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在中楼层，还能下楼，住再高一点的都下不来，要等电梯装好他们才能下楼。”这是见到记者后，今年81岁的陈佩云说的第一句话。
近日，陈佩云居住的愚园路1167号既有多层住宅加装电梯项目开工，从立项到开工历时2年，这台电梯也成为首台面向愚园路加装的住宅电梯。
征询一次过，好事仍多磨
愚园路1159-1169号是一幢联排建筑，6个门栋组成了长宁区江苏路街道的航宁小区。1985年大楼建成后，当时上海航天局的一批员工和家属成为这里最早的居民，“航天大楼”由此得名。然而，35年前入驻时还是青壮年的居民，如今最年轻的也将近80岁。面对每个门栋动辄6-7层的高度，加装电梯的想法已经在居民们心中徘徊多年。
愚园路1167号
2018年，航宁小区首部电梯在大楼最东侧愚园路1159号建造完成并投入使用，电梯井位于大楼面向凤岗路一侧。这给了其他门栋的居民莫大的信心。在1159号电梯竣工的同时，2018年8月，相隔几个门栋的愚园路1167号也启动了加装电梯征询。由于楼内居民对电梯的期待都相当迫切，因此征询过程非常顺利。对于当时市价约70万的电梯加装费，居民们也均表示认可，愿意按比例分摊。
一切都看起来那么顺利。但电梯真正开工，却整整等了2年。问题出在哪里？
加装电梯，首先要确定电梯井的位置。而愚园路1167号的电梯井，不仅加装位置前后出现过较大争议，电梯井的材质也不一般。
江苏路街道福世居民区党总支书记陈琼2年前到任，全程跟进了1167号电梯加装的“前世今生”。她告诉记者，根据上海现有的加装电梯标准，电梯井不能使用玻璃材质。但由于小区位于愚园路历史文化风貌区核心地段，电梯井惯常采用的金属板材会破坏道路风貌，因此需要采用对道路景观影响较小、视觉美观程度较高的玻璃材料建造电梯井，并且对玻璃的耐热程度也有相当高的要求。
愚园路1159号加装的电梯，深灰色玻璃电梯井融入了历史街区风貌中
“仅专家评审阶段，电梯井的施工方案就反复修改了好几个版本。”更为关键的是，玻璃电梯井较一般的全封闭式电梯井，造价要高出约10万元。这些增加的成本，都需要居民承担。
与此同时，由于1167号的楼道大门距离愚园路上街沿只有不到2米的距离，且与相邻门栋的间距非常小，因此施工期间势必要占用部分人行道。实际施工时，还需要拆除愚园路现有的沿街围墙。这就为工程审批增加了一道路政部门的评估审批环节。“施工要尽可能减少对行人的影响，不能影响楼内居民出行，还不能影响低层居民的采光，比‘螺蛳壳里做道场’还难。”陈琼说。
挑战还不止于此。由于1167号电梯井距离轨交2号线的横向距离仅30米，为了评估施工是否会对轨交运行产生影响，需要交由申通地铁进行安全勘测。“我们可能是为数不多加装电梯还要考虑对地铁影响的小区，没想到这些别人没有的难题，都被我们遇上了。”陈佩云说。
愚园路1167号施工现场
老人接连离世，没有等来电梯
“我带你一层层看，装了电梯后，每层楼都跟以前不一样了。”赵爱华是愚园路1159号的居民，也是航宁小区业委会的副主任。2018年，她与时任福世居民区书记曹蕾、党员居民颜克英历经长达2年的奔波，促成了小区第一台电梯的加装。而今，踏出电梯轿厢，走进赵爱华居住的6楼，宽敞明亮的电梯等候区，为轮椅、大件行李都留足了富余的空间。
“小赵他们楼是第一栋装电梯的，听说我们也要装，楼里又都是老人，就一直忙前忙后帮我们楼张罗。”黄金鸥今年已是84岁高龄，35年前，她和老伴成为首批入驻航天大楼的居民，住在1167号4楼。“我们很盼望电梯早点建成，虽然大楼地理位置特殊，要多一些审批和安全评估，我们都很理解。”
居民在1167号施工现场
然而，她和老邻居们的生活也的确有诸多困难。黄金鸥患有脚疾，平时从一楼大门走到4楼家中，56节台阶至少有走上10分钟。每走完一道8节台阶的楼梯，就要抓着扶手歇一会。她的老伴今年87岁，由于常年卧病在床，已经多年没有好好看过家门口越变越精致的愚园路。“验血、吊盐水可以预约社区医生上门，但是一些特殊药剂必须到医院打，只能打‘120’把人抬下楼。”
