看得起”且“看得懂”的娱乐商品,挑动并安抚大众的不安情绪。
正是如此,好莱坞叙事结构的主线清晰明了,遵循“三幕式”剧作结构,戏剧冲突接二连三,因果关系环环相扣,让观众时刻保持紧张的观影情绪,一个个小的冲突不断累积,将主要矛盾推向高潮,并最终给予封闭式的结尾,满足观众的观影需求,传递普世价值。
好莱坞的英雄叙事,通过英雄的成长历程展现影片主题,与约瑟夫·坎贝尔的“英雄之旅”相呼应,在《千面英雄》一书中坎贝尔将英雄的成长旅程梳理为:启程、启蒙、回归三大阶段。
近年来的几部爆款国产动画电影,具有好莱坞英雄叙事模式“本土化”的趋势。
第一,英雄开启成长模式,与“英雄之旅”相吻合。如影片《姜子牙》中,因一念之差被贬北海的姜子牙,为了解开内心疑惑,跟随小九踏上征程,在与九尾的战斗后,了解了实情获得“启蒙”,抱着“若连一人都救不了,该如何救苍生?”的思想斩断“天梯”这最后一条“宿命锁”,“回归”人间。
姜子牙的思想经历了成长,行为发生了转变。成长模式将困扰作为试炼场,让英雄获得自我的提升。
第二,英雄故事重构了悲情桥段,向“合家欢”类型靠拢。《哪吒之魔童降世》中重构了哪吒“剔骨还父,割肉还母”的悲剧桥段,转向“以情动人”,表现李靖对哪吒的深沉父爱,安排了在大难来临前众叛亲不离的情节。
这一改动符合当今社会的主流价值观,为亲子关系的处理树立了榜样,是现代版的寓教于乐。这使得影片老少皆宜,适合全年龄段观众一同观看。
第三,英雄角色是由自身欲望驱动,为了目标不断接受新的挑战。将满足个体欲望作为主要行为动机,推动情节发展,这也是好莱坞叙事的特点之一。
影片《姜子牙》中,姜子牙是为了解开内心的疑惑,帮助小九,寻找真相;《哪吒之魔童降世》中,哪吒是为了反抗命运的不公,证明自己,所以与天劫抵抗到底;《大圣归来》中的悟空是为了报恩,保护“小唐僧”返回长安。
英雄个人欲望的显露,反而使得角色的动机与行为合情合理,迅速拉近了角色与观众的距离,也是英雄平民化的体现。
总言之,国产动画英雄也开启了“英雄成长模式”,学习好莱坞利用角色“欲望”推动情节发展,且神话英雄的故事重构了悲情桥段,使得影片老少皆宜。动画英雄角色塑造的新趋势对国产动画电影创作有着积极的影响,在这一影响下,连带发生的好莱坞英雄叙事模式“本土化”,有利于弥补长久以来,国产动画“不会讲故事”的短板。
“这种明快单纯、遵循线性逻辑、高度模式化的叙事模式,满足了大多数观众的接受心理,已成为好莱坞商业电影高票房的保证。”
摸着石头过河,根据观众熟悉的叙事惯例与认知逻辑,讲好中国故事,发扬民族精神,为国产动画重燃信心。所以,我认为继续加强好莱坞叙事模式“本土化”,对国产动画的复兴具有巨大价值。
角色塑造愈发成熟我们可以明显的感受到,近年来的爆款国产动画电影中,英雄角色塑造的质量有明显的提升。
这也归功于顺应了主流英雄角色塑造的新趋势,在国际市场的带动下,动画工作者们不断借鉴优秀的动画电影作品,使用多维元素支撑角色,英雄角色更加个性化、人性化、娱乐化。
近年国产动画中英雄角色塑造的进步可归纳为以下几点:
第一,英雄角色拒绝脸谱化。
由于国产动画最初被定义为给儿童观看的,必须具备寓教于乐的作用,故而在传统作品中,英雄角色都是“高、大、全”的形象,如《黑猫警长》《葫芦兄弟》中的英雄角色一出场就自带光环,行事正义刚正不阿,按照既定轨道行动。
而同样低幼类型的《熊出没》系列动画中的主要角色,虽然也时常做出英雄壮举,但却没有被“英雄的光芒”所绑架,插科打诨嬉笑怒骂一样不落。
第二,神话英雄趋于凡俗化。
在传统“美术片”中,围绕神话传说题材创作的动画影片数不胜数,如家喻户晓的《大闹天宫》《哪吒闹海》《天书奇谈》等。
而在当代,原本的神话英雄,成为了反英雄或是失意英雄,原本是佛教护法的哪吒成为魔珠转世,齐天大圣孙悟空成为落魄大叔,执掌封神的姜子牙成为天道的反抗者……“新世纪的神话题材动画电影,越来越多地指向人类当下的需要,它所呈现出的后现代主义特征,本身也是对中国传统文化和中国经典动画的一种反思。”
第三,善恶二元对立不断弱化。
在过去的国产动画作品中,善恶是绝对分明的,几乎不存在中立的灰色地带,“善福恶殃”的结局是观众所期待的。
对比《哪吒闹海》与《哪吒之魔童降世》中的主要矛盾就能发现,一个是哪吒与敖广不可调和的斗争,包含着特殊历史时期的意识形态;另一个则是自身与命运的抗衡,哪吒被设定为魔丸的转世,本应是反派,而原本对立面的敖丙则成为了哪吒唯一的朋友,最终也与哪吒一同面对天劫。
第四,围绕英雄的情感表达深化。
在传统国产动画作品中,人与人的情感是羞于表达的,无论是亲情、友情、爱情都不会去刻意表现,这与我国保守的传统思想有关。
如影片《宝莲灯》中无论是三圣母的爱情,还是沉香的爱情,以及三圣母对沉香的母子之情都是一带而过,主要目的都是服务于剧情需要的。
