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下载 作者海军陆战队)第九十九章,今天小编就来聊一聊关于长海叔第六章 长海叔第十八回?接下来我们就一起去研究一下吧!

长海叔第六章 长海叔第十八回

长海叔第六章 长海叔第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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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喧闹的生命同样需要呵护与安宁,慢慢地走到阳台,失神地望着远方。

夜色阑珊,忽明忽暗的街灯被枝繁叶茂的香樟罩得严严实实,低低地照射着空无一人的马路。

零散的行车如午夜游魂,偶尔在街口出现,转眼又消失在黑魆魆的树荫里,仿佛倏然被吞噬,瞬间了无踪影。

隐约可见高楼上透出灯光的窗户,似有似无地点缀在漆黑的夜空,那么孱弱,如寒风中的烛火,飘摇而没有一丝热度。

老杨,其实我如你一般可怜,只是你已经接受结果,我却还在燃情追逐。

如果从开始就被拒绝——如你遭遇的一般,或许我的心早已冷去,我会伪装出虚怀若谷的气度,以善解人意的微笑,来掩饰被灼伤后的痛楚,然后,以一种违心的言不由衷的方式,继续自己充满阴霾的人生。

我会在固定的节假日去探望长海叔,聊些鸡毛碎皮的闲事,甚至还会津津有味地谈起女人,点评她们的仪容和绯闻一会津津有味地谈起女人,以打发无聊的时间,然后优雅地告辞。

即使难以割舍,也要坚持走开,转身礼貌地回头笑笑,表明自己别无所求,而且绝对正常,绝对正派。

可是,从第一眼开始,厚积的渴望就无法抗拒。我可怕地说服自己,长海叔绝对是我这辈子的唯一,甚至连可能会有的第二种结局,我都不愿冷静考虑。

长海叔一直在次第满足我的索求,还疼爱得那么彻底,让我觉得成功似乎唾手可及。

可是现在想想不对,这不是我想要的感情!我要的是一棵完整的大树,除了苍翠的枝干,还要有深埋的根须,立足的土地——而不是迎风招摇的果实。

我不要,即使这同样代表了胜利,我也宁愿接受贫瘠。

可现在我却无奈地发现,幸福似乎渐行渐远,即将离我而去。

或许,这份爱真的过于沉重,我却还要坚持把它扛上肩头。总是为自己寻找理由,如果真的没有,我是否还有必要继续?

心烦意乱,如一头迷途的羔羊,不知走往哪个方向。

屋里传来动静,长海叔回来了。

我估算了一下时间,已经超过半个小时。还好,电板刚刚充足,完全可以再聊上很久。

也算打个招呼,我张口问道:“什么重要事情啊,电话打那么久,叔?”

“哦,出来几天了,乡下人惦记了。”

长海叔嘴里回答着,没有看我,自顾自脱下西服外套,挂上衣架。

“老太婆一个电话讲这么久?有啥事,可以讲讲吗?”

我装出很感兴趣,心里却想,长海叔,这次看你怎么自圆其说。

“还不是她弟弟的事情?总叫你帮忙帮忙,简直烦死人了!”

长海叔草草应付我的疑问,可我看出他分明是在遮遮掩掩,装作轻描淡写一带而过。

“就这个事谈这么久?不会吧,叔,你别骗我了!”

我的语气有点不快,嗓门也抬高了许多。

长海叔慌忙朝床上一看,老杨蜷缩在被子里已经睡着,没有一点动静,随后向我一招手,示意我去门外。

我极不情愿地来到走廊。走廊里灯火通明,却没有一个人影。

“你就不能轻一点,想要吵醒老杨么?”

长海叔在我耳边轻声责怪了一句。

我却满心委屈,说:“叔,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顾红菱通电话,却骗我是顾阿姨,你连这事也要骗我!”

我干脆和盘托出,神情极度萎靡,却留神偷看长海叔的反应。

长海叔一怔,半响没说话,随即伸出右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憨憨一笑说道:“宝啊,看不出你满肚子心思!嘿嘿,心里不舒服了?”

“你以为我是个三岁小孩,啥都不懂?你以为我整天闲着无聊喜欢好奇打探?”

我心里来气,嘴上尖酸刻薄,毫不退让。第一次用如此态度对待长海叔,连自己也微微感到吃惊。

“豁!真生气啦?”

长海叔表情尴尬地对我说。

“你说呢?”

感到心头好酸楚!真想躲起来大哭一场留神偷看长海叔的反应。

长海叔一怔,半响没说话,随即伸出右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憨憨一笑说道:“宝啊,看不出你满肚子心思!嘿嘿,心里不舒服了?”

“你以为我是个三岁小孩,啥都不懂?你以为我整天闲着无聊喜欢好奇打探?”我心里来气,嘴上尖酸刻薄,毫不退让。第一次用如此态度对待长海叔,连自己也微微感到吃惊。

“豁!真生气啦?”

长海叔表情尴尬地对我说。

“你说呢?”

感到心头好酸楚!真想躲起来大哭一场,长海叔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对我不会有任何隐瞒的,但是现在心情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突然发现,有太多的事情我还不了解,包括一直自以为最有把握的感情!

气氛沉闷,心跳缓慢得行将停止。我背靠墙上,盯着自己的鞋尖,一动不动,仿佛灵魂已经出窍,眼前只剩一具躯壳。

“宝啊,你别多心,叔打电话也没什么大事,是那个顾红菱约我明天中午去江圩看看房子。”

停顿良久,长海叔叹了口气,终于开始说话。

“去江圩看房子?”我心头一惊。

“嗯,她说她们副校长被提拔去了市教委,下个月就要上任,走前想把江圩镇上的一套公寓房转手。”

长海叔低声解释着,显得非常费劲,“她说这次是个机会,如果以后成功的话,她也不会住到江堤边上去,还是住在镇上来得方便。还有,那套公寓房人家装修了没住过,说是按照原来的价钱,卖个交情。”

长海叔吞吞吐吐说完,神情犹如在忏悔,然后忐忑不安地看了我一眼。

“在江圩买房子?难道你们真的要那个?”

我几乎是喊了出来,热血上涌,两眼咄咄逼人地看着长海叔。

我不愿说出“结婚”这个词,这听上去那么刺耳又打击自己的士气。

可你们真的要结婚了?

