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住在挂车河
文|程银生
在我小时候,故乡的河河道很窄,是现在河宽的三分之二。河中间堆有小沙丘,是由河水冲积而成。每当雨季来临,连续多天的雨水,使河水暴涨,汹涌而下的洪水,夹杂着大量泥沙,在河岸最薄弱圩段破口而出。满溢的河水,淹没了农田,冲毁了房屋。
若遇干旱的年份,河道干涸,两岸“野田禾稻半枯焦”。庄稼因缺少水的浇灌和滋润,产量大减,粮食歉收,村民的温饱都没有保障。
后来,政府进行农田水利基本建设,在河的源头建造水库,在中下游拓宽河道,增高和加固两岸河堤,合理修建河闸,方便圩内农田灌溉和排涝,才使原先旱涝都不保收的生产状况有了明显改善。
河水沿着改造后的弯曲回转的河道,如淙淙溪流,在河床沙滩的自然过滤下,水质清甜,如山泉般可口。那些年,家里和二叔家的所有生活用水,大都是我用两只大水桶从河中挑水回家的。从河里挑水要翻过好几米高的堤坝,有点费劲、吃累,但每当喝着清澈干净的河水,内心总是洋溢着青春的活力和快意!
春夏雨水较多,上游来水多些,河水就深些;秋冬两季,下雨较少,上游来水少些,河水也浅些。河水深浅是随季节而变化的。河水的一涨一退,就会把上游带来的泥沙慢慢沉淀下来,逐渐形成成片的沙滩。
沙滩是很好玩的。每当放学回家或放假,我们同村孩子们,在柔软的沙滩里嬉戏、追逐,玩丢手绢游戏。胆大的孩子还学习翻跟头。我也学会了翻“无头跟头”,就是一个跟头翻过去,手不着地,头也不着地的那种。
婉延弯曲的河道形成一些回湾处,并形成一些水宕。在夏季午饭后,我便提着鱼萝,跟在扛着爬网的二娘后面,到水宕里爬鱼。能爬到鲫鱼、白条、鲢鱼,也能爬到泥鳅、鳑鲏等,一次下来能爬到好几斤。若遇燥热天气,河道里鱼群多集中在这些回湾水宕处,懂得渔汛的二娘,呼唤我拿一只大鱼箩到河边爬鱼。一次下来,收获颇丰!家里留一些吃,其余由二娘拿到市场去卖。既改善了生活,又增加了收入,一举两得。
家住河边,在河里捕鱼,是大家最乐于做的事。每年汛期来临前,父亲总要预备两副舀网,舀鱼的网被称作舀网。捕鱼期一到,我们手举舀网,站在离河水较近的河沿边舀鱼。两手前后端起网柄,像端着冲锋枪一样;两脚前后叉开,鱼网顺着水流的方向,也要和着水流的节奏,由左至右,从落网到起网。每次起网,网从水里出,水从网里流,若有“蹦哒蹦哒”的声音在即将脱离水面的网中作响,网中肯定有鱼。捕获者就会发出“哇塞”的高兴叫声,随即一手举网,一手快速从网中取鱼。
每年的涨、退水季节,都是村民“鱼”获丰收的高兴时光。大家乐此不疲。
河畔的居民沐浴在“渔歌互答”的快乐气氛里,但也会时有不幸的事儿发生。俗话说,常在河边走,总会有湿脚的时候。这不,张家的一个小孩足有三岁了,在河边草丛上玩得正兴,上游开闸放水,水位突然暴涨,旁边一起玩耍的姐姐往家里边跑边喊“妈妈,不好了,妹妹被水冲走了!”话音刚落,众人箭步飞到河堤时,妹妹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河水冲到很远的河心了。家人和乡亲们都望着汹涌的河水跺脚痛哭,可一切都已经晚了。就这样,一个活泼可爱的幼小生命,竟毫无征兆地被水魔呑噬了!
故乡的河,既带给了人们激情与快乐,也带给了人们苦难和悲伤。她是一条多情的河。
新千年前后的那些年,河岸村民大兴土木,家家争先恐后地盖起了楼房。
河里的成片的沙滩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逐渐减少了,不到十年时间,就完全消失了。村民们建造楼房所需的黄沙,都是取自于这条河道中的沙滩的。鳞次栉比的混凝土结构的乡村“别墅”,取代了过去的土木结构的茅草棚和瓦房,随之消失的曾经伴随着孩子们快乐成长的沙滩,却成为了乡愁和记忆,这也许就是发展所要付出的代价吧。
近些年,河流两岸修成了水泥路,村道连上了省道,也接上了国道,乡村交通四通八达。河道也进行了整治。大功率抽水泵房,也有了上中下游的合理布局,科学排灌系统正在不断发挥其应有的功能,可以确保农业大丰收了。
沿河建设的现代化的自来水站,全天候地为全镇居民提供干净卫生的饮用自来水,河水满足供应自来水站。
漫步故乡的河岸,映入眼帘的是,河水清清,鱼翔浅底;林木葱葱,草长莺飞。久违的蛙声又不绝于耳,昔日的鸟鸣也重回大地。喜鹊在头顶上空飞来飞去,一会儿舞动着黑色的翅膀,一会儿驻足绿色的枝头,仿佛欢迎故乡的游子归来,唧唧喳喳叫个不停。
置身于如此景致当中,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难以比拟的自豪与惬意:故乡的河,历尽沧桑和磨难,从苦难之河,到多情之河,再到今天,她蝶变成了一条幸福之河。
她有一个古老、动听而又富有诗意的名字:挂车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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