而受到“美国动画电影侧重于对英雄成长、爱、自然的母题创作”的影响,近年来的国产电影明显增强了主人公的情感戏份,如《白蛇:缘起》中毫不避讳表现小白与许宣的感情纠葛,以及小白与小青的姐妹情深。
正是情感的羁绊使得影片推进合理,牢牢扣住了观众的心弦,并成功推出了系列影片《青蛇:劫起》。
第五;整体娱乐元素增加。
在统购包销政策下生产的动画,有着明显寓教于乐的目的,致使影片较为生硬,缺少娱乐元素。而在当今“娱乐至死”的时代背景下,为大众提供娱乐商品成为了第一目的,快速吸引眼球,产生热度,获取市场红利,成为了商业动画的主要动力。当代优秀的商业动画电影必须能够提供情绪价值,以虚拟的方式满足大众的心理需求。
英雄身上原本崇高的道德品质退居二线,角色塑造得有没有趣味,打斗够不够酷炫,情节是否跌宕起伏,才是主流大众所关心的要素。总之,近年来优秀的国产商业动画电影作品中,英雄角色的塑造更加饱满立体。
当代深入人心的国产英雄角色都充满个性,他们拒绝“英雄的脸谱”,勇于表达自身情感,从神坛回到了人群之中,模糊了简单的二元对立,使得影片兼具思想价值与娱乐价值。
构建英雄宇宙观
动画中的宇宙观,即在动画中架构出一个虚拟的、庞大的、复杂的世界观,其中角色关系复杂、存在多种立场且形成帮派或联盟。继美国成功打造“漫威宇宙”以来,近年的国产动画也宣称将开启神话英雄宇宙,如“封神宇宙”、“西游宇宙”等。
构建英雄宇宙观实质上的好处可总结为:搭建良好群众基础,相互关联的系列人物给予观众联想空间,延长影片生命周期。
第一,庞大世界观的构建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在此期间每一部系列作品都会吸引来新的观众,只要悬念和主要矛盾尚未解决,观众就会一直期待获得完整结局。
第二,动画宇宙观下包含众多个性鲜明关系复杂的英雄角色,给予了观众在影片外自由联想、创作、讨论的空间。如漫威的贴吧就具有 56 万的关注,234 万条帖子。
第三,基于前两条优势,使得动画宇宙观下的系列作品具有更长的生命周期,创作者可以不断增添新角色、新的剧情分支、创作周边产品,由此形成良性循环。随着《大圣归来》《哪吒之魔童降世》《姜子牙》陆续成为爆款国漫,光线影业在影片彩蛋中也透露出开启“封神宇宙”的宏大愿景。
中国庞杂的神话体系,加之这几部成功的动画作品吸粉无数,使得观众更加满怀期待。相比于成熟的“漫威宇宙”,“封神宇宙”仍处于初级阶段,有着以下问题需要注意:尚未形成联盟关系,缺少“集体英雄主义”的表达,神话故事题材同质化,时间跨度长资金链难以维系。
第一,“封神宇宙”依附于《封神演义》的宇宙观,还在起步阶段,缺少联盟纽带,英雄角色过于独立。崔晨学者总结出:超级英雄有着从个人到联盟的创作趋势。
超级英雄选择捆绑成联盟,以调用出集体的能量,来应对更加强大的敌人。而光线的这两部作品,角色仅在彩蛋中有所交织是明显不够的。
第二,“封神宇宙”中已出现的哪吒、姜子牙传递的是“个人英雄主义”,这与我国历来弘扬的“集体英雄主义”有所违背。
英雄联盟化也意味着美国的“个人英雄主义”在一定程度上,向着“集体英雄主义”迈进。“越体现个人英雄主义,越淡化个人的价值……集体主义才能真正体现每一个人的价值。”②所以说,形成英雄网状的联盟关系至关重要。
第三,在光线影业打造“封神宇宙”的同时,追光动画也开启了自己的“封神宇宙”,继《新神榜:哪吒重生》之后,即将上映《新神榜:杨戬》。
国产神话英雄的赛道愈发拥挤,题材同质化的问题将在下文中着重阐述。第四,打造任何一个动画宇宙并非一蹴而就的事情,需要有长期雄厚的资金链支持。而国产动画仍处于“仰卧起坐”阶段,观众过高的期待,反而易引发口碑的“滑铁卢”,难以维持长期稳定的资金链。
近年来国产动画作品为所构想的“神话宇宙”开了个好头。动画英雄宇宙观的开启不单表现了国产动画再次崛起的决心,还有利于搭建良好的观众基础,创作出多种多样的系列英雄,延长影片生命周期。
但相较成熟的动画宇宙观,国产“神话宇宙”还处于初级阶段,缺少角色联盟关系与集体英雄主义表达,还面临着题材同质化,资金链难以长期维持等现实问题。
总而言之,本节论述了主流动画电影中英雄角色塑造新趋势对国产动画作品的积极影响,表现在好莱坞叙事模式本土化、英雄角色塑造更加立体、英雄宇宙观初步构建三个方面。
叙事模式本土化使得国产动画逐步弥补了“不会讲故事”的短板,而众多新神话英雄的塑造打破了英雄角色“脸谱化”的桎梏,且英雄宇宙观的构建为国产动画的复兴开了个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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