这么快,这么快就要喜结连理了?

多么不可思议!一直以为至少会在很久很久以后,会在顾红菱数不胜数的缺点暴露以后,巴望你会迷途知返。

到时你会发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阿清才是真正可以相伴永远的人,可你怎么就这么仓促,没有精挑细选呢?

怎么就没有一点标准呢?

比如说,对方到底爱你多深?至少要超过我阿清吧?

再比如说,对方人品该达到多高尺度,才能和你般配?

买房吧!我仿佛看见,顾红菱穿着那身你亲手洗干净的骆驼绒套装,脖子缩在你亲自去买的羊绒围巾里,双手捧着精致的茶碗,喝着你专门熬制的滋补靓汤,养尊处优,专宠一身,不时抬起头,从镜片后面射出得意的眼神。

“我没有答应她。”

长海叔冷不防说了一句,把我吓了一跳。

我奇怪地看着长海叔,你没有答应什么?

去看房子?

还是去买房子?

这重要么?

你早晚会答应的,既然心已经被征服,我还会因为你装腔作势的婉拒而抚掌相庆么?

你不要宽慰我了,没关系,我只是打了一场注定会来的败仗,虽然你永远不能理解它对我会造成的打击。

“宝啊,叔真的没有答应哩!”

看我魂不守舍的样子,长海叔有点发急,搂住我的肩膀,把我硬生生拽了过去。

“叔,你没答应什么?”

“买房子啊,我说经济条件不够,这事急不得,慢慢来。我真是这样说的!”

看到长海叔焦急的神情,我反而有点内疚,何必这么失礼?

于是语气和缓地问道:“叔,那你明天还去吗?”

长海叔松开搂着我肩膀的手臂,冲我微微点了点头。

已经无药可救了……胃里泛起一阵苦涩,还有炒面那油腻的味道,刚才怎么吃下那么多?

现在几乎要吐了。我得好好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下去。

就像一条剔去骨头的鱼,我浑身松软,站立不稳,只能重新靠回墙上,站立不稳,却故作坚强地说:“叔,明天上午十点市局有个会议,会议结束后我就过来接你,顺路带你去江圩。”

“不用不用,已经讲好借她哥哥的车子来接我,这样节省时间。”

“顾雪生的车子?奔驰?”

“不会吧?可能是别的车子吧!”

长海叔怯懦地说着,不好意思地看着我。

“肯定是奔驰!叔,你现在身兼数职,第一,三驾马车的事顾雪生要托你说情,第二,他那个天天想嫁人的妹妹又看上了你,真是慧眼识才啊!你即将成为他的妹夫,还会舍不得用奔驰来接你一趟?我看顾雪生明天不会派司机,而是会亲自开车过来!”

我故意大声咋呼地分析,心头却酸楚得无以复加。

时间突然凝固,周围一片死寂,

气氛好奇怪,我抬起头来,长海叔站着一动不动,正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如烈火把我炙烤,仿佛要将我燃为灰烬。

我突然感到一阵解脱!

长海叔,我话说重了,覆水难收,你要生气就随你了,我只是把你看得太重太重了,比自己重要一千倍!

今晚的事情太多太突然,从温柔乡跌落到冰窟窿,你让我回去慢慢消化了,改天再向你赔礼吧!

心念这么想着,就转过身要走。

突然,长海叔猛的上前扳过我的肩膀,紧紧地把我抱在胸前,鼻尖对着鼻尖,情绪激动,把我勒得透不出气来。

“宝啊,别损叔了,你知道叔的心意,叔不会放下你,哪里放得下你?”

“你这样子讲话叔也难受!叔实在不会说话,可有些事情也没法子!你要相信叔,啊?”

靠在长海叔厚实的肩膀上,脸颊蹭到了硬硬的胡茬,感受到激烈的心跳,我不禁潸然泪下:“没关系,叔,我哪里不相信你了?”

“相信就好,相信就好!”

长海叔呢喃着。

我轻轻地挣脱,转过头去,不想让长海叔发现泪痕。

长海叔不安地看着我,从我的左脸看到右脸,仿佛在努力捕捉什么信息。

我努力挤出一丝微笑,长海叔迅疾笑容满面,白白的牙齿在眼前忽闪而过:“眼睛红了,哭了?”

“没有,刚才有虫子,揉了揉。”

“虫子掉了吗?叔帮你吹吹?”

“掉了,没事了。”

“快进屋去吧,炒面都冷了。”

“饱了,不吃了,谢谢。”

…………

终于要告辞了,长海叔坚持送我到停车场。我不想回家,决定还是去江圩。

车灯照亮了沿途道路两旁光秃秃的梧桐树,心头辗转反侧,曾经绿荫华盖,一派生机,今日在寒风中如此羸弱凋敝,如我这般不堪一击?

打开电台里,导播正在给一个夜游者放送《当爱已成往事》: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纵然记忆抹不去

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真的要断了过去

让明天好好继续

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的消息

爱情它是个难题

让人目眩神迷

忘了你却太不容易

你不曾真的离去

你始终在我心里

我对你仍有爱意

我对自己无能为力

因为我仍有梦

依然将你放在我心中

总是容易被往事打动

总是为了你心痛

别留恋岁月中我无意的柔情万种

不要问我是否再相逢

不要管我是否言不由衷

为何你不懂

只要有爱就有痛

有一天你会知道

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

人生已经太匆匆

我好害怕总是泪眼朦胧

忘了我就没有痛

将往事留在风中

回到宿舍,感到心力极度憔悴。懒得梳洗,和衣躺在冰冷的床上,握着色泽暗淡的松脂球,在一阵紧似一阵的寒风中,浑浑耗耗地睡去……。

第一百章

连日席卷江南的寒潮,给大地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晴空冷涩,万物凋零,人们匆忙换上了厚厚的冬装,蜷首缩颈,捧杯热茶躲在办公室里,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冬季的突然来临。周五的早晨原本就人心涣散,今日严寒不期而至,大家似乎准备虚度一个白天,然后早早打道回府安度周末。

上班不久,就接到了黄茵茵的电话。

“李局,今天天气很冷啊!你那边风大不大?”黄茵茵在电话里嘘唏着说道。

“冷啥?还没到河里结冰的时候!”我不以为然地回答说。

“你说什么?非要河里结冰了才算冷吗?”黄茵茵反问了一句。

“这个自然,你又不是没经历过冬天,这种天气有啥值得大惊小怪的?”

