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文翻译在哪找的(不懂外文的翻译家)(1)

在中国文学史上,有一个不懂外文的翻译家──林纾。

林纾的身份很多,文学家、翻译家、诗人、画家,但他的出名在于他的翻译外国小说,更在于他反对“五四”白话文运动。

林纾(1852—1924)字琴南,号畏庐,福建闽侯人。少孤,生平嗜书,沉酣求索。1882年考中举人,后七次上京参加礼部会试,然屡试屡败。从此绝意于仕途,专心致志地走上文学创作的道路。

起初,他的涉猎非常广泛,经史子集无不披览。中年以后,立志钻研古文,花了8年时间读《汉书》,8年时间读《史记》。韩愈的文章,则前前后后学了40年。他读书的方法非常特别──先把一篇文章贴在桌上,把它盖起来,每天打开读一遍,读了再盖,这样反复几个月,才换另外一篇。他说,读这些书,就像饱食一顿丰盛的酒席一样,是一种享受。

他对古文的造诣精深,提出了“论文十六忌”“应知八则”等主张,编过许多古文选本,写了《韩柳文研究法》《春觉斋论文》等研究古文的著作。他自认自己的古文是归有光之后六百年来第一人。

林纾涉足译界是极为偶然的事。清朝末年,国人走出国门留学或做事情的人多了起来,通过朋友介绍,他认识了从法国归来的魏翰、王寿昌等。当时恰逢林纾母亲去世,接着又是妻子病故,几位好友为帮林纾走出消沉的困境邀他一同译书。林纾起先再三推脱,最后才接受了这一请求,开始翻译第一部小说《巴黎茶花女遗事》。王寿昌照法文原本《茶花女》口述,逐字逐句把意思说出来,林纾坐在一旁,迅速用古文写成文章,两人合作很快完成了翻译。林纾曾用“耳受手追,声已毕止”八个字来形容翻译的速度。《巴黎茶花女遗事》1899年1月在福州畏庐刊行。

来自异域的文学作品不仅有我们闻所未闻的奇闻轶事,也有着我们想未敢想的观念意识。国人从中看到了奇异的风俗、缠绵的爱情、奔放的自由、诱人的富庶、无畏的抗争。人类固有的猎奇心使林译小说一时风行全国,备受誉扬。译作的畅销大大鼓舞了林纾的热情,接着他受商务印书馆的邀请专译欧美小说,先后共译作品180余种。介绍有莎士比亚、狄更斯、托尔斯泰、易卜生、雨果等著名作家的的作品。跟林合译美英作品者有魏易、曾宗巩、陈家麟、毛文钟等,合译法国作品者有王寿昌、王庆通、王庆骥、李世中等。

当时另一个比他小一岁的翻译家严复有诗赞他:“孤山处士音琅琅,皂袍演说常登堂。可怜一卷茶花女,断尽支那荡子肠。”(《甲辰出都呈同里诸公》)康有为也说:“译才并世数严林”。

“林译小说”受到了当时许多年轻人的追捧。鲁迅对林译小说每本必读,郭沫若说:“那也是我最嗜好的一种读物”。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之一林觉民参加广州起义前写给妻子的绝命书《与妻书》,文辞缠绵悱恻,感情真挚动人,既有对爱情生活的美好回忆,又有对未来的憧憬,表现了一个革命者的济世情怀,文章的笔法属于典型的“林译风格”。在林译小说中,影响最大的是《巴黎茶花女遗事》《黑奴吁天录》《块肉余生述》《撒克逊劫后英雄略》《吟边燕语》《拊掌录》《迦茵小传》等,这些小说译作充分体现了古文的雅洁之美,译文的质量有的超过了原作。

无独有偶。在西方,也有一个非常著名的诗人兼翻译家,他在翻译中国诗歌的时候,也不懂中文,但他翻译的中国诗歌也令西方人如醉如痴。此人就是美国意象派诗人庞德(EzraPound,1885—1973)。他翻译了大量的中国古诗。李白诗《长干行》的译诗《TheRiver-merchant’sWife:ALetter》,曾入选《美国名诗101首》,进入美国大学课堂“美国现代诗歌选读”课程,被誉为20世纪美国“最美的诗”之一。

庞德1885年10月30日出生于美国爱达荷州的海利镇,从未到过中国,也不懂汉语。20世紀初,他读到翟理斯(HerbertA.Giles)所著《中国文学史》,对中国古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凭一种诗人的敏感,体悟到中国古诗的独特韵味。于是他根据翟理斯的译文,“重译”托名汉武帝的《落叶哀蝉曲》和班婕妤的《怨歌行》,并将其收入自己的诗集《Lustra》。这些“译诗”推陈出新,“化腐朽为神奇”,引起了读者的浓厚兴趣。

庞德的诗才引起了未亡人玛丽·费诺罗沙(Mary Fenollosa)的注意。这位夫人的亡夫厄内斯特·费诺罗沙(Ernest Fenollosa,1853—1908)是一位语言学家,生于美国马萨诸塞州,后来前往日本研究中国、日本的古典艺术和诗歌,不幸病故,留下17本研究笔记和其他手稿。庞德得到这些遗稿后,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1913至1914年,压根儿不懂汉语的庞德,凭藉他仅有的中国印象以及诗人之心,钻研费诺罗沙的遗稿,反复领会,加上自己的想像,于是就有了开创美国一代诗风的《华夏集》(Cathay,1915)的出版。庞德翻译的中国古诗,就像那些被改良了的中国菜肴,色香味俱佳,非常符合老外的口味。

当代最杰出的知识分子之一,不列颠学会会员乔治·斯坦纳(George Steiner)在论及庞德对中国诗的翻译时,说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不懂相关的语言反而会有一种悖论似的优势”。

庞德的翻译在英美引发了一场意象派诗歌运动,林纾的翻译在中国激起了一场小说革命,两位不懂外文的翻译家为何能做出独特的贡献?个中玄机值得思考。(张壬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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