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经友人推荐,去了一趟互助县北庄古城堡。在路上的时候,听友人说路边岔道进去不远有个古城堡,问我有没有兴趣探访。一听有古城堡,我立刻来了兴趣,取消观秋景的计划,央求友人调转车头直奔古城堡。
金秋的阳光灿烂的照耀着田野,田野犹如一幅黄绿相间的油画,湛蓝的天空如油画底色,宽厚的托举着秋天的风景。走在风景如画的乡间小路上,心里一遍又一遍过滤着以往对古堡的影像,猜测着即将邂逅的北庄古城堡的模样,心情激昂时还想放声歌唱。
大约向东南方向拐了几个弯,蓝天下出现了一堵土夯的老墙,老墙的颜色与天空的蓝色形成了一种老旧年代感。我想这就是黄土高原上的黄土墙,墙内是古城堡吗?城堡里有没有漂亮的房子呢?守城堡的人长什么样儿呢?一连串的问题在脑子里乱窜。
朋友停好车,说:“这里就是北庄古城堡,十几年前这里还拍摄过《青海第一枪》老羊皮的电影。”我疑惑地望着眼前高耸的门楼和木质大门,从半开的门缝里看见里面巷道里洒满了阳光。门口有石碑,碑上有文字,是现代汉字,看样子雕刻时间不长。走近石碑,正面刻着“北庄古城堡”五个大字,落款和日期,背面有古城堡简介。看过简介,走进古城堡,时光倒流回最初的土墙土楼房,古城堡里安静地能听见风吹过小草的声音。一个闭环式古城堡,中央是宽阔的晒场,四周有小院,院里有土楼。古城堡中央有座佛堂,佛堂面西背东。木门半开,推门进去是引阶,踏着引阶上楼,正对佛堂堂门。屋檐上栖息着许多鸽子,我们的贸然闯入惊出鸽子扑碌碌四处飞窜,鸽子群的动静引来了古城堡中的人。来人约六十开外,行动稍有不便,我迎上前去自报家门:“您好!第一次来古城堡,冒昧之处还请谅解!”来人从上衣口袋掏出身份证,拿给我看。身份证上写着:李七智,土族,还有年龄信息等。我归还李七智老人的身份证,告诉他因为好奇我想探访一下古城堡,也想知道关于这座城的故事。我们在佛堂边的晒台上一起回望古城堡悠久的历史。
李七智老人讲:“这里是宗喀巴大师生母的佛堂,距今大约有二百多年历史,现在这座佛堂是解放初期村民们自发修建的,所用木料是互助松多林场油松,当时没有机械,都是村民们车掖马驮运到这里的。这里至今香火未断。”
我指着四周的土楼,说:“李师傅,我想去看看那些土楼,不知道可不可以?”李七智老人说话不太流畅,他说是因为中风所致。听我想去土楼看看,老人有点着急,他指着土楼说:“这里的土楼年久失修,里面漆黑难闻,还是不要进去。原来我们村里有26户人家,现在都搬出去住了,大部分在村口经营农器具,院子里加我有六户。我是五保户,没有家人,平时做些手艺活,打打铁、修修农具,偶尔做做银器,现在务农的人少了,我也不忙了。看着这些房子,想起以前,阿爸阿妈育有16个子女,男孩7个,女孩9个,现在大姐也在这个院子里住。这个古城城墙根基宽八米六,解放前挖了一次,土改挖了一次,门楼三层,现两层,1991年建,二层木楼。我住的房子是祖父盖的,距今二百多年。东面的房子是政府盖的,我就住在东房。院子里的土楼是土族民居,下层放草、养家畜,上层住人。”
听完李七智老人的介绍,我很想去看看他的工作室,在我的印象里金银器加工厂该有工作室。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起《百年孤独》里的马孔多小镇和那个孤单的做金鱼的人,他能制作精美的金饰,他把做好的金鱼回炉,反复重复着制作和销毁。在我的面前有一位银器手工艺人,我很想去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能工巧匠。古城堡里的阳光非常安逸,没有杂音,没人车水马龙,也没有人来人往,时间疑似凝固。
李七智老人引着我们走进他的小院,青苔长满了门廊石阶,木雕花窗的北房像这里的青苔,古朴安享。一间三平方左右的小屋,有碳火的痕迹。我的目光四处游荡,李七智老人说:“这是我打铁的地方,这是我修理农具的地方,再到里面看看。你看这是我打的铲子,一把铲子15元。你看这是我打的剃头刀,一把剃头刀10元。现在务农的人少,来做铁器的人不多,我也比较空闲,做一些木匠活。”我仔细看着李七智老人亲生打造的这些铁家伙,这些东西现在真的没有多少用途,工业化生产的铲子物美价廉,各式各样的剃须刀使用方法更方便、更安全。这些古老的东西在博物馆里有陈列,但我不能这样直白地说给老人听。老人见我沉默不语,有些局促不安,他搓着双手,又自叹自话般地说:“我打的银器都是订制的,都拿走了,要不我给你们看看我家的字,我不识字,家里很多东西都丢了,后来我把现存的一些夹在一起收着,你们看看吧 。”
草宣纸上娟秀的字迹记录着古城堡过往的历史,这些大多是家书和地契,这些文字里藏着一个久远的大家族。由于时间关系,我们不能久留,不能细细地把这些文字展现给大家。但是,我还是非常希望能够再访互助北庄古城堡,我答应李七智老人会再来。
探访古城堡,最庆幸的是遇到了一个友善的老人,老人和古城堡加在一起,让人思绪飞扬。许多名作里记载着古堡里居住的人的生活和他们的感情故事,我希望我能再访古堡,用我之笔写下身边的古堡和守城堡的人的故事。离开时,我一直有个问题萦绕心头,父辈多子女,一个大家族出生的孩子为什么现在孑然一身,没有自己的家人。临别时,我冒昧地和李七智老人开了个玩笑,我说:“我小时候听过一个谜语,土匣匣、土盖盖,里头有个来太太。您听过这个谜语吗?”李七智老人笑着摇头,他说:“我没听过,也猜不出来。”我有些心酸,曾经辉煌一时的古城堡在历史洪流中衰落成一座土城,掩不住的黄土城里独守着历经沧桑的男人。我的谜语是姥姥讲给我听的,姥姥说人的归宿都是黄土,无论是谁都逃不过命运,百年之后如鼠居土。这个谜语的谜底是老鼠,也喻人生归处。我笑着说:“猜的是老鼠。”
李七智老人送我们到古城堡门口,依依不舍地又讲了城外新建展板的来龙去脉,我说:“李叔叔能不能问个私人问题?”他说:“你问,可以。”我说:“您没有家人吗?”他说:“女人,麻烦。很早以前娶了一个女人,感觉女人太麻烦,退回去了。”
朋友催促我天色不早,我们就此告别。探访古城堡刚刚开始,我想我还会二探、再探,古堡和古堡手艺人像个巨大的迷,吸引着我再次探访。
周成珠,笔名,梅园遗珠,热爱文字,热爱生活,用文字记录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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