我嘴上不依不饶地反驳,顺势喝了口热茶。

“你怎么这样子说话的?早知道就不给你打电话了,真是自讨苦吃!”

没有得到我的共鸣,反而被我奚落了一通,黄茵茵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

我立刻注意到自己的失礼,忙安慰说:“好啦好啦,刚才光想着自己的感受,没照顾到你是个千金小姐,天气寒冷特需要温暖,别当真了,呵呵!说吧,有何指示?”

电话静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以至于我有点担心她是不是已经把电话挂了,然后才听见她幽幽地说道:“有个人来市局找你,戴眼镜的瘦高个,自我介绍叫朱胜利,说是你高中的同学。”

“朱胜利?有啊,这小子大学毕业后失踪都好几年了,听说在浙江发了大财!他来市局了?”

我情不自禁音调高了许多。

“是啊,你看同样读过大学,人家比你礼貌多了,在传达室规矩得很,不像你讲话不知轻重。”

黄茵茵尖酸地挖苦了一句。

“嗨呀,你还记仇么?他人呢,还在市局传达室吗?”

“有请他上来坐坐,人家谢绝了,然后告诉他你调去江圩,他说麻烦通个电话,如果你有时间他就直接开车来江圩找你。”

“当然有时间喽!那你转告他,就说我在分局等他。”

说完,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忙紧跟了一句:“嘿,刚才开个玩笑的……。”

“少来!”

没容我说完,就传来“啪”的一声,电话挂机了。

看来她真的有点生气了。

没关系,过不了一个时辰就会烟消云散,逗过几次,我有这个把握。

稳稳地坐在办公桌后面,喝着芳香馥郁的白茶,透过走廊的窗户,看见专案组的孙庆手里拿着一只牛皮纸的档案袋,急匆匆地向这边走来。我忙挺直了身子,等候他进门。

“李局,三驾马车的部分案卷已经移交给市公安局了,刚才王健又拿来这张成品出仓单,上面有顾雪生的签字。”

孙庆一边说着,一边从档案袋里掏出一张白色的送货单据,放在我面前。

“噢?”

我觉得很纳闷,仔细看着面前这张单据。

抬头上印着“三驾马车服饰有限公司成衣出仓单”,下面“品种”一栏写着“女装短大衣”,数量一栏填着“2800件”,单价“150元”,金额是“420000.00元”。

在核准一栏里,赫然看见“顾雪生”三个用圆珠笔书写的草体字,很用力,很潦草。

“奇怪,当初你们怎么一直没有查到这张单据?”我问孙庆。

“绝对没有,所有的发货存根上都没发现。我核对了一下时间,这应该是涉及逃税的第一票。”

孙庆肯定地回答说,然后补上一句,“这张单据说明,最起码这一票顾雪生是清楚的。”

“那王健又是从哪里搞到这张单据的?”

“他说昨天下午去了三驾马车和顾雪生老婆巫红芝谈话,在巫红芝开着的抽屉老婆巫红芝谈话,在巫红芝开着的抽屉里偶然看见的,就拿来了。”

我陷入了沉思。怎么可能是偶然看见的?肯定是巫红芝主动出示的!

可她为什么要突然抛出这份证据?

这对顾雪生是个天大的不利啊!

假设这张单据当初只是偶然留存在巫红芝的抽屉里,都两年过去了,她却珍藏至今,难道她有先见之明,知道它在日后的价值,会使顾雪生一辈子难逃干系?

隐约发现王健正站在他办公室的门口,偷偷向这边张望。

心里不免疑惑,王健啊王健,我知道你和巫红芝的密切关系,你这个狗头军师,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猛然间心头豁然开朗!巫红芝和顾雪生向来不和,这桩失败的婚姻无疑是一副沉重的枷锁,粉碎了她梦想编织的人生芳华。

三驾马车偷税败露,一开始彼此还人生芳华。三驾马车偷税败露,一致对外。

随着案子向纵深挖掘,巫红芝发现她的两个弟弟陷入险境,而顾雪生反而得以脱身,手足亲情和无爱婚姻面临两难抉择?

巫红芝眼看无法全身而退,所以当机立断,义无反顾选择了打击丈夫,保护胞弟。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顾雪生啊顾雪生,你本以为凭自己的一味忍让足以感动师妹这颗驿动的心,怎就没想到与一个女强人的结合,注定会有无尽的痛苦必须承受,恍若梦魇?

突然间想到了长海叔!顾红菱工于心计,深藏不露,不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女强人形象吗?

可惜老实憨厚的长海叔,正在步腰杆虚挺的顾雪生的后尘。

心里酸楚得要命,仿佛已经看见顾红菱日后的颐指气使,和长海叔的逆来顺受。才几秒钟就不敢再想下去了。

“单据就放在我这里,周一我要去经侦科开碰头会,到时我负责移交给他们。”

我说话变得有气无力,仿佛这场突变打击的是我,而不是顾雪生。

孙庆走后,我一直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提不起精神。

一会儿感觉腰间手机在震动,打开一看,是黄茵茵发来短信:“晚饭安排在潮汕酒楼,五点半,别迟到!”

心念一动,赶忙回复:“什么好事,值得如此破费?”

“朋友聚会,只吃别问。”

呵呵,还像模像样来个保密,只得回复道:“知道,一定准时!”

往座椅上舒服地一仰,想着今晚的饭局,是邀请我一个人吗?

还是拉我滥竽充数?

看黄茵茵盛情相邀,不像闲得无聊没事找乐,可惜她风情万种我却装作不懂,这场爱情游戏,我该如何止步?

心底不由发出一声苦笑。

我所希冀的,却不敢大胆追求,别人朝思暮想的,我却能轻而易举得到。

可惜,这不是幸福,而是折磨。

终于盼来了老同学,还是那样的清瘦俊逸,失却了青春光彩,满脸是成熟世故。

彼此交换名片寒暄过后,朱胜利吐露了这次登门的真实来意。

“浙大财经毕业后,我在浙江省建行混了一年,就辞职去了雅戈尔,又做了半年,跳槽去了香港利丰,你有听说过吗?”

