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宝林先生收过十三名弟子,包括马季、师胜杰、郝爱民等。他的第一个徒弟叫贾振良,是北京胡同里土生土长的孩子,曾是侯先生的街坊。侯先生拿贾振良当儿子,言传身教,管吃管喝,从没打骂过一回,甚至很少对徒弟发脾气,贾振良对师父也有一种莫名的敬畏。
贾振良生于1935年,小时候住北京西城,靠卖糖葫芦赚点钱,常去西单商场、西单游艺社听相声,从下午听到晚上,最喜欢侯宝林。后来贾振良家搬到达智营25号,皮裤胡同,隔壁院儿里住着两位说相声的,一位与张寿臣、马三立搭档过的侯一尘,另一位就是侯宝林。偶尔也能在胡同碰上,但没说过话。
侯宝林
40年代末,前门外鲜鱼口儿江泉澡堂子改造成游艺社,贾振良去当小工干活,拆水池子。他体形瘦小,出不了太大力气,但为人实诚,经理觉得这小孩儿不错,所以改建完工开张后,就把他留下来,平常做做卫生,遇上刮风下雨演员不出去,就让他给跑腿儿买饭,演员要是快上场时还没到,经理就让他到别的场子里去催场。
这家游艺社名为“迎秋”,侯宝林、唱京韵大鼓的良小楼、唱河南坠子的马小荣都在这里演出。有时中午侯先生不回家,贾振良负责给侯先生买饭。侯先生对吃很讲究,饭菜大都是从“便宜坊”买来的。后台检场有个叫金子厚的人,跟侯宝林是把兄弟,建议侯先生收下贾振良,侯先生这时候还没收过徒弟,没表态。
在迎秋游艺社呆的时间长了,贾振良越来越喜欢相声。前台有个伙计外号“小老道”,在火神庙当过老道,每次演出结束,贾振良和小老道就上台学说相声,也不管对不对。有一天他俩演《口吐莲花》,侯先生碰巧看见,一边看一边乐。后台的人都来围观,两个小孩不好意思了。金子厚乘机又和侯先生说,你看这孩子,家里也没什么人,你就收下他吧。贾振良战战兢兢地说:“想和侯先生您学相声。”侯先生点点头,表示同意,贾振良给侯先生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这一年他15岁。
侯宝林
师徒年龄相差16岁,侯先生对自己平生第一个弟子疼爱有加。爷儿俩一大早去中山公园来今雨轩,或者去北海双虹榭茶馆。师父花钱。趁着茶馆没上座儿的时候,一边儿喝茶,一边儿说活。周围人一多,侯先生就不说了,让贾振良自己小声嘀咕词儿,他在旁边听着。
这段时期万象更新,北京相声界筹备成立“相声改进小组”,地点在前门大礼纱帽胡同新中国电影院西边儿,两层小楼中的三间房。每天早上9点半开会,讨论相声的发展前途。两个多月后,“相声改进小组”正式成立,搬到西单口袋胡同5号。侯宝林是组长,孙玉奎和罗荣寿是副组长。
“相声改进小组”的任务之一是培训年轻相声演员,贾振良和赵春田、于世德、于连仲、阿双泉、黄铁良等人都在培训班里。大家全天学习,吊嗓子,练武功,跑圆场。赵振铎的父亲、大名鼎鼎的“赵四皇上”赵连仲教学员们练跤架、站姿。孙寿斋教拉胡琴、打鼓、打板。刘德智教《打灯迷》,于俊波教《相面》,陶湘九教《拴娃娃》,都是口传心授,老师怎么教,学生怎么说,上完课下来自己练。侯先生还请来专业话剧演员,给学员们讲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表演体系,用照镜子的方法训练学生“发头卖像”。同时也学文化,由孙玉奎教大家识字。
郭德纲与贾振良
贾振良每天中午下了课,侯先生就带他回家吃午饭,有时就住在侯家。这时东城开了“凤凰厅游艺社”,侯先生在那演出,常带贾振良过去。侯先生告诉贾振良,想把相声说好,得有知识,有生活,勤于思索,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这样站在台上才能得心应手,不觉得心虚。
侯先生每天都要求贾振良练早功,要求他表演时手眼身法高度协调,一招一式都要有准儿。他告诉徒弟,每次上场都要穿得干净利索,都要有一种“心里美”的感觉。一次表演艺术的创造,其实从上场前站在台口酝酿情绪、调整心理状态时,就已经开始了。
在生活上,侯宝林把贾振良当自己的孩子。有一次师徒二人从凤凰厅演出回来,走到中国百货公司,看见橱窗里有一双冰刀,是日本僧帽牌的,进去一问,三百多万(合现在三百多块钱)。侯宝林看贾振良喜欢,一摸兜只带了一百多万,问贾振良身上有多少钱,贾振良只有十几万。侯宝林让贾振良去凤凰厅找经理取钱,回来后给他买了冰刀。那时侯宝林一个月包银也不过五六百万。这双冰刀贾振良一直保存至今。
贾振良 魏文亮 师胜杰
当学员的时候,贾振良吃饭钱、零花钱都是侯宝林给,就连看戏的钱也管。不过这戏不能白看,每次听戏回来,要问他是否有心得,学着点什么了没有。有一回,杨宝森、谭富英都演《失空斩》,侯先生给钱让贾振良把这两个人的戏都看了。回来问他《失空斩》演的是什么?贾振良说:“失街亭,空城计,斩马谡。”侯先生生气了:“戏园子门口的戏报上写的,跟你说的一样,你在门口看戏报不就得了?我这钱白花了。”
后来贾振良进了北京曲艺团。侯宝林常看贾振良的演出,看完后爷俩儿一起回家,在路上指点贾振良演出中的不足之处。他还参加过抗美援朝慰问团。1956年北京曲艺团招收学员班,李金斗、王谦祥、李增瑞、刘洪沂都被招了进来,贾振良已经成长为辅导老师,他把大部分精力放在教学上。(文:何玉新)
贾振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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