“如果有电梯，坐上轮椅，一分钟就能下楼了。”黄金鸥感叹。
住在黄金鸥楼下的俞先生今年56岁，与阿婆、阿公们相比，算得上“年轻力壮”。然而，2年前他曾突发腰椎间盘突出，不仅无法上下楼，连下床都困难重重。“当时我就想，如果有部电梯该多好。”康复后不久，听闻楼里居民有了加装电梯的打算，已经在1167号居住十余年的俞先生欣然答应。“虽然我是后搬进来的，但住了这么多年，跟阿姨、伯伯们都有感情了，况且我们也会有老的一天。”成人之美亦是成己之美，这句话俞先生在采访中说了多次。
1159号加装的电梯
1167号具体负责张罗装电梯的是今年已经81岁的陈佩云，同俞先生家住对门。说起电梯立项后的2年，居民经历的一连串审批、安全勘测、方案推到重来以及今年突如其来的疫情，她说最让人揪心的并非一道道必须迈过的关卡，而是2年中楼里两位老人相继离世。
“我一直想，如果这件事能推动再快一点，那么她们是不是还有机会，坐一坐盼望了这么多年的电梯。”陈佩云说，等电梯造好，一定要拿上两位老邻居的照片，带着“她们”上上下下地坐一回电梯，好好享受一次。
从愚园路1159号电梯井眺望愚园路凤岗路街角
成片推进加装电梯，专业机构统一托管
功夫不负有心人，愚园路1167号加装电梯遇到的“他人没有之难”，目前都有了可行的解决办法。
电梯井开工后，申通地铁将派专人连续一个月对桩基施工进行现场勘测，打桩采用的材料也将经由申通方面评估，确认不会对地铁运行产生影响。“起初申通觉得距离地铁这么近，施工比较困难，但是开协调会时看到陈阿姨她们对电梯的迫切期待，最终大家齐心协力，商定出了可行的施工方案。”陈琼说。
不过，现场勘测费加上四根特殊桩基每根2万元的造价，光打桩阶段电梯的成本就要增加10余元。加上特殊玻璃电梯井的成本，愚园路1167号即将加装的这台电梯，比普通居民楼多出了至少20万元。立项时测算的70万元加装费，一下子涨到了90万元。除去上海对既有多层住宅加装电梯最高28万元的补贴，其余成本都要居民平摊——不要忘了，愚园路1167号为一梯两栋，6层居民总共只有12户。
愚园路沿线围墙
“我们不仅不要一楼出钱，二楼也不用。”陈佩云告诉记者，这一决定由居民共同完成，并非“豁胖”充大款，真实原因很简单：加装后的电梯位于两层楼之间，要走半层才能抵达家中，对二楼居民来说，相当于只坐了半层电梯。“为了这半层就让二楼花钱，我们都觉得先不要计较这么多。”但陈佩云同时表示，电梯造好后，二楼居民完全可以一同使用。“如果到时二楼还是想出钱，可以把这部分资金纳入电梯的维保基金。”
上任两年，陈琼终于完成了自己手中加装的第一台小区电梯，这位出生于1986年的居民区书记难掩兴奋。“曹蕾书记任期里加装了航天大楼第一台电梯，现在第二部电梯也开工了，此刻我觉得，我真正接了她的班。”当福世居民区的书记，一定要练就加装电梯的本领，不仅是陈琼对自己的一项特殊要求，也是基层社区回应百姓需求，解决居民最迫切难点、痛点的勇敢担当。
下一步，针对类似航天大楼的情况，江苏路街道将成片推进老旧小区的电梯加装。陈琼表示，愚园路1167号电梯竣工后，将参照1159号的维保模式，由居民和社区共治，负责日常清洁维护。待周边各居民区加装电梯到一定数量后，将委托专业维保单位统一托管。最快明年年初，愚园路1167号的电梯就将完成施工，为“航天老人”一圆“下楼梦”。
黄金鸥、俞先生与陈佩云在愚园路1167号门口合影。陈佩云与记者相约，电梯造好后，再为他们拍一张照片。 舒抒 摄
来源：作者：舒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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