喝着香浓的清茶,老同学不时扶正眼镜,侃侃而谈。

“没听说过。你干嘛老是跳槽?银行都留不住你,图新鲜吗?”

“图什么新鲜?是实现自身价值,你懂吗?”

我摇摇头:“听说过,不怎么懂。”

“在利丰做了一年,看到外企最头痛的事情是不懂中国的财税体制,不知道怎么去和政府打交道。”

“想想不如自主创业,就和宁波当地有点背景的能人合作开了家会计师事务所,到现在也有二十多位注册会计师,律师和清算师了。嘿,问你一句,你现在一年收入有多少?”

我约摸估算了一下,回答说:“大概五六万吧!”

他微微一笑,有点不屑一顾:“凭你这个高材生,这点收入算少啦!我哪年没有三位数进账!今天无事不登三宝殿,想请你好好考虑考虑,到我事务所来吧,这身税官的衣服就别穿了!”

“你来动员我辞职呀。”我大吃一惊。

“这有什么稀奇的?换了别人我还看不上呢!税务方面你是专家,哪点手段瞒得了你?”

“你知道吗,现在企业都在想方设法合理避税,可我就缺这类人才,你对这门刚好在行,过来我俩一块儿干,不也快活?”

“怎么可能!你把我都搞晕了!”

“怎么可能!你把我都搞晕了!”

“怎么不可能?你思想太死板了吧!我每年给你十五万固定年薪外加业务提成,合同五年一签,这下你可以安心了吧?”

“凭你我的本事,哪有干不成的道理?你好好考虑一下,最多等到春节,你就要做出决定,过期不候!”

朱胜利声音嘹亮,说到激动处还舞着手势,一副信心百倍,挥斥方遒的气势,仿佛我只是井底之蛙,是被他盯上的猎物,早晚会搞到手。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可以胜任这份工作?”

“你不胜任,谁可以胜任?象你这种业务骨干,衙门里多得是,社会上太稀缺,你说我讲得对不对,老班长?”

朱胜利笑嘻嘻地盯着我。

他的笑容是真实的,我却没有被感染。

让我辞职是绝对不可能的,我不会热血上涌,激情可待。

就坐着一直陪他瞎扯,直到手机铃声打断了我俩的谈话。

“喂,是阿清吗?”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你是哪位?”

“我是徐阿姨,媛媛的妈妈。”

“哦,徐阿姨,不好意思刚才没听出是你,有事吗?”

“呵呵,看我这记性!前几天给你和媛媛买了今晚的电影票,是美国进口大片《后天》,几天了一直忘了把票给你,刚才要不是媛媛提醒我,我都忘了个干净!”

“今晚的电影?”

“是啊,晚上六点半的票,我放在媛媛这里,你下班后接她一起去吧!”

刹那间觉得左右为难。

我已经答应了黄茵茵今晚出席她神秘的饭局,可徐阿姨的热情相邀似乎也不能置之不理。

感觉自己好无助!一个尘缘已断的人,却被两个优秀的女孩同时相中,现在我该如何脱身?

“阿清,早点过来哦!”

徐阿姨见我没有反应,又加上了一句。

“徐阿姨,今天可能没时间,晚上有个会议,是专案组的例会不能缺席。我看还是改时间吧!”

我几乎没有过多思考谎话就说出口了,自己分身无术,只能厚此薄彼了。

黄茵茵有约在先,和她相处气氛比较轻松,没有和徐媛媛在一起那么严肃。一直在想,如果真的无法去轰轰烈烈的爱一回,是否如老杨所劝,就不要去翻开这本厚厚的书?

“嗨呀,怎么这么不巧啊?阿清啊,你会议什么时候结束啊?”徐阿姨的失望之情立刻传来。

“晚上六点半开始,起码要到八点半结束。等不及的,我看还是改天吧!”

“唉,只能工作要紧喽!这样吧,阿清,你明后天有时间的话,就约媛媛出去走走,你看她整天呆在家里做个闺房小姐,一点朝气也没有了!”

“嗯,那我看看明后天的情况再约吧!”我如释重负,赶忙答应。

“嘿嘿,那好,就这样说定了!”

徐阿姨最终还是客气地挂了电话。

我知道她最后那声微笑是暂时的,而心头的担忧是长久的。

为什么我和徐媛媛一直没有动静,她肯定猜不到答案。

一想到这里,自己也快活不起来了。

下楼送走老同学,两眼失神地望着街口。

一阵猛烈的寒风,把老榉树光秃秃的枝条吹得瑟瑟发抖,楼上传来“呯”的一声巨响,随即是门上玻璃“哐啷”的碎裂声,引来几句大呼小叫。

街上车辆稀少,行人寂寥,即使快步走过,也是互挽着手臂,身体紧紧贴着依偎在一起,只有我一个人傻傻的站在风中,不在意干涩的冷风把自己吹得泪水直流。

干涩的冷风把自己吹得泪水直流。

长海叔,你今天冷吗?我感到很冷很冷!你听听,风这么大,你忘了你的宝了?

你和顾红菱去看房子,结果怎么样,你怎么不告诉我?

如果不爱你,我可以毫无顾忌地批驳你,可惜我这么在乎你,我怕我的冲动会伤害你,你觉察到我的痛苦了吗?

没关系,我正在学会自我调理。本想打个电话问你,我买的衣服,前天你有没有带上城去?

可我学会了克制,我不想显得过于琐碎,让你觉得我不思进取。

只是心里一直放不下你,即使在这么寒冷的风中,我依然在一遍遍的牵挂你,你是否有所察觉?

一头孤独的猎豹,眼睁睁看着憧憬的巢穴被别人占据,从此只能在草原上四处流浪。

这就是我。

第一百零一章

天黑得很早,五点钟不到,办公室已经灯火一片。

寒潮来袭,似乎加剧了归家心切,不断有人编织各种冠冕堂皇的借口,想方设法先走一步。

长海叔已经整整一天没有来电话了,他在忙些什么?

想想病房不就六尺空间,有什么事情会缠住他的手脚?

