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闲话要绝脱?勿要太吓人!勿是吓人,危险的的确确是存在的。看看现在上海有多少人在说上海话?上海常住人口中约有一半即1000多万来自于外省市,无论在家还是在公众场合肯定不会说上海话。剩下1000多万户籍上海人,凡是家庭中有一方配偶为非本土出身,在家绝大多数不说上海话;即便家庭中全为本土出身,在家也可能不说上海话。是的,原因是普通话的强势。
本土家庭的孩子,牙牙学语起,爸妈、祖父母或外祖父母自然会用上海话教他,三岁前上海话学得蛮纯正了。但是一旦进入幼儿园,对不起,就是普通话的环境,进入小学那更是普通话的绝对天下。这样语境下成长的孩子,在家自然只说普通话。如果大人同他们用上海话对话,大人、小人都感到别扭,大人就逐渐改用普通话。
大家是否经历过这样场景:两个本土上海父母,本来在用上海话对话说得蛮好的,突然孩子来了,大人们立马改用普通话。这种转换,反应之迅速,神态之自然,大人是毫无感觉的。久而久之,家庭也变成了普通话强势的环境,孩子们不会说上海话了。虽然孩子可以听懂,但是光听不说,长久以往比如再过一代两代,上海话不是就听不到了吗?看看,上海闲话是否要绝脱!上海话绝脱,沪剧要绝脱哇,滑稽戏要绝脱哇?上海话如此,恐怕苏州话、宁波话、杭州话……无不如此。
保护和传承上海方言非常重要。小而言之,上海话是上海城市、上海文化、上海历史和上海人的显著特色与重要标志;大而言之,上海话同全国各地的几千种方言一起,构成中华文化生生不息的重要源泉之一。
2008年3月1日,上海的全国政协委员在虹桥机场候机赴京,我同沪剧院院长茅善玉说起上海话的困境,她不无同感,并且作为以沪语为基础载体的沪剧人,更有一番职业忧虑乃至戚戚。
此后几年,我们又数次谈及此事。她告诉我,沪剧院著名演员吕贤丽等正在主持儿童沪语营,上海话和沪剧唱段都弄得像模像样。还有各方面都有些行动,比如新民晚报辟出上海话专题,电台开播上海话频道,电视台举办沪语娱乐节目,公共交通双语报站,等等。但这一切,没有消除我对上海话前景的深层忧虑。
2014年1月上海“两会”前夜,市委宣传部召集非中共“两会”代表委员座谈。市政协委员、上海滑稽剧团团长钱程发言,讲的也是上海话保护中的问题。会后我同他交流说,保护上海话等方言恐怕并非地方努力就行,要从文化战略层面上作全局考虑,应向中央政府提出要求。他以为然!
于是,我就写了《保护方言,应该成为国家文化战略》提案初稿。我想到,赵丽宏是享有全国声誉的上海文化人,又同是全国政协委员和市政府参事,就征求他的意见联署,他迅即回复同意。这样,就敲定了提案并提交给当年3月的全国政协大会。
提案认为:全国包括上海方言面临着严峻形势;分析了方言衰落的基本原因及弊端;认为唯有将保护方言成为国家文化战略才能根本逆转方言的颓势;最后,提出了保护方言的六条对策。全国政协将此提案送交了国家教育部(主管语言的国家机构)。
同年9月24日,教育部书面回复说,提案中提出的保护方言应纳入国家文化战略的建议有重要的针对性。看来,国家是重视保护方言的。此后,我同钱程还商议过成立上海话推广协会等话题。
倏忽之间,六年过去了。六年来,单就上海话的境况而言,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社会重视程度与日俱增,忧的是很少说上海话的现状没有根本改观,前景堪忧的警报没有解除。
办法在哪里呢?较为紧要的至少有三点:
一是,目前保护上海话的手段和形式已经百花齐放,不过千手段、万形式,“开口说”还是关键。现在大家都能听懂上海话了,但是你不说上海话谁能听到上海话呢?光听不说是“假把式”,所以要强调开口说。
二是,创造说话“双轨制”的环境和氛围,私处说上海话,公处说普通话。即私人、家庭等非正式场合说上海话,公共及正式场合说普通话。既维护普通话的法定地位、主导地位,又保护方言的民俗地位、辅助地位,所谓河水不犯井水。这可能需要市管理部门制定一些措施,倡导学校、机关、团体开风气之先。
三是,针对上海话的希望主要在幼儿及青少年,所以对学校说话“双轨制”要有较多细致的安排,这像当年对说普通话有要求一样。同时,对学校中擅长上海话的本土教师比例要有适当的配置,学生年龄越小,本土教师的比例应该越高,以利上海话的示范和养成。
上海这个城市,历来有能做成事的传统。远的不说,最近的记录就是垃圾分类难题,在上海被基本攻克。相信保护上海话、传承上海话这件上海自己的难事一样也可以做好。这样,上海闲话不会绝脱,沪剧、滑稽戏等上海本土文化艺术奇葩也不会绝脱。我憧憬着,在普通话带领下的中华方言文化百花园中,上海话必将以独特的魅力开放得更加艳丽!
作者:张泓铭(作者系住房和城乡建设部专家委成员、上海市人民政府参事、原上海社科院城市与房地产中心主任)编辑:储舒婷责任编辑:姜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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