或者,原本就是我用情太专,所以度日如年了?

最终决定不去多挂虑长海叔,还是先去参加黄茵茵的晚餐。

如果中途长海叔忍不住先来电话,不就又是一次小小的胜利?

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地等待,不停地检查手机上是否有遗漏的信息,我已深陷,无法自拔。

在顾红菱出现之前的那段日子回想有多顺心啊!

长海叔每天围着我转,不用担心他会忘记嘘寒问暖,就像一只精准的闹钟,每天都会定时响起,如约而至,我得以尽情享受那份被他时时牵挂着的幸福。

吃饭,穿衣,赶路,睡觉,每一分钟都能感受到他的关怀,他的关照,他的心就围着我跳动,不会让我感到一点寂寞。

但是,现在出现了一个胜券在握的对手,那么强大,让我自愧不如。

所有的迹象都在沿着必然的轨道发展,在显露,在成形,我无力扭转,只能旁观。如果还有希望,长海叔应该不会如今日这般音讯全无,而应该对我溺爱如初。

可惜没有,我仔细回想,即使有,或者真的有,就像那晚在医院走廊上的一番袒露,就算声声发自内心,就算看上去是真的,我也没有把握。

还未动身,就收到黄茵茵的催促短信:“潮汕酒楼,318包厢,快点啦!”

不免莞尔一笑,心想难得她今天这么好的心情,如果借故失约,真不知会把她气成什么样子。

看看天色,几近漆黑一片,起身把案卷放进挎包,清理了办公桌,就急急忙忙开车赴约了。

黄茵茵已经在包厢门口等候,看见我从电梯走出,很远就向我招手。

心头一喜,赶着快步跑去。平日看惯了她一身制服,眼熟得仿佛成了定式,今晚却是英姿飒爽,一身黑色裘皮领雪花呢套装,脚蹬一双高帮漆皮马靴,衣服上的铜环和靴子上的铜扣在灯光映射下熠熠生辉,风度袭人!

怎么打扮得武头武脑的?

连头发也象刚修过的样子,哪来的时间这么精心设计了一番?

她一直站在包厢门口,见我还差三两步就快走到,又突然转身自顾自走了进去,害得我一路积攒起来的微笑,空留在脸上,没有派上用场。

一进包厢就发现坐了五六个市局的同事,都是和黄茵茵相仿年龄的女孩子,一个个风姿绰约,打扮入时,夺人眼球。

平日上班打情骂俏惯了,今日在这暖气融融的包厢汇集,彼此穿着节日的盛装,尽力保持可人的仪容,反而显得有点拘谨。

“就我一个男代表?”

我假装不怀好意地咋呼着。

“哪里!还有两个没到,你看他们磨磨蹭蹭的,连女孩子都不如。”

黄茵茵嘴里数落着,又走去包厢门口张望。

刚一落座,就看见私家柜上端放着一只双层生日蛋糕,浓浓的巧克力眼看要从鲜奶的边缘滴落下来,心里咯噔一下,原来今天是她过生日!

坏了坏了,原先怎么就没有想到有这种可能,竟然连礼物都没有准备!

瞅见边上排放着几只礼品包装的小盒子,想必是先到的几位同事准备的贺礼了,自己两手空空前来赴约成何体统?

怪不得气氛有些冷场,莫不是大家在心里讥讽我不谙事理?

低头喝了一口茶水,如坐针毡。

忽然眼前一亮,百货大楼就在隔壁,为何不即刻采购得以补上?

想到这里,立即起身出门。

“还去哪里?”

与黄茵茵擦门而过,见我往外疾走,黄茵茵着急问了一句。

“哦,去一下洗手间。”

我支吾了一句。

“洗手间包厢里面有啊!”黄茵茵一边说,一边用手指了指。

我这才想起,洗手间门就在我座位的后面。我不加考虑胡乱找了这个托辞,真是愚蠢之极。

“哦,刚才电梯里遇见几个朋友,趁现在还没开席我先去打个招呼,省得等下电话催个不停。”

我一边搪塞,一边执意要走。

“那你快点噢!他们俩个已经在楼下找停车位了。”

黄茵茵虽说有些不相信,也只能嘴上不住地关照。

“放心,马上就回来。”

我一边回答,一边快步奔向电梯。

焦急地等待电梯门开启,没想到迎面走出市局征管科的郭辉(绰号骨灰)和市局办公室的杨鲁军!

骨灰手里捧着一束粉红色的百合,鲁军则握着两支仪态绝美价格不菲的鹤望兰,迎面撞见是我,彼此吃了一惊,杨鲁军伸手扒住电梯门,忙不迭问我:“哥们,还去哪里?”

“去趟楼下和朋友打个招呼,你们是去茵茵那里么?”

“还能去哪里?都快被她催死了!你就不能喝了两口酒再去?”

见我执意挤进电梯,鲁军腾出手扶了扶眼镜,开口想要挽留。

“就几分钟时间,你们先开始吧,不要等我。”

“你看这人,我们都是陪吃,他反倒开溜!”

电梯门迅速关上,从门缝里勉强飘进骨灰的一句不满,传入我的耳朵。

他们都是陪吃?

看来这次黄茵茵的保密工作只针对我一个人。

她这是干嘛?

苦于没法和我见面,而精心组织这样一次聚会?

还是觉得我渐行渐远,于是精心策划向我发动攻势?

都不应该吧!似乎在局本部的时候,她对于流连于身边的殷情目光总是叱咤有度,和我接触倒是羞答答恍若黛玉转世,态度算是泾渭分明。

自从我调任四分局后,她的言行举止变得越来越外向,甚至有了一点点泼辣,难道是不甘被我忽视,而急于主动示好?

一路猜想,径直走进百货大楼。面对底楼琳琅满目的柜台,我不免傻眼了,该买什么合适,一路上怎么就没有好好想想?

去玉石柜台买只翡翠手镯?

这会不会被误读为定情信物?

恐怕不太合适。

礼盒包装的资生堂的润肤霜怎么样?

现在电视上到处都在谈补水,甚至不说补水了,说是补HtwoO,以此蒙人脑细胞,可是冒昧送一盒化妆品,会不会显得有点娘娘腔?

或者在香奈儿5#和CD毒药1#中间挑选一款?香水柜台的小姐早已满脸堆笑,几乎把已经擦有香水的滤纸凑到我的鼻尖了。

不行,这样依然显得太暧昧,假如黄茵茵心血来潮每天在脖颈上喷上一滴去市局上班,马上会有好事之徒在背后指指点点:

你看,人家名花有主了,你闻到香水味没有?

知道是谁送的?

李学清,李局!你就别瞎起劲啦!

要不去二楼买个皮包?灵机一动,立刻蹿上自动扶梯。口袋里手机响个不停,肯定是黄茵茵在一遍遍催促,我坚持不接。没看中礼物,宁愿等会儿忍受迟到的责骂。

可是COACH的包太贵,看上去太大简直象只麻袋,没有一款合我心意。

还有什么吃的穿的用的可以拿得出手的?

费劲地想,心里又急,真有一种团团转的感觉。忽然看见一个女模特裹着一身皮装,诡异的墨绿色,脖子上盘着一条银灰色狐狸皮的围巾,不觉眼前一亮,对了,就买这狐狸皮,带有一条蓬松的长尾巴,围在黄茵茵精瘦的脖子上,和那身铜环叮当的套装简直就是绝配!

“看上去很野,她是应该野一点!”

心里一阵兴奋,立刻催促小姐把不同款式不同颜色尽数拿来。

挑了条灰黑色的,价格788元,自感非常合适,犹豫了一下,把发票放进盒子,说不定这些挑剔的女孩转天就会过来换成金黄色,到时也好有个依据。

直到挤进酒店电梯,才缓了口气,发现一路哼着小歌,一路快跑。

手机传出短信提醒,没去看,肯定又是黄茵茵。直到挤进酒店电梯,才缓了口气,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哼的歌曲是张学友的《想和你再去吹吹风》,想想好笑,和黄茵茵去吹什么风?

去江边芦苇滩里吹风?

这种天气风大浪急,不冻死才怪!

对了,芦苇滩里的长海叔怎么样了?

我怎么把长海叔忘了!

他晚饭吃了么?

他在干嘛,今天为啥不给我电话?

心里不免有点失望,会不会是老杨的一番思想工作适得其反了,把长海叔吓坏了对我避让三舍?

忽然感到有点担心了,有这种可能!决定等下去医院看看。

推开包厢大门,迎面射来黄茵茵怨气的目光:“你去了快一个小时了,我以为你已经回家了!”

以为你已经回家了!”

“哪里有一个小时,还不到二十分钟!楼下被朋友缠住了,非要叫我喝口酒才放我走,然后去车里拿东西,你看,我把给你准备的礼物都忘记在车后备箱里,刚才才想起去拿的。”

我送上包装精美的盒子,转身入座。

发现我的位子,被安排在黄茵茵的身边。心里不免发出一声叹息。

“吆,李局的礼物,让我看看!”

微机中心的李洁夺手就把盒子抢了盒子打开了。

我有点庆幸没有买化妆品,否则现在会有多难堪啊!

“哇塞!一条狐狸皮!你把我们茵茵当做狐狸精啊!”

“看你破嘴说的!没人送你你嫉妒啊?”

“茵茵,跟你衣服好配嘢!”

“好名贵啊!怕要上千元吧,李局真舍得噢!”

几个女孩七嘴八舌议论着,围巾在一只只玉手间不停传送,出尽风头。

现在已经没人再去恭维杨鲁军那两支罕见的鹤望兰了,我的围巾俨然是今晚最出彩的礼品。

心里很得意,偷眼看看黄茵茵。她正费劲地掩盖满脸的骄傲,开始大声张罗大家吃菜。

酒水是自带的,我一看,怎么是张裕92珍藏版干红?唉,这个世界真的奇怪,这酒那么贵重,怎么从顾雪生到公务员都独独喜欢上它了?

要不就是黄茵茵特意为我准备的?这么费尽心思,真看不出她的过人心计。

气氛瞬间热烈起来。

现在的女孩子已经不忌讳公开自己的年龄。

今天是黄茵茵23周岁生日,也是她第一次谢绝老妈的打理,在外边和同事们一起欢聚庆生。

嘴里开始咀嚼一大块深井老鹅,脆皮肥脂恰到好处,可心里却总也激动不起来。

茵茵啊,如果你真的决心义无反顾地追我,我该如何向你解释,你的这份真爱,我实在无法接受?

我尝试过了,我已经千百遍地做过尝试,我无法改变自己的取向,我无法给你想要的生活,在我虚伪的内心深处,我喜欢的是男人,是长海叔那样的男子汉,这才是让我牵肠挂肚的真爱!

我为他憔悴,为他疲惫,为他的一丝欢容而开怀大笑,为他的一点烦心而眉头紧蹙。

如果他愿意接受,我甚至可以焚毁自己,可我只能送你一条围脖,只能为你遮挡微不足道的风寒,而我内心的熊熊烈火,真的无法为你升腾!

我该怎么向你挑明?

说我不爱你?

说我不能爱你?

还是说,我根本就不可能有爱?

突然嘴边的苏菲碟里放入了一只糟香鸭舌,我一看,是黄茵茵的筷子在帮我夹菜,紧接着是她打趣的笑声:“你还在想工作啊?你看鲁军都吃了四个了你还没动筷子,再不动嘴,他快把盆子都吃下去了!”

大家一阵嘻哈,杨鲁军忙尖刻地反驳说:“嘿嘿,早知道我饭量大就别叫我啦,还不如你们两个去喝永和豆浆,就买一小杯,手捂着手轮流喝,喝一口,吐出半口,永远喝不完,既有情调又省钱,大家说对不对呀?”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黄茵茵倏然脸色绯红,气急败坏地把一团餐巾纸向杨鲁军扔去,责骂道:“就你嚼舌头!别以为香爽加班没来你就放生了,明天一上班我就去告诉,看她怎么收拾你!”

看着两人你来我挡互不服输,大家情绪都高涨了起来,立马分成两派互相调侃,包厢里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没有注意包厢的门已经被轻轻打开,直到领座小姐向边上退去,并作出一个请进的手势,大家的目光才齐刷刷向门口望去。

一个声音飘然而至:“这么热闹,也不叫我?”

王健,手捧一大束火红的玫瑰,突然在门口出现。

第一百零二章

空气瞬间凝固,大家吃惊地看着王健款款地走了进来,仿佛在好奇地注视着一位天外来客。

或许这么一大捧玫瑰太具有杀伤力了,女孩子们首先反应过来,惊叹声不绝于耳。

“哇塞!这么多玫瑰,该有九十九朵了吧?”

“王主任,你哪里去预定的?整条花街都被你包了?”

“来来来,让我闻闻带不带香味?”

王健嘴里胡乱应付着,径直走到黄茵茵面前,把玫瑰往前一送:“茵茵,祝你生日快乐!”

黄茵茵脸色绯红,却毫不领情地对王健说:“快乐什么?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又没邀请你!”

“我有内线噢!还是兄弟肯帮忙,你们这帮姐妹一个个太绝情,平日里给你们买的瓜子小吃都喂猪喽!”

王健的手指向女孩子们胡乱点了一通,自嘲了一句,依然站在茵茵身边没有挪步。

黄茵茵怨气十足的眼光马上向桌上的男同胞横扫过来,鲁军忙摆手说:“千万别怀疑我,我连一个屁都没有放!”

我也赶忙摇了摇头。看来是郭辉确定无疑。

没想到郭辉自己嚷嚷开了:“你小子电话里不讲黄茵茵也叫上你的吗?大家听清楚了噢!”!

“说请了请了,我问他准备了什么礼物,他说还在考虑中,倒是建议我买一束百合,说女孩子爱虚荣,买束花可以迎合她们的自尊心……。”

王健眼见自己一句失言招来郭辉的大肆真相揭露,脸上一阵尴尬,忙伸手狠狠敲了一下郭辉的后脑勺,坚决打断话头责怪道:“小子你尽会编瞎话,你一大通废话想恭维谁呀?没良心的东西……。”

看情势不对,杨鲁军忙插话说:“好啦好啦,郭辉你就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残疾,王健甘做献花使者也是表露一片心意,来来来,服务员,给这里加副餐具,添人不添菜,大家接着喝酒!”

服务员搬来一只椅子,王健想就近插在黄茵茵的身边,可黄茵茵双肘支撑在桌子上硬是没挪身子,王健干站着,颜面尽失。

眼见这胶着的态势十分难看,鲁军忙起身打圆场:“来来,坐我边上,你看看大家都不喝酒,这么好的张裕干红都浪费了,还是我们两个酒鬼来负责报销吧,哈哈!”

黄茵茵低头看着面前的一盘盐焗鸡,绞着手指一声不吭。

王健讪讪地落座,这才有空和我打了个招呼。

服务员已经开始上热菜,首先是一道雀胗锅仔,酒精炉点旺后,包厢里一片热气腾腾。

到底是一个局里的同事,三分钟冷场之后,场面迅速热闹了起来,好像刚才的一场不快,只是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罢了。

“王健,我俩半年没喝酒了,来,加满一杯,干了!”

杨鲁军是部队转业干部,比我大两岁,性格豪爽,千杯不醉,眼看没有酒友,就想抓住王健喝个痛快。

“好,我也加满,兄弟,干了!”王健倒也爽气,三两口就直灌下一满杯。

女生发出几声惊叹,忙不迭给他俩加满。王健用餐巾纸擦擦嘴唇,偷眼看着茵茵。茵茵不露声色,仰头注视贴有金箔壁纸的吊顶,似乎周围发生的一切与她无关。

看到鲁军和王健似乎准备斗酒,郭辉也来了精神,声音很响地做着裁判。转眼功夫一瓶张裕就喝了干净。

第二瓶早就开启瓶塞预备着,几乎没见停顿,干红又向两个人的酒杯里倾泻而去。

菜色很好,尤其是那道蒜蓉粉丝蒸青龙,上桌的时候,我几乎吓了一跳,这么上桌的时候,我几乎吓了一跳,这么名贵的海鲜,没有五六百块钱搞不定!

今晚这么破费,明显过于奢侈。

紧接着是一盘蚝油豆豉干贝,那一粒粒干贝大得惊人,一看就是酒楼的招牌菜。

今晚花销手脚太大!我做了一下总结,不由转头瞄了一眼茵茵,刚巧她也准备侧脸向我张看,虽然眼光没有对上,可她分明已经感觉到我正在看她,随即脸色一红,停止动作。

我忙举起酒杯,说道:“茵茵,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茵茵声音很轻地说完,端起红酒杯,把杯底浅浅的一小口红酒一饮而尽。

见我带头敬酒,女生们一个个以果汁代酒为黄茵茵庆生。

三个男人继续旁若无人地干杯。已经喝到第三瓶了,王健脸色枣红,略微处于下风。

我有点担心王健醉酒,就提醒了一句:“王健,你哪里是鲁军的对手?你喝慢一点慢一点,喝醉了没人送你回家。”

没想到王健借酒三分醉,竟然反驳说:“李局,你担心啥?现在又不是上班时间,今晚周末,明天休息!我很久没有这么痛快过,真要是喝醉了,你们先走好了,我就睡这张凳子上,哈哈!”

冷不丁被他挖苦了一句,我一下子愣在那里,没想到王健嘴这么硬!黄茵茵注意到我的难堪,连忙低声说:“随他去,你只管吃菜。”

王健似乎平日很有女人缘,除了大口喝酒,嘴巴一直没有闲着,和大家东一句西一句地瞎吹,不时把几个女孩子说得捧腹大笑,大有喧宾夺主的感觉。

我看在眼里,火在心里。我该如何劝阻?以领导的身份?还是以他自认为是情敌的身份?如果贸然相劝,可能在今晚这种场合,王健会难以自控,和我交火。

可惜我不是你的情敌!你要想得到黄茵茵的欢心,不是靠我的承让,而是要靠自己的点滴形象重塑。

按照你目前的状态,即使我和黄茵茵无缘结合,我也不愿让你得逞。

仅有爱的热度是不够的,还要有经得起考验的人品。

红酒三瓶结束,王健醉意朦胧。只见他又加满一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径直向黄茵茵走来。

“茵茵,现在轮到我敬酒了,哈哈,祝你生日快乐!来,碰一杯!”

王健仰起头一口干杯,酒沫从嘴里溢出,沿着下巴滴落。

茵茵象征性端起杯子在嘴唇上碰了碰,算是回礼。

我看仔细了,茵茵的嘴唇根本就没有沾到一滴酒。

喝完后,王健却没有就此归位,而是赖在黄茵茵身边盯着她一身新衣发愣,甚至不易察觉地伸手在肩膀上摸了一下,仿佛在探究面料质地,然后返身取过红酒瓶在自己杯子里加入大半杯,又笑嘻嘻地凑到黄茵茵面前:“来,茵茵,这杯就算是校友敬酒,再次祝你生日快乐!”

说话明显口吃,王健分明已经醉了。

黄茵茵没有搭理他,自顾自给汤碗里舀了几勺银耳西米露,低着头慢吞吞地咀嚼。

“茵茵,你就给个面子!”

王健似乎在低声恳求。其他人正热火朝天地聊着近期上映的电影《后天》,没有注意这边的插曲,我却听得清清楚楚。

茵茵还是没有反应,王健明显心急了,自以为是地伸手去拉茵茵的胳膊,黄茵茵反手挣脱,王健站立不稳,杯中的红酒大半泼在黄茵茵的衣服上。

“不好意思,我来擦!小姐,给我拿块湿毛巾!”

虽说口齿不清,王健还是扯起嗓子喊了一声。

“谁要你擦?没见过脸皮比你更厚的人!”黄茵茵气鼓鼓地站起,转身走进卫生间,“啪”地一声把门关死。

大家面面相觑,盯着王健。王健耷拉着空空的酒杯,俯身靠在黄茵茵的椅背上,故作轻松地说道:“嚯!火气还挺大!不识抬举!”

我强忍着怒火,对王健说:“王健,你要注意分寸,别自己不识抬举!”

“好了好了,领导,都是我不对!你说得对,你正确,可以了吧?诶——”

话没说完,酒杯掉落在地毯上,一口浊物喷涌而出。

“喝醉了!”

郭辉和鲁军同时走上前去,扶住摇摇欲坠的王健。

“我没事,放开我,我坐一下就没事。”

王健还在一个劲地逞能。

场面很混乱。已经叫来服务员清理的女同事们手忙脚乱地帮王健调制醒酒茶,王健坐在沙发上,嘴里叽里呱啦闲话不停,眼睛却一直盯着卫生间紧闭的大门,看那态势,还在巴望黄茵茵尽快出来。

“李局,我先送王健回去吧,省得到时搞得一塌糊涂。”鲁军扶起王健,征询我的意见。

“好吧,路上小心了。”

“我和鲁军一起去,这小子路上发飙就麻烦了。”

郭辉一边套上外套,一边和大家打着招呼。

虽说嘴里嘀嘀咕咕一万个不愿意,王健还是被俩人架了出去。包厢恢复了平静。菜已经上齐,背景音乐开始缓缓流淌出《祝你生日快乐》的曲调。

黄茵茵从盥洗室走出,双眼微红,看上去刚才强忍住了泪水。蛋糕放置在桌子中央,大伙点燃蜡烛,熄了灯,嘴巴却一刻都没有闲着:

“许个愿吧!”

“茵茵,许个愿,明年更漂亮!”

“加工资,分房子,呵呵”

“嘿嘿,还不如许个愿,明年找个好老公!”

“死丫头,看你这嘴泼得!”

…………..

真的不愿伤害你,难道这就是宿命吗?

在一片掌声中,黄茵茵将蜡烛吹灭。虽说三张位子空着,大家还是欢声笑语。也许当初邀请他们出席生日晚会,原本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不知茵茵是否也在这么想?

大家夸张地笑着,吃着茵茵亲手切就的蛋糕,每个人都显露出诚挚的笑容。只有我,总是被挥之不去的郁郁寡欢紧紧纠缠,为突然来袭的幸福,和突然消失的放纵。

离开包厢的时候,我注意到黄茵茵没有带走王健那束火红的玫瑰,而是显眼地遗留在私家柜上,让它哀婉的香气,静静飘散在充满失落的包厢里。

晚餐终于结束了!为了生日晚宴,茵茵精心设计,殚精竭虑。

可她这一次的勇敢跨越,却促使我更加冷静地去思考未来——思考如何面对横亘在前方的婚姻,是违心地接受,给予她们渴望得到的幸福,而去开启自己痛苦的双面人生?

还是艰忍不拔,不为所动,坚定地追逐自己想要的生活?

彼此欢快地挤进电梯,我突然发现一个侧影好熟悉。

五短身材,脖粗腰圆,似笑非笑的脸上,黑黄色的门牙显山露水。

徐媛媛的小舅舅,杨老板,刚巧站在电梯里,看见是我,原本呆滞的表情迅速灿然一笑。

“阿清,出来吃饭?”

杨老板热情地打起招呼。

“嗯,同事过生日。”

我假装平静如水地回答,心里却非常担心,如果杨老板告诉徐阿姨我今晚的行踪,我该如何去解释?

如此另类,早已超过大家的想象。我已疲惫不堪,如果压力真的不堪忍受,我甚至会有彻底离群索居的念头。想到这里,在痛苦中竟然夹杂了一丝解脱。

“今晚请旅游局的几位领导吃饭,我先下去车里拿些礼品。”

杨老板继续说道。

“哦,那你先下去。”

我已习惯他那种行当没完没了的行贿索贿,每一次遮遮掩掩的背后,总有缠夹不清的利益链条。

“你喝完了?现在回去?”

“喝完了,准备回家。”

说完,我甚至打了一个饱嗝。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我们让黄茵茵先走。只见她小心地捧着那束鹤望兰,脸上荡漾着纯真的笑容。

我的心情却逾发沉重才会这么担忧——为了短暂的幸福,而终生痛苦。

想想你的好,和我的不好,想想自己的出路,没有一点方向。

水太清了,就会引来赞美,即使不是很渴,也会冲动地喝上几口,你提醒说清水有毒,谁会相信?

关键是,你连婉转的提醒,都不敢明白表露。

发现手机在响,我顺手掏出一看——

长海叔。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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